“妈你还生我气呐?我以前是不懂事, 要不你就别在这里上班了,多累啊,我开服装店能养你跟我爸, 以后保准给你们过好日子。”
这是坏小姨谢依然的声音,卫小陆皱着眉头, 两个人猫着,跑到饭店后面,与卤肉厂之间的空地上, 绕过去就能躲在一堵篱笆墙后面, 听得更清楚。
篱笆墙上有绿油油的爬山虎, 除非走近仔细看,不然看不见她们的。
卫孟喜规矩严, 平时卤肉厂都有门禁, 非内部人员禁止入内的, 但呦呦是老板的宝贝闺女,守门的大爷也就没拦着她们,让她们顺利的绕到桃树的另一边, 听个正着。
“你别什么都扯小卫,跟她没关系,我在这里上班很开心。”
“妈你是不知道,她最会骗人, 从小就是个谎话精,她是不是答应给你涨工资,她给你多少, 我双倍,你回来帮我带孩子吧?”
侯爱琴冷哼一声,当她岁小孩呢, 那年就是被哄骗着退休回去带孩子,结果搞得不上不下尴尬得很,现在她干得开开心心,还拿两份工资呢。
“你要有这个心,就对你孟阿姨好点,把双倍工资给她。”
谢依然嘴角抽搐,继母肯定是要给她当保姆带孩子的,至少也要带到上下学,钱嘛,是不可能的。
说句难听的,她以前在谢家不也是这么过来的,怎么老了就带不了孩子做不了饭打扫不了卫生了吗?
“你也别说小卫这不好那不好,我觉着她很好,比你好。”说完,侯爱琴就想走了,店里现在正是忙的时候。
谁知谢依然却一把挽住她胳膊,“哎呀,妈,咱们一家人哪有隔夜仇的,哪天有空你回来咱们好好吃顿饭,孩子也想奶奶了,你说对不对?”
侯爱琴依然警惕,总觉着她要放别的屁。
这不,东拉西扯一会儿,谢依然终于露出狐狸尾巴,“妈您看什么时候咱们一家人聚聚,让表弟小烨也来一趟吧?我听怀恩说小烨从港城回来了。”
侯爱琴倒是真有点想念自家外甥了,他这次去港城去了好几个月,也不知道在那边有没有受他爸小老婆的气,有没有被那俩留洋双胞胎欺负,小烨这孩子很单纯,性格又冲动,玩心眼压根斗不过那种豪门里的滚刀肉。
“妈,你看,我现在生意上有点困难,资金周转不开,我跟怀恩都想请小烨来帮个忙,来我店里投资,我给他分红。”
侯爱琴“哦”一声,拖得长长的,“小烨怕是不需要你的分红,他不缺这点钱,你最好别打他的主意。”
侯烨手里的钱,都是小妹忍辱负重死命扒拉来的,谢依然这话说得好听叫投资,其实就是想哄骗他手里的钱呗。
想到这里,侯爱琴把脸一板,“我今儿把话放这里,小烨的钱你不许打主意,不然我饶不了你们。”
李怀恩那乌龟王八蛋,一点男人气概没有,老婆说啥就是啥,侯烨可是他亲表弟!
越想越来气,她“呸”一声咚咚咚走了,谢依然看着她怒气冲冲的背影,也狠狠地吐了口口水,“呸,放着侯烨这豪门阔少不巴结,傻子!”
以前,她一直以为自己见过的最有钱的人就是华侨孟金堂,她使劲浑身解数把两家渊源扒拉弄清楚,哄着孟淑娴去巴结他,可十次里最多能见上一次,她刚开口叫“舅舅”就被他板着脸挡回来,说他不敢当。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这不是故意给她难堪嘛?
从那以后,她就发愤图强,发誓一定要找一个比他还大的靠山,比他还强的人脉,谁知兜兜转转发现,李怀恩的表弟,居然是最大的隐形富豪!
那小子,婚前她见过,但她以为只是舅舅家儿子,婆家压根没人跟她说过他真正的身世。
可恶,就这么防贼一样防着她吗?
气哼哼的,她扭着腰走了,两个小女孩这才从篱笆墙后面钻出来,抱着萝卜跑回店里找妈妈(阿姨)。
这边,陆工已经吃好忙工作去了,卫孟喜又陪着张兆明吃了一会儿,主要是他的口味很清淡,吃饭也慢条斯理的很悠闲,不像陆家几口,大人孩子都是噼里啪啦几下就吃饱。
俩人一面吃,一面聊文具厂的事,忽然呦呦跑过来,单腿跪在板凳上,嘴巴凑到妈妈耳边,叽里咕噜说了几句。
卫孟喜先是一愣,心说这谢依然真是贼心不死,不敢与她正面冲突就背后说小话,她是真的心疼婆婆,想让婆婆回去享清福吗?
只不过是见不得婆婆帮她,还帮得那么尽心尽力而已。
不过,当听到孩子说,谢依然想找侯烨投资服装店的时候,她忽然就眼睛一亮。
是啊,她身边不还有一个现成的有钱人吗?
这侯烨虽然不受港城亲爹待见,但终究是亲骨血,大的家业轮不到他,一点小钱是不会缺的。
对于大富豪来说的“小钱”,放在卫孟喜这样的内地个体户身上,那就是巨款!
再加上他还有亲妈是可以为他筹划的,手里肯定给他攒了一笔家业呢,不然这么多年为什么不回来看他,肯定是在忍辱负重。
卫孟喜设身处地想一下,如果自己丈夫是个大富豪,自己在他穷酸的时候就一直陪着他,还跟着他逃亡天涯,等男人发达了,还有了别的女人,心死是肯定的,但在心死之余,头等大事自然就是搂钱。
老娘陪你一路起来的,没功劳也有苦劳,你要找别的女人没关系,你生了别的孩子没关系,但我和我的孩子该得那份你必须给我。
等熬死这老头子,拿着滔天遗产,什么样的小帅哥找不着呢?
说不定,侯小妹就是有这个卧薪尝胆忍辱负重的勇气和智慧呢?要真这样,卫孟喜还挺羡慕侯烨的,至少他的母亲不是恋爱脑,至少还知道给他争取利益。
嗯,比孟淑娴称职。
睡觉前,卫孟喜想起谢依然那得意劲儿就好笑,都几岁了,还玩小时候那一套,背后说我是谎话精,说我抢你的东西,那我就真抢一次呗。
侯烨这个财神爷,她找定了!
第二天一早,她开着小货车,把张兆明放到书城的万里文具店去考察,他要研究一下客户喜欢什么样的产品,卫孟喜则自己来到了侯家所在的胡同。
侯烨之所以姓侯,是当年他父母遁走之后,舅舅和大姨为了保住他,防止他被波及,给改的姓,对外宣称是他爹妈走之前过继给舅舅家了。
其实,舅舅家有四个儿子呢,压根不缺儿子,为了这个过继来的“儿子”,侯舅舅一辈子在单位上不受待见,郁郁不得志,才五十岁不到就提前病退了。
侯烨也倒是有良心,现在爹妈回来要求他改回原来的姓,他打死不从,哪怕是以千万为单位的家业面前,他也不改。
所以,他至今还住在侯舅舅家。
那是一座小四合院,门板上的漆斑驳可见,两侧的罐头瓶子里,插着几个燃烧殆尽的香炷,她正要敲门,门忽然就开了。
一个年轻男孩怔了怔,“你是……”有点脸红,这女同志也太漂亮了吧。
“你好,请问侯烨同学是住这里吗?我是他大学同学,找他有点事情。”
男孩一听,大咧咧笑笑,让她进去,扯着嗓子喊:“猴哥,你同学来了。”
“不见。”这是某人慵懒至极的嗓音,卫孟喜一听就知道,这家伙昨晚肯定是去唱歌喝酒闹到后半夜了。
“我是你大姐卫孟喜,你见还是不见?”
果然,屋里静了几秒钟,一会儿就出来一个穿着大短裤花衬衫的年轻男人,就是许久不见的侯烨。他的头发不知道什么时候染成了黄毛色,还烫得卷卷的,耳垂上也多了两颗铁钉,甚至脖子上都多了一条大拇指粗的金项链,最底下还坠着一个翠绿色的弥勒佛。
卫孟喜:“……”
“看来港城的日子很舒服嘛?”
侯烨轻咳一声,“那当然,也不看看我是谁。”
他不自在的扯了扯脖子上的大金链子,也忒沉。
这玩意儿是港城那所谓的“爷爷”给的,说是祈福保平安的,走之前他妈还说了,千万不能摘下来,子孙后代心意越诚,爷爷就越能长寿,而这家里最希望老爷子长寿的就是他们母子俩,那才是家里的定海神针。
这么多年要不是老爷子压着,他妈恐怕早就成下堂的糠糟妻了。
卫孟喜注意到他这个动作,也是想笑,“行啦行啦,我今天找你是有正事谈的。”
侯烨看着小表弟跃跃欲试的模样,从鼻子里哼一声,将卫孟喜叫进堂屋,不顾小表弟叫唤,“嘭”一声把门关上。
卫孟喜:“……”什么叫鸠占鹊巢还理直气壮,她算是见识了。
他大咧咧坐一把太师椅上,半个身子斜靠着,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一包烟,点上,就眯着眼睛吞云吐雾,那架势之娴熟,那黑黄色的两根手指,一看就是老烟民了。
卫孟喜忍住想打他的冲动,“我就直接问了,你手里有没有90万?”
侯烨怔了怔,警觉起来,“什么意思?”
这几年,知道他的有钱爸妈回来找他,经常问他借钱的“亲戚”可真是太多了,也难怪他要警惕。
“我不是要找你借钱,是想邀请你一起赚钱。”
“那是投资?”他突出一口烟圈,心说这不也是老套路嘛,这几年来给他介绍商机拉他去投资的“同学”也不少。
卫孟喜心说,看来自己还是低估他了,平时看着挺傻一人,在脸上写“人傻钱多速来”的家伙,一谈到钱,还挺警觉。
于是,她也不卖关子,直接把自己的打算说了,再一次诚恳的表明来意。
半小时后。
侯烨斜睨着她,“这么好的机会,怎么不找别人只找我?我寻思咱俩关系也没多好啊。”
卫孟喜只能忍着想打他的冲动,“主要是咱俩今年都大了,按照学校安排,从下学期开始理论课程就减少了,以实习为主,我倒是有实习的地方,你有吗?”
“我怎么没?”
“不是吧不是吧,你不会是还想回港城去你们家族企业里实习吧?哎哟,我听说你那俩双胞胎弟弟可是英国剑桥大学的高材生,你这石兰大学的夜校还是买的学历,会不会……”
侯烨气得扔了烟头。
真是哪里痛戳他哪里。
卫孟喜看着他鼓得癞□□一样的眼睛,见好就收:“我是这样想的,你现在手里有钱,又没有合适的实习单位,深市离港城那么近,你也能常回去刷刷存在感,要是咱们真做出成绩了,也是一种证明你自己的方式,不是吗?”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卫孟喜为什么不找班里其他人合作呢,就是这家伙是有天赋的,虽然平时的作业都是东抄抄西抄抄的敷衍,可每次期末考,他的分数都比自己这认真复习认真作业的高。
卫孟喜曾经观察过,可以确定他没作弊,能考这么高,说明就是老天爷赏饭吃,很有经商头脑。平时教授布置的作业,譬如怎么把一百斤土豆卖到最多的钱,怎么帮助果农把利润最大化,他所在的小组每次都是最高分,比自己这做过多年生意的老油条还点子多。
能找一个有经商天赋的合作伙伴,卫孟喜为什么要单打独斗呢?
不得不说,这几个理由是十分有说服力的,侯烨动心了,那些东西本来就该是属于他的,要不是小老婆多次阻拦,父母早就应该回来接他了。虽然,他对老头子也没什么孺慕之情,但能证明自己这颗弃子也是可以成功的,不就是对他最好的打脸方式吗?
侯烨又抽出一根香烟,他要好好思考一下。
卫孟喜受不了烟味儿,赶紧起身,“跟别人你不放心,跟着我干,你可以问问你大姨,我的人品。”
说完赶紧走,太臭了。
家里没人抽烟,男职工也不敢在她跟前抽烟,现在居然就闻不了烟味了。
张兆明在书店转得流连忘返,卫孟喜也就不打算去叫他,待会儿让小五送他回去就行,她先回矿区。
今天是元旦节,孩子们要表演节目,自家个女孩都要上场,她可不能错过。
幸好,赶到矿区的时候,文艺节目才刚刚开始,五年级的卫红小朋友,穿着漂亮的白色的纱裙,站在舞台正中央,正在报幕呢。
这几年但凡是有什么讲故事比赛演讲比赛小记者招募的,卫孟喜都给她积极报名,每次都能拿奖,从一年级就能代替老师当整个矿区子弟小学的文艺演出主持人,台风已经练得稳稳的,气质拿捏得死死的。
往那儿一站,就很有派头。
卫孟喜很满意,甚至有点惊喜,因为这样的闺女,是她上辈子没见过的。
接下来,就是按照抽签顺序,各个班的节目了,最先上场的是二年级呦呦班,表演的是舞蹈《小燕子》,一群小姑娘被打扮成送财童子模样,但依然可以看出,站在最中间的c位的女孩是最漂亮的。
卫小陆跳舞一般,唱歌也一般,就是普通小姑娘水平,但胜在大方从容,也不怯场,所以能当领舞。
舞蹈刚结束,卫孟喜就使劲鼓掌,巴掌都拍红了。
一直到十一点后,才终于轮到五年级1班的节目,也是舞蹈,《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卫孟喜一眼就看见高高瘦瘦白天鹅一样的大闺女,六年芭蕾不是白练的,那气质,无论去到哪儿都是人群里的焦点,毫无疑问,她领舞的舞蹈最后得到了总分第一的成绩。
卫孟喜高兴的是,不仅根花跳得好,还因为这舞蹈是她一个人琢磨着自编自排的,歌曲是她选的,动作是她编好,每天放学后教给同学们的,也是她组织排练的……可以说从头到尾,这个最高分应该属于她的个人得分。
“小卫你家这仨闺女可真牛,比我家六个小子都强。”有煤嫂说。
“别说你家六个,就是加上我家那四个,也比不上。”又有人接嘴。
卫孟喜只是笑笑,谁家孩子都是父母的心头宝,她不能附和,还得谦虚几句。
终于,等到所有节目表演完,开始表彰本学期的优秀学生了,凡是念到名字的学生都有机会上台,站在校领导和矿领导的周围,拍一张合照,来年挂在墙上。
卫孟喜家的五个,依然是得奖的主力军。
卫雪卫红根宝是好学生,每个班有个名额,选的是成绩最好的个,刚好就是他们仨,卫东是优秀班干部,这当之无愧,全校都知道他的热心肠。
至于卫小陆,则是成绩也不拔尖,又不当班干部,为啥也能上台呢?
因为她胸前迎风飘扬的红领巾呗,人家可是优秀少先队员呢!
卫孟喜看着五个崽在台上那笑模样,嘴角也不由自主翘起来,这是她的崽,是她跟陆广全的崽。
正想着,陆广全果然跟着一批同样戴安全帽的工人们上来,就站在最后一排看呢。
很明显是急慌慌赶上来的,但没看到闺女们跳舞的样子,他有点失望。
接下来几天,卫孟喜就带着严彩霞去工商税务的跑,要成立公司嘛,韦向南肯定更熟练,但她有意要带着彩霞锻炼,事无巨细都得从头教,可真够累人的。
但好在这丫头老实,嘴巴很紧,就是拿杠杆撬也甭想从她嘴里听到一句关于老板的事,这是身边所有人都达不到的。
卫孟喜相信,这姑娘虽然年纪小,没读过多少书,但一旦培养出来,绝对是个很可信的人,所以她也宁愿自己教。
就拿去办事来说,卫孟喜要教她怎么有礼有节进退有度,怎么能在最短时间内把所有事情办完,这些事不一定是送礼就能搞定的,卫孟喜来办了这几年的事,除了刚开始借用姚永贵的关系认识徐良那次,就没送过礼。
这些别看是小事,但也是一个人协调组织能力的锻炼。公司注册了两家,一家是美味卤肉食品加工公司,这是卫孟喜带着她办的,另一家就是这次要去参与投标的万里文具销售公司,她让彩霞自己去跑。
结果这姑娘是有模仿能力和学习能力的,天之内就全办妥了。
卫孟喜很高兴,又问她车子学得怎们样了,她们去深市这半个月,黎安华都快学好了。
将人送到驾校门口,卫孟喜想回家休息一会儿,这半个月他们夜校班早放假了,不用每天上课,晚上有点时间她得好好检查孩子作业。
回到家,五个崽不在,她找到饭店去,果然正跟小秋芳一起坐成一排,在侯爱琴监督下写作业呢。
卫孟喜看了一圈,四个大的不用操心,即使是最调皮的卫东也埋头唰唰唰的写,就只有呦呦,眉头紧锁,小脸憋得通红,一会儿十分艰难的掰着手指头数数,一会儿小嘴念念有词在背乘法口诀。
老母亲只看一眼,就觉着这孩子怕不是自己和陆工亲生的,但她还是克制住,上去帮她看,教她列竖式,带着她背乘法口诀,好半天才把老师留的算术题做完,那边几个大的已经做完收进书包里,拿着魔方“咔咔咔”的转。
“妈妈你看,我二哥复原啦!”
“二哥真厉害!”
根宝居然真的把魔方给转出来了,卫孟喜一愣,“卫国什么时候学会的?”
小伙子腼腆的笑笑,“刚刚,我一转就出来了。”
似乎是连他自己也回不过神来,又拿过一个被根花转得面目全非的,咔咔咔几下,很快,大概也就两分钟的时间吧,居然又复原了!
孩子们蹦跶起来,高兴的拍巴掌,“二哥真厉害!”
卫孟喜也觉着这小子不一般,比自己这大人都厉害,往往是这种无心的聪明才是真的聪明,经过长时间无数次重复练会的,那只能说是有经验,但他这是天赋。
看来,陆工的高智商基因是在选择性遗传,选中了根宝吧。
晚上,她把这事跟陆广全一说,结果人家说是她多虑了,其他几个都不笨,根宝也没多聪明,只是现在还小,看不出来而已。
“瞧你得意,等着吧,以后考大学见真章,老二绝对是考得最好的。”
陆工不出声。
“嘿,我发现你咋对孩子学习不上心呢?”卫孟喜爬起来,有点生气的看着他。
“学习成绩代表不了一切。”
卫孟喜大怒,学神啊,“这种话你咋不去跟大学招生办的说?看以后你老闺女考两百分的时候,青桦收不收她。”
陆广全知道她的脾气,赶紧搂住安抚,“我这随便说说的,重视重视,以后一定加倍重视。”
卫孟喜觉着,小陆不是以前那个小陆了,过了十岁以后,他好像学会“哄”人,敷衍人了,“不行,你得给我说清楚,以后你老闺女高考两百分咋整?”
“考上哪里读哪里。”
卫孟喜彻底被他堵得无语了,她这辈子最大的执念就是学历,她自己没办法再提升,但孩子她希望是有多高念多高,“对了,杨老不是说你们这个专业刚设了博士点吗,你要不要念?”
陆广全也有点发愁,能继续深造,他是肯定想念的,但问题是这个博士只有一年在国内,最后两年要去欧洲某国,他不愿意。妻子这几年太辛苦了,虽然他在经济上帮不了什么,但至少有个紧急情况自己可以派上用场。
“再说吧……你身上干净没?”他狗鼻子似的闻了闻,手就开始不老实。
两下,卫孟喜就只有缴械投降的份儿。
接下来几天,孩子们期末考结束,彻底放飞了,卫孟喜就忙着跟自己的几名元老商量文具厂的事,李晓梅和胡美兰也来了,聚在饭店包厢里。
刘桂花这边,她不在这段日子,又发展了四个加盟店,都是按照四万块一个的加盟费,这是不会再涨了。
侯爱琴这里,这一个月因为是年底,省煤炭厅和市矿务局来检查的专家领导多,每一次杨秘书都是出来卫家宴包席点菜,团餐多,点的又都是好菜,利润也大,营业收入相当不错。
卤肉店,两家门店的收入也有一定程度的增长,这在卤肉零售淡季来说也不错。
书店,胡美兰给出的数据也非常好看,因为期末考,添置文具的学生多。
就是卤肉厂这边,孙兰香给出的数字卫孟喜也很满意,“我不在这段时间,辛苦大家了,以后等咱们文具厂开起来,就给大家轮流着放个小长假。”
“啥?小卫你要,要开文具厂?”
“卫姐还要把文具厂开到深市去?”
卫孟喜点点头,确认她们没听错,但也不想听拍马屁的话,“公司执照已经办好了,现在叫大家来就是商量具体细节的。”
卫孟喜拿出自己这大半月做好的计划书,让彩霞声音响亮的帮她读一遍,大家都是边听边做笔记。
其实大的框架她已经有了,不懂的就请教孟舅舅和二哥,这事不难,“现在最大的问题是资金,向南姐,咱们账上现在有多少钱?”
对于普通职工,她肯定不会让大家知道她有多少钱,但这些都是自己的得力干将,就没必要隐瞒了,接下来的建厂还得大家鼎力相助呢。
“加上刚才大家汇报的,目前可算存款85万。”幸亏多了四个加盟店,一口气进账16万,真是及时雨。
众人不仅一点不惊诧,还有点奇怪,怎么会才有这么点?毕竟按照大家这几年的努力和这么多店铺的如火如荼,不应该才这么点啊?
韦向南看出大家的疑惑,简单的把成本和利润算了一下,在她看来,小卫老板就是把价格定太低了,无论是卤肉还是文具,又或者是加盟费和抽成,这要是换了别人,干这么长时间,至少也得有百万存款了。
当然,还有一个不好当着众人说的,就是用工成本被她拉高了。同样工作强度和时间,在外头别人开的小厂里,只能拿到这些煤嫂的分之一工资,更不会有各种节假日福利,美味厂别说每年七个大节,就是儿童节那种跟成年人没关系的日子,凡是家里有儿童的工人,都能按孩子个数领到各种蛋糕书籍运动鞋和新书包。
韦向南虽然经常埋怨她卫大善人,但根却在这厂里扎得更深了。
大家一听,也就不说什么,转而问小卫还有多大的资金缺口。
“50—70万。”
众人大惊,这也太多了吧!
卫孟喜到现在一直没等到侯烨的消息,只能做好最坏打算——单打独干。
幸好,现在还没通知招标会,那按照政府部门办事习惯,最快也要等年后正月底了。
到那时候顺利的话,她能有一百万,交保证金足够了,手里的厂子店铺房子还能再去银行抵押贷款50万,接盘的150不就有了嘛。剩下的用于厂房和车间建设的50万,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像以前一样,一边挣一边“输血”了。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都是建立在招标会延期到年后的前提下,要是年前的话就更加捉襟见肘了。
虽然她非常不想再把资产抵押出去,但现在形势比人强,不贷不行,关键这200万只是能保证场地硬件达标,机器设备和原材料至少还得再准备30万左右。
这她现在都不想了,先紧着关键的来吧。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么大的缺口,还是有贷款的前提下,可真难办。
包间里有一瞬间的安静,忽然侯爱琴主动开口,但说的却是别的事,“办这个文具厂,是不是以后还继续用咱们金水煤矿的煤嫂和家属?”
卫孟喜点头,“工人里,至少有分之二会是咱们金水去的煤嫂,跑业务的煤嫂优先。”当时说给卤肉提成只给两年,现在都五年了,品牌知名度已经出去了,其实业务员的加成已经不大了。
但直接把大家开除回家带孩子,这也不是她的行事风格,而深市文具厂就是眼下一个去处。
“那么远,大家的孩子男人都在这儿,会不会……”孙兰香有点担忧的问。
这也是卫孟喜担心的,出省务工要是单身女孩就好了,可已婚已育妇女,就有点不太好办。
“到时候适当提高工资水平,让大家主动报名吧。”韦向南忽然插嘴,“像付红娟李丽梅几个,孩子都参加工作了,半年回一次家,也不是不可以。”
在她心里,男人哪有钱香。
刘桂花也跟着点头,“这个头我来带。”说实在的,她这个年纪,老大已经工作了,也在小卫厂里,建军也上初中了,黄文华在她心里,早就成“工具人”了。
众人想到她说的,恨不得跟老黄分房睡的话,都笑起来。
卫孟喜也知道这事还得看大家自愿,不去的就继续跑业务,就是收入可能比不上以前了。
“那你会按时给国家交税吗?”侯爱琴又问。
这还用说?韦向南每个月都在办这事,立即大声道:“我们从没偷逃漏交过一分钱的税。”
于是,就听“嘭”一声,侯爱琴一把拍在桌子上,“那我支援你五万块!”
众人一愣,原来她这俩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是想搞清楚小卫是不是要做对社会对国家有用的事儿,是了就能借出她的所有身家。
是的,五万块,是他们老两口一辈子的积蓄了,在这个年代已经是很能储蓄的人家了。
卫孟喜刚想说不能要他们的养老钱,刘桂花也说:“我刚盖了房子,也没多少,就一万块吧。”
“我也一万。”这是同样刚盖了新房子买了摩托车的孙兰香。
“我和我妈四万。”李晓梅家还没买房子,但已经在谈对象了。
“我加稿费能有两万,我全给老板。”这是胡美兰,她顿了顿,“我哥应该也能出两万,利民哥能出五千吧。”
“我出万。”韦向南摸着自己起茧的指尖说,她一个人生活,也花不了几个钱。
就连刚上班一年多的彩霞也说:“我……我只有千块,我全给老板。”
……
这些钱,是他们所有人的全部身家了,这几年跟着她风里来雨里去,就攒下这么点钱。
她们在不遗余力的,对她好。
卫孟喜眼眶发酸,她说资金的本意是跟大家商量个对策,不是找她们借钱的,但大家这个反应,着实令她意外。
“我不能要大家的血汗钱,我……”
侯爱琴拿出妇女主任的气势,“你不要就是嫌少,别人的我不管,反正我的你必须拿着,你要不拿,我以后死了就捐给红十字会,给那些生病的上不起学的小孩,也不会便宜某些人。”
她说的“某些人”,大家都知道。
卫孟喜的鼻子更酸了,“侯阿姨就是胡说,什么死不死的。”
“我的也是,卫姐你就拿着,当我存在你那里的,反正以后结婚了这就是我自己的婚前财产,我要留给我妈养老呢。”
“你这丫头,这还没结婚呢就想这些。”卫孟喜瞪了李晓梅一眼,要做也悄无声息的做呗,你拿出来说算什么话。
于是,大家七嘴八舌的劝,都说这些钱是暂时用不着的,让她一定要收下巴拉巴拉。
卫孟喜也没办法,“行,那我可就不还了,就当你们投资的,到时候给你们分股份。”
“股份是个啥?”
卫孟喜耐心的给她们解释,说以后有了股份,但凡是文具厂赚钱,她们不用去上班,也能分到红利,但具体有多少,还要等份额确定下来以后,结合一年的利润来分。
“我举个例子,假如未来的某一天,咱们文具厂一年赚了一千万,而侯阿姨有25的股份,那么那一年年底就能分到25万元。”
“啥?这么多?”众人大惊,啥也不做就能白得25万,这是什么大好事?
卫孟喜赶紧摆手,“那只是我的一个假设,要等文具厂能赚一千万,那还不知道多少年后呢。”
“我等得,我能等。”刚才还说什么死不死的侯爱琴,现在又觉着自己能行了,“我这把老骨头,至少还能活四十年,等得起。”
众人又是大笑,想到自己投进去的虽然没侯阿姨的多,但一年也能分好几万呢,这种事谁敢想啊。
七嘴八舌,正说着,忽然小五敲敲门,“卫姐,楼底下有个自称是你同学的男同志,脖子上的金链子比拴狗的还……”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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