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来临,已是季夏。

    空气里总是弥漫着燥热的尘。

    月初结束了高考。

    然后直至这一月结束温宴林都待在家里。

    七月悄无声息来临,温宴林和苏心玥在这个月份见了最后一面,路云喆从他们班打探到苏心玥要回学校拿东西,然后温宴林也没问她就一起去了学校。

    两人在一楼楼梯角相遇,她见到他似乎并不惊讶也不惊喜。

    眼睛暗淡许多,穿着卡其灰的上衣,头发散开,披在身后,鬓间的碎发格外挡眼,他哪怕再仔细看都看不清她的情绪。

    他问:“苏心玥,高考结束了,你考的怎么样?”

    她答的温柔又疏离:“还可以,你呢?”

    温宴林没有回答,而是说:“那恭喜你,得偿所愿了。”

    她久久没有说话,因为隔的远,温宴林没有看见她眼里蓄着的泪水。

    因为这话实在讽刺,她没有得到她想要的,也只有他以为她得偿所愿了而已。

    两人又是很长时间的沉默,他们是一样谨慎体面的人,每次沉默时都是在思索一个妥帖的措辞,只是路已至此,说什么都像笑话。

    温宴林走过去两步,两人都站在阴凉的建筑下,他哑着嗓子冷静地开口:“苏心玥,你是希望我现在跟你道歉然后我们重归于好还是希望我们再等一等等顺其自然。”

    她突然哽咽,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她不敢看他,每次她哭的时候都不敢看他。

    温宴林没有为她擦眼泪,他只是站在那儿,静静地等答案。

    苏心玥突然说:“温宴林,我已经填完高考志愿了,我没有填b市。”

    他浑身一僵,顿在原地,反问了一遍:“你没有填b市?”

    “对。”

    这会儿,轮到温宴林很久没说话了,她的态度明确,志愿不填b市摆明了就是想彻底跟他划清关系,他那会儿什么都没想,脑子里就想问一个问题,为什么每一次遇到问题她都第一个选择逃走,难道两人之间的感情就是这么容易可以放弃的吗,还是说她根本就不觉得两人之间的感情珍贵。

    他心里怪她,也就说不出挽留的话,想着既然她这么绝情,那就随了她的心愿。

    “好。”

    温宴林说了一个字好,说完之后又突然崩不住,他在想,是不是说完这个好了以后,两人就真的各奔东西了,以后去到不同的城市,走上不通的道路,就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了。

    想到这儿,温宴林又难受的不行。

    当时,两人的性格都太锋利和固执,不懂得一点转弯,心里想的都是自己的原则,所以导致了两个人明明有那么多可以在一起的机会,最后却还是走在了分开的这条路上。

    温宴林上前抱住了她,苏心玥轻轻挣了一下也没动了,他双手环住女孩儿瘦小的身体,微微低头,轻轻说:“苏心玥,希望你以后遇到喜欢的人可以勇敢一点。祝你永远快乐,永远顺利,永远平安。”

    说完,温宴林就放开了她。再也没有多说一句话,侧身走了。

    那是他们年少时见过的最后一次面,至此以后,分别七年,七年不相见,却没有一年不想念不怀念。

    与温宴林分开后的每一年里,她最害怕春天,因为春天万物复苏,欣欣向荣,一切都浪漫,一切都美好。每到这个时刻苏心玥都在想假如这个春天是属于他们的该多好。

    苏心玥是决绝的性格,一旦认定一件事几乎回不了头。

    她出发去h市上大学的前一个晚上,还收到了温宴林的信息。

    他说:“好久不见苏心玥,不知道你你报了哪里的学校,但这次一别应该再难有相聚的机会,要见个面吗?”

    那时候,已经是八月,两个月的时间让两人复盘了很多事情,苏心玥早已没有当初的手足无措和崩溃迷茫,她也反应过来可能有些事情也许她也不是完全正确。

    去不去她只考虑了一个小时就给了回复。

    “我已经离开a市了,抱歉。”

    她撒了谎,因为当时的她已经不可能跟温宴林和好,不可能的事情就没必要再拖泥带水。

    她坐在书桌前,握着手机盯着它看,一个小时后对方也回了信息,很简短的一句话。

    “好,一路顺风。”

    感情到最后总是趋于平淡,但再平淡也忘不了过程里的歇斯底里和美好浪漫,只不过永远都是结局越平淡,听起来就越遗憾。

    …

    …

    2022年。

    《梨花辞》剧组在横店开机三月,把宫廷戏拍完后辗转到了北京取景,编剧苏心玥也跟着一同前行。

    飞机上当红女星也是这部戏的女主角夏瑾问她:“苏编剧来过北京吗?”

    苏心玥笑了下,答:“没,第一次呢。”

    夏瑾还挺惊讶:“看你朋友圈大部分更的都是旅游照片,竟然没来过北京?”

    苏心玥说:“这不一直没机会嘛,人都说去一个地方旅游最好有个本地的朋友带你,这样才能玩的尽兴,不然一个人孤零零的,去哪儿都好像差点意思,我觉得说的还挺有理的,就一直想着哪天我要是在北京有朋友了就来玩,谁知这一等就等到了现在。”

    夏瑾被逗笑:“那我不能信,苏编剧性格这么开朗,怎么可能连个北京的朋友都没有,肯定又是说着逗我玩的。”

    剧组里谁不知道苏心玥性格好,刚开机的时候大家看她年纪小又长得好看,多多少少都有些敷衍,可后来不过一个星期她就和大家打成了一片,剧组里谁不说一句她人缘好。

    苏心玥笑了笑,难得的没有再说话。

    北京待了一个月,男二的角色杀青,请剧组里的人去聚餐,当晚去的人很多,主演基本上都去了,还包括苏心玥。

    工作人员一个包厢,主演们一个包厢,苏心玥先在工作人员那儿喝了一轮,然后就被夏瑾拉去了主演待的包厢。

    刚一进去,酒的味道扑鼻而来,这边喝的比那边猛,桌上已然酒瓶子一堆了。

    男二叫梁池,是个实打实的新人,心思单纯但缺乏经验,还没毕业就演了男二,平时没被导演训演技,今天终于杀青,激动地热泪盈眶,此时正喝的上头有些神智不清。

    梁池见她进来,立刻拉住她坐在了旁边:“苏编剧,快来快来,这酒我得敬你!谢谢你总是抽时间跟我讲戏,谢谢你总是在我被骂的时候跟导演求情,也谢谢你写出元笙这么好的角色,让我可以有机会饰演他,我真的…我真的非常荣幸,谢谢你,我先干,你随意!”

    话完,他就真的把满杯的白酒给干了。

    苏心玥看向夏瑾,很懵,她问:“今天这调都起的这么高的吗?”

    夏瑾也笑:“你适应一下,在你进来之前他已经挨个儿敬了一轮了。”

    苏心玥合理怀疑:“还好咱们今天聚餐分了三拨,要不然得给他喝吐了吧。”

    夏瑾摇头:“不一定,黄导要是来了,他不敢这样放飞自我。”

    苏心玥笑:“其实也是看着严厉,黄导心里对他还是很多期待的。”

    夏瑾就很明白:“是啊,所以在片场你们就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把人弟弟哄的团团转。”

    苏心玥献上彩虹屁:“要不然得说是影后呢,看人看的一看一个准,我和黄导的这点雕虫小技也就只能骗骗梁池弟弟了,在夏影后面前不敢班门弄斧。”

    “啧…你这张嘴,就会捡人爱听的说,你说说,谁能不爱跟你讲话。”

    苏心玥笑了笑。

    夏瑾笑着摇摇头,又问:“我刚在包厢里听到你打电话,你等下是不是还要去黄导那边?”

    “是,讨论一下后面的剧情,结尾可能还要再改改。”

    “碰到你们俩这种龟毛的人,这剧想不红都难,得提前祝你爆第三部大ip了。”

    她举起酒杯,优雅地敬她。

    苏心玥笑着拿起酒杯,收下祝福,同时说:“也祝我们夏影后再次拿下收视冠军,一路长虹。”

    酒杯在空中被轻轻碰着,接收到了二人的祝福。

    苏心玥在这边又待了会儿就离开了。

    今天导演监制他们单独聚餐,本来跟苏心玥没什么关系,因为那一局本来男人就多,如果没什么工作上的事,她一个小姑娘就不去凑热闹,转而来了这边。

    但是刚刚酒过三巡黄导打电话让她过去,说是品牌爸爸来了,对结局颇有微词,想让编剧改改,苏心玥也不知道是个什么状况,只能走一趟。

    两家餐厅离得不远,只是黄导这边的餐厅要上六楼,苏心玥在楼下等电梯时,有男人在旁边抽烟,她觉得胃里不太舒服,就把口罩戴上了。

    正是三月,春日泛凉,她穿着厚实的呢子大衣,衣长到了小腿根,底下是一双细跟的高跟鞋,里头是月牙白色的长裙,及肩的黑发慵懒地披散着,韩式卷的弧度配上这身穿搭看起来很有味道。

    电梯门开,苏心玥下意识往里望去,突然一愣。

    里面站了两三人,但其中两个都有点眼熟。

    尤其站中间的男人笔挺的身影和干净的五官,怎么看怎么都像那个人。

    她来北京一个月,竟然在这里见了面,北京那么大,她就根本没指望过能见到,怎么就会那么巧,刚好在这儿能碰到。

    苏心玥愣在原地,她下意识地把口罩往上拽了拽,又低下头去,一时间紧张地胃里风起云涌。

    旁边的中年男人走了进去,见她愣着,不免不耐烦地问:“进不进啊姑娘,愣着干嘛呢,看男人看傻了?”

    苏心玥双手插兜,懒懒地看向他,眼睛冷的跟冰块一样,声音也是:“不进,你烟味儿大,我闻了想吐。”

    “哎你!”

    那男人想骂人,谁知电梯却在这时缓缓合上,两人一下站在了两个世界,他留下的最后画面是一张气急败坏的脸。

    电梯合上时,苏心玥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重新按了电梯。

    又实在觉得心口闷,她把口罩摘下,重重的呼了一口气。

    苏心玥低着头,良久,眼眶里水雾一片。

    温宴林,好久不见,我们真的在春天重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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