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醉第二天醒来头无疑是最难受的, 然后再是胃里泛着恶心,苏瑾明明记得自己就抿了一点点,早上起来还是有种想吐又吐不出来的眩晕。
吸了吸鼻子, 发现还有点鼻塞。
苏瑾的体质着实不是一般的差,别的人吹吹风第二天屁事没有,他吹吹风, 第二天从头到脚都不对劲, 像得了一场重感冒,头重脚轻, 咳得上气不接下气。
至于昨天还发生了什么…
再仔细回忆了下, 模糊记得他昨天又喝了点?周鸿远倒是拦着不让他喝, 根本拦不住, 一开始入口直觉得又苦又辣的酒,在味觉麻木以后就什么喝不出来。
好像还搂着周鸿远亲了他一口?不记得了。
苏瑾记得很清楚的一个画面就是他装模作样的拿着瓷碗充当瓷杯对着月亮,背初中学的古诗,语气抑扬顿挫,自认为非常符合以前老师要求的富有感情,
被的还是苏轼的《水调歌头》。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风归去, 又恐琼楼玉宇,
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
苏瑾捂着自己的脸,好羞耻啊…他喝完酒以后的脑子到底有什么问题?
在那么一瞬间, 他居然还觉得自己很酷…
醒来后的苏瑾恨不得把自己的头脑立马重置一遍忘记那段记忆。
他当时到底在想啥呢?
背完诗后又情绪上头还抱着周鸿远扯着嗓子哭嚎,也记不太清自己到底具体哭了些什么,反正大概就是说了好一些无厘头的醉话吧?
苏瑾醒来后眼睛感觉有点肿…
昨天因为喝了酒觉得很热,周鸿远给他盖一次被子他就踢一次被子, 盖一次踢一次,最后人家实在是没法子了,就只好抱着他手脚一起睡,即便这样他也还是很不安分。
“瑾哥儿乖一点,不要乱动。”
然后…他好像是亲了自己,好像还不仅是亲了他的嘴还和他说了好些肉麻兮兮的话,再一想自己那会儿嘴里全是酒味儿,也不知道周鸿远到底是怎么亲下去的。
再然后又替他换去身上汗涔涔的衣物…
苏瑾往日的贴身衣物都是周鸿远手洗的,带着一股皂角的清香。
按理说就那种淡得几乎闻不到的皂角香,他根本就不会注意才对啊,可是仔细回忆那一刻时苏瑾又能清晰记得他就是闻到那样的清淡的味儿…
再回忆就记不太清了。苏瑾也不想再回忆自己昨天的酒后的蠢样子,只能说他的酒品的确不怎么样…
周鸿远端着还冒着热气的药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苏瑾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他望着周鸿远脱口而出的第一句话是
“你昨天居然趁我喝醉了偷亲我!”
这话刚说出口苏瑾又觉得不太对劲,那也不能是偷亲吧,充其量是他自己非要扯着人家,大晚上的也不肯睡觉,像条蚯蚓一样在人家的怀里乱拱不说,还乱蹭。
大家都是男的,隔谁身上谁受得了啊。
难怪苏瑾醒来后觉得嘴唇还微微有点发麻。
“不是,我的意思是…”
虽然刚想起来的时候心里有点惊讶,可是仔细想想好像没什么不对劲,毕竟在旁的人眼里自己和周鸿远的关系本来就是小两口?
都小两口了,亲个嘴好像有什么。
可是…可是…
苏瑾一直都只觉得那都是因为周鸿远人好啊,因为他性格淳朴,因为他热心肠,所以才会把他捡回家,才会那些悉心照料他,才会……
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相比苏瑾调色盘一样的表情,周鸿远反而一脸坦然,他像是完全没听到苏瑾的询问,也没看到苏瑾脸上的震惊一样。
稳稳地端着药到了苏瑾床边,拿勺子舀了半勺药汁,放唇边吹了吹,差不多温度合适了又送到苏瑾面前。
“瑾哥儿先喝药,你昨天吹夜风身体受了点寒,要喝了药才会好起来…”仿佛是看穿苏瑾接下来要说什么,“瑾哥儿先喝了药,身体好点了,下月带你去镇子上的灯会玩好不好?”
“……什么灯会?”
苏瑾的注意力果然被引开了。
古代的娱乐节目真的太少太少了…
药还是一如既往的苦,但苏瑾这次已经学会捏着鼻子喝下去,他一般喝完药后立马想用清水漱口。
而在他咽下去中药的一瞬,周鸿远的清水也已经准备好就等着苏瑾来喝。
整个过程没有一点停滞,他们两个的动作无比默契。
“瑾哥儿,喝完药再睡一觉,我和你那些个学生说了这几天就当…”
周鸿远回忆着苏瑾之前说过词语,
“就当…放假?”
苏瑾那个小学堂还没完全修好的时候,他们都是在露天大坝里讲课,苏瑾特别规定了每天的几点到几点是上课时间,以及每上五天课就休息两天这样的规矩。
如果在现代,学生的休息时间就是休息时间,但这里就不一样了。就算家里的大人也希望他们能在苏瑾这儿多学点东西,但是同样的,家里田地的活儿他们也一样不能少的…
所以平时上课的时间可以说并不多。
有时候苏瑾看到那些个子还没多高的孩子背着一背篓高过脑袋的猪草时都会有点感慨…
“他们来了吗?”
“清晨那会子来的,不过那时你还在睡觉。”
明明才刚醒没多久,可喝完药的苏瑾头晕乎中莫名又起了几分困意,周鸿远则坐在床边给他把被子掖紧实一点免得漏进风来。
苏瑾半眯着眼睛感受着对方妥帖的照料,对方一身寒露想着应该是早晨出去过了,大概是去砍柴吧?
天气渐渐冷起来后,为了让屋里暖和一点,因为他有时候要备第二天的课,屋里经常烧着柴给他烤火,就连被窝里脚下也垫着两个滚烫的汤婆子。
苏瑾突然发问:
“你对我那么好是因为你喜欢我吗?”
或许喜欢这个词语用的不对,但是他的的确确想不到别的词儿来代替了,这个问题他居然现在才问出来,他也太后知后觉的了吧。
“嗯。”周鸿远默默补充,“不然呢。”
因为生病而有些迟钝的脑子像生了锈,迟缓的转动着,苏瑾想着。对啊,不然呢,那肯定是喜欢他才对他那么好啊,不然还能是图他什么,
他之前到底又怎么会觉得这很正常?
“我之前一直都觉得你是个好人…”
下巴埋在被子里,只露出半张脸,睫毛半阖着,微微侧着将脸枕在周鸿远的手心,他手上有挺多粗糙的茧,手心的温度是温热的,还能闻到令人安心的气味。
苏瑾像是在和自己自言自语般
“有意思,这还是我第一次当同性恋呢。”
又像是在和另外一个看不见的人在进行一段周鸿远听不到的对话,苏瑾的语气里带着点点笑意,以及一种说不出的慵懒。
“我和他这也不能算谈恋爱吧,我感觉是直接跳过恋爱进入……”
苏瑾的确在和别的什么“人”说话,是他脑子里那个很久都没露面的系统,说起来别人的系统都是各种逆天功能,他这个像个纯摆设。
“我又没说不接受…其实仔细想想好像也还行…如果是跟他一起的话,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而且我好像本来就欠人家,就当以身抵债了呗…”
苏瑾轻轻拿脸颊蹭了蹭周鸿远的手,应该是在和他说话了。
“对了,你不用找费心帮我回去的办法了。”
如果不是系统告诉他,他可能都不知道周鸿远后面曾几度徘徊在捡到他的地方,包括他当时穿的t恤,牛仔裤以及运动鞋都被他完完整整的保存着…
周鸿远虽然可能无法理解什么是穿越,但是他好像出乎意料的理解苏瑾的独身一人在异世的处境…
他几次三番的问系统他还能回去吗?
每次都没得到回应,这次倒是得到了回应,
它反问苏瑾,那你想吗?
苏瑾费力掀开眼皮正对上周鸿远的目光,他长得也还行吧,比自己差了那么一点点,之前苏瑾还哄他说自己是从天上来的,他也深信不疑。开玩笑的说假如有一天我回天上去了,那么你怎么办。
当时的周鸿远说:那我等你,等你什么时候有空下来看看我就行。
苏瑾又追问,那要是没空呢。
他沉默片刻:我没事,只要瑾哥儿高兴就成。
周鸿远指腹正轻轻摩挲着苏瑾的脸,可能是生病了脑子也迟钝得厉害吧,他居然觉得其实现在也还好。
“嗯,我不走了,毕竟之前答应过你,也不能食言啊。”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我有点困就先睡一会儿哈,对了周鸿远,等会儿我想喝南瓜粥,就是上次你煮的那个,要很甜的那种。”
“好…”
周鸿远眼眸里缱绻着划不来的情意,苏瑾将才分明轻轻蹭的是他的手心,却让他的心也跟着痒痒的,像被什么挠过一般。
他其实并没有瑾哥儿想的那么好。
我对你这样好并不是因为我是个好人,我人好什么的,也不是因为我是个热心肠喜欢帮助别人,只是因为…对你存了别的不一样的心思而已。
这样的话要怎么和瑾哥儿说呢。
周鸿远本来话就不多,和瑾哥儿一起时已是他话最多的时候。
他在村里生活了那么久却一直都没有什么关系多么热络的友人,总是独来独往。他对村里人每个人的态度一直以来都是不咸不淡,甚至在他自己心里也是把他们全然当空气的。
不会无底线的对别人好,也有自己的私心。
周鸿远以前可以做到好几个月不和任何人说一句话,小时候娘还在的时候就不止一次说过他,说他这一点不好,说他应该多与人交流。
记不清父亲什么样,从娘亲口里拼凑出来的片段也只有一个模糊的影子,反正就是因为他犯了事导致害的他们娘俩不得不背井离乡,可娘亲却只一味替他说好话。
娘亲说等他长大以后遇上一个很喜欢的人就会知道了。若真心喜欢某个人,眼里心里便只看得见那个人的好,那些无伤大雅的小毛病自然不值一提,连为他吃的苦都透着无法言说的甜。
不明白,不理解。
周鸿远记得幼年时跟着娘亲颠沛流离尝尽人世冷暖,记得他们娘俩东躲西藏,生怕被认为是逃奴的那种胆战心惊。
记得见过很多人,记得每一次挨饿受冻,最后终在一处落下脚,可他心里也没有那种尘埃落定的归属感。
捡到瑾哥儿那日正是周鸿远的生辰。
只是没人记得他的生辰,连他自己也并不觉得有什么别的含义,那不过是稀疏平常的一天而已,没什么不一样的。
抱着这样的心思,他在自己生辰那天捡到了瑾哥儿,事后回想起来也还是会觉得很难以置信。瑾哥儿真的就像老天送他的生辰礼一般,也是最好的生辰礼。
让他胸膛处那一颗一直飘忽不定的心稳稳当当的落了下来。
瑾哥儿眼里的惊慌与失措,他的无助和他的孤独,他身上的格格不入,他经常看着一处凭空发呆,他宛如孤零零的浮萍。
他的一切都恰到好处吸引了周鸿远。
虽然他们两个人从外表看是如此不同,但他又觉得他们内里的某一出一定是相似的。
瑾哥儿呼吸声平缓,嘴唇微张,他睡过去了。
“嗯,得去洗点南瓜,米也要提前泡着,瑾哥儿醒来要喝的…”
周鸿远还记得苏瑾睡前说过的话。
煮粥要小火慢慢的煮,期间不能心急,这样熬出来的粥口感才会绵软,粥也更粘稠,入口香甜。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我说想,那么你就能送我回去吗?]
[当然……不能。]
[……滚吧。]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