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那一声秋以后, 于秋生第一反应就是跑，
可是脚又像生了根一般动弹不得，那一瞬间他的脑海里浮现各种可能, 手心都是冷汗。
老话说的对, 做坏事都是要遭报应的。
然而等他僵硬的转过身, 却发现只是一个陌生的男生。
他并不认识的，对方的声音有点像狄泽，又或者并不像, 单纯是于秋生自己幻听了。
那个男生也不是在叫他，而是在叫另外一个女生。
是啊，秋这个字又没多特别，满大街都是, 怎么会一定就是他呢。
自作多情。
回去前特意在宿舍群里问了一句要带什么东西吗, 三个人两个人不在宿舍，一个出去和女朋友约会，一个在图书馆，只有梁耀单身狗一枚。
在群里不停的嚎他快饿死了。
于秋生回宿舍的时候是下午三点半。
“喏，给你带的饭，你喜欢吃的那个土豆排骨没有了, 我就给你打包的番茄牛腩。”
梁耀欢呼一声, 取下耳机挂在脖子上, 接过盒饭开始狼吞虎咽起来, 嘴里含糊不清的说, “还是你够兄弟，我让那俩货帮我带个饭都不肯！”
“你不会中午都没吃饭吧。”
“没呢。”梁耀头发乱糟糟的，“本来罗子成那孙子说帮我带饭，结果女朋友一叫就没影了。”
于秋生是一个很不错的舍友, 他的温柔和细心并不很外露，反而是那种不易察觉的。
比如一般平时让帮忙带什么东西之类的，只要说过一次，他就会记着。包括他们宿舍每个人的作息时间，他们的口味，只要提过，于秋生都会记着。
帮忙带饭打水，他都不会抱怨什么。
梁耀有时候感动得不得了，直呼：“秋生要是个女的，我都想跟你结婚！”
于秋生没说话，但眼神已经赤裸裸表达了鄙视。
“那你下午还出去吗？”
于秋生没回答，回到宿舍以后，他先是给自己手机充上电，机械性打开电脑，登上虞秋的账号，开始回复起那些堆积了一个上午的消息。
屏幕里的虞秋轻快俏皮，句末还喜欢带上各种可爱的颜文字，可屏幕外的于秋生紧紧抿着唇，脸色无喜无悲。
那么多闪烁的头像，他却刻意忽略掉了狄泽。
其中一个很久没联系的账号发来的消息引起他的注意。
——我到岭城了，小秋，晚上要出来吃个饭吗？
——［图片］
点开图片是一张从外地飞岭城的飞机票，能清晰看到对方的名字以及航班信息，落地时间是晚上七点左右，要从岭城机场到他们店大概也需要一个半小时，那么见面估计也得晚上九点了。
就在于秋生犹豫不决之际，对方又发了一条。
——我可能就今天有时间，这次来岭城主要也是出差。
这是一个以前聊了一段时间的单子，因为对方是外地的，所以也没约出来过，后面渐渐于秋生就把他给冷落了，他好像工作也挺忙，两个人也没怎么聊过，一直躺在列表。
谁知道他刚好今天因为工作来岭城。
意思就是，错过今天以后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能出来了？上午的时候才打出去一千，他手头也没多少钱了，又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钱飞走呢。
当即娴熟敲击键盘应约，顺便把位置发给他。
和对方确定好以后，于秋生把和单子确定的图截下发给赵翊，这是一个很基本的前期确认流程。
赵翊先是回了一个1表示已读，后面跟着又发了一条约这么晚？说他晚上不在店里，中午那会儿给他结完前一天的工资就离开店里了。
于秋生以前约单子都约白天，也很少约晚上。
——嗯，我心里有数。
发完回复以后，于秋生开始挑选起他晚上见面要穿的衣服，岭城白天的时候温度还好，但晚上还是有点冷的，想了想，还是在外面套了一件针织衫外套。
就在他坐出门前准备的
梁耀终于离开电脑桌了，他窝在被窝里打着手机游戏，抽空看了眼于秋生，“你晚上要出去啊。”
“嗯。如果要是碰上查寝，就帮我打下掩护。”
“好嘞。”是梁耀的声音。
于秋生打开小台灯开始往脸上涂抹粉底。
他以前刚开始不太懂这些东西的时候，连粉底液的色号都是随便买的。再后面赵翊实在看不下去，把基础化妆顺序告诉了他，顺便可以在哪里学之类的也和他提了一嘴。
于秋生是个好学的，对着视频学了段时间还真找到了窍门。夜晚的妆可以比白天的稍微浓重一点点，他在眼皮上抹了一点点亮闪闪的眼影，并不多，就一点点，但足够让眼睛更有神。
“对了，秋生，你……”
于秋生循声望去，宿舍里另外一个男性发表了他的意见。“你眼睛上亮闪闪的是啥，还挺好看的。”
“……”
晚上八点后的地铁比白天空旷不少，不少应该是这时候才下班的上班族，疲惫靠在座椅上眯着眼睛睡觉…
于秋生低着脑袋，一言不发，就像没看到那些投在他身上一道道打量揣测的目光一样。
然而等他到的时候，那个单子都还没到。
于秋生很少等人，给他发了消息委婉的问到哪儿了，他回马上就到，夜晚的冷风呼呼吹着，然后于秋生差不多在店的附近路口等了半个小时对方才姗姗来迟。
说实话，本人长得比照片上略显老一些。
当然后面他自己也说给于秋生的照片是好几年前的，所以在年纪大概也谎报吧。于秋生在心里揣测，看着他应该将近四十了吧，他和他说的是三十。
于秋生面上不动声色，但是嘴上还贴心询问他刚下飞机累不累什么的。无论单子长什么样，他都能够一视同仁，所以也没表现出一点惊讶。
反而对于于秋生本人，那个单子倒是很诧异。
“没想到小秋…嗯，这么高……不过我喜欢个子高的…这样对以后孩子基因也好。”
额……
于秋生尴尬的笑笑，躲开对方想要揽他腰的动作。
“你吃饭了吗？”
对方说什么飞机上吃过了，两次强调他坐的是商务舱什么的，各种夸飞机服务，餐饮之类的。
……
于秋生知道他什么意思，当然很配合表达出他想要看到的惊讶。“啊，这样啊。我都没坐过呢。”
果然那个单子的表情更得意了。
大概是为了在于秋生面前显得阔气一点，他连服务员递过来的菜单都没看，直接就说要最贵的。
从一进门开始，服务生一打眼就知道这个客人好面子，自然过来的时候就提前换了一本单价更高的菜单。
于秋生和他聊天，那个单子不止一次的问于秋生大学什么时候毕业啊，问他平时生活费够不够之类的问题，不管说啥。于秋生尽可能应付着。
甚至都没等于秋生开口点酒，他就主动说点酒。
“嗯嗯，的确，我酒量也不是很好呢。”
听他这么说，那个男人喜上眉梢，用喜服过来人的语气说：“女孩子酒量不好也很正常，其实酒量这个东西啊，它得靠练……”
“啊，这样啊……”
于秋生略带崇拜的目光让男人愈发膨胀，开始侃侃而谈的大肆宣传他出国几年经历的那些事，说他平时喜欢喝葡萄酒，拉斐就很不错之类的话。
“听说好贵呢。”
“害，其实味道也就还行。”
两个人说着说着，于秋生很明显那个单子在故意拖延时间，明明点了两瓶酒，他自己却不怎么喝。
前面于秋生还说了酒量不好，结果他还一直劝于秋生喝，再加上一开始见面的时候，这个单子还曾装作不经意的问于秋生学校门禁的时间。
“小秋……你以前交过几个男朋友呀。”
对方言外之意的意思于秋生很清楚。
倒不如说同为男人，这个单子心里那点小九九，别说于秋生能不能看出来，他都不用怎么看，要是对方桌子底下的脚要是能收一收，别老蹭他，他估计还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没有啊，就上学的时候交往过一个。”
“你们大学里就没男生追你吗，我不信。”
“嗯，有吧。但是……”于秋生捧着杯子，恰到好处的露出一点点羞涩的表情，“嗯……我还是比较喜欢年纪比我大一点的男人，感觉这样更成熟有魅力……”
他这句话完全就是说给他听的。
果然那个单子笑得牙不见眼，先按亮手机屏幕看了看时间，又把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这会儿酒也喝的差不多了，时间也已经超过了他们学校的门禁时间十点半，接近十一点的样子了。
这时候服务员过来要求他结账，在得知一共消费接近两万以后，脸色一下变了。
“怎么可能，你们这是黑店？！！我要投诉你们！”
对付这种局面，店里的服务生也是得心应手，先冷静的说他们是明码标价，菜单上都有写清楚每一道菜的价格。
他自己点了那么多怪谁呢。
“我们厨师都是高薪从法国请来的。食材也是最新鲜每天空运过来的呢…”说着补了一句，“先生还有什么问题吗？”
服务生也认识于秋生，知道他和老板关系还不错，这会儿给了他一个安抚的视线，没想到这个小动作被那个男人觉察到瞬间跳脚起来。
在场的人都没反应过来，包括于秋生。
因为太突然了，谁会想到那个单子会突然端起手边的半杯红酒就朝于秋生泼过去，那简直毫无预兆，也没有一点点端倪。
泼完隔着桌子就想抬手打他耳光，只是手刚扬起来，就被另外一个人捏住。
于秋生抬眼看了下，霎时整个人僵硬在位置上。
是狄泽。
他不知道狄泽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他到底又在外头看了多久，又为什么……为什么这样糟糕的时刻会被他撞见？
旁边的服务员也反应过来，对着领口的对讲机呼叫保安，很明显，出现这样的情况，说明这个单子百分之八、九十以前就被骗过。
那个男人之前还夸于秋生长得好看，夸他性格好。现在又恶狠狠的骂他是个婊子，骂他不要脸，骂他以后遭天谴。
他看着狄泽半蹲下和于秋生轻声说话，嘲笑他，
“那位小兄弟还不知道吧？那个女人就是一个骗子！专门骗男人钱的！就是一个托！和这家店是一伙的！你可别被她骗了！这种套路我他妈见过好几回了。”
狄泽看了眼年轻的服务员，和把男人架住的保安。
“愣着干嘛，不把人带后面去吗？”
狄泽明明是第一次见这样的场景，却能如此淡定发号施令，一时之间服务员还以为看到了自家老板呢。
“哦哦哦哦。”
等那个男人骂骂咧咧的声音渐渐远去，整个大堂又陷入安静。狄泽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块白帕子，动作轻柔的给于秋生擦头发。
“没事吧？”
那酒明明也没多冷，但是于秋生却遍体生寒，垂着眼睑，红色的酒液顺着睫毛，顺着发丝，顺着脸庞滴答滴答流下，好像他流下了什么血色的眼泪一样。
他随意的在脸上抹了一把，面上的妆容也跟着抹花了不少，特别是唇上的口红，被晕染出边界，不清楚的还以为被谁亲成这样的。
于秋生的眼睛里没有一点情绪波动，这让狄泽有点慌了，“秋？你怎么样了？你先看看我好吗？”
于秋生喉咙好像被哽住一个字也发不出，一瞬间他有千言万语想说，最后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狄泽为什么在这里，他又为什么要帮自己……这样都已经不重要了。
这种感觉光天白日下敞着任人观赏一般。
他哪怕想过要坦白，想过明天见面以后要怎么和他说，可没想到会是以这样的方式，更没想到会是在这样的场景。
这……太实在糟糕了。
狄泽脱下衣服盖在他身上，语气中带一点点恳求。“我先给你开个房间，你好好休息一下，好吗？”
于秋生看着他认真凝视自己的眼睛的神态，有那么一瞬间觉得很讽刺。
怎么会呢，明明已经撞破了一切，要知道前天两个人还亲昵的手挽手逛街，才隔了不到四十八小时，现在他又亲眼目睹于秋生在同一家餐厅和不同的陌生的男人一起吃饭……
就算是个傻子也明白他就是骗子了吧。
“所以你是来看我笑话的是吗？”
“不是。”狄泽叹气，将于秋生搂入怀里，
“我是心疼你。”
狄泽幽幽的补充道。“再说了……”
“难道我看起来，真的有那么蠢吗？”
作者有话要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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