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吉村。
位于云潭市东北方向,一个不足百人的村庄。前些年被爆出政府有意在这边开设高速路口,人心动荡,满想着自家房子所在地方会不会被征用,因此得到一笔数额可观的赔偿款,能脱离贫困,迁居市内。
公告一出来,数百口人空欢喜,高速口离得还有点距离。
先不提交通没方便哪里去,来来往往车辆变多,导致生活环境变糟,惹人诟病。
为长远考虑,上面出钱为丹吉村修建水泥路,从主干道往里开,能看见四通八达的路口,两边栽种四季常绿的冬青树。
绿树成荫,花草相伴,风从小半开的车窗飘进来也没市中心的热燥。
“陈道禀家的地址给了也白给。”看完资料的盛绽如实说,“丹吉村房子布局不像市里还兴编号钉门牌。那儿全靠老相识,想知道谁家门得问。”
前方能看见一大片房屋群体,大多两层小白楼,其间掺着建筑风格别致的欧式改良版别墅,有土黄色也有苍绿色,像是在一块白布上不经意滴上两抹春的颜色。
“没说陈道禀家房子什么特点?”沈商信问。
盛绽早想到了:“问过了,初夏说陈道禀家在一众老百姓房子里格外显眼。”
沈商信头疼:“怎么个显眼法?”
以他刚看见那几抹颜色混在寻常房子里都很显眼。
“应该是那栋。”副驾驶座的容续冷不丁冒了句。
沈商信心里咯噔一声,两小时过去,他还是不太习惯容续的存在。
想当人不存在吧,存在感太强;想看得太重,碰触到和案子相关信息,又会把人抛在脑后。
这不行,沈商信深呼吸,顺着容续指的方向看去,表情微顿:“真挺好认。”
一众大同小异建筑群里陡然冒出一栋和市区某最高档小区公布在外外形及配置相同的小洋房,的确称得上显眼。
“我现在很想和陈道禀聊聊他的建房心得。”沈商信说。
不大会儿,车停在白栅栏铁门前,如果不是周遭此起彼伏的狗叫声和格格不入的建筑群体映入眼帘,沈商信得怀疑是不是没从梅花院落走出来。
盛绽更干脆,拍下照片发回队里:“嚯,连门铃在的地方都和那一样。”
可见陈道禀把高仿这项技术做到了极致。
沈商信左右环顾,不意外看见前后住家对他们的到来产生了好奇,远远看着却没有上前来好事的迹象,是人际关系淡泊还是这的习惯?
等待主人回应的空闲,他转眼看站定在左侧的容续,不仔细看不知道,这一看让人心情复杂。
容续又长高了,比他高足足大半个头。这就算了,脸比以往更精致立体,垂眸看地的模样可真人畜无害,隐约有少年时的痕迹。
嗯?
沈商信看眼旁边按门铃没叫来人又给初夏打电话要陈道禀联系方式的盛绽,人忙着估计顾不到这边,这才往容续旁边小挪半步,低声问:“为什么随身带着把雨伞?”
刚在刘琴娟家门口就看见了,没找到合适机会问。
他记得以前容续没走哪把黑雨伞当拐杖带着的习惯来着。
容续眼里闪过丝莫名情绪,微微偏头瞥着他,眼眸黑得像颗千年难遇黑珍珠,刺骨的冷又冰,声调倒是轻而柔:“怕下雨。”
没有多余的话,也没闲谈的意思。
山不来就我,只能我就山。
沈商信故作轻松道:“我没想到顾问是你。”
“是我请储局帮忙保密。”容续回答,仿佛知道他接下来想问什么,不紧不慢地说,“我不想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沈商信的心被轻微刺了下,说疼不疼,说不疼难受得很。
他表情挂不住,话音里也有些许颤:“麻烦吗?”
容续没再看他,也没回答,直直看着盛绽方向。
尽管很想摊开把过往事情掰扯掰扯,但沈商信没忘记他们这会儿的正事,几分钟过去,铁门没有开的迹象,他等不下去了:“你在这等,我去附近看看。”
盛绽回头看了眼:“知道。”
沈商信前脚抬起来要走,后脚察觉某个顾问要跟过来,语气有点冲:“人生地不熟,别添乱。”
容续表情微动,收回踏出去的脚,安静站在原地。那边盛绽则略带惊讶地看着情绪突变的沈商信,心里百转千回。
丹吉村称不上太大,十多分钟也能走完了。
大夏天半下午太热,基本看不见人在外晃悠,家家户户也都闭门谢客,很多二楼窗户半开着,看不出有没有人在家里。
水泥路让热烈的太阳晒得烤人,沈商信不得不往树荫下走,边走边看,从陈道禀家小洋房左边路走出来,最后绕到右边回来,他看见盛绽和容续站到树荫下,一个忙着打电话,一个低头看地。
不适合过去,他看向左侧半开着门的住户,和门后的少女来个对视,像是始料未及,少女仿佛受惊的小鹿般匆忙关门,没控制好力度,发出响亮的声音。
沈商信唇角微弯,朝那走去:“有人在吗?”
得亏这家住户没像陈道禀家修铁栅栏院子,方便他直抵门口。
没人回应,意料之中。
沈商信抬手敲门:“无意打扰,想讨口水喝。”
但凡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这是借口,门后少女显然不傻,声音很低地赶人:“没水,没人,你赶快走吧。”
“小姑娘,我不是坏人。”沈商信说。
“一般坏人都不会说自己是坏蛋。你少骗我,快走吧。你再不听劝,我就报警了。”少女威胁人的声音里还有着害怕,只是没想到门外人居然笑了。这让少女更怕了,一瞬间想到很多悲惨下场。
“想报警直接找我就好。”沈商信本来不想亮身份,现在不得不表明。他弯腰刚要把证件从门缝展开给少女看,就听少女说了句微妙的话。
“你少吓我,来找陈道禀的没一个好东西。你不走是吧?我这就报警。”
沈商信想制止:“哎,别。”
“你怕了,那你快走!”少女以为他被吓住了,“我数三声,真报警了啊。”
沈商信哪里是这个意思:“你听我说……”
“报警了。”
半小时后,少女一脸通红地站在家门口,看着那边和沈商信寒暄的两位民警,哪有刑警出门办案跟个大尾巴狼似的哄骗人啊,还长那么好看,谁能信是办案子的。
沈商信看眼快憋笑出内伤的盛绽,谢过跑个场子为解决乌龙的民警,这才回到少女面前,还是例行公事的出示证件:“现在相信我是警察了?”
少女脸更红了,点点头:“对不起。”
“没关系。”沈商信解决掉这一小插曲,步入正事,“你知不知道陈道禀去哪了?”
少女看向那栋房门紧闭的小洋房,老老实实说:“不知道。他朋友很多,每天来找他的人不一样,他也不常在家,一年有大半时间都在外面跑。这两天听我妈妈说,他又帮别人办事去了。”
陈道禀今年四十五岁,是一家建筑公司的老板,业务遍布全国各地。承包工程的时候时常需要实地考场,出差是家常便饭。
可来之前他让人查过陈道禀的行动轨迹,过去一周此人没离开云潭市。
“你上次见他什么时候?”
“前天,我放学路过他家门口,他和我说话。”少女还小声补充了句,“我还被我妈妈骂了。”
“为什么?”
“我们这的人觉得他晦气,怕和他说话沾上霉运。”少女面露纠结,“我觉得他人挺好的。”
据调查陈道禀身价上千万,在这片也算富有,怎么会晦气?
沈商信问:“他做了什么吗?”
少女双手绞啊绞,有点说不出口,祈求地看着沈商信,别为难她了。
沈商信安抚地笑了笑,能让小女孩不愿意说的事无非就那几类,这又是在圈子不大的村落里,不是多难猜的原因。
“你有没有见过这个人?”沈商信点开刘琴娟的照片,递过去让少女辨认。
少女拿手机的手紧了紧,有些不知所措:“她、她之前来过。”
“这几天呢?”
“没有吧。”少女迟疑道,“前几天我上学不清楚,以前她基本都在我放学点来,能碰上。”
“三天前的深夜有听见奇怪声音吗?”沈商信又问,“比如车声,或者来人惹起的狗叫声。”
少女回忆了会,又摇头:“没有。”
“小姑娘记性那么好啊。”沈商信调侃了句。
少女心思比较单纯,没听出他话音里的试探,只当夸奖,不太好意思的解释:“我初三作业很多,通常睡得晚。而且像陈道禀家出点动静,狗会咬得比平常要凶。”
至于原因,大概是某种心照不宣的默认规矩。
“陈道禀在村子里有朋友吗?”沈商信不抱太大希望问。
少女果然摇头:“他在外面做小三的事被知道了就没人和他来往。”
沈商信一时默然。
“其实你和他有交情。”容续突然说,“不算朋友?”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