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给初夏那边指一条调查道路的盛绽发现那两人都在看自己。
冥冥之中,二百五十瓦的明亮灯泡亮得惊人。
盛绽起身,干笑了声:“你两先聊,等会跟我回局里。”
“你给纪今律打个电话,问问他那边情况怎么样。”沈商信叮嘱了句。
盛绽比了个明白的手势,心想,容续这个人得深挖一下。
没了调和剂在,刚历经生死的两人都有数不清的后怕及对现状说不清的窘迫。
沈商信是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当时那种情况,有过心理创伤的人情绪波动太大不足为奇,就是后续收场充斥着抹不开的难堪。
容续比他心情复杂得多,抱人的是他,没控制住叫哥哥的也是他,抱着人掉金豆豆的…还是他。
这其中最让容续抹不开脸的还得是那句脱口而出的哥哥,这趟回来本没打算和沈商信靠得太近,结果造化弄人,他这一声喊后还能回归如常吗?
容续不知道。
沈商信也不知道,但就这么尬着,场面也不好看,沈商信轻轻拨开袋子看了眼:“吊牌都没拆呢?”
“嗯,刚让人送过来的。”容续回答。
他俩的衣服在刚那场争斗里或多或少沾了灰尘,容续私以为该换一换,也去去霉运。
“有洁癖啊?”不怪沈商信这么问,是那天进他办公室发现好几个地方放着消毒液和酒精喷雾等东西,只要肉眼可见的地方一片洁净,蚊子站上去得摔好几跤,这等不能见灰尘的极端情况,上次还是在某位外科医生那见过。
容续打着来送衣服的旗号想道声谢,结果被两句问问得心浮漂起来:“一直都有。”
“所以那时候你在我面前表现的来者不拒,是不想失去我这个朋友?”沈商信翻旧历史的本事随着年龄渐长,把容续问住了,“我还以为你家那些消毒液是阿姨用的。”
容续不好开口,讷讷转头看向别处。
白纸袋金字logo,医院附近商场里的高奢品,他擦干净手,伸进去翻开衣服,看见衣领内标的尺码,不大不小刚刚好是他穿的码数,保留衣标的同时又很贴心地剪掉了吊牌。
“今天的事我不会对人说。”
容续转回脸,声音低沉透着些许不自在:“我不是想说这个。”
“哦?”沈商信把衣服又放回去,轻笑道,“那是想来谢谢我救了你?”
“确实该谢。”事后容续问过清扫案发现场的警员,被沈商信徒手接下来的那颗子弹不出意外会穿过驾驶座座椅射进他后腰,假使没沈商信飞扑,他得成个废人。
沈商信开玩笑道:“所以提着这套衣服来当谢礼了?”
容续心想,救命之恩哪能两件不值钱的东西就打发了?
“没有,你身上脏了。”
沈商信低头看一圈:“说得对,穿这身衣服回去狄狄该叫了。”
容续并不急着催他换,轻步走到他身边,望着即便包扎完仍然有丝丝血迹渗透出来的手掌心:“谢谢你救了我。”
沈商信注意到他的眼神,立即掌心向下:“也要谢谢你车内放着的那块板砖似的垫台,要不是它承受冲击力够强,这会儿咱两成病友。”
容续似乎被他的形容逗笑了下。
“说起来那是什么?”沈商信看见他的笑容没刻意提出来,争取说点有趣的,让他少操心自己的伤,“我当时抓没感觉出来,事后没来得及看呢。”
“黄金。”容续对那东西的由来不算太知根知底,“是我外公托人专门打造,说是用来辟邪。”
辟邪吗?
沈商信瞬间失声,这么多年还是头次听见说黄金辟邪的,还是弄那么大块放在车内,这是当真怕现代社会没有贼,他惊叹于容老爷子超乎异常的想法又忍不住说:“纯金的?”
或许也知道肯定回答带来的后果,容续选择不回答,只说:“今晚这帮人冲我来的。”
沈商信摸摸口袋,抽烟家伙全不见了,气馁拍拍裤子,叹气道:“甭管冲谁来的,该抓得抓,该判的判。不能因为你的问题就说这案子不查了吧?”
“会有很多麻烦。”容续委婉提了句。
沈商信乐了:“哎,你就说我们现在在查的韩恬菱案子麻不麻烦吧?”
和云潭市最难抓小尾巴的水昭岭挂钩,又将案发现场处理的和自杀无异,翻来覆去能查到的东西永远被局限……
答案不言而喻。
“所以啊容顾问,别担心查案过程会有多麻烦,能得到我们想要的结果,这些经历过的琐事就不是大问题。麻烦,这年头做什么事不麻烦呢?”
容续居然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一时间找不到反驳点。
“你在这等我,我换身衣服。”沈商信一通操作猛如虎,不给他思索机会,拎着袋子去了旁边的隔离间。
回市局路上,后车座的容续听见副驾驶座的沈商信不停打电话,听他交谈语气基本判断出来和他通话人的职位高低,多数是有交情的各部门人员,少数需要公事公办的。
由此可见,这六年间沈商信的社交圈子更广泛,人也变得圆滑难处理起来。
容续出神地看着车窗外远处由路灯搭建出来的不夜城夜空,那被岁月掩盖的真相会有重见天日的时候吗?
临近黎明的市局本该随城市休眠,此时灯光通明。
沈商信到办公室才知道纪今律把韩添祯也带过来了,他很诧异,这大半夜的人跑过来干什么?
“你怎么来了?”
真正推开门进办公室发现带来的不单是人,还有本该在家守着的狄狄。
沈商信脸上写满了卧槽:“……你想干什么?”
纪今律:“你家有问题。”
经过今晚的波折,沈商信听见什么都不觉得惊奇,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摸摸狗头:“什么问题?”
“有人以你订了外卖为理由进小区到门口,假装敲门实则撬门而入试图杀人灭口。”纪今律说着看向那边窝在沙发里睡得昏天暗地的韩添祯,“他危及到某些人了。”
这是必然。
沈商信能理解他连夜把人带到这里的做法,就是……
“那你把它带来干什么?”
“你听我说。”
往往这种开场白就代表纪今律要胡扯了,这是他的经典台词。
沈商信一巴掌呼过去,带着狄狄往外走:“听你个鬼。”
“不是不是,你听我说啊,明明知道你家有问题,我怎么可能把它留在那?是,我们都走了,可它还在啊。万一那些人闯进去,以它辨出生人那么凶猛的反应,你觉得是它伤还是闯入者亡啊?”
这解释放普通狗狗身上很合适,可要说狄狄,这就不太合适了。
“你忘了它缉毒犬出身?”沈商信问,仿佛知道他要说什么先发制人,“哪怕它退休,那也是荣获好多功劳的军犬。行了,我知道你为它好。没怪你的意思,是想说它那么大只放办公室里影响小孩睡觉。”
纪今律伸长手:“哎。”
“它睡熟了会打呼。”沈商信一句话把纪今律堵回去。
以前刚领养狄狄没那么忙的时候,沈商信也会把它带来队里,次数多了,不管人狗也互相熟悉起来。
来找他汇报的燕初夏一眼看见狄狄,脚步变轻快了:“沈哥,我们排查完韩恬菱的日记,查出个近两年频繁出现的名称——花鸟,关于花鸟的描述都在这。”
沈商信接过文件夹把狄狄的牵狗绳递给好久不见狗特想念的女警。
花鸟,一个起初出现在韩恬菱日记里占据篇幅并不大的神秘代名词。没有用具体的他或者她,而是用了它。
仿佛在韩恬菱看来,这个叫花鸟的人从未在面前露过真面目,导致韩恬菱对他性别辨认不明朗,拿捏不准情况下采用了它。
提到花鸟的片段长达百来处,处处描写场景不相同,却都出现了描金雕花大花瓶,旁边有配图,看其清晰度是从视频上面截取下来的。
“确定有韩恬菱提及过的地方?”
“有,就在她拍摄的视频里,我们猜测,那个叫花鸟的也在视频里出现过。结合这点,又重新看过几遍,并没有发现频繁出现的相似人。”燕初夏对此有过个推论,“沈哥,你说会不会花鸟不是个人,而是个代名词啊?”
沈商信从第一条开始看起:“我更倾向于是个没在韩恬菱面前露过真面目的人。你看这段,韩恬菱写着,它看向我的眼神充满鼓励,我知道它这是在告诉我,坚持自我,就像我每天在向你说加油。”
“如果只是个代名词,不会做到复制前一个用过这个身份人做过的事。”沈商信还从韩恬菱的文字里品出点甜蜜的味道来,“她后面描绘的文字很有小女孩谈恋爱的气息,字里行间全是对一个人仰慕想靠近的期盼。”
他这通解释让燕初夏想起件事来,连忙找手机翻出个视频出来。
“沈哥,你看看这个。”
沈商信接过一看眉头皱得死死的:“这也在那个文件夹里发现的?”
“是,我当时没看明白为什么会有这东西。”燕初夏说的含含糊糊,“还以为…以为她拍着玩的。”
现在结合日记内容再看,就知道这东西是为了讨某人欢心录下来的。
而某人就是他们要追踪的花鸟。
想要查到这个人不容易,韩恬菱提供的线索太少。
“你帮我照顾下狄狄。”
是时候用上容续了,他拿着文件夹出门左拐直奔对方办公室。
“容顾问,帮我……”他看见办公室里的情况立即退出重新敲门,“能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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