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也有点傻了, 回忆一番,不由地一阵庆幸自己没有牵扯在里面,又不明白, 我干嘛要怕混账四弟?
康熙更心梗。
偏偏能拿儿子怎么办?
他唯有一挥手,两名侍卫立刻上前, 架住原山西布政史甘度将他拖了下去。
今儿早朝的官员们禁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 眉眼间都带上了一抹谨慎和后怕。
四阿哥的小脾气实在是惹不起啊。
皇上念着旧情,太子爷也顾着官员们的体面,可是四阿哥两三岁就能扛着火铳去内务府,他管你是老臣旧臣谁的门人谁的亲戚?
偏偏皇上和太子爷还都一贯宠着四阿哥, 本来要开恩的,四阿哥要管,立马变成谁要你犯错的?
比如原山西巡抚温保和节度使甘度。
四爷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懒懒的脸上有一抹怜悯:“温保啊,刚你不是和汗阿玛喊冤……爷听见了, 帮你查明真相!”
若是库房有银子, 皇上这一查,很可能给自己官复原职。可如果库房里一两银子也没有那。原山西巡抚温保似乎已经想到自己被押送刑部被臭鸡蛋烂白菜叶子丢打的场景,两眼一翻, 双脚一蹬也跟着晕了过去。
眼看着老四三言两语就把曾经两个封疆大吏给定罪了,康熙一阵无语。
可还是那句话, 能怎么办?
再次一挥手。两名侍卫立刻上前, 架住原山西巡抚温保将他拖了下去。
曾经的一省大员温保竟是落得这个下场。
还有意见的朝臣们再也不敢说话了, 纷纷踊跃同意御史们的建议, 争先恐后表示应该刑部审查,给朝廷和官员们一个说法给老百姓一个交代。
这些表态康熙还是很满意的。
当然,这里也有其他问题, 严查账目,查到什么程度?派谁去?
太子立即站出来:“汗阿玛,儿臣有奏。”
“说来听听。”
“山西地处边境,环境不同于内地,民风也相对彪悍。只儿臣想着,山西在康熙二十三年的时候,开始一场改革,有当时的巡抚色楞开始,山西建造不少作坊和学堂。儿臣提议,这次清查账目,连带这些也都看看。”
户部尚书对太子的提议颇有兴趣:“太子殿下是要统一清查,调整山西民风?”正面面对皇上,微微鞠躬恭敬道:“皇上,臣附议。都说山西民风彪悍,可到底什么情况,我们要先有一个了解。十多年过去了,山西应该不再是以前的山西。”
太子矜持地点头。
四爷一眯眼,太子这是要将水搅合混了,防止万一查出来的事情太大,朝廷难办还丢面子那。不过,他也想知道,现在的山西具体怎么样了。
“汗阿玛,儿臣附议。”四爷嬉皮笑脸的小样儿。
满朝文武那立马跟着:“皇上,臣等附议。”
太子暗暗地给混账四弟一个小白眼。
康熙忒是嫌弃。
“既然都附议了,户部……”
“皇上,臣等愿往。”户部官员们齐刷刷地站出来,精神抖擞,立场端正。
康熙挺高兴,龙爪子重重一拍龙椅扶手:“好!不过,这还不够。”
大郡王接话:“汗阿玛,儿子提议,既然要大清查,连带几个军营里也查一查。有贪污军饷的,有克扣将士们日用的。”
三郡王也站出来:“汗阿玛,山西本来就商业发达,商人们曾经资助大批银子给黄河治水。现在大清要全面修建沥青官路,山西省也是在第一批。儿子提议,这次派人去山西,人选谨慎,大力宣扬朝廷政策,安抚百姓,给予一些为朝廷和百姓出力的官员商人鼓励。”
康熙哈哈哈大笑:“都说的好。这件事,有户部、兵部、翰林院,一起派人去。”一眯眼,“胤禛啊,你还有什么话要说的吗?”
那取笑的架势:朕知道你小子不满意了,特意多问问你,现在心情好了吧?
四爷听着周围人闷笑的声音,小白眼一番冲着康熙龇牙瞪眼的:“汗阿玛问儿子,儿子就提醒一句吧。这派去的人选,要好好地选,可不能去了就回不来了,或者回来啊,也进去刑部了喽。”
!!!
康熙黑了脸,觉得在儿子面前丢了面子的老父亲,阴沉着龙脸扫一圈群臣们:“刑部、户部、兵部、翰林院所有官员听着,这件事给朕办好了。谁敢违抗不配合,上报上来朕护着。谁敢徇私,以同犯论罪!”
吓得文武群臣一个哆嗦。
被点名的几部官员一起跪下来发誓保证。
以为是露脸的差事,好嘛,这下要拿出来真本事了,得罪同僚们是注定的了!
索额图和佟国维不约而同地对视一眼,狠狠地瞪对方:都怪你!
大郡王杀气腾腾:兵部有谁敢包庇徇私丢爷的面子,爷知道了第一个不饶。
三郡王微微一皱眉:这事儿棘手了。本想跟着沾光办点儿差事,可能也要得罪人了。
太子黑着脸:这一兄一弟就会跟着孤捡好处,忒是可恨!转眼又变成幸灾乐祸:这下都落到四弟手里了吧,孤就看看你们能不能秉公办事!
索额图……
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心中是一阵阵的烦闷和无奈。
太子爷啊!
您知道不知道这次清查会引出来的风波啊?索额图急得额头冒细汗,偏偏在朝会上是万万不敢透露出一丝表情的。
当然他的动作也被佟国维纳入眼中。佟国维止不住嗤笑了一声,我是担着干系。可你索额图背着太子也是做了不少事情,一直听说新任山西巡抚是你的人,这下露出来尾巴了吧。
索额图还在忧愁。
又是处罚温保和甘度,又是严查山西账目,四阿哥做了郡王后,这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还以为皇上要四阿哥留在工部是不看重,哪知道……看来要找机会和太子爷好好商量……索额图时不时地看一眼太子,决定今天就和太子好好说说。
大臣们开始下一个议题,临了下朝,四爷迈着优雅的郡王·八字步,开心地挥别同朝的臣工们,骑着小自行车悠哉哉地一路看风看景去工部当差,云淡风轻不带走一片云彩的小样儿,要所有人看得牙酸胃疼:这才是四郡王的第一天上朝啊,皇上可是规定了,大清每隔三四天必须一次朝会!
四爷今儿个很高兴,天高云淡、神清气爽,到了工部就迎来四福晋送来的一马车爱心茶点,立即热情地邀请工部同僚们。工部尚书笑眯眯地用着茶点,眯着昏花老眼:“四爷,朝鲜不光来要粮食,还来求一些匠人协助建造灾区房屋,我们工部也有的忙。”
四爷端着茶杯扫视一圈,嬉笑:“之前你们不是想坐大船的吗?”
“四爷您是说,这次赈灾朝鲜走海路?”有个机灵的官员接口。
“走陆路多麻烦。现在海路开通了。从天津港截留漕米,用商船出大沽海口,至山东登州,改用鸡头船拨运引路。”
周围一圈工部官员齐齐竖大拇指。
“四爷您行!”户部几十口子估计还在打算盘那,四爷脱口而出,工部一个个的与有荣焉!
“谦虚谦虚。爷可说好了,这朝鲜的国难财诱惑人,别的谁在船上私带货物售给朝鲜大户,爷管不着。我们工部……”
“保证不做这样的事情!我们一定不给四爷丢人!”
“嗯,今天有什么稀奇事儿?”
“有有有。安徽宣城的画家梅清去世了。四爷您之前说他的画儿好,我们都收藏了,嘿,他这一去世,画儿立即价格翻倍。还有那,法国传教士白晋写的那本《康熙皇帝》在巴黎出版了,翰林院刊印中法两个版本,我们各部都有几本。”
四爷来了兴趣:“拿来法兰西文的爷瞅瞅。”
“好嘞。”
四爷躺在靠窗的躺椅上,吹着春天的和煦小春风,品着茶,焚一炉沉香袅袅,慢悠悠地翻着《康熙皇帝》。
大清和法兰西来往越发密切,年年两国互送礼物,互相学习的。康熙三十二年,康熙为招聘法国耶稣会士有才人士来大清做工,令白晋回国物色人选,特封白晋为洋钦差。白晋带着康熙的礼物和书信走了一趟,到了巴黎,特意向路易十四上一奏折,即《康熙皇帝》一书。
“康熙大皇帝圣寿四十四岁,已经在位三十六年。他没有丝毫与当今皇位不相称的天资与品德。他威风凛凛、仪表堂堂、举止不凡,五官端正,双目炯炯有神,鼻子略显鹰嘴形,鼻尖鼓起。虽然脸上有几颗痘痕,但丝毫无损于他的美好形象。而康熙大皇帝精神上的美,远远超过他□□上的美。他天赋极高,博闻强识,智力过人,明察秋毫。他有处理复杂纷繁事务的刚劲毅力,他有制定、指挥、实现宏伟规划的坚强意志。他的嗜好和兴趣高雅不俗,都很适于帝王的身分。他为人公正,伸张正义,倡导德行,爱护臣民。他具有服从真理的性格以及绝对抑制□□的克己之心……”
四爷揉揉眼睛,这确定说的是爷的汗阿玛?都说西洋人善于夸人,激情四射的,倒是名不虚传,汗阿玛看了估计都不认识自个儿。
再朝下看,白晋重点赞美了康熙的儿女们,每一个都是人中龙凤、文武双全,那夸的,要四爷看得目瞪口呆,看到白晋夸自己的部分,抬手摸摸脸,怀疑自己的脸是金子做的,浑身冒上帝的光圈儿。
再看白晋对比之下,感叹加督促路易十四生儿子的话语,嘿嘿直乐:法兰西的路易十四不缺儿子女儿,缺的是皇后生的有继承权的。因为西洋人和蒙古人一样重视血统,还信奉一夫一妻情夫情妇制度,情妇情夫的子女没有继承权,导致几个国家为了要皇后生继承人闹腾不休。
几次书信来往,四爷大致明白,路易十四与他的王后玛丽亚·特蕾莎有三男三女,但除了王太子路易长大成人以外,其余都早夭。王太子有三个儿子,都长大成人。而习惯独揽大权的路易十四老了,和他年轻强壮的王太子的关系也开始僵硬了:虽然他只有这一个有合法继承权的儿子,但有孙子们备选啊。
有此,四爷思及汗阿玛和太子二哥的关系,眯了眯眼。
看到白晋总结说;“在东方历代帝王中,最喜欢钻研科学的,无疑是大清的康熙大皇帝。陛下您路易十四,痴迷的则是舞蹈。康熙大皇帝忙里偷闲对科学的痴迷,到了御医要劝诫影响健康的地步。陛下您干脆就自己上阵,先后出演21部芭蕾舞剧,有朝臣甚至担心您会过度练功而病倒……”
四爷陷入思考中。
上辈子的汗阿玛,就是痴迷科学技术,几次派人去西洋购买西洋器具、招聘人才来大清。可是,这都无法推广下去。
这辈子,他一直在尝试构建一个技艺基础。可对于这片广袤古老的、病重难治的土地来说,好似在掉到沼泽的一艘大船上出力气,你怕动作大了,大船直接沉了。你怕动作慢了,还是沉了。
耐心耐心。四爷一边翻着书本儿,一边思考。告诉自己,朕这辈子最不缺的就是耐心。再有西洋人的这份乐观、艺术感、喜好赞美人等等优点上看,四爷也意识到自己在开办学院上的不足之处。
教育国人要从小开始。要给孩子们打小树立一个良好意识。礼仪礼貌,生活习惯,要成为学院里的必修课程,和经史子集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数学天文等等一样重要。而艺术修养,也应该抓起来了,朝中下层国人普及,嗯,也有汗阿玛做榜样吧!
四爷一目十行地浏览完《康熙皇帝》,起身,坐到自己的书桌上,揽袖提笔蘸墨,刷刷刷地开始写章程,眉眼弯弯。
漱芳斋里,正在陪着皇太后听昆曲的康熙,猛地打一个喷嚏,用手帕擦擦鼻子,气恼道:“皇额涅,一定是小四胖念叨朕。”
皇太后登时不乐意了,埋怨地一瞪眼:“他念着孝顺皇帝那。”
“可别。皇额涅您不知道,他折腾的环境保护,要朕多烦恼?朕长这么大,也是第一次知道,去钓鱼,还要随身带着袋子,将垃圾装回家。”
皇太后坚持一条:“他这也是孝顺皇帝那,知道皇帝喜欢去海子里钓鱼,要给皇帝保持一个好环境。”
康熙:“……”
得嘞,皇太后的眼里,孙子是疼的,儿子是使唤的。而好孙儿胤禛就是完美的!
早朝结束,离开澹宁居后。
领侍卫内大臣兼保和殿大学士索额图一路跟着太子回到集凤轩:“太子殿下,如今大郡王和四郡王都是郡王了,都脾气见涨,气焰日益嚣张……”
日益嚣张?
四弟一贯顽皮脾气大,但他即使和自己生气,也是对自己没有敌意还多加维护的。
至于大哥,打了几次战事,性情确实稳重不少,如今更是资历雄厚和自己对着干,但他不是一直气焰嚣张?
太子妃和大福晋、三福晋几个妯娌处得好,几次劝说,大哥争斗归争斗,人不坏。太子听着的时候很不耐烦甚至和太子妃生气。但他冷静下来,也大约明白,大哥的脾性就这样直来直去的,要争皇位也是明晃晃的。
太子眼中闪过一丝深思,禁不住记起大哥、四弟,以前一起在无逸斋读书的模样。
这不是和现在一模一样吗?怪不得四弟上朝跟上学一般的放松坦然,思及今天四弟孩子气的小无赖,气得汗阿玛几次噎住,不得不严厉处理山西乱民案,太子的眼里不由地浮现一抹笑儿:“叔公,四弟就这个脾气,打他出生,孤第一次见到他,就这样儿。”
索额图:“……”万万没有想到,他自诩关怀备至掏心掏肺的话语,从太子左耳朵进又从右耳朵出,太子完全没有听进去一点点。
甚至于让太子梦回童年。
那时候索额图就是这般叨叨叨个没完,甚至索额图挑唆自己的奶嬷嬷,亲自动手对上四弟的奶嬷嬷,后来怎么样了?后来自己的奶嬷嬷就被汗阿玛和自己送出宫荣养了,自己和索额图的关系也慢慢地疏远了。
索额图因为太子的态度不甘心,更担心:“太子殿下,您不知道,山西巡抚孙毓璘……我们要保住啊。”
“!!!何出此言?”太子的脸色沉了下来。扪心自问,他只是收到过温保五万两孝敬银子,还是在温保做巡抚好官儿的名声时候,就算事发了,他也不用担心。“孙毓璘一向都是清流,孤和他没有大交情。”太子的声音和目光都冷冷的。
“太子殿下……”索额图着急地站起来,鞠躬行礼:“孙毓璘一直是倾慕太子殿下的风采,他曾经和臣透漏,本打算孝敬太子殿下十万两银子的,就等着太子殿下今年的生辰那。”
所以,是索额图和孙毓璘有联系?山西一百万两银子的亏空,不光是温保和甘度侵吞的,还有孙毓璘?
太子的黑眼珠子直勾勾地看着索额图,脚底一阵阵地生寒气:这次清查,很可能孙毓璘要被查出来,万一他为了保命咬出来自己……可孤压根就没有见到十万两银子的一根毛!
耳边是索额图不停地夸孙毓璘对自己的忠心,太子听着,目光平静地看着索额图,恍恍惚惚的,眼前的索额图如此陌生要他不认识一般,眼前竟好似又是四弟问自己:“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太子二哥要怎么选择?”
索额图下意识地住了嘴,抬眸的瞬间他忽然看到了太子脸上的笑容,凉薄冷漠无情,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这持续了一刻钟的唠叨声戛然而止。一颗心沉到谷底,头疼得太阳穴突突直跳的太子,抬眸看向索额图:“叔公可是说完了?说完了便退下吧。孤没见到孙毓璘的一两银子,孤和孙毓璘只有正常礼仪寒暄。记得?”
索额图应继续解释恳请才是。
只是他莫名感受到一种危机,下意识附和着点头,等他醒过神来的时候已经立在了集凤轩外。
太子望着索额图愣愣的背影,神色颓败,身体往后一靠。
机灵的贾应选等索额图拐弯进回廊看不见了,极有眼色地进来书房凑了上来,动作轻柔地为主子按摩着头部。
太子双眼微合,眉心始终皱着。
不知过了多久他喃喃出声:“鱼和熊掌啊,孤有选择吗?……”
贾应选没听明白,但他隐约知道这是大事。
他呼吸都不敢了,恨不得自己化身隐形人,低眉垂眼地为太子按摩,告诉太子:奴才今儿是聋子。
太子也压根不是问贾应选。他闭着双眼回想着过去:当年汗阿玛大婚后要亲政,要正式从鳌拜手里夺权,生死争斗之际,索额图站出来从三品大员变成汗阿玛的御前侍卫,日夜保护汗阿玛,最终出计谋生擒了鳌拜。他是有能力的,可他的能力,只适合内斗。汗阿玛也看重他这一点,要他跟着自己,希望他为自己所用,可谁能想得到不过数年时间,索额图的贪心就遮掩不住了,吃涮锅子用金的,甚至背着自己拉党派了。
太子的脸上有一抹自嘲苦涩的笑儿:孤早该想到的,在索额图对付孤的四弟,不许其他人接近孤的时候。
贾应选望着太子阴沉压抑的模样,忍不住壮着胆子说道:“主子,您今天还回去毓庆宫吗?”
太子被他问愣住了。
他闭上眼睛,脸色越发地阴郁了。
贾应选心里突突跳,恭敬回答:“要不主子爷去外头散散心,西山跑马?奴才这就安排。”
太子微微睁眼,浅浅地勾唇:“四弟骑自行车很开心——孤自己骑自行车转转。”
说完,他再次闭上眼睛。
贾应选也没再说话,一直为太子按摩到太子进入浅眠才停止动作,蹑手蹑脚的将一副薄毯盖在主子身上,最后才留下两名心腹太监伺候,领着其他人退下。
太子为什么要这样奇怪,在康熙住畅春园的时候,喜欢回去毓庆宫那?贾应选隐约猜到一点儿,就因为他猜到一点儿,他恨不得自己不光是聋子,还是哑巴。
太子浅浅的一觉醒来,看看天气明朗日光明媚的,心情很好地换了外出的微服衣服刚要出门,澹宁居的小太监来请:“太子爷,西藏使者来见,皇上请您过去一趟那。”
“……”太子静默一会儿,淡淡地笑:“稍等孤一会儿,孤去换衣服。”
“哎!”
小太监因为太子爷的态度奇怪、岂不知太子心里的火气急欲爆发。
他为什么在康熙住畅春园的时候,宁可大费周章地回毓庆宫?就是因为康熙这样随时传唤!
康熙自以为他带着太子在身边,是亲近。有意地要太子处理一些军国大事、奏折条陈,陪同甚至代替皇上接见各国使者外地藩王什么的,要他多学习历练。太子每每都是压抑着告诉自己耐心:我已经长大了,汗阿玛您看不见吗?我会处理政务了,不需要您当我是七岁孩子手把手地教导了!
他愤愤地回去寝室换了衣服,思及刚刚的好心情,骑自行车出去逛逛的计划都不成了,越发地掩饰不住内心的烦躁:您要传唤就一声儿!西藏来人还是什么大事不成!
西藏第巴使者尼麻唐胡图克图、尼林唐两位官员,大礼参拜康熙和皇太子,呈上他们的第巴密奏。
梁九功走过去接过来检查了,双手捧给康熙。康熙随意接过来看了,表情没有变化,转手递给身边站着的一身杏黄袍服的太子。
太子打开一看,眉心一跳,目光落在两个使者身上,透着冷漠和质问。
两个使者吓得脸一白再次大礼参拜,恳求道:“五世da赖喇嘛早已亡故之事,五世da赖喇嘛秘不发丧瞒着大皇帝,都是吾等的罪过。再生之新da赖喇嘛年已十五,却暂时不好住进布达拉宫,请大皇帝对此事暂时保密,不要公布于众。”
太子眉毛一挑,冷声道:“好大的胆子!”
吓得两个使者“砰砰”止磕头:“请太子殿下赎罪。”
好一会儿地砖上出现鲜血的痕迹,康熙一挥手,示意梁九功去拦着,面无表情地说:“朕久知五世da赖喇嘛已故,如果他还活着,僧巴陈布胡土克图、噶尔丹、济隆等绝不会如此妄行,喀尔喀、厄鲁特也不致遭受破坏。”
“感谢大皇帝隆恩。感谢大皇帝隆恩。”两个使者不顾梁九功的阻拦,还是“砰砰”磕头,这次是真心感激的。
等两个使者涕泪横流地退下,太子憋着一股气,问康熙:“汗阿玛,您之前知道?”
“大致猜到,不确定。”
“……儿子不明白。”
“五世da赖喇嘛是噶尔丹的恩师,和噶尔丹的感情很深。可事实是,西藏对大清和噶尔丹的战局影响并不大。即使西藏部分势力瞒着噶尔丹五世da赖喇嘛去世,写信给他鼓励他反叛大清,也只是一个推波助澜罢了。”
康熙对此看得很是明白,望着太子依旧无法释放的样子,淡淡地笑,站起来,领着他出来澹宁居散步湖边。
“有些事,不必要去弄太清楚。如今西藏去投靠你六妹妹,派使者前来北京解释请罪,送来重礼,这件事就是过去了。从康熙二十九年到康熙三十六年,大清打赢了这一仗,这是大清的骄傲和成长。我们庆祝胜利,收获胜利的果实,对西藏、青海其他部落之前的一些动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是。”
太子抿唇不语。
康熙有这样的心胸,他没有,他凭什么要有?!
康熙看他一眼,无声地摇头。
“西藏在名义上属于青海蒙古。但是西藏的位置至关重要,不容有失,必须纳入朝廷直接管辖,但我们不能着急,慢慢来。……朕好久没见你打猎了,你还记得最好的猎手,是什么样子?”
太子心神一震,喃喃地回答:“……是看起来像猎物的猎手。”
“还记得,很好!山西贪污案的事情,你事前知道多少?”
话题徒然一变,虽然康熙还是平时说话的样子,但太子吓了一跳,连忙表白道:“儿臣得知有人弹劾温保后,派人先去查事情真相。如果是诬告,应该还给温保清白;如果属实,应该处理。”
“哦,你认为怎么处理?”
康熙又抬起来脚步,一簇艳黄的迎春花开得好,他站在花边背负双手欣赏着手上拨弄逗着,脸上还有了笑儿。
他不去问太子都查出来什么,这就是放过了此事。太子跟在他身后侧,偷偷地呼出一口气,望着那一朵朵明丽的迎春花,小心翼翼地回奏:“儿子之前认为,温保是功臣,是老臣,有错也有功劳,且已经被革职在家,应该开恩。现在,儿子也在等山西清查结果。”
“……嗯。”康熙脸上有一抹很自然的为难和气恼。“朕本来的打算也是开恩。可是我们的四阿哥,他能留下温保和甘度一条老命,却必然要挖出来被吃下去的银子的。”
“……”太子本来想给温保和甘度求情,一眨眼,又想起索额图今天的话,气不打一出来:一百万两的银子,我才拿五万两,我干嘛要心虚?凭什么温保他们就能贪污一百万两,到头来求情要活命了,还只给孤十万两?
康熙发现太子不说话了,一抬头,还挺愤愤不平的样子,乐了:“难道你也和你四弟一样,很生气?”
太子一扬眉:“儿子很生气。”我干嘛要顾着他们的体面?我干嘛要做一个乖太子?“儿子认为,这件事,可以适当给予一点严惩。控制适度即可。”
康熙笑了笑。
太子到底是被儒家学说束缚了,或者说,心软,也可以说,没有真正经历苦难,不知道世人对于银子追逐的贪婪本性,以为小小的严惩,就能给予教训了。
“朱元璋当年打杀一批一批,却无法杜绝贪污,太子怎么看?”
太子莫名心神一震,低头沉思一会儿,再一抬头,说话仔细了。
“汗阿玛,儿子认为这方法不对。宋朝以后,皇家和士大夫共治天下,而朱元璋将士大夫们推到对立面,这样必然引起反弹。明朝的君臣争斗,朱元璋有责任。”
康熙点头也摇头,目光深深地望着太子。
“你说的对。只是,时代不一样了啊。过去,山西、陕西这些地方,山高皇帝远,县镇府尹巡抚们谁不是当地的土霸王?若是连通一气朝廷十数年发现不了他们之间的猫腻。而如今呢?沥青路面铺设,各地方因为作坊的建设急切地需要人口流动,人一流动起来,一点点小事或许就会随着百姓的口舌而传入朝廷。朝廷的担子更重,朕对每一个官员的要求必然也要提高。你回去好好想一想,山西这件案子,该怎么操办。”
太子:“!!”僵硬着脖子点头答应,木头一般地行礼退下,气得差点跳出来。
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算什么?想训斥就训斥一顿,想教导就教导一下!我说的哪里不对?难道能把温保和甘度抄家吗?将来谁还敢当官了?谁千里当官为的不是财?!
太子气糊涂了,就觉得果然在老父亲的眼皮子底下,事事不自由,就山西案子这么点大的事情,也能挨一顿训斥。骑上自行车就直奔毓庆宫:这是自己的地方,自己才是主子!自己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太子骑着车子飞快,他被怒火充斥了头脑,压根就不看路更不看人。四爷骑着自行车来畅春园,在门口拐弯的地方差点撞上,怕撞到人,忙用轻功架起来车子避开了,一回头,只看到一道杏黄的影子飞过,再一转头,贾应选领着一群宫人侍卫可怜巴巴地给他行礼。
四爷无奈了:“快跟上去,别给碰到人。”
“哎!”
贾应选飞快地跑着追太子,侍卫们运气来轻功一路上护着太子左右,路上遇到来不及躲避的,一把拉开。
四爷望着他们的身影到看不见了,一眯眼,进来畅春园去找康熙。
康熙见太子怒火冲天地走了,正在思索自己教导的太子,到底哪里出了问题:儿时对人下不去狠手,留着索额图,朕送他去慎刑司学习,他都自己亲自审讯犯人了,怎么还是不舍得见血那?
康熙的认知里,如果要收拢老臣的心,就做出来宽容的姿态,一两银子也不追究。如果要追究,就狠狠地动手,一次将他们打杀怕了几年!
正难过地思考的时候,听到一声熟悉的呼喊:
“儿子给汗阿玛请安。”
“胤禛?”康熙一眨眨眼,看清了面前的四儿子,“起来,怎么过来了?”顿了顿取笑道:“这是迫不及待要抄家温保和甘度不成?”
四爷忒是傲娇地一抬下巴:“儿子才没有迫不及待。儿子是正派人,等着证据那。儿子也希望温保和甘度是清白的,毕竟,都是大清的功臣啊。”
“……”康熙抬脚就踹。
四爷嬉笑着避开,懒懒地作揖鞠躬:“汗阿玛,儿子来,是有事求汗阿玛那。”
“哦~~有事求朕啊?”康熙忒是傲娇地一抬下巴。
四爷连忙给老父亲捶肩膀:“汗阿玛,儿子这是小事,很小很小的一点事情。汗阿玛,儿子在写一个折子,想去八旗学院,国子监,各大学院看看,求汗阿玛一个话儿。”
康熙眯眼享受着。
“汗阿玛,儿子今天看《康熙皇帝》这本书那,就那法国传教士白晋写给路易国王的那本。汗阿玛,那书写的太好了,儿子重新认识汗阿玛的丰功伟业,帝王魅力。儿子对汗阿玛的敬仰之情如同黄河之水滔滔不绝……”
康熙听不下去了,淡淡一个:“哦~~”
四爷手上大拳头不停,嘴巴上再接再厉:“汗阿玛,儿子不是给您说,要管着大清人提高生活能力吗?儿子今天看书顿悟了,这每个人的生活习惯,是打小儿养成的。比如太子二哥,你要他随地吐痰,他也做不到啊,他自己都别扭那。可有些人就是习以为常,不吐不痛快。汗阿玛,儿子认为,这事儿,一方面要严格管理,比如谁乱扔垃圾罚银子,为人不体面的标志之一。一方面要从小孩子们抓起,要在童学院里普及教育,要作为和科举考试一样重要的考核标准,所有人一起监督,人人有责……”
康熙实在听不下去了,乜他一眼。
四爷厚脸皮:“汗阿玛,儿子写着章程那,写到一半,想起来儿子好久没有去学院了,一直都是三哥负责课本事情的。汗阿玛,儿子要去看看。”
“!!!”康熙这次是真踹了,直接一脚踹出去。
四爷一个飞身闪开,也生气了:“汗阿玛,儿子说的是正理儿。”
“什么正理儿!”康熙也怒了,伸手给他一更响亮的脑崩儿:“孩子去学院学习,是学习知识和学问的,不是学习怎么做人的,那有他们的父母教导!”
四爷伸手捂着脑门,不用看,这么大的力气一定红了。一双深邃清亮大眼睛酝满了控诉,水汪汪的黑白分明。
“哪个父母能给这样的教导?大户人家,打小有仆从打理一切。穷人家的孩子,六七岁还流鼻涕不知道擦的多的是,父母顾着吃喝都难了,哪里顾得上教育?他们又哪里会教育?儿子知道,这样的人家,供应孩子进学很难。这是大清朝廷的责任任重道远。但是中等人家那?父母省吃俭用地供应孩子进学,我们多做一点力所能及的事情才是正理儿。”鼻子皱巴,哼哼:“免得他们将来考上科举,也因为不会喝茶吃饭被人笑话。”
“……”
父子两个四目相对,谁也不让谁。
良久良久,眼睛小一倍的康熙落败,气得又给他一个响亮的脑崩儿。
!!!四爷气得大喊:“汗阿玛我们讲道理不带动手的。”
“朕就动手了!”康熙气哼哼的,龙脸漆黑。
四爷委屈地低了头,还伸手摸摸鼻子,好似哭了似得。
康熙:“……”
憋了好一会儿,憋出来一句:“这都什么歪理?都考上科举了,还在意那点吃喝的小事?”
“那怎么不在乎?去年的寒门状元,不就是在宴会上被人笑话喝了烂醉大哭?”
“……”
“行吧行吧。你去学院转一转。朕要你三哥配合你。快滚吧。”摆摆手,康熙真嫌弃这个儿子了,多一眼也不想看。
“哎。儿子滚了。汗阿玛喜欢迎春花,儿子今晚上给汗阿玛画一幅。”四爷开心地谢恩行礼,一蹦一跳地唱着“二月迎春花盛柳,清香满串荡悠悠,……”
康熙被气得笑出来,看着面前一串一串的金黄迎春花,闻着花香,摇摇头,还是无奈地笑。
“这臭小子!”
康熙骂了一句,又想起来太子,就头疼,烦恼,难过……
“梁九功,派小太监去一趟翰林院,转告三郡王,要他配合他四弟的闹腾。”
“嗻。”
梁九功转身要走,康熙又喊住了:“太子去哪里了?”
梁九功低了头,干巴巴地回答:“太子爷,……去,去毓庆宫了。”
康熙身上的气息一变,周围的空气瞬间变得压抑死寂。梁九功两腿哆嗦,却连哆嗦也怕引起帝王的注意和怒火。
怀里的怀表一下一下地走着,好似在代替他吓停的心脏,一秒一秒都是煎熬。
好一会儿,康熙抬头看他一眼,瞧着一脸的汗煞白的脸,淡淡的一个“嗯。”梁九功撒腿就跑着离开,跟逃命似得。
如果是其他皇子皇女们被康熙训斥和教导了,那绝对要老老实实地反省,或者琢磨做点什么讨好老父亲。就是四阿哥闹脾气,那也是明晃晃和康熙闹腾,闹得康熙又气又笑的也就过去了。可是皇太子不一样啊。皇太子被康熙娇养长大,闹起来脾气:老父亲不是生气吗?我躲着你行吧。
梁九功一路小跑身上的肥肉一颤一颤的,要他想哭:我这是造的什么孽啊,我这一身肥肉早晚要给吓没喽。
三郡王胤祉收到康熙的吩咐,摸不着头脑的发愣,出来偏殿在院子里转圈琢磨,就看到四弟骑着自行车一路飞着来了,宛若一只英俊的小鹰儿学飞一般的对着蓝天白云欢快扑棱翅膀,情不自禁地笑了。
四爷在车上一腿蹬地,忒是风流潇洒的姿势,清隽的眉眼弯弯,八颗小白牙笑出来春日太阳闪亮的热情。
“三哥!”
“干嘛!瞧你笑得,我这翰林院可没有小姑娘。”三郡王很是嫌弃和嫉妒。
四爷腿一蹬滑到三哥身边,伸手拍拍他的肩膀:“三哥,弟弟来找你那,不找小姑娘。三哥,汗阿玛和你说了吗?弟弟要去学院转转,三哥有空跟弟弟走一趟?”
三郡王上下打量他,眯了眯眼。
自从汗阿玛将八旗学院的事情交给自己,四弟就自觉避嫌地不管了。这是什么大事,要他去和汗阿玛讨口谕,还要自己陪着做证人监督?
“弟弟有大事。三哥走着,路上说。”四爷热情邀请。
“好吧。你等我换一身衣服。”三郡王起来好奇心,反正有汗阿玛的口谕了也不怕。“我这身长袍不好骑自行车。”说着话,起身朝翰林院的后院走。
四爷抬头看看天色,弯腰在荷包里掏出来怀表打开盖子看看时间,催促道:“三哥你快一点,不需要打扮也是风度翩翩。”
“知道~~耽误不了你的午休和午膳时间。”
三郡王加快了步伐:混蛋四弟的吃喝睡觉是万万不能耽误的。
四爷将怀表放进里荷包里,和翰林院进进出出的翰林们笑了笑。
“在四爷请安。”“给王爷请安。”……一片老老少少的声音里,一道“给主子爷请安”的年轻声音,格外显眼。
四爷一抬眼,笑了:“这不是年老头家里的老二?年羹尧?”
年羹尧讨巧谄媚地作揖:“主子爷还记得小臣,小臣激动万分。”
“嗯。在翰林院好好干。”四爷随口勉励一句,一眯眼吓唬道:“不许给爷丢人。”
“哎!”
年羹尧大声地答应着,眼睛发亮,整个面孔,整个人都发亮。
四爷这句话,就是认了他这个旗下的臣子了,就是自己人了。年羹饶好似一头小狼遇到最崇拜的狼王,胸腔鼓动着,兴奋的恨不得竖起来尾巴显摆,对所有围观嫉妒他的狼嚎一嗓子。
四爷和三郡王骑车出去的时候,三郡王没忍住问他:“看好年羹尧?”
“有点能力。”
“性格太傲,桀骜不驯。”三郡王皱眉,他非常不喜欢这样的臣子。
“所以才值得弟弟出手驯服了。”
“!!!”三郡王生气,板着个清秀的书生脸:“就你要折腾。”
四爷只笑,好似看到上辈子的年羹尧在对他笑,鼻孔朝天别扭地喊“给主子爷请安”,一贯懒怠的小俊脸上的笑容多了一份真挚和傲气:“三哥你不懂。”
“三哥是不懂,三哥只劝你,你别被狼崽子咬了手。”
“嘿。他要有那本事,弟弟一定重用他。”
三郡王在自行车上给他一脚,四爷也给他一脚,哥俩打打闹闹的,一路吵嘴来到一所八旗学院。
就在四爷实际考察四九城的所有学院,和当世界的教育大家们研讨,和西洋传教士们学习西方教育方法的时候,一个月很快过去了。
三月天,风筝满天飞,春红绿柳、春风和惠,老老少少忙着踏青郊游吃春,出发去山西的大臣们回来了。
康熙顾虑的很对,现在大清境内来往方便了,做事也方便了,官员们真有心办差的时候,速度比以往的朝代快了一倍。
刑部、户部、兵部、翰林院,去的钦差大臣们拉着几马车的账本,带着一些重要证人,浩浩荡荡地回京。
骑着高头大马,踏着整齐的步伐,昂首挺胸目不斜视,即使白发老头儿也英姿勃发的模样让街道上的百姓们欢呼出声,京城上下一片欢喜的议论声。
畅春园里,迎接他们的是康熙和太子,四爷,相关大臣们。
风尘仆仆的大臣们一进来澹宁居,齐齐眼眶泛红,鼻尖泛酸。
一起单膝跪地,声若洪钟:“给皇上请安,给太子爷请安,给四爷请安,臣等幸不辱命!”
大郡王和三郡王随后进来,双手“啪啪”地打着马蹄袖:“给汗阿玛请安,给太子殿下请安。”
“起。”
“起。”
伴随着几声“起”,刚在大哥和三哥进来就起身的四爷,分别给两个哥哥请安。
互相行礼完毕,康熙看着一个个大臣,从他们的眼睛里,看出来他们真心办差,秉公无私,知道自己要得罪人却必须诚实复命的忠诚。
康熙眼角泛红。
他强忍住哽咽的声音叫“都坐下”,紧接着吩咐人上水盆毛巾茶点。太子也有模学样地体贴道:“诸位辛苦,快擦把脸,用口水。”君臣和睦的场景让在场的文武大臣动容不已。
这……或许就是臣工们遇到明君的激动吧。为人臣子,有时候他们不是没有热血,不是没有刚骨,可他们要遇到对的君王啊。
士为知己者死。为人臣子,为国为民鞠躬尽瘁。这是真的壮士情怀。
索额图和佟国维在一边看着,都怔愣了一瞬。
他们的内心深处止不住的翻腾起一个念头——这些人怎么会一起决定,和皇上如实汇报那?
不!不!不可能!
他们应该互相推诿,互相包庇,互相帮着拿朝廷和百姓的银子!
康熙今天一句话也没问,只关心他们路上顺利吗?遇到大雨天,驿站的环境怎么样?吃住好不好?山西老百姓什么样子了?过的好吗?之前闹事的百姓,嘱咐了不追究,有官员给穿小鞋吗?地震后的灾区现在恢复的好吗?
“朕听说有人生病了,路上养病不方便,更何况还带病办差?回家好好休息几天。”康熙的话,要所有人泪洒当场。
所有人都感动于帝王的温情。
晚上,康熙领着几个儿子看账本,秘密审讯几个重要证人,问话:“你们说,该怎么办?”
四爷听几个兄弟犹自感动地红着眼睛说:“臣子们都是好的,可否宽容……”,愤怒地直接一句:“抄家!家产不够子孙做工来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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