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暖阁里瞬间门静的落针可闻。

    兄弟们愣住。

    康熙愣住。

    太子急得皱眉加挤挤眼再踢一脚:四弟快认错!没看见汗阿玛今天温和的态度?

    四爷也给他挤挤眼:太子二哥你要干嘛?

    身边大哥和哥一起踢他一脚,  他也踢大哥和哥一脚。

    兄弟们:“……”

    康熙眼见他们兄弟的眉眼官司,气得伸手给他一个脑崩儿,龙脸上却是笑了。

    “就知道抄家抄家!就不怕别人骂你无情冷酷?!”

    四爷生气了,  捂着脑门讲道理:“他们贪污受贿,糟蹋百姓,  儿子管一管,就是冷酷无情了?”

    “那是。”郡王颇有感慨:“笔杆子在他们的手里,不在老百姓的手里,懂?”

    “你总是需要官员们管理地方,  ‘书里自有黄金屋,  书里只有千钟粟,书中只有颜如玉’,  这就是读书人的科举当官的目的,你要断人钱财,如同杀人父母,人家不恨你恨谁?”难得大阿哥如此和气说话,甚至有点妥协低落,  要四爷惊奇地大喊:“大哥!”

    四爷瞪大了眼睛看着愣住的大郡王,  颤抖的手指着他,再次痛心呼喊:“大哥你变了,大哥你自从去了兵部,越来越像那些端着架子讲‘道理’的老爷们了。”

    大郡王脸一红,张张嘴巴脸却羞愧的更红了。

    康熙无语地伸手扶着额头,  连连叹气。

    太子和郡王都傻眼了:四弟太戏精了。大哥完败。

    太子拍拍四弟的肩膀,  艰难出声:“四弟,虽然二哥不喜欢你大哥,但这次二哥必须承认,  这是对的。”

    郡王简直不认识自己的四弟一般:“多少官员梦想着自己一死了之或者退下来,正好拿着得来的银子发展家族,造福后人,你却要他们自己还不上子孙还,四弟,你会臭名千古的!”

    四爷:“……”

    又不是没有臭名千古过?

    四爷一抬下巴,忒是骄傲的架势:“臭名就臭名。弟弟还稀罕这些人给的好名声不成?”

    !!

    康熙都想给儿子一脚,要他醒醒!

    太子急眼了,一把拉住他:“四弟,这次钦差大臣们的表现,二哥都刮目相看。山西新任巡抚孙毓璘行贿他们,行贿不成暗杀他们,一波一波的试探拉拢,他们都撑过去了,一心回来北京复命。我们现在就是要团结一体,完美处理这个事情,不能寒了功臣们的心,不能丢了朝廷的体面,懂?”

    “……不懂!”

    “!”太子也是没招儿,急得点着下巴要他去看无奈喝茶的老父亲:“汗阿玛很是心疼这批做钦差的大臣们,你说你要这般严厉处理,这就不是得罪同僚了,这是要刨人家祖坟了,这不是将他们架在火上烤吗?”

    “太子二哥,弟弟不懂。身为臣工,上报帝王,下报百姓。何以只顾着得罪人不得罪人?”四爷眨眨眼睛,忒是无辜懵懂的小样儿,“难道他们都不做事,只顾着交朋友来了朝堂?”

    ……

    四弟这双眼睛,深邃黑亮,黑曜石一般明亮,夜空一般璀璨,深色的瞳孔如同黑夜般宁静与神秘,里面透出的光让人捉摸不透,静静地打量着你,似乎想要看到你的心里去。

    顽皮地忽闪几下,又好像春夜风清明月的深夜碎了一地的星子,哗啦啦砸下来,要你惊喜地想要伸手接住捧在手心里,好生捂着护着珍惜着。

    太子的那句“好好好~~”差点就出口了,目光猛地一转,一抹脸,败退下来。

    “有本事别撒娇!”太子捂脸气恼。

    “什么撒娇!”四爷大呼冤枉。“弟弟说正事情那。撒娇那是小孩子做的。”

    太子摆摆手,唾弃自己的立场不坚定。

    康熙轻轻地一闭眼,不忍心看太子的狼狈模样。

    大郡王和郡王第一次没有看太子的笑话:我们四弟这是要翻天啊。

    郡王也顾不得藏拙了,板正他这张小俊脸,快速地说着:“知道天底下最好做的最幸福的事情是什么吗?是当官。有权有钱,这是每个男人的命脉,所以当官的门槛一步一步地提高越来越高,也永远向寒门开放,因为朝廷需要借助科举,将天底下的聪明人都收进来朝堂。否则你怎么办?这片土地上的聪明人太多,都擅长内斗,你不妥协能行吗?”

    “之前一些读书人闹着不科举,汗阿玛被逼无奈开了博学鸿儒科。留他们在民间门,天天造谣蛊惑人心,不事生产,不是祸害更大?”郡王的话又快又急躁暴雨砸下一般。“有些官员确实不做事,有些官员小贪污,对比朝廷稳定的需要,这都不事儿。懂?一旦这些人发觉官场不好混了,他们有了其他心思,天天蛊惑老百姓这个那个的,这天下人心就散了。懂?”

    四爷惊呆了,伸手揉揉耳朵,试图缓缓被砸的找不到方向的听力。

    太子和大郡王睁大了眼睛,愣愣地看着郡王。

    康熙惊讶了一下,眼里精光一闪。

    大郡王一眯眼:“弟,行啊。”

    !!我说了什么?郡王对大哥眨眨眼睛,反应过来,脸一白,嘴巴张了合合了张,左右看看眼神发虚恨不得给自己的嘴巴一耳光!

    “我……我瞎说那。汗阿玛,儿子就是瞎说的。”郡王忙慌地一步上前,攥住康熙的马蹄袖,吓得眼泪要出来。

    康熙龙脸和蔼,还扯着嘴角淡淡地笑笑:“胤祉说的不错。”

    胤祉的小心肝儿一颤,真哭了:“汗阿玛,儿子真的瞎说的。儿子一点不懂。”

    “嗯。”康熙点点头,放下茶杯,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你确实只懂了一点,半懂不懂的,没关系,朕告诉你们。”

    几个儿子都是一愣。

    康熙挨个看看,嗯,果然还是小四胖嬉皮笑脸的最顽皮,这是,猜出来朕要大开杀戒了?康熙摇摇头,抬手给他一个响亮的脑崩儿。

    四爷:“……”

    再次被打,四爷真心冤枉:“汗阿玛,这次您应该敲太子二哥、大哥和哥的脑门了!”

    “哦~~”康熙气笑了。

    太子和阿哥生闷气,可不想再出头挑战四弟了,剩下一个大郡王,一声冷笑:“我们劝着你,还有错儿了不成?”

    “有!”

    大郡王这些年身上的杀气越来越重,说话都带风儿的凛然气度。可就因为这样,四爷更生气。

    “大哥你在战场上打仗的勇敢那?四爷知道人事难办,比打仗更难。但我们总要做点儿。”一转头,看向康熙告状:“汗阿玛您听听哥哥们说的话,还记得自己的吃用是老百姓供应的吗?官官官的,官怎么了?我们还要听官员们的不成?”

    咳咳咳。

    康熙气得真的给了他一脚,瞧他利索躲开的小样儿,更气。

    大郡王红着脸大喊:“汗阿玛,你看,四弟就是这样的恶人先告状。”要太子和郡王想拉住他都来不及了。

    果然,康熙一转身,猛地给他一脚。

    大郡王没注意,给踹了一个结实。傻乎乎地看着衣服上的鞋印子,真傻了。

    “汗阿玛!儿子哪里说错了?”大郡王不服气,一张脸紫涨。“汗阿玛,儿子也想做一点事情,可是那兵部里头,推诿陷害勾心斗角的,儿子恨不得将他们全踹了,却又不得不忍着,因为儿子知道,换了这一批再上来的新官,也是这样的德行。”

    “那工部怎么不一样?”康熙真怒了,疾言厉色。“光想着困难,就不想着解决困难?朕打小儿培养你们,就是要你们这样‘讲道理’的?!”

    太子、大郡王、郡王,都低了头。

    “汗阿玛,儿子知道天底下还是有好官的,可就那么几个,不用这些人,用谁去?再换一批,影响了朝廷的体面,还是一样。”这是顾全大局的太子。

    “汗阿玛,这读书读的都是一肚子算计,科举考的就是权利金钱,再换十批。再换十代人也这样。”这是打小儿不喜读书义愤填膺的大郡王。

    “汗阿玛,儿子有话说。”郡王却是抬了头,平静地目视康熙。“汗阿玛,人无完人。温保和甘度都是有过功劳的。就那山西新任巡抚孙毓璘,以前也是文臣里面的清流,当年风度翩翩的探花郎。儿子和他有过一点接触,儿子记得,他在丰县做县令的时候,也是一心为国为民的,现在丰县的老百姓还念着他的功绩……”

    气氛略压抑。

    太子和大阿哥不吱声。

    康熙沉默。

    四爷摸着下巴思考。

    历史上黄河以“善淤、善决、善徙”著称。

    查阅《二十四史》、《清史稿》和《徐州府志》、《丰县志》就能得知,从先秦始,黄河下游决口达1300多次。千百年来,丰县的村落和生灵就是在这样一次又一次的黄水袭扰中,消失与重生。因黄水障目,已经很几乎难看到几百年前的丰县究竟是什么样子。

    尽管如此,仍然会有一些东西能够冲破历史的迷障给后人发出丰富的讯息。

    万历六年,潘季驯在丰县筑黄河大堤一道。徐、沛、丰、砀的黄河大堤连接起来,可达140里。但在黄患没有根治之前,这大堤并不是一劳永逸的长城。长城也需要时不时修缮不是?

    万历十四年六月,黄河决于郭贯楼,北入秦沟旧道,南行水道即今砀山唐寨至萧县郝寨的废黄河。这就是今天大清所说的“黄河改道”。

    万历十五年黄河在杨村集以下,陈家楼以上多处决口。

    村落、房屋、树木、庄稼,淹了又生,生了又淹。

    黄水之下,生灵在不断地繁衍,村庄在不断地重组。河堤屡毁屡建,生民苦不堪言,真可谓:“黄水淹不尽,春风吹又生。”黄水来时,黄河大堤成了百姓栖息之所,人们称大堤为“高头”,“高头”成了灾民们短暂的天堂。

    黄水过后,一马平川,苍穹之下,一片死寂。灾民丛生,饿殍遍地。

    人们凭着记忆,在原来的位置,陆续重建家园。到百年乱世过去,康熙十八年孙毓璘县令四处求银子创办柳园6757亩,作为河工料。康熙二十年申报免办河工料,得到河道总督靳辅批准,丰县百姓多年受河患之苦得免。

    随着时间门的推移,草色渐青,房屋从无到有,树木由小变大,百年乱世过去,大堤北面的河滩上,不知什么时候,渐渐冒出了很多户人家,丰县的人给他们的孙毓璘县令立个碑,安居乐业地过日子。

    阿哥学识渊博,他将这一段对比国家大事,小到不为人知的故事娓娓道来,目光里透着一抹不忍心和痛惜。

    “汗阿玛,这就是如今丰县一带为何柳树多的原因。孙毓璘罪行累累罄竹难书,儿子也认为他该处以斩刑。但,如今国家稳定下来,一些老臣们难免把持不住自己,我们还能每次都不顾颜面地杀一通?”

    康熙笑了,望着成长起来的儿子,很是欣慰,很是遗憾地笑。

    “胤祉啊,”康熙一句话出来,背负双手走到窗边,望着天上初生的明月,繁星眨眼。“天高,高不过人心。海深,深不过欲望啊。当年的美探花,文臣清流领袖……”

    不知过了多久他喃喃出声:“权势真会把人变了个模样……可是胤祉,他有功劳,朕都看在眼里,他一步一步地从一个县令升到一个巡抚,朕本想再调他回京,这才是他应该得到的体面。朕给他这个体面!他不满足,他要伸手和百姓拿钱!”

    康熙的话里杀气腾腾。

    一转身,看向四个儿子,目光灼灼的透着压抑,紧紧地将每一个的细微反应都看在眼里。

    四爷一个激灵,就说今天老父亲这般温和的态度不对劲啊,这绝对是要大开杀戒的前奏。四爷瞬间门抖擞精神了,大眼睛亮亮的闪瞎康熙的龙眼。

    太子、大郡王、郡王刚被老父亲的杀气吓得瞳孔一缩,再一看四弟摩拳擦掌的小样儿,急呼出声:“汗阿玛,您要答应四弟的要求?他们的子孙何辜?”

    居然是兄弟异口同声。

    康熙的目光变冷。

    “花着贪污来的银子的时候,山西百姓何辜?”康熙上下左右打量个儿子,好似不认识他们一般,又好似是作为老父亲,再一次教导长大的孩子们。

    “既然是一荣俱荣,自然是一损俱损。当不得冤屈。”

    帝王总是理智无情的。太子、大郡王、郡王一起猛地看向四弟。

    四爷不说话,站在一边那么安静,嘴角勾起微微的弧度,眼瞳里闪着点点的,碎碎的流光,好一个俊俏风流少年。

    可他皮皮地一摊手,得意地挑着俊秀的眉毛一笑,顿时屋子里的气氛变了。落在哥哥们的眼里,这尽是对面前这个世界的讽刺——像无底洞的深渊。又好似是一份对人世宠溺的包容通透。

    他总是喜欢每个人都过的更好一点儿,也最是严格的,犯错就要挨打,挨打要立正。

    有功劳的老臣们也一样。

    阿哥摸摸鼻子,似乎是感佩似乎是惋惜好友孙毓璘、或者恐惧自己将来犯到四弟手里的各种复杂心理,要他理不清弄不明白,要他苦笑着,似真似假地控诉道:“你是不是认为,你罚他们,是在对他们好?”

    “当然。”四爷厚脸皮还自恋,坐下来用着点心奶汤,嬉笑着:“他们犯了错,如果不罚,他们就会有了侥幸的心理。一个看一个,一代人影响一代人,永远好不了。哎,只能弟弟认了这冷酷无情的罪名儿了。”

    “噗嗤”,太子笑了出来。“二哥看你对这个名声很是洋洋得意?”

    “那是。弟弟绝对是千古第一份儿。”

    斜飞入鬓的小眉毛飞扬,眼睛眯眯着享受美食,吃东西的架势好似一只小仓鼠,还是一团天真烂漫的孩子气。

    康熙抬手摸摸自己的八字胡,嫌弃:“大夜里吃东西积食又发胖。”

    四爷鼓着脸抗议:“儿子吃东西,汗阿玛也训话。”

    气得康熙抬脚就踹:“你吃东西朕还不能训斥你了?看看你胖的,刚抽出来衣架子,这又胖回去了。”

    “儿子美过了,现在不靠脸吃饭了。”

    四爷端着奶汤的小碗,飞身闪开,龇牙咧嘴地做鬼脸。要康熙拿他忒是无奈。

    “这件事你不要管了,朕真怕哪天你的小俊脸犯了众怒,给人打的朕都不认识。”

    “……”四爷被打击到了,一挺胸膛:“汗阿玛,儿子也是有身手的。再说了,这不是还有太子二哥、大哥和哥护着儿子吗?”

    “哦~~”康熙转头看向这个儿子。

    太子咬牙启齿的:“汗阿玛,儿子真想套他麻袋打一顿。”一转头:“汗阿玛要你不要管,你就不要管,在工部老老实实地呆着,专心生娃娃。”

    大郡王紧跟着,眉头紧皱:“就你那点花架子的身手顶什么用处?这件事,我们来处理就是了。”

    “四弟啊,你安静一会儿,你知道你光是每次往朝堂上一站,那就要人脚底生寒?”郡王也是真怕弟弟这没心没肺被人陷害了,“你就当花瓶儿吧。”

    四爷:“……”

    花瓶儿?

    无辜的看向康熙。

    康熙脸一板:“你九弟、十弟、十一弟、十二弟要娶媳妇儿,你来操办婚事。”

    “……”

    不光是花瓶儿,还是婚礼小能手,四爷只能放下他的抄家大爱,白天在工部当差,有空跑学院搞教育研究,再有的那点儿空,认真地给四个弟弟操办大婚礼。

    春天的夜晚花好月明,他和六个弟弟并排躺在屋顶上吹小风,晒月亮,手里一壶酒灌完了,不舍地对着嘴巴空空在空空,空出来最后一滴,开心地眯眯眼。

    “这喝酒啊,妙处就在第一口,最后一口。”四爷晃着酒壶和弟弟们显摆。

    十阿哥和十四阿哥悠哉哉地品着果汁,美美地享受眯眯眼,一起扭头:“四哥你又喝醉了。喝醉了不能生小娃娃。”

    “四哥哪里醉了?”四爷的朦胧醉眼看着星星,乐淘淘的晕乎乎的身体轻飘飘的:“你们都不懂美酒的好儿。”

    “哼!四哥你等着弟弟长大。”两个弟弟又是异口同声。

    再朝左边一溜儿的四个弟弟,小口地抿着小酒儿,脸红红地互相看看,彼此都觉得幸亏月色遮掩,自己的红脸发烫羞涩兄弟们都看不到。

    要大婚了!

    可以男子汉一样地喝酒了!

    好激动!

    “四弟,五哥和七哥家里都有小娃娃了。”四个弟弟一起催促。

    “不急。儿女要看缘分,将来你们也不要着急。”四爷将酒壶当枕头,眼睛一闭就要睡觉。

    四个弟弟懵:“四哥你是说我们的子嗣也不能着急?”

    四爷犯困了。就听十四阿哥迫不及待地欢呼:“嘿嘿!哥哥们,你们不抓紧,可能我先有小娃娃嗷~~”

    胤祥不服气地一瞪眼:“我先有。”

    “你也不会着急。”胤禵做梦自己先有孩子那,脸上迷之微笑。

    “我不着急。”胤祥从善如流,要胤禵闻言大喜。“我不着急也比你早。”胤祥很淡定。

    胤禵:“……”

    “我明天见到汗阿玛就要汗阿玛给我指婚。”

    “汗阿玛给你指婚,也是我先大婚。”

    “你先大婚又怎么样?四哥大婚更早。”

    “四哥是四哥。四哥还是孩子那。”胤祥很有小大人的样子,学着四哥举着自己的果汁壶空空再空空,空出来最后一滴芒果汁。

    胤禵:“……”

    四个哥哥:“……”

    所以说,胤祥到底是怎么突然性情大变的?这都几年了,居然变到说“四哥还是孩子那”……

    再一看四哥,已经睡着了。

    我们也睡!

    兄弟七个躺在屋顶,不一会儿呼呼大睡。

    四福晋担忧地出来看看,举着望远镜依稀能看到模糊的人影。

    “今天的月亮真好。要人给他们送上去毯子盖子。”

    苏培盛笑道:“奴才马上去安排。”

    四福晋矜持地点点头,手里的七彩小望远镜一变方向,不停地看星星看月亮,口中喃喃自语:“爷说夜空很美,果然美的要人睡不着。”

    周围的丫鬟嬷嬷们都捂嘴笑,笑得四福晋悄悄红了脸。

    康熙十七年,四爷都是郡王了,康熙明确命令他生小娃娃,他也不着急,说好了等福晋到十八岁,就是十八岁。

    四个皇子阿哥的婚期临近,皇家忙乎,四个新娘子家也忙乎各种婚礼用品,四爷也忙乎,闹得整个四九城都好似蔓延开一股子喜气洋洋。朝廷上风平浪静,都以为皇上这次还是温和手段。

    康熙还是在畅春园住着,领着太子、大郡王、郡王、五阿哥、六阿哥、七阿哥、八阿哥一起,商议怎么处理这次的山西大案。

    温保和甘度鉴于功劳死罪去掉,但需要赔付上贪污的银子。新任山西巡抚孙毓璘包庇,试图行贿查账钦差,行贿不成行刺,斩首示众!

    可是判决只是判决,死罪好办,咔嚓一下脑袋落地就成了。银子那?

    温保和甘度哭喊着没钱,你咋办?

    要保住朝廷的颜面,皇家和老臣们之间门的情分,还要挖出来银子,表达朝廷对官员们的信任和“有肉一起吃的仗义”……这真的有点难。

    尤其康熙是一个重视自己名声的人,凡事讲究一个“仁义”。

    一连天,兄弟们咬牙坚持着分析各种情况,查清各种关系牵扯,就连太子都专心办事,生怕办的哪里不周全要他四弟真被人套麻袋。

    始作俑者之一的八阿哥,第一个受不了了。

    他们的汗阿玛,一贯宽和仁义的,居然真要严惩贪污?八爷有点接受不能。

    而且,就这点事,到了雍正的手里一句话就成了。

    汗阿玛他真不是会抄家的皇帝。

    八爷突然意识到,抄家也是要有能力的,不是康熙想抄家就能抄家的,忙抽空来请教混蛋四哥。

    一大早的,四爷正在内务府检查婚礼用的大雁,八爷小跑上来,热情地行礼:“弟弟给四哥请安。”

    他手里举着一个身扎彩带的大雁一手检查翅膀,一掀眼皮:“有事?”

    “有事。不着急。等着四哥。”有求于人,八爷比平时还热情几倍。

    纳采礼的大雁很重要,马上九阿哥的纳采礼开始了,四爷最后检查一次,确定是活泼的,机灵的,放了心,交给前来的礼部官员。

    内务府总管凌普亲自端来一个脸盘,四爷去洗手,八爷一路跟着,发现四哥净手完毕立即送上毛巾。

    “谢谢八弟。”

    “弟弟应该的。”

    四爷眼睛一眯。

    八爷跟着四哥慢悠悠地散步,乌龟挪步,越是克制自己的心急,越是心急。

    一般来说,贪污腐败在官员犯罪中是占大多数的案件,犯案率高,危害面十分广泛,从高官要员到猾胥小吏,从皇宫内院到村镇集市,有权的地方就有贪污现象存在。

    对于康熙朝来说,此时国家安定,经济繁荣,盛世在望,由于经济的繁荣与贪官污吏同在,要稳固大清江山,就必然要整饬官吏队伍,只有狠狠地整治贪官污吏,才能促使经济得到繁荣,这可以说这是相辅相成的同一事物的两个面。

    察吏是康熙的重要治政内容,而惩贪又是他最下功夫的一项政治活动。正因为做到了这一点,康熙一朝的早中期,是政治最为清明的一段时期,推动了大清经济走向繁荣,而如今的繁荣也开始推动官场贪污横行。

    八爷心里头琢磨着如今的局势,偷偷窥四哥一眼,混蛋四哥走路很慢,慢的好似在和这座畅春园一起玩耍一般,看牡丹花丛中的一只蝴蝶,也能看半天。

    兄弟两个漫步湖边,周围也没有其他人。八爷觉得四哥的心情应该是好的,试探地开口:“四哥你记得,在亲征噶尔丹的过程中,汗阿玛借机两次西巡,最远到达宁夏地区,对山西、陕西等沿边地区的情况得以普遍了解?”

    “嗯?”

    “就是在慰问民间门疾苦的时候,汗阿玛发现当地兵民居住条件非常差,住土屋窑洞里,田地贫瘠,大多是沙碛地,庄稼长得比内地差得多,当地百姓的生计十分艰难;相比之下,那些高高在上的文官向百姓无止境地加派钱粮,武将则克扣士兵月饷,不仅仅如此,有时还有名目繁多的科派和压榨行为。他还心疼地说:‘如此严重的科派,老百姓怎么能够忍受得了呢?’”

    “嗯?”四爷瞅着桃花堤上的桃花开得好,从腰上的荷包里掏出来一个小剪刀,要剪花。

    八爷知道四哥要剪花送给四嫂小四嫂们,牙疼,胃疼。谁能想到上辈子那个忙到孩子都顾不上生的雍正,这辈子真学会浪漫了那。

    八爷瞅着混蛋四哥认真选花枝的架势,很机灵地接着剪下来的花枝,再接再厉:“四哥,山西、陕西百姓在交纳钱粮的时候,每两税银还要加派火耗达到二钱不等;从税银两的总数上看,山西一个省份,除了七十万税银以外,还要加派十几万两火耗银。但那个时候,汗阿玛心疼百姓们,自己忙着打仗,还念着老臣们的功劳和情分,只给与警告。”

    “嗯。”四爷看一个枝头的花儿好,伸手一够,拉了下来。

    “到康熙十五年年底,山西巡抚温保由于丁忧暂时离职回乡,汗阿玛借机将内阁学士倭伦升补为山西巡抚,以温和的方法撤去温保的职务。可是不到半年,汗阿玛得知倭伦上任以后,不但不严肃查处官员的贪污行为,反而包庇属下知府亏空库银仓米之事。当即又把官位还未暖热的倭伦连降级,调到其他地方待用,布政使齐世武也因为这件事降一级调用。专门调去孙毓璘这个汉臣清流去山西,却没想到,山西蒲州府百姓不堪官府重压,发生民变……”

    “弹劾温保这件事,弟弟本来以为四哥来处理。四哥,弟弟一直以为,汗阿玛的手段是温和的。大臣们也这样以为。”

    八爷望着一朵桃花,晃了晃神,抿唇笑了笑。

    “去年闰月,汗阿玛以年龄衰老,不能胜任为理由,将陕西巡抚党爱、按察使纳垒劝退。

    得知甘肃巡抚郭洪在地方压迫百姓过甚,但没有明确的证据,便以郭洪没有前往行营朝觐为理由将其断然革职,刑部拟定处以枷责,发往黑龙江当差……”

    山东去年一年受自然灾害非常严重,百姓多受饥馁之苦,对朝廷怨声载道。可是山东省的巡抚李伟却像局外人一样,不向朝廷奏报情况。康熙知道后,就以不体恤百姓疾苦的罪状,革去了他的职务。

    云贵总督王继文来京城进见,因为没有陈奏所属官员是否贤能方面的事务和治下百姓的疾苦,就被康熙规劝退休,以温和的方式罢免了他的职务。

    类似的年老而且只是在官场上混日月的官员,在这次都被命令退休。其中直隶巡抚沈朝聘就是因为年纪大而且疾病不断而被勒令退休,让原来担任河道总督的于成龙兼任直隶巡抚职务。

    对于有贪污嫌疑或有这方面违法行为的官吏,康熙更要给予严肃地处理。两年的时间门里,康熙几乎将山西、陕西以及甘肃个地方的巡抚、部分布政使、按察使撤换了一遍,借此达到惩治贪污腐败,安定民生的目的。

    这个地方被整顿的官员虽然都是他信重的八旗官员,都有很大的功劳,但他丝毫没有顾及情面,表明了整顿严酷科派官员的极大决心。

    “可是这还是温和的手段。银子那!关键是银子的去向,汗阿玛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八爷愤愤不平,和上辈子的汗阿玛,“一样!”

    “可是这一次,弟弟真的很惊讶。”八爷期待的目光看着四哥,希望他能给解惑。

    上辈子,康熙也是这样的帝王手段用尽,却不触及根本。也是从这时候起,他越发地维护老臣们,爱惜自己的“仁义”的名声,各种宽容纵容……导致吏治严重腐败,大好的朝代国库一两银子没有,官员们天天歌功颂德,不再说真话,康熙也不想听真话了……

    四爷剪下来一个花枝放到他怀里,继续寻找花枝,认真的模样眼睛半合,春日的太阳光落在他的眼睫毛上,涂上一层亮亮的金光。

    “巡抚和主管一省财政的布政使互相勾结,通同肆意妄为,整个省份都会受到危害。更会危害到朝廷安稳。换人是必须的。”

    “至于汗阿玛这次,多方面的原因引起的,大清不同以往了,汗阿玛自然也要变化。”

    八爷闻一口怀里桃花的香气,一眯眼:“四哥你确定?”

    “确定。”

    “上任已故的四川布政使卞永式在征收钱粮的时候,每两加派火耗银达到一钱二分,共超征白银四十万多两,与巡抚能泰瓜分为己有。这件事汗阿玛要是知道,会怎么处理?”

    “巡抚能泰判决处绞刑,拘监起来秋后处决,布政使卞永式因已经病故而没有议定判决。”

    “那四哥,汗阿玛都琢磨天了,还在想办法。”

    “只要有心,总有办法的,你急得什么?”

    四爷淡淡的一个眼神。吓得八爷小脸一白。

    “我,我,还准备了下一个方案。马上要开始了。汗阿玛再不处理,就要碰一块儿去了。”

    “……”

    “我要拉索额图下来。”

    “……”

    “这次的事情,汗阿玛还是没有发作索额图,但已经知道索额图的更多罪状。我的第二个计划,就是索额图的妹妹,嫁给明珠做续娶福晋的那位醋坛子!”

    四爷真服气了八弟,有时候。

    真的。

    月刚过去,康熙的完美方案刚有点头绪,正要着手挖银子的时候那,四九城爆出来一件大事。

    容若的母亲,老福晋去世后,明珠续娶了他的初恋情人·守寡的赫舍里氏。闹出来大事了。

    四九城传疯了。

    有鼻子有眼的。

    有一次,明珠早晨洗脸,一位丫鬟前来伺候,明珠看到了丫鬟的手,说了一句:“你的手真白”。结果,等明珠晚上回家的时候就收到了一份意外的惊喜,竟然是那位丫鬟被砍下的双手,真是让明珠倒吸了一口凉气。但是,明珠也无可奈何,谁叫老婆脾气火爆呢。

    有一次,明珠称赞一位侍女,说那个侍女的眼睛真好看,说完之后,才意识到这下又惹大祸了。不出意料,晚上,明珠又收到了一份特殊的礼物:那个侍女被挖下来的双眼。明珠不由得心想:这简直就是惨无人道呀,我也没做什么呀。但是他却又无可奈何。

    碰巧,那位被挖去双眼的侍女的父亲也在纳兰府上打杂,看到女儿遭受此等劫难,心痛难忍。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那位父亲手里拿着一把菜刀,闯入明珠老婆的房间门,摸索到床榻,上去就是一顿乱砍。就这样,凶悍无比的纳兰夫人就这样魂归黄泉了。

    整个四九城都轰动了。

    康熙气得失去了理智,手里的花神杯“砰”的一声掉在地上摔的稀碎。他怒极大喊着:“梁九功你去刑部,就说朕要抄家!抄家!”

    赶紧的转移百姓注意力,能转移一点是一点啊。

    “要索额图滚来!”康熙怒吼着,一个激灵:“再派人快去喊四阿哥。”

    这个时候,康熙很是指望四儿子的鬼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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