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遇到同样去请安的十七阿哥胤礼,  哥俩说着话,四爷夸他:“脸上长肉肉了,继续努力。”胤礼嘻嘻笑,抱着他的猫头鹰,  眼巴巴地看着四哥。

    “四哥,  十五哥、十六哥都跟着汗阿玛出门了,我下次能去吗?”

    “能。”

    “谢谢四哥。”

    摸了摸猫头鹰的羽毛,  胤礼显摆:“四哥,  小鹰儿睡觉了。你看,  弟弟长胖了,  他也长胖了。”

    四爷伸手捏捏他长点肉有点红晕的面颊,伸手摸摸猫头鹰的羽毛和肌肉,  大手揉揉他的脑袋:“夜里要给它多飞一飞,  这胖的一身肉,羽毛还不够结实,  以后还怎么飞?”

    看看自己怀里的小鹰儿,胤礼很舍不得要鹰儿夜里多飞,但是四哥都说了,  只能很是不忍心道:“四哥,  弟弟记住了。”

    四爷因为他可爱的小模样一乐:“要是不忍心,给它找个伴儿?”

    “谢谢四哥,弟弟不能陪着它飞,  给它找个小伙伴。”胤礼眼睛亮了起来,  摸摸怀里鹰儿的毛脑袋,  一脸的欢喜。“给你找一个漂亮的伙伴,和你一起飞高高哦。”

    “给四爷请安,给十七爷请安。”一道声音响起,  原来是刑部侍郎官和进京叙职的施不全。

    侍郎官和施不全快走几步上前,恭敬地打千儿行礼,一起身,笑着和四爷一对眼,笑哈哈的。

    “四爷,尚书大人要我来问问,包头的案子。”侍郎官的意思,这样的案子全国第一例,您到底要办到哪一步,您老说个话。

    “哦~~是不是觉得一万两银子的案子太小啊?”四爷乐呵。

    “哪儿敢那?”侍郎官讨饶。“四爷,就是怕我们想的不周全,前来请教您。”

    胤礼乖乖地站在一边,看着这个人和四哥说话。施不全也在一边笑着听着。四爷笑一笑:“这件事,要处理好了。大清的工匠们越来越多,江苏安徽过去的匠人都这样被欺负,来自高丽日本其他地方的匠人,工薪更低,……爷知道但凡做生意都是为了利润,工钱也给出去了。这样,抓住了那个包头,要他将贪污的工钱都吐出来,罚款蹲大牢。”

    侍郎官还是笑:“四爷,下官记住了,一定抓住了。”一万两银子的案子,花费衙门的力量去抓他,花费都要几千两,可他不能诉苦啊,这不是显得他没有能力?

    四爷一指他身边的施不全:“不知道怎么操办,问问他。”

    侍郎官眼睛一亮:施不全鬼主意多啊。施不全迎着好友期待的眼睛,苦笑:“四爷,臣只是来京叙职的。”

    “哦~~从江南淮徐道来的?爷以为你这次进京不走了。  ”

    “四爷,臣也听说了要调臣回京,臣也不知道。”

    胤礼眨巴眼睛伸手拽拽四哥的衣襟,看向四哥。四爷一转头微笑:“你知道什么?告诉我们的施不全施青天。”

    胤礼:“我昨天陪汗阿玛散步,吏部侍郎杜默臣来说,湖南按察使职位空缺,朝廷大员们都推举施世纶去就任,大学士伊桑阿也来报奏,汗阿玛说:“施不全为官非常廉洁,早就想给他升官,可是江苏老百姓每次都苦留他,朝廷也为难啊。”

    “噗嗤”,刑部侍郎没忍住笑了出来。

    施不全倒是没有失望的情绪,眼里有一抹感动,乐呵呵地笑:“江苏老百姓的情意,要臣惭愧。”

    四爷因为他的态度点点头,笑道:“爷也听说了,据说因为朝廷老要你呆在江苏,其他省份的老百姓都有意见了。”看一眼抖着肩膀直乐呵的侍郎官,训斥道:“多和施不全学一学。”

    侍郎官忍住笑,严肃回答:“谨记四爷教诲。”还是笑。

    两个官员告退,四爷和胤礼继续挪步。

    胤礼眼睛骨碌一转,小小声地说:“四哥,汗阿玛还说,施不全做官好,但是他遇事偏执,普通民众与诸生打官司,他一定会袒护民众;诸生与缙绅打官司,他一定会偏袒诸生。处事一定要公正无私,岂偏执行事?还说,过于护着弱势的一方,会造成谁弱谁有道理,这是不对的。汗阿玛决定,像施不全这样的官员,将钱粮一类的事情交给他则正好合适,按察使不合适。”

    “嗯,四哥也觉得,管着衣食住行的布政使更合适他。”

    胤礼重重点头,又问:“四哥,为什么老百姓要留着他不给走?他是好官,好官应该升迁。”

    “因为呀,大清太大了,目前出门还不方便,坐马车、骑自行车……离开了江苏,再回去看一眼,估计要很多年以后了,老百姓不忍分离。但是,就好像你和小鹰儿一样,该给他飞就要飞。”

    胤礼的心肝儿一跳:“四哥,弟弟记住了。一定给它飞。”

    “嗯,四哥听说你进学了,学习刻苦,这很好,但要注意劳逸结合。下次四哥再听你老师说,你又夜里不睡读书,四哥就要老师给你放假一个月。”

    胤礼吓得小脸一白,仰着脑袋眼巴巴地求饶。

    “四哥,四哥,弟弟再也不敢了。四哥,弟弟已经休息十五天了。”

    “哦,才十五天啊?”

    “四哥,十五天啊,十五天。四哥,弟弟每天都有睡足四个时辰,还有午休那。”

    “这么乖?”

    “弟弟乖。”

    胤礼点头如小鸡啄米,不敢说四哥要求他玩乐,是不对的,好孩子应该专心学习的。

    四爷揉着他的青瓜脑门,直乐呵。

    “你还小,这次出门不能去。这样,四哥明儿带你出宫玩一玩。”

    胤礼的眼睛“刷”的一亮:“谢谢四哥。我早就想出宫玩了。”

    兄弟两个说着话,胤礼一路上叽叽喳喳地说着,他这三天都做了什么。四爷安静地听着,时不时接一句。

    到了宁寿宫,皇太后、皇贵妃、德妃正对着弘晖逗笑,还不够年龄进学的几个小侄子小侄女都在。兄弟两个打千儿行礼,侄子侄女们给他们行礼,分别落座,皇太后欢喜地笑着:“你们来的正好,我这里新做好的草莓夹心马卡龙,尝一尝。”

    “谢谢皇祖母。”

    哥俩坐下来,洗漱净手,一起看着弘晖拿着一个马球棒棒球的白色小圆球,努力地放到一个小盒子里,盒子里有一个个格子,正好够放一个圆球。

    这对于成人来说很简单,对于弘晖来说,是一件很大的很大的差事。

    瘫坐在地毯上,鼓着脸,认认真真的小模样,双手捧着球,颤颤巍巍地一落下,没落到格子里,看一眼,有点迷糊。

    周围响起来鼓掌声,好像都在夸他,他又来劲儿了,一弯胖腰捡起来,再继续。

    胤礼看得目不转睛,脸上的表情比弘晖还紧张。

    四爷用小银叉子叉一个小饼干给他:“尝尝。”

    自从这法国传过来的马卡龙夹心后,以其缤纷的色彩、清新细腻的口感和小巧玲珑的造型,博得大清女子和孩子们的深重喜爱。胤礼用了一口,点心刚出锅,还热乎,吃的他眉开眼笑,再去看弘晖玩投球,就放松了下来。

    四爷看着也高兴。

    自觉胤礼爱操心的性格,需要好好地管一管。出来宁寿宫,因为皇贵妃和德妃都在,他准备的请安时间一下子富裕了,拉着胤礼一起去景仁宫看看良妃。

    良妃见到他很高兴,听他说府里的人都好了,欢喜地直念佛。

    “以后可要小心着,我们先护好自己。”良妃很担心他。

    “母妃请放心,胤禛记得了。”

    说了几句话,兄弟两个一起去储秀宫看宣妃和敏妃。

    康熙三十九年大封一次,十四阿哥以上的皇子生母都被封为妃或者嫔,但十四阿哥以下的皇子生母,还是贵人。

    胤礼好奇地问:“四哥,等我长大了,母亲就是妃嫔了吗?”

    “对,所以你要好好地长大,长得结结实实的。”

    “四哥,弟弟一定不在夜里看书了。”

    关系到母亲的位分,胤礼越发重视了四哥的“无礼”要求。

    去看宣妃和敏妃,得知敏妃身体不利索,四爷很是重视:“母妃,太医院的林太医对于妇科不精通,胤禛要刘声芳来给你看看。”

    敏妃不在意:“就是前两天下雨受凉了,出汗捂一捂就好了。”

    宣妃皱眉:“可能是腿上不舒服。年纪大了,膝盖风湿。”

    一听膝盖风湿,四爷眉心一跳:“两位母妃切莫大意,膝盖风湿不是小事。”

    四爷心里琢磨着十三弟的腿的问题,也是最受凉不得的,担着心出来储秀宫,和胤礼道:“四哥陪你去看看宜母妃,再去看看你额涅。”

    “谢谢四哥。”

    胤礼很感激。

    他生母是陈贵人,包衣宫女出身,二等侍卫□□阂之女,家境极其普通,只因长得美,性格好,被选了侍寝。但她不善言辞,也不会来事儿,人不受宠,虽然皇贵妃和宜妃都照应着,但毕竟位分低着。

    四哥带着他去见皇祖母、皇贵妃、母妃们,偶尔陪他一起来看望两个母亲,这就是抬面子,不管是伺候陈贵人的宫女太监,还是内务府负责发放东西的管事,都不敢怠慢了陈贵人。

    四爷见到宜妃,说了几句话。见到陈贵人,难免再次叮嘱:“十七弟很好。贵人切莫要他再辛苦学习,再休息几天陪着贵人,明儿跟胤禛出宫玩一玩。”

    陈贵人低着头,恭敬地答应着:“记得了。定要他多玩乐。”

    胤礼在一边嘿嘿笑。

    他生母总担心他读书不好,其实他每次面对母亲也有压力。

    “读书是劳逸结合,会玩才更会读书。每天夜里四个时辰的睡眠,加上午休,一天至少保证九个小时。”

    陈贵人看儿子一眼,因为他眼里的欢喜,心口一疼,答应道:“记得了。”

    年轻妃嫔的住处,四爷不好久待,说了两句话就离开了。

    陈贵人和儿子说话,听说他要再养一只猫头鹰,他四哥提议的。还说明儿出去玩,她有什么喜欢吃的给带来,叭叭叭的小嘴说个不停,不由地放了心。

    她一开始担心儿子的前途,要他拼命读书,乖乖的不要顽皮。后来确定,不光是六贝勒照顾儿子,还有四爷也喜欢儿子。虽然四爷总是要儿子玩乐。她看着儿子开心,又担心儿子读书不好被嫌弃,就告诉他读书好才是好孩子。

    她知道被宠着后,再被放弃的滋味儿,就想要儿子永远不被放弃。哪知道儿子本就乖巧,被她一催,夜里也读书,这个年纪,身体哪里吃得消?幸亏四爷发现的早。

    母子两个小声地说着话,小宫女领着慈宁宫的一个大宫女进来,大宫女拎着一个食盒。

    “给十七阿哥请安,给小主请安。小主,太后娘娘说今儿做的马卡龙多,刚十七阿哥吃得好,要奴婢送来一些。”

    陈贵人忙双手扶住她,受宠若惊:“谢谢姐姐。点心是各宫都有吗?宜妃娘娘有吗?”

    “都有,宜妃娘娘那里也有,这个是给你的。太后娘娘说,十七阿哥这几天脸色好看了,继续好生保养着。”

    陈贵人这才敢接了,千恩万谢的。

    吃着美味的小点心,陈贵人满足地对儿子说:“是额涅想差了。以后你好生吃饭睡觉玩乐。”

    “哎。”

    母子两个其乐融融,去到太医院的四爷,和刘声芳嘱咐完敏妃的事情,又追问他:“十七弟的身体,到底怎么样?”

    刘声芳苦笑:“四爷,父精母血。十七阿哥的身体已经比之前好多了。”皇上快五十岁了,还能生孩子已经很好了,健康方面自然是比不上一般孩子的。可他面对四爷黑着的脸,只能苦着脸保证:“臣还有一个方子,安心保养十来年,和一般人身体一样康健。”

    这还差不多。

    四爷白他一眼。

    刘声芳苦笑:“四爷,那方子配出来太贵了。不是我不拿出来,一般人吃不来,暂时吃一吃又没有效果。臣时间长不开,忘记了。”

    “爷去和汗阿玛说,你尽管开方子,监督人每天熬着。”

    “一定一定。”

    四爷拿着他开好的方子,抬脚去了乾清宫。

    康熙正在和几个大臣围坐喝茶说话,王剡老师、徐元梦老师、法海老师……都在。

    四爷进来,彼此见了礼。四爷拿着方子给康熙看。

    “汗阿玛,十七弟的。要吃十年。”

    康熙纳闷儿,一个方子也拿来给他看?仔细一看,好嘛,一天两顿药膳,一顿要吃大约一千两银子。

    康熙捂着胸口,叹气道:“别告诉你十七弟,去找梁九功要银子给太医院。既然要吃起来,食材都选最好的吃。”

    “哎。儿子现在就去办。汗阿玛您放心,有其他要用银子的地方,儿子给补上。汗阿玛,儿子明天带十七弟出宫玩一玩,晚上要是晚了,就住在儿子家里。”

    康熙挥挥手:“准了,滚吧。”

    “儿子滚了。汗阿玛。弘晖在宫里住着。”四爷麻利地滚了。

    康熙看着他的背影气得慌,不光逼着刘声芳给胤礼开方子,还要弘晖住在宫里头,对几个大臣怒道:“老了,朕就想享受几天含饴弄孙,可你们四爷蹬鼻子上脸,朕变成给他看孩子的了。”

    几个大臣都笑,几位老师也笑。

    已逝的佟国纲的二儿子法海笑道:“皇上,四爷就一个孩子,疼着多一些,想要孩子跟在您的身边享受福泽那。”

    “嘿。”康熙摸着胡子,无奈:“朕这么多儿子,幸亏只有他厚脸皮做得出来。”

    那可不是?皇家那么多孙子,弘晖阿哥才这么大点儿,脸皮不够厚真做不出来。

    四爷找梁九功说了情况,梁九功找出来十万两银子的银票,吩咐小太监送给太医院,保证道:“四爷您放心,奴才一定盯着十七阿哥的用膳情况和睡觉情况。”

    “嗯,切记吩咐伺候的人注意要他安心,不能烦心和操心。你们十七爷,才多大的人就是操心的性子。”

    “四爷,奴才都记住了。”

    点点头,四爷伸手拍拍他的肩膀,有点重。

    梁九功看着四爷的背影,满心疑惑这个“拍拍”的意思,想不出来,低头一看手里的单子,心想,十七阿哥能受到四爷的关注,也是他的福气了,一天两千两银子的药膳,十万两银子只够吃一年的,这不光是福气啊,还是天大的福气。

    四爷在宫里转了一圈,抬起手腕看看时辰,马上午时了,待要去工部午休,一个陌生的小太监匆忙跑来,惊慌失措的。

    “四爷,四爷,您快去看看。御花园,御花园。”

    四爷甩开轻功就跑,还没到御花园,就听到熟悉的压抑的哭声。

    到了一看,十五阿哥和十七阿哥围着十六阿哥呜呜地哭着,看见他来了,“哇”的一声大哭出来。

    “不怕不怕,四哥来看看。”四爷上前一看,十六阿哥躺在地上,脸白的吓人。从荷包里掏出来一枚救命的药丸子,撬开嘴巴给服下,嘱咐道:“我带着他去太医院。”抱起来用右手护着他的心脉,直奔太医院。

    两个弟弟在后面跟着跑,一边跑一边哭。

    四爷抱着十六阿哥飞奔到太医院,太医院的人都吓到了。

    几个精通儿科的太医匆匆赶来,施针救治。

    后面跟来的十五阿哥和十七阿哥人来了,围着四哥还是“哇哇”地哭:“四哥,四哥,哇哇……”

    “不怕不怕啊。四哥在那。”四爷听出来哭声里的恐惧,哄着两个弟弟,试图要他们安心下来,可是很显然,八岁的胤禑和五岁的胤礼,都吓坏了,小手抓住他的衣襟,哭得声泪俱下,整个人都是一抖一抖的。

    一直到一个太医学徒出来说:“四爷、十五爷、十七爷,十六爷的身体没有大碍,休养一段时间就好了。……”因为两个小阿哥的哭声,红肿的眼睛,四爷的暗示,后面的一句话没有说出来。

    胤禑和胤礼听了他这话,果然人放松了一点,“哇”的一声一起抱着四哥嚎啕大哭。

    这般哭出来了。四爷总算放了心。

    十六阿哥用了药,躺在病床上睡着了,脸上肿起来一块,高高的,馒头一样。

    人没事,救命的药丸子护住心脉,只是他被吓得狠了,严重地伤到心神,在睡梦中会惊惧地起身,口吐白沫,全身抽搐。

    四爷一直守着,遇到他在梦里哭喊抱在怀里安慰着,夜里胤禑和胤礼躺在另一张病床上睡着了,他趴在床边打盹儿休息一会。

    暂时还没有人敢去告诉康熙。

    听说消息的梁九功悄悄地来看了几次,伺候康熙睡了,再过来一趟,看着四个皇子阿哥睡着的脸,拿着一个厚毯子给四爷盖上,心里轻轻一叹。

    十六阿哥胤禄的左边耳朵,会有一点听力的问题,目前太医们还不敢确认具体情况,只能尽量照顾着。

    十六阿哥,是被太子打的。

    猛地一个耳光,太子打小练武的力道,又是气急败坏没有控制的情况下,再加上十六阿哥六岁的年纪,完全不防备,当时就被打的昏了过去。

    太子没想到会这样严重,出了气,抬脚就走了。

    同在御花园摘花,见到太子的身影,本来要过来给太子行礼的胤禑看到了,吓得六神无主,哭也不敢大声哭。

    还是路过御花园的胤礼,吩咐一个稳重的小太监,去找他四哥来。

    第二天上午,几个太医再次会诊,确定十六阿哥被打的严重,近期半边脸面瘫、头痛、头部肿胀、恶心呕吐、吃了药就吐等等情况会很频繁,后面好了,耳鸣耳聋也是一定的,只能尽力缓解了。

    暂时不敢要十五阿哥和十七阿哥知道,更不敢要十六阿哥知道。四福晋派苏培盛送来吃食和衣物,四爷哄着两个弟弟回去东三所洗漱换衣服,哄着胤禄用了药,等他睡着,赶紧地收拾自己。

    八贝勒胤禩匆忙赶来,看见他躺在小榻上睡得香甜,苏培盛打着手势四爷睡着了,轻手轻脚的,也不忍心打扰他。

    走到十六阿哥床前看看这小子凄惨的模样,不由地心疼一咪咪。一个小学徒来诊脉,说是发烧了,不停地用冰包冷敷着脸。吩咐自己的小厮王柱儿去找来脉案看了两眼,看得他越发皱眉。

    下面的几个年幼弟弟,包括刚出生的十八阿哥,十六阿哥的身体最好,人也聪明,老师经常夸他数学好,音律好。康熙难免多喜欢几分。

    宠的他有点飘了。正好因为自己的动作,太子心里头火气大着那,不知道怎么骂江南文坛的人是喂不熟的白眼狼。见到了这哥俩:被李煦推上来,外祖父在曹寅手下做县令的曹寅一系皇子,新仇旧恨的,肯定有火气。

    太子不是忍气的人。

    十五阿哥打小被德妃养的老实巴交的,但十六阿哥飘起来的态度……

    太子这一巴掌下去,哎……

    床上的十六阿哥模糊醒来,又好像没有醒来,牙关紧咬全身抽搐着,睡梦中的四爷一个腾跃起身,鞋子也没穿跑过来迷糊着来哄着:“十六弟不怕不怕。”他才稳了下来。

    八爷看着四哥困得眼皮都睁不开,心疼道:“四哥你睡一会,我来守着。”

    四爷拍拍他的肩膀,人躺到小榻上,闭眼就睡。

    八爷给四哥盖好被子,自己在床边的小凳子上坐下来,默默地看着十六弟。

    上辈子,胤禄也是因为太子的一巴掌,变成了半个聋子。

    这辈子,四哥很多事情都忘记了,他以为很多事情都变了,也没在意,没想到要他又挨了一巴掌。八爷这么一想,对十六弟还是有点愧疚的。毕竟太子对江南这么大火气,有他的成分。

    八爷记得,十六弟在雍正和乾隆两朝都颇受重用,担任一些重要职务,还曾食亲王双俸。除了老十三和老十七,就是他了。但是他吧,真就是不能宠着的人,一宠就飘起来。老十三和老十七相继去世,显摆出来他了。弘历那小子可不是他四哥,知道他的脾气时不时弹压弹压。正好借着打压他杀鸡儆猴。叔侄两个矛盾重重,胤禄犯拧巴,伙同老十二、宗室皇亲们,在乾隆四年,一起卷入“弘皙逆案”而被处罚,被停亲王双俸,罢了官。后来虽再次启用他,已不像之前那么受重用了。弘历对他的最终评价是:“惟务取悦于人,遇事模棱两可,朕看王乃一庸碌之辈。”意思是说胤禄只是个遇事装糊涂的废物。八爷做鬼的时候看见过这小子老了混吃等死装糊涂的模样,好在那时候还活着的叔伯不多了,弘历也顾着天家和睦的面子,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给他们安心养老了。这些人也记着了,弘历看着和气那手段比他们四哥还无情真乖了,混一个老年安稳。

    八爷不禁摇头。

    要说这小子后来有那么一个评价,也是因为太子的这个巴掌吓得。

    整个心理阴影了一辈子,唯唯诺诺的,胆小怕事。雍正在的时候,他知道他四哥顾着他,还能有胆气将分派的差事都做好。雍正一去世,就没有分寸了。

    八爷眯了眯眼,估摸着,康熙还不知道这个事情。太子知道了,可能也不会放在心上,还会骂四哥小题大作,骂胤禄装病讹诈。

    一个贵人生的皇子,谁会在意那?

    康熙知道了,也就骂太子几句,还能怎么着太子了?

    可是……滴水石穿啊。八爷眼见叶桂端着药碗进来,起身接过来,叶桂和小学徒一起扶着十六阿哥半坐着,手法利索地撬开十六阿哥的嘴巴,八爷一个猛灌,紧跟着快速给他顺着背,好歹要他咽下去。

    十六阿哥被药汁子苦的微微醒神,头疼发烧要他认不清人,口中小声地嘟囔:“四哥,你去休息。”闭眼,又睡了。

    叶桂因为小小的孩子受这份罪,很是叹气:“还要熬着两天,退烧了才能回去阿哥所。”

    “爷和四哥轮流守着,你尽管用药。”

    叶桂用手指着左耳朵,做一个闭嘴的动作。八爷表示明白了,将手里的脉案给他,看着他领着小学徒退出去的背影出了一会神,看见床头柜上有一本书,知道是四哥在看的,拿起来翻翻,勉强从图片里认出来,这是本解剖学的医书。

    摇摇头,要王柱儿给他找来一本新出的话本子《梼杌闲评》翻看着。

    天启宦官魏忠贤与明熹宗乳娘客氏互相勾结乱政、篡权。其文笔皆深极哀痛,血透纸背而成者,豪侠义气、温柔多情又耳软心活,且又狠毒、贪婪的魏忠贤,要八爷看得感触颇深。

    现在朝堂上,又有清流文臣提出来,将京城西山碧云寺后明太监魏忠贤墓及碑二座扑毁,大骂魏忠贤误国害了大明……眯了眯,不知道这次汗阿玛会不会答应。

    他正琢磨着那,梁九功进来了,热情地给他行礼,和太医小学徒打听十六阿哥的情况,听说是半聋,还有一点点听力,稍稍放了心。

    心里还在琢磨着四爷的那个“拍拍”的意思,四爷在睡觉,他正好有时间,就坐下来和八爷聊天说话等着,一眼看到他手里的书本,惊愕。八爷笑笑,故意翻开其中“辣眼睛的对食”一节给他看。

    吓得梁九功魂飞魄散。

    靠近八爷,压低了声音道:“八爷,奴才哪里敢有这个想头?现在皇上管着后宫严格那。乾清宫里头的宫女越来越少了,估计今年就要送走完了,只要小太监伺候。皇上还规定,以后宫女们夜里出来,必须两个人一起那。”

    八爷给他一个纳闷的眼神。

    梁九功脸上带着后怕,食指竖起来:“前一阵子,有一个宫女,在……请安的时候,眉来眼去的。还查出来,她朝外头送消息什么都送那。奴才管理不严,也被皇上罚跪一夜。”

    “……”

    八爷举着书本,给他一个警告的眼神,做出一个碧云寺的口型。

    梁九功气得差点跳起来。

    这帮子文臣就是爱找他们宦官的麻烦!

    怪不得四爷拍拍他,这是提醒他最近小心点那。

    梁九功气得白了脸,一低头,再看这本书,更气。

    这些文人的一支笔,妖言惑众胡搅蛮缠,魏忠贤都死了八十多年了,还要将明朝灭亡的罪名挂在宦官们的身上!

    八爷安慰他:“这书本不会刊印,全国的市面上也只有五百本的手抄本。”

    五百本也要梁九功够气的了,跺跺脚,指指心口,哭诉道:“八爷,奴才们冤枉啊。哪一群人没有好的坏的啊,怎么就骂奴才们那。”

    “也不是全骂,也写了优点的,谁没有优点缺点?算是半个史实的客观。”八爷给他一枚很是公正、“看热闹”的小眼神。

    “八爷哎。”梁九功哭诉着,可他还真拧巴上了,眼睛一转,身体前倾,嘀咕道:“八爷,奴才听说,那时候多亏了魏忠贤从江南收税,那要不天启时候朱家皇家就要要饭了,所以这些人就爱骂他。八爷,您可千万小心那群人,他们名下的土地铺子多的说出来吓死人,都是瞒着不交税的。”

    八爷牙疼。

    “爷谢谢你提醒啊。爷可不是你们四爷,有那个胆子。”

    “八爷,四爷也需要您帮衬着那。四爷做事直白,得罪人,正好需要一个唱白脸的。”

    “……梁总管,你行啊。这你也懂?”

    “嘿嘿,奴才天天跟着皇上,多少学一点儿。”

    “爷知道你的好意了。”将来你们四爷会丈量土地的。“现在刚罚一批贪官,暂时不能动了。不过你放心,谁犯了法,都有因果。”

    “那是。老天爷都看着那。八爷,奴才谢谢您,奴才先走一步。”

    “去吧。”

    梁九功赶紧地回去擦擦屁股,八爷继续翻着书。

    四爷睡得很沉,整整睡到下午太阳西落,他才醒过来,

    打着哈欠,看窗外太阳都落下去了,顺手接过来毛巾擦擦脸,醒了神。

    一抬头,发现递毛巾的是胤祥,胤禵正端着一个托盘:“四哥,先喝口水。”

    四爷迷瞪眼,端起来茶盏漱漱口,端着小碗用了几口白水,彻底醒了。

    看一眼熟睡的十六弟,看一眼十三弟和十四弟、十七弟:“你们怎么也来了?”

    一边的胤礼红着脸低头:“四哥,十三哥和十四哥逼问我的。”

    胤禵放下托盘,脸上带着怒意道:“瞒着别人就罢了,怎么连我们也瞒着?”

    胤祥将毛巾放进水盆里,给小厮端出去,沉着脸:“我们没看见十五弟和十六弟去无逸斋上课,去请假的小太监说是一起病了,到东三所只见到十五弟病恹恹的躺着,十七弟还支支吾吾的。”

    “我才没有支支吾吾的。”胤礼生气。

    “行。不是你,是你十五哥支支吾吾的。”胤禵难得哄着他一句。取笑的语气要胤礼更气,瞪大了水汽朦胧的眼睛看着四哥。

    四爷起身,拖着鞋子下榻,抬手给胤祥和胤禵各自一个响亮的脑崩儿。

    胤礼一乐。

    胤祥/胤禵捂着脑门控诉:“果然四哥有了更小的弟弟,就不疼我们了。”

    胤礼更乐,躲到四哥的身后,对他们做小鬼脸。

    “好你个小十七。你等着。”胤禵一瞪眼:有本事你永远躲着。

    胤礼伸手拉四哥的衣襟:“四哥~~你听。”

    四爷瞪一眼胤禵。

    胤禵:“……”

    胤礼嘿嘿直笑。

    胤祥乐了,瞧着他比以往开朗一点的模样,一把拽过来,揉揉脑袋捏捏脸:“叫十三哥。”

    “十三哥,十四哥。”胤礼讨饶,小孩子苍白的脸上因为玩乐多了一抹红晕,眉眼还是没有大精神的,胤祥和胤禵不由地又是心疼起来。

    “乖,十三哥和十四哥疼你。”

    八爷从外头进来,恰好看见他们抱在一起的亲近,四哥醒来正在穿衣服了,笑容温和。

    “我刚去太医院的膳房选了几样好菜,马上摆上来。”

    哥几个用了饭菜。

    四爷回家,十三和十四领着十七回去东三所,陪着精神不振的十五阿哥。夜里八爷守着在太医院,一个人面对时不时发烧醒来的十六,自嘲地笑,上辈子都是四哥一个人守着,十三陪着十五和十七,其他知道的兄弟们都避开,不想惹到太子,这辈子,自己的胆子也大了。

    可能是知道,最终boss是四哥吧,反正最坏的经历都经历过了。

    重生这么多年,八爷可算有点感受到重生人的福利了,笑到一半想起来,仇还是要报的。赶紧啊呸呸呸。千万不能被雍正的表面情意给迷惑了,他的心里,除了老十三,别的兄弟都是形式。

    这件事,一直到十六阿哥真的好的差不多了,梁九功才告诉康熙。

    五月十五的大朝会结束,回来乾清宫的时候,康熙疑惑地问:“怎么最近一直不见十六阿哥?”

    梁九功不敢再瞒着了,全说了。

    完全客观,不带一点主观的感情色彩。

    康熙听到十六阿哥骄纵,皱眉。听到太子打十六耳光,惊骇地站起来,听说胤禄在太医院躺了四五天,回来东三所一直养着,现在刚好的差不多,眼前一黑,人朝前一栽。

    梁九功忙扶住了,哭道:“皇上,十六爷好了。真的。太医说没有大碍。”

    好一会儿,康熙摆摆手,双腿发软站不住,他喘着粗气,坐下来,头疼欲裂。

    十六阿哥只是代为受气的,曹寅、胤禔、胤禩……江南士绅。

    康熙苦笑。

    “太子去看过了吗?”

    “……”

    “宫里的人都知道了?”

    “该知道的,都知道了。皇太后和皇贵妃赏了荣妃娘娘和王贵人好多东西,娘娘们都去看望了。”

    康熙默不作声。

    都顾着太子没有去看望的态度,只是去看了看荣妃娘娘和王贵人。

    “……只是半聋?”

    “半聋。偶尔听不清人说什么。”

    “他自己知道了?”

    “知道了。闹了好几天,几个皇子阿哥安慰着,现在情绪缓和了。”

    康熙心尖上一口气一松,人歪在椅背上靠着,眼睛望着虚空中的一个点。

    毓庆宫里的书房,索额图和太子相对沉默。

    索额图先忍不住。

    “太子殿下,您应该去看看。臣知道您生气,可是您应该做出来这个姿态。”

    “叔公,你变了。”太子冷冷的一眼,面无表情。

    索额图心里一窒,叹息道:“在家里蹲了两年,臣想了很多。臣的几个幕僚都鼓动臣,只有一个幕僚劝说臣。臣以往太不顾着名声了。导致臣倒下,多少人拍手称快。其实臣表面骂高士奇,背后却也从来没有捅他刀子。可是有时候啊,你使得人没有面子,比捅人刀子更招人记恨。”一抬头,眼光里不忍。“太子殿下,臣知道您生气,臣也知道十六阿哥母家出身低微,无需顾忌。可是,那毕竟是您的兄弟,您要做给别人看。”

    太子的脸色更冷。

    索额图皱眉。

    “太子殿下,您想想皇上啊。”

    太子还是沉默。

    索额图等着,等着自己站着两脚都麻了,还是没有等来太子的一句话,长叹一口气,行礼离开。

    五月了,天气开始热起来了,尤其今天太阳大得很,他抬头在前额遮着太阳,慢吞吞地走着。

    那个幕僚还劝说他一句:“相爷,您要注意您的家风名声啊。您是太子的叔公,您是相爷,您已经是位极人臣,什么也不需要顾虑了。可是您要开始给儿孙们考虑了,毓庆宫没有赫舍里家的女子,可能性的继承人是弘皙阿哥,下一辈,再下一辈,这话说得过了,说完这句话,我就走了,相爷您不想听,就当没有听过。”

    他真的走了,自己照着他说的去做,收获了好名声,正要再和他请教那,找不到人了。一开始自己以为他说走是说说的,毕竟天底下多的是人想做自己的幕僚,荣华富贵的谁舍得走啊。

    可人家是真的。前两天悄悄地走的,据说是游山玩水去了。

    没和谁说一声,府上送的金银珠宝美女美男,一个也没带走。

    索额图因为他的离开,静下来再一思量他说过的话,还真是吓出来一身冷汗。

    皇上防着赫舍里家那。

    就好像皇上不会再给佟佳家一个皇子。

    那太子那?

    太子也没有和皇上提出来,他想要一个赫舍里家的秀女啊。

    索额图几夜没睡。

    再一琢磨,康熙对付大臣们的手段,太子依旧稚嫩的手段,回忆当年自己陪着少年康熙夺权的血雨腥风,自己也是叹气。

    老父亲索尼在送侄女赫舍里皇后出嫁的时候说,赫舍里家的风光,到顶峰了。

    他一直不服气。可折腾这么多年再回头看,老父亲说的对啊。现在的赫舍里家,外人眼里风光,可哪有当年的风光?

    索额图想给后人留条路了。

    就算将来太子登基顾着赫舍里家,依照太子和康熙学的,对待外戚的打压拉拢利用……各种方法,赫舍里家一定比不上现在的佟佳家:佟佳家,可是有佟国纲这一员虎将拼命的,赫舍里家有吗?

    后继无人。

    名声还糟糕。

    没关系,他还身体好好的,他还能支撑起来。

    但他没想到,太子打了十六阿哥后,居然拧着脾气不去看望十六阿哥。打了就打了。他是皇太子。和曹寅之间新仇旧恨的,面对十六阿哥该有的脾气要有。而且是十六阿哥失礼在先,十六阿哥再有曹寅在背后,也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皇子。

    可太子打了人后,要做出来亲善的态度啊。

    一打一拉,这才是上位者的手段。太子明明知道。可他就是不要忍着这口气。

    索额图走到毓庆宫门口,到底还是不放心,思及康熙一直没说话的做派,心里头无端端的危机感,要他回来,找到一个眼熟的小宫女,给她一个红包,嘱咐道:“去找太子妃说一句话。”

    美貌的小宫女正是毓庆宫书房里最近得宠的一个。

    收了红包,又正好去太子妃面前炫耀自己的得宠,兴冲冲地来到后面的正院。

    太子妃正因为怀孕刚呕吐了一阵子,躺在里间榻上缓着气,听到小宫女进来行礼,娇娇气气地说:“索额图大人要奴婢转告太子妃,‘去找太子妃说一句话’。”一个愣神。

    挥挥手,要奶嬷嬷领着下去拿赏银,轻轻地叹气。

    身边的贴身宫女不忍心,上前劝说着:“太子妃,您现在保胎要紧。”

    “我知道。”经历的事情多了,太医一个劲地叮嘱千万要安心,太子妃已经不因为任何“公事”动情绪了。可是索额图都来劝说太子了,太子还是不听,她真不能不管了。

    一连两个吃了吐的折腾,太子妃蜡黄的脸上没有一点精神,胳膊一撑,想要自己起来,也没力气。

    “扶着我起来,给我梳妆。”

    太子妃要两个大宫女扶着自己,艰难地来到书房,太子正端坐在书桌后面,认真地抄写经文,虔诚中带着一抹冷意。

    太子妃突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五月要结束了。

    马上又是六月,皇太子的生日,赫舍里皇后的祭祀。

    她慢吞吞地转身,要奶嬷嬷准备厚重的礼物,几个大力太监抬着车辇,去东三所。

    太子妃去一趟东三所,代替太子看望十六阿哥,十六阿哥和太子妃道歉,说自己骄纵,求原谅,这个事情,总算是,表面上过去了。

    回来毓庆宫,太子妃瘫软在榻上,浑身一丝力气也没有。

    半聋。

    十六阿哥的听力,真的不好了。

    十六阿哥一个母家低微的小阿哥无足轻重,可是,皇上看的是太子的态度。打人就打了,气怒之下控制不住力道,十六阿哥也没有伤残,半聋不影响生活,关键是打完人后的态度!

    太子妃闭着眼睛,轻轻地喘着气,大宫女小心翼翼地给她除去头上的首饰,奶嬷嬷进来,看着太子妃浓厚的胭脂粉也遮掩不住的虚弱蜡黄,心里一酸,实在不忍心,可她不得不说。

    “太子妃,奴婢去打点着,给四贝勒府上送礼物?”

    良久,太子妃眼皮动一动,苦笑道:“幸亏嬷嬷提醒,我的脑袋不灵了。四贝勒照顾十六阿哥,嬷嬷你领着人,亲自送去。”

    “哎。太子妃您好生休息着。四贝勒和四福晋都是体面人,最是理解的。”

    太子妃艰难地点点头,说不出来一个字。

    四贝勒和四福晋是体面人,曾经她很庆幸太子和四贝勒关系好,如今她很恐惧。

    可她什么也不能说。

    这次,如果不是四贝勒,万一十六阿哥出来差池,……。

    奶嬷嬷出去了。她一动不动地躺着,脑袋昏昏沉沉的,宛若用尽了力气奔跑后的筋疲力尽,手指头都不能动一下。

    正院门口,李佳侧妃、唐佳侧妃等人都来打听情况,刚进来大门,听着一群小宫女请安的声音,正要拿出来主子的做派,被一个板着脸的老嬷嬷行礼拦住了:“几位主子请留步,太子妃睡着了,请改天来。”

    李佳侧妃保养得宜的芙蓉脸上,目光一闪,因为她陌生的面孔,通身的气派,心里猜疑,一时拿不准该是什么态度,一低头,伸手揩着眼角没有的泪水,一开口,语气里全是心疼:“嬷嬷快起来。姐姐睡着了?可是累着了?姐姐这么辛苦,怀着孩子反应大,还要处理宫务,可惜我们蠢笨,都不能帮上什么。嬷嬷,您好好照顾姐姐,我们先离开了。”

    说着话,真都袅袅婷婷地走了。

    老嬷嬷还是板着脸,等她们真走了,起身,转身进去屋子:她负责帮忙太子妃养胎。毓庆宫内部的争斗,不是她该管的,她也不想得罪可能是皇太孙弘皙阿哥的生母。

    另外一个嬷嬷看着毓庆宫里的情况,只能在心里叹气。

    弘皙阿哥都这么大了,长得好,学习好,皇上和太子都寄予厚望。这李佳侧妃能不抖起来了吗?一个是趁机争权,一个是打扰太子妃,就是要她不能安心养胎。

    太子妃在大宫女的巧手按摩头部下,睡着了。

    奶嬷嬷去了四贝勒府上,一番说话,彼此都亲热的很。四贝勒不在府上,弘晖阿哥在宫里头,府里的热病也都好了,四福晋正是有点时间的时候,拉着她说了好一阵热乎话。

    还说:“家里头出了事情,好些日子没有进宫了。听说太子妃嫂嫂在养胎,我一直想去看看。嬷嬷和太子妃嫂嫂说,等我家里收拾利索了,就去看嫂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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