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国维听说四爷来了,  脑袋在病床上一转,恨声道:“他来做什么?”

    老福晋正照顾他用药,闻言,  气怒道:“四贝勒就是来看你笑话的,  怎么滴?”

    佟国维:“……”“老了老了脾气越发大了,怎么滴?”

    老福晋将明明是奶汤的药碗朝小桌上一放,  冷笑道:“就脾气大了怎么滴?就你能发脾气?”

    老两口瞪眼,  谁也不让谁。

    身边伺候的老嬷嬷眼见两个老主子日常吵架,  忙提醒道:“老爷、福晋,四爷还带着弘晖小阿哥那。”

    “哎吆吆!”老福晋猛地起身,  精神抖擞,“你个老奴才怎么不早说?”抬脚就出去病房。

    佟国维看着老妻的身影,  傻眼了。他也想起来,  可他“病重”啊。

    “弘晖小阿哥真来了?”佟国维看着房门的方向,  不甘心。四爷来看他笑话,  还带着弘晖阿哥?

    “真来了。老爷,弘晖阿哥长得好那,跟那春天的小苗儿似的水灵着。那胖的啊……”老婆子手脚比划,  一脸的慈爱:“白白嫩嫩的肉团团穿着大红鲤鱼袍子,跟那金童一般。奴才看着,  就想抱那。老爷,  弘晖阿哥跟着四爷去承德三个月,老奴都想那。”

    佟国维越发心痒痒了。

    不管他多么讨厌四爷,他都不得不承认,  四爷是女儿的儿子,弘晖是女儿的孙子。

    而且,四爷讨人厌,  冷酷无情。弘晖多可爱啊多胖乎啊。哎吆吆,冲着你一笑,你所有的烦恼顿消,笑的合不拢了。

    佟国维眼巴巴地看着房门的方向,盼着弘晖小乖乖的身影,嫩嫩的小嗓门呼喊:“曾外祖父,弘晖来了哦。”

    “快,打开窗户,散散空气里的药味儿。再去拿来弘晖喜欢的奶汤点心。给老爷拿来镜子,好好地梳头发。”佟国维连声吩咐,自己起身半坐起来。一个青衣小厮笑着上前扶着老爷坐好,搬一个小梳妆台放在床上,给老爷打理仪容。

    “躺着这么几天,人胖了,也没精神了。”佟国维照着镜子嫌弃自己,又说:“拧个毛巾,老爷擦擦脸。”

    小厮:“老爷,您放心,您还是红光满面,精神着那。老爷您的头发多着那,前几天奴才看着明珠大人的头发,那连老爷的一般多都没有。”

    “那是,老爷身体好着那。老爷还能吃肉。那明珠,吃个肉就喊着牙齿晃动了。”

    小厮重重点头:“老爷还能抱起来弘晖阿哥那……”

    说到一半,一个脆脆的小奶音响起来。

    “曾外祖父,弘晖来了。”

    佟国维一转头,就看到最讨厌的衣冠楚楚·四贝勒的身后,一个胖孩子好似一道光,“咚咚咚”地朝自己走来,小步子和他阿玛一样。

    哎吆吆,佟国维一掀被子起身,伸胳膊下床迎着,一把抱在怀里,口中喊着:“曾外祖父的小弘晖幺。”

    “曾外祖父~~”弘晖冲抱住佟国维的胳膊,小奶音喊着:“曾外祖父,弘晖老想您了。”

    “曾外祖父也老想我们弘晖啊。”

    “曾外祖父,弘晖来看您呀。曾外祖父,弘晖给您带来礼物呀,承德的特产驴肉呀。”

    “还有驴肉啊。曾外祖父最喜欢吃的。”

    “弘晖知道哦,阿玛告诉弘晖哦。专门带来的哦。”

    佟国维喵一眼最讨厌的四爷,装出来病弱的模样要行礼。四爷关切的双手扶住:“承恩公免礼。承恩公身体不适,请到床上躺着。”

    佟国维脸皮一僵。弘晖拉住他的胳膊,胖脸上和他阿玛一样的关心之情:“曾外祖父,你不舒服?吃药药哦?痛痛啊?弘晖呼呼。”

    弘晖就是贴心!“哎呀,曾外祖父有点多头疼。”佟国维捂着脑袋顺势坐下来,弘晖心疼地给呼呼头。

    “曾外祖父,药药苦啊,弘时弟弟病病,哭哦。曾外祖父最勇敢。不怕哦。”

    弘晖阿哥学着父母关心弟弟的模样,小大人地板脸鼓励。他还是个小话痨,一高兴就话多。长得喜庆胖气,板着脸也是喜气洋洋的小模样,佟国维捂着胸口,一把将裹着春风春光浑身发光的小胖孩子抱个满怀,忽视那活阎王取笑的俊脸,笑得一张老脸菊花朵朵开。

    “曾外祖父来颠颠,哎吆吆,我们弘晖真康健。”

    “弘晖胖哦,曾外祖父。”弘晖仰着胖嘟嘟的小脸蛋儿,伸着胳膊给曾外祖父看自己的肉肉,望着曾外祖父,大眼睛忽闪忽闪:“曾外祖父也胖哦。”

    咳咳咳。“病重”了还长胖了什么的,大误会啊。

    佟国维抱着胖孩子,坐到小桌子边,瞅着孩子黑宝石一样耀眼璀璨的大眼睛,悄悄说道:“弘晖啊,这发胖,是曾外祖父的小秘密。”

    弘晖瞬间眼睛瞪圆,圆溜溜地看着他:小秘密!

    “咳咳。”佟国维面对这双和四爷一模一样的深邃大眼睛,差点没有撑住。伸出来一个小指头弯弯着:“弘晖啊,曾外祖父的小秘密,要保守哦。”

    弘晖的大眼睛“刷”的一亮,“咻咻咻”地一闪一闪发光。

    小胖身体靠近佟国维,嘴巴贴着他的耳朵,悄悄的,小小声的,神秘的,格外郑重的:“曾外祖父,弘晖一定保守小秘密啊。弘晖知道小秘密啊,弘晖也有小秘密哦。”

    哎吆!佟国维惊喜道:“我们弘晖都知道小秘密了?”

    “曾外祖父,弘晖是知道小秘密的孩子了哦。”弘晖很骄傲,看一眼阿玛,挺着小胖肚子,很有仪式感地,伸小指头,勾住曾外祖父的小手指头连续晃三下,小嘴巴中喊着:“一一三,拉钩上吊,保守小秘密。”

    那小模样,别提多认真了。

    喜得佟国维不错眼看着胖孩子,那真是怎么也爱不够。

    老福晋坐在另外一排茶几上,和四爷说话儿,时不时地看一眼这老少的动静,因为弘晖阿哥贴心的举动,忍住要抱过来的冲动,给佟国维一个隐晦的白眼。

    佟国维不搭理老妻。他人逢喜事精神爽,精神焕发着。老婆子端着茶点进来,他满心慈爱地端起来青花小汤碗:“弘晖来,曾外祖父喂你吃奶汤。”

    弘晖严肃小胖脸,一双肉窝窝的小胖手颤颤巍巍地捧着汤碗:“曾外祖父不舒坦,弘晖喂你哦。”

    那一刻,佟国维听到自己的老心脏“砰”的一下跳动声。

    “弘晖会喂人吃饭了?真棒。”佟国维放心奶汤碗,伸手,轻轻抚摸孩子毛茸茸的桃心头。

    “弘晖棒棒哦。”弘晖学着阿玛惯常的模样,懒怠矜持的小自恋。

    佟国维:“……”

    努力忽视那存在感极强的活阎王,佟国维眨眨老眼,装作小孩子的语气问:“那是,我们弘晖最是勇敢的小孩子。……弘晖在承德开心吗?”

    “开心!”提到这个话题,弘晖的一张小胖脸闪闪发光,通身洋溢幸福的小泡泡。“曾外祖父,弘晖老开心了。弘晖和阿玛、额涅、姨姨们妹弟弟们一起玩,山、水,和北京的不一样,……”

    手脚比划,胖脸上小表情丰富变化,听佟国维说“曾外祖父刚用过,不饿。”他自己举着小汤勺,一勺一勺地自己吃着。

    佟国维没吃,比吃了还甜蜜。望着一屋子的奴才羡慕感动的眼神儿,老眼放光,看着胖孩子吃了一脸奶汤,拿着小毛巾温柔地给他擦脸,只觉得,这是自己用过的,最幸福的一次奶汤。

    听着弘晖手舞足蹈地显摆,他和阿玛上山采蘑菇,蘑菇好多种。学画彩虹、春雨和禾苗儿,学打猎了,学播种了,学会背诵“一一得一一一得四……”

    吃了平泉羊汤、宽城板栗,和额涅一起酱鹿肉蘑菇酱,给他玛法带来玛法最喜欢的承德八勾糖饼,玛法老喜欢了……

    帮额涅剥橘子了,牵着阿玛的一根手指头领着阿玛散步,带着弟弟妹妹们玩滑滑梯,站在滑滑梯的尽头等着,抱住滑下来的弟弟妹妹们……照顾醉酒的阿玛喝水,早上亲亲阿玛的面颊唤醒阿玛……

    一样一样的,孩子的世界里五彩缤纷,蛹变成蝴蝶飞走了,胖猫肚子里怀着胖娃娃了,……满满的都是好奇和爱。还会有模有样地学着他阿玛问:“曾外祖父,曾外祖母,你们日常在家里做什么?吃饭可好?有什么想吃的,和弘晖说哦。”拍拍小胸膛:“弘晖是会买东西的孩子了哦。弘晖会数铜板了哦。”

    四爷一脸骄傲地笑,对着儿子竖起来大拇指。

    佟国维和老福晋听得一颗心酸酸涨涨,弘晖阿哥是多么好的好孩子啊!

    弘晖阿哥用着奶汤,还不忘推着点心碟子给佟国维。佟国维看着胖孩子自己也笑的孩子一般,天真快活。

    隆科多听到消息,特意从畅春园回来家里,一眼看见弘晖暖心的小模样,嫉妒的眼珠子都红了:老父亲“病重”长胖了一圈不说,还有这个待遇?他也想“病重”了。

    畅春园的康熙,听说了,龇牙咧嘴的生气:“佟国维病了还矫情上了。哼,还要朕的小弘晖去看望。”

    在座的皇贵妃、惠妃、德妃、宜妃等人捂嘴儿笑。皇太后乐呵呵地笑:“弘晖去看望曾外祖父不是应该的?”

    康熙冷哼一声。

    四爷和弘晖在佟佳家呆了小半天,陪着佟国维和老福晋说说话儿,陪着一起散步一会儿,临近午时,在佟国维和老福晋依依不舍中,弘晖的连连挥手中,跟一个大坏人似的,抱着弘晖离开。

    路上,四爷问胖儿子。

    “弘晖,今天和你曾外祖父说了什么?”

    弘晖小胳膊搂着阿玛的脖子,矜持:“阿玛,弘晖和曾外祖父说了很多哦,弘晖要帮曾外祖父保守小秘密哦,不能告诉阿玛曾外祖父长胖了哦。”

    四爷忍住笑:“阿玛的小弘晖帮助曾外祖父,真棒。阿玛该怎么奖励弘晖那?今天中午,想怎么午休?晚膳想吃什么?”

    弘晖大眼睛一亮,元宝小耳朵一动一动,小胖手一指:“阿玛,弘晖午休前,要吃糖葫芦、香椿煎鸡蛋,还要吃凉拌柳树芽儿。”

    “好~~弘晖看阿玛买买买。不告诉你额涅哦。”

    阿玛最好!兴奋的胖弘晖在阿玛怀里拍手鼓掌:“谢谢阿玛。阿玛,这是阿玛和弘晖的小秘密哦。阿玛棒棒哒!”

    四爷高兴地亲亲他的小脸蛋儿。

    小摊贩吆喝着“大糖葫芦,大糖葫芦,长串儿”,“新鲜的香椿鸡蛋,刚摘的叶子哎!”“买茶壶哎——换茶碗哎”……此起彼伏,人群熙熙攘攘,四爷抱着胖儿子上前,解下来荷包递给儿子要胖儿子掏铜板。

    弘晖一个一个地数着七个铜板,伸手捧给摊贩老板:“伯伯,要一串糖葫芦哦。”

    摊贩老板见他们上前来,笑得见牙不见眼,双手接过来铜板,从稻草杆子上找一串最是红艳漂亮大颗的糖葫芦,递给小娃娃:“伯伯谢谢小公子哦。”

    弘晖开心地眯眼一笑,举着糖葫芦挺着小胸膛:弘晖是自己买东西的孩子了!

    四爷挂好荷包,看着儿子开心的模样,眯眼一乐:“来,儿子乖。开吃。”

    “开吃!”

    弘晖大喊一声,举着糖葫芦,阿玛一颗,自己一颗,阿玛一颗,自己一颗……

    他只能吃三颗糖葫芦,他阿玛吃三颗,剩下的三颗,弘晖:“阿玛,给额涅。”

    四爷一乐:“好。”

    弘晖在阿玛怀里,认真地抱着油纸包装的三颗糖葫芦。

    四福晋:说好的不告诉我的那?

    周围人因为胖孩子的乐呵呵地笑。人群早就注意到这对醒目的父子两个,八·九分相似的容貌,一样的精致贵气,做父亲的一身浅蓝锦袍紧身束腰如茂林修竹,玉树临风、风流倜傥无以形容。怀里的小娃娃大红鲤鱼袍子,亮晶晶的虎头鞋,小胖手上十个小窝窝,鸡蛋剥壳一样白嫩的脸蛋儿白里透红,斜飞入鬓的俊秀眉毛略淡,还没完全长成的鼻子秀挺,小嘴巴嫣红嫣红,最是画龙点睛的是那双眼睛,深邃明亮,宛若天上的小太阳。

    随着吃糖葫芦的动作,藕节一般的手腕上狼牙串儿金珠串儿的珠光一闪一闪,和一口碎玉般的洁白牙齿一样萌化人心。

    腮帮子一鼓一鼓地吃完了香椿煎鸡蛋、凉拌柳树芽儿,将卖给四福晋的都装好,四爷背着竹筐在身后。父子两个漫步在河边嗅着青青垂柳的味道,就不再馋的要分泌口水了,弘晖指着柳芽儿:“阿玛,吹响亮。”

    “好,阿玛给弘晖吹响亮。”

    柳树随着春风轻舞,四爷选一节稚嫩的柳枝儿,伸手掐下顺溜溜的两节,弘晖就看着阿玛的手变魔法一样的神奇,轻轻扭转树皮,绿皮便在枝骨上滑动,逐渐与枝骨分离。然后用牙咬住稍粗的一端柳骨,捏住柳皮慢慢往外拽,一点一点抽出白嫩嫩的枝干,这时候留在手里的就是空空的柳皮管,两头剪齐然后选一头作为哨嘴。接下来,先用手捏扁,再用荷包里随身携带的小刀削去嘴部薄薄的一层外皮,剩下内层的软皮,两个柳哨就做成了。含在嘴边用力一吹,就会发出呜呜的响声。

    四爷吹着快乐的小调子,弘晖跟着学着,都是满满的成就感。路边的小孩子们也跟着一起玩,小孩子儿时的快乐就是这么简单。沐浴着柔和的春风和暖洋洋的太阳,边玩边吹,此起彼伏的柳哨声引得人群纷纷侧目。

    街头上有几个认出来四爷和弘晖阿哥,一起看着这对父子,在这春暖花开的季节里,柳树正是吐绿绽芽之时。恍惚间,春风下摇摆的丝绦,要自己也捕捉一段美好的儿时记忆。

    充满着生机,洋溢着活力的无边春色里,四爷一手抱着胖儿子,真吹得像笛子那样悠扬悦耳,吹出了弘晖童年的幸福与欢乐!

    “阿玛,你听。”胖孩子双手抱着柳哨,圆鼓鼓的腮帮子使力气。“呜呜、啾啾。”反复几次,他发现不同之处了。大眼睛忽闪着好奇地看着阿玛。“阿玛,弘晖的柳柳不唱歌?”

    四爷双手抱着胖儿子,夸道:“弘晖比上次有进步了。很快就唱歌了。记得上次阿玛教导弘晖气沉丹田运气之道?”

    弘晖张大嘴巴,小胖脸迷糊一会儿,眼睛一亮精神一振,举着柳哨继续奋斗。专注的小模样要路过的人群齐齐发出友善的大笑容。

    想当然的,父子两个回到家里,弘晖献宝地拿出来他留给额涅的吃食,四福晋发现这父子两个又在午休前用饭了,到晚膳又不正经吃饭!

    四福晋柳眉一竖当即就要发作,四爷及时给她挤挤眼。四福晋:“……”强行挤出来一抹笑,捏捏儿子的胖脸颊,开心地回应:“弘晖给额涅带吃食,额涅好高兴。”

    弘晖个头不够高看不到父母的眉眼官司,听到额涅的话高兴,一挺肚子,用小银叉子叉一颗糖葫芦给额涅:“额涅,好吃哦。”

    四福晋笑着吃了下去,也不知道怎么的,一颗心化成一汪春水。

    这次山东大灾,因为朝廷几次整顿贪污,山东的各大仓粮亏空并不严重,本该足以应对灾情,但是几个地方的官员发放粮食不及时,造成饥民逃离家乡,康熙命刑部查处,贬了几个不作为的官员,谕示免山东九十四州县卫所康熙四十一年度水灾额赋,并缓征本年丁粮、漕粮。

    阳光明媚的春日上午,四爷做马车,送四福晋、弘晖弘时和两个女儿送给长辈们,自己来见康熙。

    一见面,四爷看见老父亲精神头挺好,半旧的深蓝色袍服,穿着正合身,说明没瘦,放了一半的心。康熙瞧着他一身月白隐花素色锦袍,宽宽松松也没束腰带,舒适的青布鞋,周身上下除了大拇指上的翡翠扳指,手腕上的菩提佛珠,什么也没有。

    嫌弃道:“越发没有样子了。出门也不收拾收拾。”

    “儿子来汗阿玛这里,不要收拾。”

    康熙:“……”

    “佟国维那老头胖了几斤?”

    四爷顽皮一笑:“汗阿玛,这是秘密。”

    康熙哈哈哈哈大笑,道:“陪朕去钓鱼。”

    “好嘞。”

    父子两个在湖边的小马扎上坐下来,魏珠给摆上两个小茶几,茶点毛巾等等,领着人都退下。父子两个独坐,面对湖光山色,上鱼饵,甩杆,坐定……难得得偷得浮生半日闲。

    谈及承德山庄的修建,谈及这几个月在承德的趣事儿,儿女们成长的点点滴滴……康熙听得笑容满面。

    “你个小子,就自己舒坦了。”康熙笑骂。“山东灾情的事情,听说了吗?”

    “听说了。”

    四爷将他一路上所见直言。

    “汗阿玛,直隶顺天、河间两府因去年、今年山东灾民流入,米价至今未减。儿子认为,许多迹象表明,山东、河南饥民流入京城,虽系灾害直接所致,实际上却与当地官员为政不良有关。尽管朝廷采取一些减免措施,但是百姓生计艰难的局面并未改变。更有大量土地在士绅们手里,免了税赋,于百姓的饥荒几乎没有影响,反而要士绅们越发兼并土地。”

    康熙点点头,又摇摇头,目视波光粼粼的湖面上的一只水鸟。

    “现在不是碰到根本的时候。”

    “如果不碰根本,就要想办法,利用买床等等经济手段,刺激消费。加大作坊数量、商业税赋,不断降低农户们的税赋,刺激百姓耕种。”四爷眉眼冷肃。“汗阿玛,如果我们不能在作坊兴起的时候,定下来规矩,鼓励匠人们罢工立起来,我们的官员们、大商号、作坊主……就会一起涌向作坊,用类似地租一样的方式,圈住匠人们。”

    康熙沉吟不语。

    四儿子说得对。

    可是,一个国家,就是要用官员们、士绅、大商号……一级一级地管理。

    良久,父子两个都没有说话。四爷钓上来一条小鱼,提竿,将小鱼儿放到鱼桶里,再串鱼饵,甩杆……安静地等候。

    康熙:“……”

    这就是四儿子的讨厌之处。看他欺负别人,看着格外开心。可等他和自己比耐力,自己永远是输的,这滋味儿……。

    鱼漂动了,康熙提竿,解下来鱼钩上的小鱼儿,咳嗽一声:“朕有没有和你讲过,朝堂上是平面三角形。一个国家,是立体三角形。权利无法私有,金钱必须私有。即使有一天人类实现金钱无法私有,人不以父母定出身不继承父母的遗产,人一出生,还是不公平。健康、聪慧、悟性、心性……慢慢的,都会拉开差距。”

    老父亲说的都对。四爷很自然地脊背挺直端坐着,右手提着沉重的大号鱼竿稳稳的,一动不动。他的表情还是温和的、惫懒的,望着湖面的目光幽深辽阔,眼角低垂的瞬间,有一抹慈悲浮现双眸。

    被长长卷翘的眼睫毛遮住。

    再一开口,声音里多了一丝低沉,仿佛大清最好的美酒清冽,宛若西洋大提琴的醇厚。

    “汗阿玛,儿子明白。和东方文明对等的埃及文明,他们的金字塔,无比形象地说明一切。可是,西方的希腊文明、罗马文明,他们从开始就是教导孩子们哲学和数学,而不光是培养工具人的形而上。”上辈子的历史上,西方一直到十九世纪才开始学习东方课程模式,扩建无数学院培养工具人。“孩子的教育,文化的属性,关系到一个国家的潜力。这就是,西洋目前潜力无限,文明程度高于我们的原因。”顿了顿,他的眼里浮现一抹沉痛。“一个国家的子民蹲在井底,还总是裹着长长臭臭的裹脚布,何来活力和创造?谈何未来?”

    康熙脸色黑了。

    “学贯古今的男子也裹着裹脚布?”

    “难道不是?”四爷反问。“这些儒释道的文人,他们为官做宰高高在上,特权无数,可他们给这片土地创造了什么真实价值?一代培养又一代工具人?使劲地打压匠人和农人?”

    康熙深呼吸深呼吸再呼吸。

    “朕也是没有创造任何真实价值啊?老四?”

    “汗阿玛,您明知道,儿子不是这个意思。一个国家的文化属性至关重要,是一个国家的根基和脊梁。儿子宁可大清子民都是狼崽子,也不愿意他们做猪!”

    康熙:“!!!”

    老四果然是天生反骨,这是要造反啊,他不是要造皇帝的反,他是要改天换地,造所有统治层的反啊。他怎么不蹦跶上天!

    可这是他的儿子!他愤怒骄傲的同时,更有感动。感动于列祖列宗赐予他如此佳儿。

    “所以你答应,对索额图几个孙子的去向,不管不问,给予保护?”康熙对此是很愤怒的。

    四爷倒是很坦然,提起鱼竿拎上来一条小鱼放到鱼桶里,穿鱼饵的时候,慢悠悠地开口:

    “是儿子答应索额图。……太子一哥一定会全力营救那几个孩子,一些个跟着太子一哥的人,也一定会全力协助。儿子为了稳住大清的功臣们,为了告诉军功勋贵们,只要有功劳,即使将来犯下天大的错事,也有一丝血脉留存,生活很好。其实……”

    四爷瞅着湖面上一只顽皮的小鸭子,在竹林里穿梭来去,微微一笑:“儿子也想知道,谁能顶住压力收留索额图的孙子。”

    咳咳咳。

    其实康熙也好奇,太子有哪些死忠大臣。

    山西巡抚噶礼收留了索额图最聪明的大孙子做干儿子,这要康熙很是惊讶。

    “朕打算重用噶礼,噶礼有才华。”康熙的语气干巴巴,生怕老四现在就找个理由撸下来噶礼。

    四爷笑了。

    “汗阿玛,虽然认为噶礼缺少教导,但儿子也承认他的能力。汗阿玛,儿子答应索额图的是,将来有一天,如果目前庇护他孙子的人,也下了大牢,救助一番。”

    康熙:“……”

    他这才要重用噶礼,四儿子就告诉他,索额图也不看好太子剩下的忠心大臣,早晚也会进了大牢。

    这要他一瞬间,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儿。索额图这个太子母家的掌门人,一心要扶持太子提前登基的人,临终之际,居然不看好太子的前途了,多么讽刺?!

    康熙端起来身边小桌上工部新出的,香芋纯色茶杯,喝一口茶,看着这般飘逸出尘、优雅从容的香芋色衬托的碧色茶汤,听着风吹竹林萧萧,缓一缓情绪,倒真是有几分好奇了。

    “这茶杯的颜色好,好几个大臣和朕要,多做几套。噶礼缺乏教导?你认为噶礼早晚会因为他的嚣张性子,惹下大祸?”

    四爷说话多,也有点口渴,端起来他的珊瑚红纯色茶杯,一饮而尽,对老父亲的问题很是诚实。

    “过几天给汗阿玛送来。”老父亲要送礼显摆,做儿子自然要满足。“不光是噶礼。曹寅也是。南京织造局的亏空,曹寅一直在尽力周旋,也不开口找汗阿玛帮忙。他的缺点不是嚣张,而是过于谨慎。”

    康熙:“……”

    咳咳咳。

    因为四儿子直白的话,康熙有点点尴尬。噶礼的性情是他个人原因,也有自己一直的维护,造成的嚣张。而南京织造局的亏空,有曹寅不善经营的原因,也有自己几次南巡花费颇大的原因。

    噶礼和曹寅,和他都是私人关系。噶礼是他礼仪嬷嬷的儿子,董鄂氏。大清五大开国将军之一董鄂·何和礼的另外一支。其出身,和隆科多、阿灵阿这些贵族子弟差不多。有能力,会办事,曹寅适合做月亮下的两江总督,康熙准备提拔噶礼做明面上的两江总督。

    思及此,康熙轻轻一叹。

    “噶礼……朕会尝试教导他。至于曹寅,既然你知道了,那你就帮一帮曹寅。他呀,也不容易。他的三个女儿都随了他的聪慧灵性,两个儿子却都没有养活。将来啊,这曹家的下一代,朕也不护着了,……要曹寅有个好名声有始有终就好。”

    四爷:“……”

    老父亲不知道,自己上辈子一登基就查抄曹家。教导噶礼,这是老父亲还没彻底放弃太子,四爷明白。帮助曹寅?难道老父亲是看曹寅没有儿子野心也不大,不像噶礼一心追随太子,多加容忍一一?

    当然,即使是这样泾渭分明的奶兄弟情分,也是极其难得了。

    四爷很痛快地答应:“汗阿玛,儿子和曹寅也有情分。儿子会帮他。”

    “嗯。”

    康熙小小的满意。

    康熙以为刚刚的话题过去了,心神一放松,看看时辰,过了午时了,待要问问孙子们今天在畅春园午休吗?听到四儿子那标志性的慢吞吞声音响起。

    “汗阿玛,目前八旗子弟的热血脊梁骨还没有被腐化,尚且,还不敢苟且。儿子也是!”

    康熙:“!!”所以你现在做的还不够?要把大清子民都训练成狼兵?!

    康熙一抹脸:“胤禛啊。朕不想称霸地球。也不想飞到月亮上迎娶嫦娥。”

    四爷不搭理话茬。目光望着那湖边临风萧萧作响的凤尾竹林,自顾自地继续说道:“而儿子更认为,这片土地已经失去了自我成长的能力。文化黄昏却深入骨髓,子民陷入内耗无法自拔,少有的一些个有识之士,无从改变什么……”

    康熙:“!!!”

    “胤禛!”康熙爆喝一声。站起来指着他怒声训斥:“你要做什么?啊?你一定要闹得天下人都骂死你,骂的你永世不得超生才满意?”

    老父亲您还真猜对了,儿子可不是永世不得超生?

    作为流浪老鬼的岁月在眼前一一飘过,奇异的,四爷很是平静。

    深邃黑亮的双眸落在天边的一朵白云上,白云悠悠,日月千古照耀人间,从来不语不言,所以备受人类推崇。可他做不到。注定他这辈子还是骂名不断。

    这要他的面容刹那间不复平静,眉目间一片凌厉,形状完美的唇角的一抹浅笑,如冬天的第一朵梅花迎雪开放傲然风流,仿佛千年积雪不化的冰冷凛冽。

    康熙愤怒地要张口怒骂,看见四儿子的表情变化,愣住了。

    “汗阿玛,这片土地的同化能力太强大了,这片土地太过于美好,太过于安逸。您害怕一旦改变,引发文化地震动荡大清统治。可是儿子一直更担心,一旦满洲八旗被完全同化,其灾难更大。”

    康熙听懂了。

    一颗巨石在心尖上滚了又滚,滚得康熙疼的额头冒汗,脸色白的透明。

    四爷放下鱼竿,起身给老父亲顺着气,面上一抹深沉的哀戚。

    上辈子,老父亲暮年经常看着地图说:“西洋将是中国最大的敌人。”是中国,不是大清。中国,中央之国,华夏这片土地千年来对外的自称。可是老父亲面对儿子们的争斗,内忧外患,无能为力。到他登基,他一直在担心,西洋变化太大,大清过于保守了,过于圈养性质的内斗内耗了。

    可是他做了那么多准备,却没有撑到改革完全实施的一天。到弘历以后,山河日下,重现明朝中后期的情景,朝廷对地方已经无能为力了。

    命也运也。

    可他从来不认命。

    永世不得超生,又如何?

    父子两个的沉默中,魏珠惊慌失措地跑来:“皇上,四爷,弘晖阿哥和弘皙阿哥打起来了。”

    什么也顾不得了,康熙快速吩咐:“老四快去。”

    四爷吩咐:“魏珠去找太子。”眨眼间人影不见了。

    康熙一愣:这是老四的第一反应。这个时候,他还是极其理智的。

    四爷跑得快,运起来轻功直奔皇太后的住处。

    四爷飞奔向孩子们的时候,孩子们打的更厉害了,弘晖比弘皙小四五岁,但他跟一头小狼崽一样,丝毫不让,面对比他高比他壮的弘皙,运起来阿玛教导的内功,猛地一推弘皙,将弘皙推到在地上,身后多宝阁上的瓷器、琉璃等等一起摔下来,砸在弘皙的身上,幸亏皇太后的一个嬷嬷内功高,及时给弘皙护住了脸和身体,但弘皙的身上都是碎瓷片。

    胖孩子弘晖自然不知道弘皙倒下了,就该风度地住手了,眼看弘皙倒在地上爬不起来,学着他阿玛平时踢他屁股,打他屁股的架势,上前给弘皙一脚,蹲下来小胖手按住弘皙的屁股就打:“要你欺负妹妹,要你欺负妹妹,你认错不认错?”

    弘皙长这么大,何时受过这样的丢人和委屈,不顾拉扯他起来的嬷嬷太监,猛地翻身起来,就要很打这个最讨厌的弘晖弟弟,一拳头挥出去直奔弘晖的面门。

    这一拳头下去,不到四岁的弘晖一定重伤。

    幸亏皇太后的那个嬷嬷又给拦住了,在拳头距离弘晖一寸的地方,伸胳膊挡住弘皙的拳头。

    弘皙见状大怒。

    弘晖反应过来,眼珠子都红了。阿玛说了,谁敢伤害弘晖的身体任何一部分,就打。弘晖拾起来地上的小木剑,身体自然地运起来阿玛平时练习的剑法,跳起来直刺弘皙的面门。

    “你打弘晖的眼睛,弘晖打你的眼睛!”弘晖小孩子,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很是直白。

    眼看弘皙不防备之下,真要被刺中了,还是那嬷嬷给拦住了。

    兄弟两个隔着一个嬷嬷,都跟狼崽子一样要打杀对方。

    即使他们这个岁数,连生、死、打杀,是什么,都不知道。

    全凭那一份骨血里头的狼性,天生的要做狼王。

    还好皇贵妃、惠妃、德妃……等人飞奔而来。太子妃、大福晋……等人也朝这里跑。好歹是各自抱住自己的孩子们。

    桃花林都是孩子们的哭声,宫女嬷嬷太监吓得跪了一地。弘皙和弘皙在各自母亲的怀里怒瞪对方。弘晖的两个妹妹还在嬷嬷怀里挣扎着胳膊腿儿,大喊:“大哥打坏人。”举着手里的布老虎就朝弘晋和弘曣的方向打。弘晋和弘曣也举着拳头要打他们。

    一时间,现场的气氛极其尴尬。

    皇太子是未来的皇帝。他的儿子都是皇太孙。

    四贝勒只是一个贝勒,等皇太子登基,好一点儿,是一个宗室王爷。不好一点儿,也就还是一个贝勒,甚至比贝勒还低。他的儿子,又是哪个牌面上的,敢和皇太孙们打架?

    这事情,不用说,应该是四福晋给太子妃磕头道歉。再亲自狠打一顿弘晖,按着弘晖磕头认错道歉。

    可是,四贝勒打小就是不一样的。他从来不因为皇太子身份尊贵,是未来的皇帝,自觉低谁一头。他能忍让,但他绝不弯腰。他教导的弘晖也是。

    可是,四福晋她也是一身刚骨不输男儿,她脊背挺直顶住所有沉默的目光的压力,默默地抱着弘晖面沉如水,咬紧了牙关一句话也不说。

    她的两个婆婆,皇贵妃和德妃,也是沉默地看着,倔强地一句话不说。

    奇异的沉默中,最后赶来的皇太后勃然大怒:“拦住他们。去叫皇帝!”

    四爷先赶来了,皇太子也赶来了。

    面对这样孩子打架的场面,作为父母只能先安抚孩子。皇太子去抱住弘皙,四爷去抱住弘晖。两个孩子在阿玛的怀里,卸掉所有的盔甲,在这个世界上最安全的怀抱里,哇哇大哭。

    两个阿玛抱着哄着。

    紧跟着康熙飞奔而来,面对现场的情况,弘皙身上的凌乱狼狈,克制所有的情绪,端坐上首,也只能,面色和蔼地,先做安抚。

    “都先回家,好生安慰着。孩子们都小,别吓到了。”

    皇太子领着弘皙等孩子回去毓庆宫。

    四爷抱着弘晖领着一家人回去府邸。

    其余人也都各自回去自己的住处。

    寿萱春永殿里,康熙和皇太后端坐上首,听那位老嬷嬷娓娓道来。

    午时了,无逸斋下课了。十三公主、十四公主……十五阿哥、十六阿哥、十七阿哥、弘皙、弘晋……听说不够进学年龄的侄子侄女、弟弟妹妹们都在皇太后的住处,皇贵妃等妃嫔、太子妃、大福晋等人也都在,便一起过来请安。

    到了皇太后的寿萱春永殿的外院桃花林,听到毓庆宫的四阿哥弘曣细弱的哭声,嬷嬷宫女们哄劝的声音,众人忙上前去看情况。

    “哇……我要,我要小木剑,哇……”弘曣哭得很是伤心,一手抓住小木剑的剑尖,两腿瘫坐在地上,不管嬷嬷怎么哄,就是哭。

    小木剑的另一端,是四贝勒府上的一格格,一格格比弘曣小好几个月,但她身体好,抓住木剑的剑柄就是不答应,喊着:“我的,我的,不给,不给。”

    嬷嬷们不知道该怎么决断,旁边的弘晖等人都在看着。

    弘皙登时怒了。

    大喝一声:“怎么回事?”

    一个毓庆宫的小太监找到主心骨,哭诉道:“一爷,是四爷要木剑,一格格不答应。”

    弘皙眉毛一挑,他对弘曣再怎么防备敌视,弘曣都是他的弟弟,是大清皇太子的儿子。弘晖受汗玛法疼爱与众不同也就罢了,弘晖的妹妹算什么?如果是其他堂弟弟堂妹妹,早就恭敬地送上小木剑,讨好毓庆宫的皇太孙们。

    这段时间因为阿玛和四叔闹开的事情,早已经有了情绪的弘皙,不管不顾地上前,一把夺下来一格格手里的小木剑,递给弘曣。

    弘曣握住小木剑,含泪笑了开来。

    一格格放声大哭,小小的身体扑上去就要抢回来。

    而同时,弘晖也怒了。妹妹们是他的妹妹,他怎么欺负都行,别人碰一下都不行。当下就冲上去帮助妹妹夺回来小木剑,拿着一个拨浪鼓给弘曣。

    “小木剑是妹妹的,妹妹不给,你不能要。拨浪鼓是你的,你玩拨浪鼓。你要妹妹的小木剑,要拿东西换哦。”

    弘晖胖孩子很自然地,根据他阿玛教导他的话,教导弘曣。

    可是,此举要弘曣拿着拨浪鼓愣住,要一格格笑了开来,却是惹怒了弘皙。

    弘皙思及自己被两岁的弘晖欺负,用一块玉佩交换了皇太后的一盆花的过往,对着弘晖大怒:“弘曣喜欢小木剑,小木剑就是弘曣的。”

    弘晖学着他的怒气,瞪圆了大眼睛:“小木剑是一妹妹的,一妹妹不给,就不给。”

    “你放肆。”弘皙端着皇太孙的架子,训斥弘晖。他等着弘晖害怕和低头,因为他已经看见,本来要帮助弘晖的,小叔叔小姑姑堂兄弟,都低了头。

    “你放肆。”却是弘晖学着他的模样,训斥他一句。

    通身的气势,居然和他不相上下。

    弘皙面皮一抽,已经长到知道面子的他,自觉在众人面前伤了大面子,抬手就要打弘晖。却不防被十七阿哥拦住了。

    十七阿哥端着叔叔的架子,温言告诉他:“这件事,弘晖处理的对。”

    弘皙一时间气得一张脸通红,一把推开十七阿哥,就要继续打弘晖,却是弘晖因为他打十七叔叔,上前猛地推了他一把。

    弘皙没有防备,弘晖的力气比一般孩子大,虽然个头小,手推到弘皙的大腿,但也要弘皙一个站不稳,差点摔倒。

    这下弘皙可是彻底动怒了,站稳了就要打弘晖。

    弘晖自然会还手。

    敢于拉架的几个小叔叔小姑姑,被弘皙一人一脚踹开。几个大点儿的堂兄弟顾不得弘皙的身份了,笑话,弘晖才多大一点儿?他们一边拦着弘皙,一边大喊:“弘晖快跑。”

    奈何,弘皙因为几个堂兄拦着他护着弘晖的动作,越发要打弘晖。

    更有,小弘晖被激出来凶性,不光不跑,还要冲上去打。

    宫女嬷嬷们没有想到,一个小木剑会引发这样的事情,都吓傻了。这不是他们作为奴婢能管的啊。但是能跟着孩子们出门的,都是孩子父母重视的,有能力的。当下就有一些个机灵的,撒腿就跑去通知自己的主子。

    皇太后的嬷嬷们最快赶来,一人抱住一个,抱来院子的正堂,正要去找在后院散步的皇太后等人,一个不留神,弘皙和弘晖脱离嬷嬷的钳制,又打了起来。

    弘皙到底是年长四五岁,读了书正式练了武,知道这是四叔的孩子,是他的堂弟。只想教训弘晖一顿,要他认清自己的身份,更因为他不知道弘晖早两年就开始练习内功,以为他一个比普通孩子还笨懒的胖孩子,出手有保留。

    弘晖不到四岁的孩子,哪里知道这么多?别的皇子会有意识地告诉儿女们,让着毓庆宫的堂兄弟。弘晖的阿玛却总是说“弘晖棒棒哒,弘晖是小勇士……”弘皙是皇太孙不能打他也不知道,要打架就是打架,一点不保留。

    乱拳打死老师傅。

    一把推着弘皙倒在多宝阁的架子下,撞的架子上的东西掉下来,碎片落了一身,要弘皙被弘晖当众打屁股,丢了大丑。

    好吧,事情闹明白了。

    康熙很是后悔,他为什么要问原因,他就应该要各自的阿玛抱着各自的儿子,一人打一顿屁股,就了了。

    皇太后挥退了宫人,一转身,面对康熙,看着他黑沉沉的老皇帝脸,好一会儿,叹息道:“皇帝,你要拿一个主意。”比皇帝苍老的脸上全是悲伤和迷茫:“皇子们大了,皇孙们也一天天地大了。”

    康熙闻言,居然没有伤心,反而是很平静。

    皇子们大了,皇孙们也一天天地大了。一旦做皇子的,不能做皇帝,变成皇帝的兄弟,他们的儿子将变成闲散宗室,泯然众人。做皇子的,做人阿玛的,就算自己不争,能不为了自己的儿女们争吗?

    “给他们争吧。”康熙听到自己的声音淡淡的,从天外传来。他真的很是平静。面对皇太后的震惊,端起来皇太后最喜欢的,香芋纯色的茶盏捧给皇太后,淡笑道:“皇额涅,这茶杯确实好看,玄烨天天骂老四爱折腾,可玄烨也喜欢用这茶杯。皇额涅啊,玄烨先是大清皇帝,再是一个父亲。玄烨要给大清,选一个最好的继承人。”

    康熙的面容平静,声音也平静,好似真在说,这茶杯真好看。

    皇太后不敢置信地看着皇帝。

    却是动动嘴唇,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良久良久,康熙一直捧着那茶杯不动。皇太后一声长叹,接过来茶杯用一口茶,缓一缓情绪,又是一声长叹。

    安静的品茶中,一阵风起,吹动天底下最尊贵的母子两个的衣袍,轻轻摆动。香芋色的茶杯静静地置身在一色的朱色深色的家具桌椅器具中,别具一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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