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爷不出手。

    直郡王胤禔着急,  在一个傍晚,找来八弟询问。

    兄弟两个在书房坐定,品着茶,  八爷皱眉:“大哥,事情难办。弟弟一直在琢磨。大哥你看,就凭四哥的城府……他不出手,必然有他的考虑。”

    胤禔摩挲下巴,颇有感触地点头。

    “你四哥的为人,  最是狠心。我们的太子爷,……嘿。”太子一心要登基,  “你四哥是做大事的人,我们想不透他的心思。但他不出手,我们不能不出手。”

    八爷了然,混账四哥不出手,  符合他的为人。大哥不出手,  老父亲和太子一定以为他中邪了。

    八爷思考一会儿,有了主意。

    “大哥,  目前朝堂上的形势,  大不妙。大哥你看,  不若你请求一个差事,离开京城?”

    胤禔一愣,正在喝茶的动作停住。

    八爷思及前两天四哥的建议,望着大哥三十而立的面堂,回忆上辈子大哥被圈禁的时光,  鼻子一酸,拿出最真诚的态度再接再厉:

    “大哥,我是弟弟的小想头。原来索额图、佟国维、清流陈廷敬、李李光地,  这是三波势力平衡。如今平衡破了,你认为,汗阿玛会看着不管?接下去退休养老的,不知道是谁那。大哥离开京城一段时间,避开这阵子风波。”

    胤禵愣愣地看着八弟。

    “小八,你长大了不少。”

    八爷憋气,他这是拿着四哥的教导显摆那。可他不能说啊。当下越加诚心诚意地分析:“大哥,我们若出手,显得没有兄弟情意。若不出手,不符合我们的利益。弟弟认为,我们明面上不出手,暗地里看机会出手。”

    “嗯……”胤禔对八弟真刮目相看了,放下茶杯,认真地凝视八弟。

    好一会儿,伸手拍拍他的肩膀,感动道:

    “八弟这样对大哥,大哥很感动。大哥也不是听不进去建议的。……最近到是有一个差事。十年前,我曾经南下去勘测黄河两岸。如今工部的各种仪器比法兰西的更好了,汗阿玛要全面测绘黄河,从源头开始,包括流经区域地图。”

    “这是好差事啊大哥。”八爷大力支持。“黄河从西部到东部入海,这要一年多的时间,正好。”

    “嗯,大哥去求差事。北京这里,你要盯着。这一波下去那么多人,必然要起来一波新人。看我们能不能安插几个自己人。”

    “大哥放心,弟弟一定用心考量。”

    直郡王有一个好处,他对人事不通,发现八弟很是精通这方面,还有了全局观后,全面放手给他做事。八爷心里一暖,转而提醒道:“大哥,你知道疯传饿死索额图的那位苏努贝子吗?他来投靠那。”

    胤禔一眯眼。

    对于这样的投机分子,他本心不喜欢。但他也知道,苏努这次入了汗阿玛的眼,必然要高升了。

    “你看着护着一二,暂时不要太亲近。凡是这次趁机打击赫舍里家的人,不光是苏努,抄索额图家的平郡王纳尔苏等人,都会受到太子的报复。”

    这倒是提醒八爷了。

    报复好啊。

    太子越是报复,越是要康熙看到他的暴虐无常,心胸狭隘。

    胤禔行事利索,做了决定,第二天上午去宫里,去求差事。

    康熙看他一眼,那真是稀奇得紧。

    胤禔黑黝黝的面堂一红,幸亏够黑看不大出来。这实在不是他的为人,但必须这样做。

    胤禔深呼吸一口,站成标杆,声若洪钟:“汗阿玛,儿子想去一脚一脚地丈量黄河,完成儿子十年前没有完成的差事。”

    “嗯,……”康熙在炕上盘坐着,冬日暖阳下,一身绛紫色的家常袍服显得他格外慈爱,闻言淡淡地点头。“这一次,不光是测量黄河,朕打算做一副大清疆域地图,最新最全面的。”

    胤禔蓦然眼睛亮了。地图,是打仗的时候最有力的工具之一。

    “汗阿玛,儿子愿意去办。”

    “你先去工部看看,这件事,你四弟最熟悉。蒙古喇嘛、西洋传教士、八旗侍卫、江南文人数学家……凡是相关的杰出人才,大多都会参加。”

    胤禔一听,有门儿啊。

    “哎,汗阿玛,儿子去找四弟,儿子告退。”

    胤禔麻利地走了,生怕在老父亲面前多说多错。

    康熙看着他的背影,对端茶进来的梁九功笑道:“你们大爷,这是得到指点了。”

    梁九功谄媚地笑:“皇上,皇子们都是好的,孝顺皇上那。”

    大爷在这个时候离开京城,表明姿态不趁机打压太子一系,就算是做面子,也是极其难得的了。

    康熙端着茶杯,看着冒着热气的普洱茶,红艳清透的茶汤,抿一口茶,品着茶汤苦中带着一丝丝甜和香的味道。

    良久,一杯茶饮尽,康熙喃喃自语:“……确实,难得了。”

    圣人都说凡事,论迹,不论心。老大这次,做得好。

    胤禔骑车去工部,路上遇到九弟骑着横冲直撞的,问他:“出来什么事情了?”

    胤禟停好车子,给大哥请安,一起身,愤怒道:“大哥,工部有个官员牵扯在里头刚被刑部带走,他一个老实人,纯粹是被报复牵扯进去的。四哥托人去刑部,我气不过,去找汗阿玛。”

    胤禔一皱眉。

    太子都报复到工部了?

    “你去宫里和汗阿玛说一说。你四哥有了安排,不用担心。但事情要说出来。”

    “正是这个道理那。”胤禟一张大黑脸气得红红的。“凭什么这样欺负人那。大哥,弟弟不和你多说了,我先去见汗阿玛。”

    “嗯,去吧。”

    胤禔琢磨心事,赶到工部,一眼看到,太阳最好的地方,有个身量颇高的人躺在躺椅上,大大方方地在工部的院子里晒太阳。躺椅上铺着一张虎皮,两只呼呼大睡的胖猫儿趴在他腿上,貂皮帽盖在脸上,那姿态,别提多悠闲了。

    大清官员们过冬的服饰颜色统一。冬天按上中下旬分,从黑到白到灰,今天是穿黑的日子,官员们统一黑色的玄狐皮和海狗皮端罩,看上去一片片黑云一般的整齐,这么多黑里,冒出来一片紫,可不就显出来这位了吗?

    胤禔以为自己看错了,揉揉眼睛,一身浅蓝彩云团龙妆花缎棉袍,外套江绸紫貂皮端罩,蓝缎补绣云纹靴,确定工部能这样穿的,只有自己的四弟,这是自己的四弟,瞪大了眼睛。

    拉过来工部的一个小官儿问:“这是爷的四弟?”

    那小主事重重点头,小声道:“四爷刚忙完一阵,在晒太阳那。”

    胤禔:“……”

    康熙四十二年的寒冬腊月,冷得很。普通老百姓忙着准备过春节,为了今年多收成的几两银子高兴着。朝堂上,康熙的一连串动作,刑部、大理寺的牢房里都是牵连其中的大臣小吏,六部九卿都忙得脚不沾地。人心惶惶的又激动的,抄家、清查账目、委任新官员,争抢空出来的好缺儿……

    他知道四弟没有出手。但他没有想到,四弟这样心大地晒太阳。

    再一看,工部进进出出的官员们那么多,都轻手轻脚的,说话小声儿,给他请安也是小声儿,不敢打扰四爷晒太阳的小样儿,不禁笑了出来。

    上前几步,伸脚踢他一脚。

    四爷模糊嘟囔一声:“有事就说。”

    胤禔:“快起来。”

    四爷一个醒神,忙抱着两只猫儿站起来,放下猫儿在躺椅上,好奇地问:“大哥怎么来了?大哥快进来喝茶。”

    “你先睁开眼睛。”胤禔嫌弃。

    “大哥,……”四爷嬉笑。领着他进来自己办公的偏堂,一个青衣小厮拎着一个银茶壶进来,胤禔抬眼一看,不认识,随口问道:“顾二公子哪里去了?”

    “大哥坐。顾二公子考中了博学鸿儒科,被派了官儿,去广州了。大哥尝尝这奶汤,弟弟教弘晖做的。”

    广州?胤禔在一张椅子上坐下来,笑道:“顾二公子真能做官儿?你教弘晖熬奶汤?”端起来香芋纯色小瓷碗看一眼,这颜色衬托白白的奶汤,煞是好看。用一口,不如专门的熬茶拜阿唐熬的好,但这是弘晖侄子亲手熬的啊。

    “好喝。这汤碗也好。”胤禔大加赞赏,大口地用着。

    四爷一乐:“弟弟教弘晖去地里看看,去厨房看看。顾二公子历练的差不多了,他本就聪明。去广州做县令主要是水土风俗不适应,写信来说,广州四季如春,气候潮湿温暖,哪怕冬天也是暖和。实在无须穿毛皮。可广州人一到冬天,就争着穿毛皮。他也穿。可是那毛皮在广州实在不好打理,一下雨就反潮,他不得不多雇佣四个婆子专门打理。”

    胤禔咳嗽一声。广州的冬天暖和。本来一件薄棉外套就足够过冬,却硬将自己裹在厚厚的皮衣中,任由自己汗流浃背,折腾哪门子?

    新来的小厮讨巧地笑:“大爷、四爷,小的知道。因为朝廷规定官员们过冬穿毛皮,很多人认为穿了毛皮就是官儿一样的待遇那。南方的有钱人到了冬天,都争着穿毛皮。越是难打理,越显得金贵。”

    胤禔一听,笑了。问他:“你叫什么?”

    “大爷,奴才叫常三喜。”小厮十五六岁,浓眉大眼面堂忠厚眼露灵光,一口浓重的山西口音。胤禔一乐,八大晋商之一的山西常家,派了人给四弟使唤?抬手从腰上荷包里摸出来银元宝扔过去:“好好干。”

    “哎。奴才谢大爷赏。”

    常三喜捧着银元宝恭敬地行礼退下去,关上了门。四爷端起来儿子亲手熬的奶汤,用一口,满足地眯了眯眼,笑道:“这次去山西发现,山西的八大皇商,一直在研究的煤矿挖掘机器还在维持。因为江南开始用纺织机器,要加快研究步伐,人手和银子不够,要卖江南的庄子园子,问弟弟借银子。庄子园子古董最怕着急卖,弟弟和汗阿玛说了,汗阿玛给了三百万两,弟弟给了二百万两银子,算是入股。他们就送了常三喜,作为人质。”

    “噗”,胤禔大乐。四弟凶名在外,但只要有点心的人都知道,他最是救济仗义的,商人被骗了文人被冤枉了匠人研究遇到困难了,……都来找他。胤禔拎起来银茶壶,给自己续上一碗,问他:“山西商人一贯鼻子灵光。那机器研究出来,真能代替人工挖掘?”

    “能。弟弟去看了,他们的研究已经有眉目了,挖掘机出来,还有其他小型机器。大哥手头要是有银子,也可以入股。大哥家里的几个侄女要出嫁,将来这嫁妆都有内务府出,但大哥也要补贴一些。”

    胤禔牙疼:“怪道弘晖说你偏心。疼女儿疼侄女儿,就没想到儿子侄子们将来娶妻,那聘礼一样样的,都要花银子?罢了罢了,大哥知道你的意思了,大哥手里能动用的大约有两百万两银子,都拿过去。”

    兄弟两个说着话,胤禔说起来正事儿,四爷领着他出来工部,来到相邻的一个院子,和参与测绘的人员一一见面,有他们讲解具体的行程和辛苦。

    胤禔面对这前所未有的全国具体地图,大为动心。在座的都是精英人才,言之有物,见多识广的,他一屁股坐下来就舍不得走了。到午时离开,又转到工部,找到四弟,问他:“大哥要出门办差,你也找个差事躲一躲风头。”

    四爷正在翻看五贝勒送来,大清参与修建苏伊士运河的规划书,闻言,站起来,望着大哥关心的眼神,心里一暖:“大哥的心意弟弟很是感激。弟弟听说汗阿玛要在承德建造避暑山庄,弟弟看能不能去躲懒几天。”

    哪知道胤禔摇摇头,凝视着他的眼睛,问他:“提议大哥出门避一避,是不是你和八弟说的?大哥就知道,他的那点小聪明,想不到那么多。”

    四爷一笑:“大哥,八弟关心你那。”

    胤禔抬手拍拍他的肩膀,郑重道:“大哥记得了。你照顾好自己。”

    转身走了,背影潇洒。

    看得四爷一愣。

    随即摇头失笑。

    胤禔刚走,胤禟大步进来了,浑身裹着喷火龙似的气哼哼的,本来就黑的一张脸,更黑了。

    “四哥,汗阿玛说,刑部按照流程拿人,有刑部审理后再放人。”

    “本来就是如此。”四爷淡淡的语气。

    胤禟气不过,站在他书桌前愤怒道:“四哥,你就不生气?”

    “刑部案流程办事,我们要救人,也要按照流程来。”四爷真的不生气,抬头看他一眼:“九弟,四哥告诉你,如果你是对的,你不该生气。如果你是错的,你没有资格生气。办事,最忌讳情绪。”

    胤禟:“……”

    拉把椅子一屁股坐下来,小厮常三喜进来倒茶,他一口气喝完一杯茶,喊着:“要弘晖侄子熬着的奶汤。”一转头,面对四哥嘟囔道:“四哥,道理我知道,可四哥,你当谁都是你一样的冷静那。再者说了,我路上遇到大哥,大哥也说,我们该怎么怎么办,但该要汗阿玛知道,就要汗阿玛知道。”

    四爷待要开口,一道声音响起。

    “要汗阿玛知道什么?”六贝勒胤祚摇着扇子进来。胤禟抓住六哥,叭叭叭地说着事情,胤祚果然配合多了,跟着胤禟该骂就骂,胤禟好歹是顺气不少。

    四爷:“……”

    送走两个闹腾的弟弟,四爷在午休起来后,在五弟和六弟眼巴巴的期盼下,拿着修改好后的两份规划书,进宫去见老父亲。

    康熙正好在用膳,四爷讨巧:“汗阿玛,儿子陪您用膳。”

    “来蹭饭就是蹭饭,还陪朕用膳?”康熙很是嫌弃。

    “儿子感谢汗阿玛赐饭。”四爷厚脸皮,自己去洗手洗漱嬉笑着坐下来,小太监添加碗筷,他就香喷喷地用着。

    康熙:“……”

    父子两个愉快地用了饭,饭后散步,面对御花园里大冬天依旧姹紫嫣红的风景,很是惬意。四爷瞄一眼老父亲放松的表情,从袖筒里拿出来两份章程。

    康熙斜他一眼,接过来,翻看一眼承德山庄的修建,很是满意。

    既然每年或者隔一年去木兰围猎,在北京至木兰围场的途中建立行宫,就变得很有必要。建筑分为宫殿区和苑景区两大部分,宫殿区,在整个山庄的南部,是皇帝处理政务和居住的地方。苑景区,又可分为湖区、平原区、山区三部分。秋冬违寒,春夏避暑,两地移住,这对于骨血里还是喜欢山林水源生活的大清皇家来说,是最向往的生活。

    再一看下面一份,康熙吓一跳。

    “埃及的运河,我们来修建?”

    “我们来修建,自然是鞭长莫及。儿子的意思,我们出资、出一部分匠人,配合奥斯曼和埃及修建。”四爷细细地解释:“苏伊士运河,贯通苏伊士地峡,沟通地中海与红海,提供从欧洲至印度洋和西太平洋附近土地的最近航线。它将是未来亚洲与非洲、欧洲的主要通道。大清参与进去,有一定的通航权,即可。”

    康熙一眯眼。

    这倒是可以。只要大清强大,这条运河一旦开通,所得的利润必然有大清的一份。大清的船只路过,自然比其他国家的船只更便利。

    他仔细地翻看看,发现这条运河,开凿历史可能远至埃及第十二王朝时期,这都两三千年了。各国都知道这条运河的重要,因为埃及败落,运河主权几度旁落,被连续改进、摧毁和重建,到现在变成一滩淤泥。

    “看看,国家不强大,好好的一条流淌黄金的大运河,也变成别人的。”康熙很是感慨。一抬头,看向靠着栏杆犯懒的四儿子:“这个事情,你看着办。巴巴地拿来给朕,有什么要求?”

    四爷:“汗阿玛英明。是五弟,他想去亲自监督这条运河的勘测和修建。”

    康熙脱口而出:“胡闹!”一瞪眼:“这运河要修建,没有十年不能成功,他要在埃及待上十年?还有你大哥也是。出去走一走就罢了,测绘地理至少十五年,他还能天天跟着?”

    皇家子弟办差,主要是学会用人识人,不是自己凡事亲力亲为。

    四爷一眨眼,笑道:“汗阿玛,那要不,就给五弟出去走一趟?奥斯曼派使者来大清三四次了,上一次,他们的王子也来了。于情于理,我们光派使臣去奥斯曼,不够诚意。”

    康熙看着章程,沉思不语。

    “汗阿玛,儿子知道您担心路途太远,危险太多。五弟一番心意,他不敢来和您说。儿子不忍心,五弟一直荒废下去。”

    康熙:“……”

    都去工部干活了,还觉得荒废了?!

    “他还有什么经天纬地的才华不成?”康熙一面因为儿子想办事骄傲,一面又忍不住生气。

    这一个个的,都长了翅膀,硬了,要飞了。

    四爷觉得老父亲越老越孩子气了,这就是儿子多了,矫情的。

    “汗阿玛,四弟虽然汉话不好,但他长在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的跟前儿,耳濡目染的。打仗、做事的能力也是有目共睹。他有这份心思,很正常。儿子对五弟与有荣焉。儿子就不想去埃及那远地方喂蚊子。”顿了顿,面对老父亲的瞪眼,手脚比划:“奥斯曼帝国埃及总督写信来说,那是比南海还热的地方,蚊子和我们的苍蝇一般大,当地人围着草裙和皮裙,还吃泥巴那,真的是泥巴饼。”

    康熙:“……”

    “你是哪里都不想去。懒得你!”康熙对四儿子的惫懒很是埋汰,摆摆手。“行了,这件事,朕会考虑的。听说老六要过继你家的弘时?”

    四爷:“……”

    他这辈子,是想要弘时好好的,至少不再父子反目成仇。可是,难道,弘时注定是被过继的小命运?

    “汗阿玛,六弟和您说的?弘时才那么大一点儿,加上襁褓不到一尺长那。”

    “朕也觉得,他太着急了。”康熙摸着下巴,考虑一会儿,到底还是心疼一直没有孩子的老六。“要他再等一等,过几个月,弘时满周岁的。”

    “……”

    提起这个话题,要康熙很是伤感:“他一个,还有老十一,哎。老五目前只有两个小阿哥养住了。老九,几个儿子女儿都没养住。”合上手里的章程,看着四儿子:“你的子嗣也少,朕知道你喜欢闺女,可阿哥也讨人喜欢。弘晖都会带着弟弟妹妹了,你可以放手了,还是多有几个嫡子好。”

    “……”

    汗阿玛,您自己就要一个嫡子,要儿子使劲生嫡子?当然,四爷只敢在心里嘀咕。

    “汗阿玛,儿子知道了。儿子只是认为,福晋忙着打理家务,再生孩子太辛苦。”

    康熙一听,这确实是一个问题,女子生产如同闯鬼门关。

    可康熙还是嘱咐:“还是有嫡子好。好生养着身体,要刘声芳和叶桂,再去给你和你媳妇调理调理。”

    “……”

    自始至终,父子两个都没有谈及刑部去工部拿人的事情。

    四爷骑车回来工部大门,看见在门口转圈圈焦急等候的五弟、六弟,两个弟弟看见他,大老远地迎上来,热情地喊着:“四哥!四哥!”

    四爷:“进去说。”

    进来偏堂,两个弟弟一个端茶,一个端点心,殷勤地伺候着:“四哥辛苦,吃茶吃点心。”

    用一口茶,吃一块点心,四爷坐下来,瞧着他们眼巴巴的小样儿,痛快地说道:“五弟去欧洲的事情,汗阿玛说考虑考虑,估计会答应,只是担心路途远,危险多。六弟要过继孩子的事情,等几个月,弘时满周岁。”

    “嗷!要去欧洲喽!”

    “嗷!要有娃娃喽!”

    胤祺和胤祚一蹦三尺高地欢呼,实在是太高兴了有没有。哥俩嗷嗷叫着,对视一眼,一起给四哥鞠躬行礼,扬着大笑脸齐声大喊:“四哥的大恩大德,弟弟没齿难忘。”胤祚还红着眼睛加一句:“四哥,弘时即使过继给弟弟,也是您的儿子,他要是不孝顺您,我打他。”

    四爷牙疼,乜他一眼:“四哥不会打孩子?”

    胤祚傻眼。

    胤祺嘿嘿笑:“四哥,六弟是怕你管孩子严厉那。他打了,你就不能再打了不是?”挠着脑袋,憨笑:“四哥,您真的应该好好疼着弘晖和弘时,不能光疼闺女。”

    四爷:“……”

    脸一板:“今天的事情都处理完了?”

    “马上!马上!”

    胤祺和胤祚互相推搡着离开,到了门口,一起回头,大喊:“四哥,春节后您要去承德的事情那?”

    四爷:“汗阿玛答应了。”

    “嗷!”

    哥俩都替四哥高兴。

    康熙和皇太子争斗的火葬场,我们这些顺带打酱油的皇子阿哥们,还是能避开就避开得嘞。

    四爷望着他们的身影,无声地笑。

    傍晚下衙,他骑车去另一条街的刑部。

    路上见到老百姓风风火火的操办过年物事,大街上卖对联的、写福字的……各种生意都是兴旺,开心地笑。

    到了刑部衙门,看大门的衙役忙着上来请安帮忙停车子。四爷进来高高门槛,顺着衙门长长的甬道慢吞吞地走着,一路上见到衙役们和各方官员们,都忙着请安。四爷笑着点头,见到几个刚被锁拿来的官员们,哭着大声喊冤,还是笑着点头。

    新一代刑部尚书安布禄,见到四爷来了,笑哈哈地从正堂里迎上来。

    “老臣给四爷请安。”安布禄热情地行礼。

    四爷双手扶起来,微笑:“安布禄,爷为什么来?你知道吧?”

    安布禄嘿嘿笑:“四爷,您老的心思,老臣哪里敢猜?不过,老臣这衙门,也就这么点事情。四爷您放心,您的人,老臣哪里敢?”

    谁不知道四爷最是护短的人?

    再者说了,工部的人即使确实被牵扯进来,基本上也就是外围。

    四爷点头,却没有就此放过他。

    两个人进来偏堂,四爷大马金刀地坐下来,安布禄捧着茶送上来:“四爷,尝尝刑部的普洱。四爷,那位工部官员您放心,一块油皮没掉。”

    “挺好,茶汤醇厚甘甜。”四爷瞄他一眼,安布禄左右逢源,这次不知道站队哪一边。“这次去工部拿人的山东清吏司,说上次工部一位主事协助山东赈灾,贪污山东的军备器械。山东清吏司,爷记得他是前任刑部尚书傅腊塔的人?”

    安布禄弯腰,讨巧地笑:“四爷,这件事,臣已经看过案卷。山东清吏司,哎,他呀,书生气重,是老实人的性子。”

    “哦~~”这是被谁利用了当枪使唤?

    安布禄为难地挤挤眼。

    “四爷,刑部大小主事比其他衙门多,更有全国刑名案件题、咨到部,按省区分17个司办理,17个省区清吏司……之间的事情多着那。山东清吏司,臣唤他上来,给您见个礼?”

    “嗯。”

    山东清吏司蒋廷锡,三十岁的样子,忐忑不安地进来偏堂,“啪啪”地打着马蹄袖单膝跪下,抖着嗓子:“给四爷请安。”

    “起来,抬头爷看看。”四爷听着声音好似有点熟悉。

    蒋廷锡不敢抬头,却不得不抬头,抬头的瞬间,双腿打颤,眼泪都飙出来了。

    四爷:“……”

    爷长得这么吓人?

    这位书生,长得有点眼熟?

    安布禄机灵地解释:“四爷,蒋廷锡是江苏常熟人,出身于名门望族那,自幼饱读诗书,他的爷爷、父亲都是我们大清的官员,而他的兄弟蒋陈锡刚上任山东巡抚,他听说了山东的灾情,救灾情况,很是愤怒那。”挤挤眼:四爷,这就是不满意您提拔墨家的士绅大族之一,保守派儒家之一。

    “哦~”合计着,这事儿,源头还是自己得罪的人啊。四爷起身,拍拍他的肩膀,吓得他“扑通”跪下,却是任凭安布禄怎么挤挤眼暗示,就是倔强地不认错儿。

    四爷乐了:“不错,有前途。”手欠地拍拍他的青瓜脑门,跟拍家里的小胖猫似的:“你拿了工部的一位官员,走刑部的流程,爷欣赏你的勇气,毕竟,敢去工部拿人的,你还是第一个那。”

    “四爷,您,工部,是大清的六部之一。”工部不是您的个人衙门!蒋廷锡被拍的浑身打寒战,生怕下一秒自己就要被活阎王一脚踹上西天。可他还是要据理力争。

    “哦~~爷说你有勇气,你还蹦跶起来了?”四爷笑一笑,再拍拍,很开心地感受他的恐惧和眼泪花花。“这话对。爷也送给你。刑部、礼部、户部、工部……都是大清的六部之一,你,你们,都是大清的官员哦。记得哦。”

    呼噜一把脑门,四爷抬脚,愉快地晃着八字步离开了。

    安布禄赶紧跟上送着,等他回来,发现蒋廷锡还一屁股坐在地砖上,眼泪花花的,哭得小孩子一样,哭笑不得。

    “你说你,你就一个书生,不去翰林院,你还非要来刑部当差?”安布禄扶着他起来,也是稀奇,这三十岁的人哭起来居然不讨人厌弃,透着一抹纯真。“你拿人拿错了,被人利用了。我要人提醒你好几次,你就是听不懂。”

    “真的?”蒋廷锡抽噎着,面堂白净,身形瘦弱,一身工整的七品官服给他穿成书生棉袍,此刻红着兔子眼睛,哽咽地看着尚书。“不是四爷威胁尚书大人?”

    “四爷威胁?”安布禄真哭了。你家里人就是这样教导你的吗?“工部如果有人真犯事,不用刑部动手,四爷早就把人法办了。你当四爷是什么人?”

    “老虎都有打盹儿的时候那。”蒋廷锡犯了书生倔强。“我知道四爷要求人严格,可既然有人咬出来了,就要去拿人核实,这不是应该的?”

    “核实,也不用带来刑部大牢问,看情况在工部问一问就成。”安布禄真怕他再给自己惹事。“你办差要灵活。这次幸好是四爷。如果是其他小爷,脾气上来,给你一脚,就你这身板,够你受的!你还想不想继续办差了?”

    “我想继续办差。”蒋廷锡打个哭隔儿,用袖子呼噜一把眼泪,委屈着。“我宁可四爷给我一脚,干嘛摸我脑袋?”

    咳咳。安布禄同情地看着他:你不知道你的模样,很想要人欺负一把吗?四爷就是这样手欠的,还有权利的。

    不管怎么说,蒋廷锡是自己的手下,还是山东巡抚的亲弟弟,安布禄不能要他真惹出来祸事,只能拿出来耐心,费力地教导着。

    四爷回去府邸,陪着一家人用完饭,见到不请自来的八弟,很是嘚瑟地冲着自己嘿嘿笑:“四哥,是弟弟听你的建议,劝说大哥出京班超,成功了。”

    这模样,要是有尾巴就翘上天了。四爷看一眼脚边抢骨头的猎狗夫妻,伸手呼噜一把他的脖子。

    八爷:“!!”

    双手护着脑袋脖子,怒目而视:“四哥,弟弟长大了!”

    “哦~~”四爷一乐。“我今天在刑部见到山东清吏司蒋廷锡,有点眼熟。”

    八爷眼睛骨碌一转,拉着四哥进来书房,关上房门,神神秘秘地问:“四哥,你是不是忘记了?”

    “忘记什么?”

    “蒋廷锡啊,你的蒋相啊,类比李光地于汗阿玛的大臣啊。”

    “真的?”

    “真的。弟弟和你讲啊,这个蒋廷锡……”

    后世人提到雍正,相当一部人认为他是残暴的,但雍正绝不是一个脸谱化的人物,他非常的真性情,很有体恤下情的一面,而对于这点,后世闻名的大清画家蒋廷锡是极其有感触的之一。

    蒋廷锡的家底很厚。或许从小受到了家庭的熏陶,蒋廷锡在文学方面的造诣也很高,尤其是画画更是一绝。康熙:不会画画的官员成不了好学士。

    学而优则仕,蒋廷锡也不能免俗,他也走向了官场。在康熙时期,他就凭借着自身的能力,被赐为进士,后来升迁为内阁学士。

    到雍正当皇帝,雷厉风行地实行改革,蒋廷锡作为保守派大臣不乐意,消极抗争,甚至要闹罢工回家养老。但是他更担心,自己走了,朝堂上都是雍正的改革派,坚持留下来。

    他人品好。雍正知道。蒋廷锡真正走向位高权重是在雍正继位之后,雍正很看重人才,对于蒋廷锡也是格外重视。雍正元年,就升迁他为户部侍郎,蒋廷锡在任上兢兢业业,恪尽职守,可以说是一位地地道道的好官,当然也是雍正眼中的良臣。

    其实君臣两个都知道,彼此都是“公事公办”而已。

    雍正能容人,他实心办差,不断高升到文华殿大学士。

    四爷听着有点懵。

    八爷说着说着,自己先感动了,情绪饱满地夸赞:“四哥,说实话,弟弟也是佩服你这一点。仔细想想,蒋廷锡这样的刺头,天天阴阳怪气地顶撞您,您也容得下。这‘容’,说起来容易,古往今来的帝皇,能做到的有几个?四哥最棒。”

    四爷摸着下巴,疑惑地看着他。

    “四哥听着,自己都感动了,四哥这样好?”

    “好着那。”八爷拍着胸膛保证:“四哥,即使弟弟认为你虚伪拉拢人心,但能愿意做这样的面子情,也够感动的了。古往今来,和唐太宗容着魏征的,真没有几个。”

    四爷小自恋:“……好像,很有道理?”

    八爷点头跟小鸡啄米:“是那是那。”

    吆喝!四爷抬手给他一个脑崩儿:“说吧。”

    八爷搓着手,红着脸,嘿嘿笑:“四哥,我听说你年后要去承德,来问四哥,在承德待多久?什么时候回来?”

    “想四哥了?要不四哥走的时候,带着你?”四爷朝躺椅上一趟,悠哉哉地摇着。

    “不用不用。”八爷赶紧表态,点了蜡烛,拎着银壶进来倒一碗奶汤,端给四哥,吞吞吐吐的。“四哥,你看吧,这个事情吧,弟弟要和大哥,扯下来我们的……”食指一竖,“您又不答应,可我们总要做点儿什么啊。四哥……您给个话儿。”

    八爷是打定主意要拉下来太子的。

    可是用上辈子的方法是不灵的。

    不光是混账四哥不同意。

    他也不忍心,大哥再被圈禁,自己落得那个下场,要母妃被康熙大骂“贱籍……”被迫自尽。

    八爷红了眼睛。

    看着四哥。

    四爷用着奶汤。

    看他一眼。

    心里一叹。

    八爷咬牙:“四哥,您不跟着了,”食指一弯,“十三弟也被您管着,弟弟可以发誓,弟弟上辈子就没有害十三弟的心思,这辈子更是谨慎着不牵连他。可我们要怎么做,您要给弟弟一个话儿。”

    四爷用完一碗奶汤,将碗递给他,眼睛望着虚空,陷入思考。看见他又凑过来,伸手呼噜一把他的脑袋。

    八爷:“……”委屈巴巴地仰着脸:我忍。

    这模样,要四爷乐了。

    八爷从四哥府上出来,脚步慢吞吞的,和他四哥的乌龟步子差不多的慢。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天上有星星和月亮,一闪一闪,要人间的人不停地仰头望,就好像有些人,注定了,要人高山仰止地仰望。

    八爷记得,蒋廷锡原本是自己的亲近大臣。自己倒下了,他因为确实是好官,被留了下来。他人品好,值得信任。雍正一贯是知人善任的。

    有一次,雍正给了蒋廷锡一份美差,让他充任顺天乡试的考官,不过这却让蒋廷锡如坐针毡。

    蒋廷锡:其实我的内心是不想去监考的。

    能被皇帝任命为乡试考官的官员,一般都是皇帝的心腹之人,毕竟乡试是一次笼络将来新官员的一种途径,这在任何朝代都是大美差,不少学生正是依仗着监考老师的关系好而一路飞黄腾达,毕竟儒家讲究师生父子君臣的,天地君亲师嘛。

    不过蒋廷锡得到这一殊荣之后,并没有多开心,反而有些闷闷不乐。但君命不可违。蒋廷锡带着一份忐忑还是入了考场,一旦开始考试,任何人员是不得出入的,乡试三轮大半个月,考官也一样。

    不就是监考嘛,蒋廷锡为何却忐忑呢?这是因为在他进入考场之前,他的老母亲病重了,作为孝子的蒋廷锡生怕一场考试下来,自己却和母亲阴阳两隔了。

    蒋廷锡的忐忑,自然也瞒不过雍正。但是圣旨已经下了,而且蒋廷锡也已经进去了考场,自然也就没办法再更改,雍正为了让蒋廷锡好好监考,真的费了心思。

    雍正:请各衙门注意有没有来自常熟的家书。

    他让掌管书信的官员密切注意,有没有从常熟寄给蒋廷锡的家书,等来等去,还别说,真有一封从常熟寄给蒋廷锡,向他报告老母亲平安的消息。

    不过怎么把这封家书传递给考场中的蒋廷锡呢?雍正又犯了难,因为当时的考场是全封闭的,是不允许从外界往里传递任何书信的,而雍正也担忧,传进考场的书信以后,会成为其他官员弹劾蒋廷锡的“把柄”。

    而雍正为此又动了脑筋,动了什么脑筋呢,他给蒋廷锡下了一道圣旨,而在这圣旨中,并且把从蒋廷锡母亲病情好转,向他报平安的信息写进了圣旨中。

    圣旨送到了考场中正在焦急不安的蒋廷锡手中,蒋廷锡展开圣旨,那叫一个热泪盈眶。从这封圣旨中,他不仅知晓了自己母亲平安的消息,更看到了一位帝王为一个臣子所做的暖心之事。

    这对于雍正来说,就是一句话,一件不值得记忆的小事。对于他来说,却是天大的事情之一。

    因为这件事,蒋廷锡就死心塌地地,跟着雍正混了。从保守派变成改革派,矜矜业业,一直到雍正十年病逝任上。

    八爷对着满天星月微笑。

    ——四哥,说实话,弟弟真是佩服你的。仔细想想,蒋廷锡老母亲的安危,对于你来说根本不用在意,但是你在意自己臣子的心情,不光是用他们办差,把他们当成伙伴,当成一个人看,做了一个皇帝不该做的分外之事,纵观历代帝王,能如此体恤下情的上司,少之又少。更何况是一个高高在上的皇帝那?

    可是呀,世人不记得。世人不会去想,雍正并不是一个脸谱化的人物。世人只会人云亦云地骂严苛的、是暴虐的,骂跟着雍正的人都是走狗,儒家的叛徒。

    八爷摸着胸口,他其实也是世人中的一个。世道艰难,能养活自己都不容易了,哪里顾得上想那么多那?

    康熙四十二年的春节,老百姓开开心心的,朝野上下凡是沾边的,都是胆战心惊、小心翼翼。

    康熙要打下去索额图一党,怕被牵连。太子要报复所有打压索额图一党的人,怕被牵连。怕变成炮灰,又想吃肉,瞄着空出来的好职位,趁机获得更大的利益,或者觉得,可以抓住机会,讨好康熙或者太子。

    蒋廷锡只是其中的一个小炮灰。

    大头,传说中饿死索额图的宗室贝子苏努是一个,刚过完春节,被康熙从宗人府提出来,封为蒙古旗副都统。

    当然,苏努的手段有点不如大佬们的眼。平郡王纳尔苏,则是堂堂正正多了。

    平郡王纳尔苏,远祖是大清开国功臣代善的长子岳托,始封克勤郡王,是清朝八大铁帽子王之一。

    皇太子要报复,要在自己势力受挫,自己一方士气不振的时候,杀鸡儆猴,找的人不是苏努,就是平郡王纳尔苏。

    康熙四十三年的正月十五,君臣同乐一起赏花灯。

    一大早的,艳阳高照,人人高兴今天是好天气。早到的纳尔苏开心地跟着同僚们上来高楼,一眼看见皇太子,忙打千儿行礼。

    太子大怒:“如此大节日,平郡王这般穿着,还有一点大清郡王的礼仪吗?”

    说着话,腰上的鞭子抽出来,对着平郡王就抽。

    纳尔苏被打的懵了。

    官员们都吓的只管跪下求情。

    可是太子打定了主意,手上用足了力气,“噼里啪啦”地抽个不停。

    纳尔苏被打的皮开肉绽,还不敢还手。

    他对于太子来说,不光是请命抄家索额图家的人,还是曹寅的女婿,娶了曹寅女儿的人。这对于太子来说,那真是大仇人,他心里门儿清,只能抱着头防住要害忍住了。

    但是这样一位身份尊贵的宗室成员,竟然光天化日下遭到太子殴打,原因就是“今天出门迈了右脚”这样的错误,朝堂上的人都知道了,史书上也落下一笔了。

    可是太子一点不在意。

    他很满意,大臣们看着自己时候的恐惧。

    一整个春节期间,皇太子经常代表康熙接见外国使者,一改往日的风度翩翩,给人的感觉就是极度傲慢、猖狂不已。因为礼物不合心意,不顺从皇太子的要求定下来明年的贺礼,被罚跪,被严重羞辱的朝鲜使臣回国复命对国王表示,如果太子继承皇位,大清一定会亡在他手里。

    康熙都知道。

    老大出发去西部黄河源头了。

    老四带着一家人去承德督办避暑山庄,度假游玩去了。

    老三彻底鹌鹑了。

    其他人,更管不到了,连插句话的资格也没有。

    满朝上下都看着,康熙和皇太子父子两个,还在僵持着。

    三月十一日,因春训雨水多黄河暴涨,山东、河南再次发生决堤大洪水的灾难。山东地方赈灾不利,大量饥民逃出来家乡,在京众多,五城施粥不能遍及,康熙命八旗大臣各按旗分在城外三处煮粥赈济,派佟国维、明珠等监赈。各大衙门大臣、内务府也各分三处赈济,然灾民的去留仍是大问题。

    佟国维这段时间,又斗起来了,在康熙面前说:“皇上,这些灾民,可以按其心意去留。”

    气得康熙大骂他一顿,要他在家里反省。

    灾民必须返回家乡的,问题是怎么劝说他们返回。否则就不是山东赈灾不利,朝廷也是糊涂办事了。但是佟国维不认错,觉得康熙小题大做,他还是康熙的舅舅那,康熙能打压索额图,还能打压他这个亲舅舅?

    不得不说,佟国维真是错误地判断了形势。八爷来劝说,他也不听。

    然后,等四爷从承德带着一家人赶回来,就听说佟国维被康熙罚得狠了,停了一切职务,对外说是:“病重了退休养老。”

    四爷笑个不停,他就知道。

    当然,四爷还是要真诚地去看望的,一手抱着胖儿子,一手拎着礼盒,四爷上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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