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言言第一次看到顾垣,心里忍不住感叹: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娃娃。但好笑的是,他那好看的面孔却一直板着脸,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就连一向热情的他也禁不住离得远远的。

    事情的转折就在不久之后,他还记得那日晚间,顾垣跟在邢兰的后面,慢吞吞地抱着被子铺床。自此以后,两人住在一间房,渐渐地,他们才开始变得亲近起来。

    顾垣很少笑,对放在角落里的东西有一种天然的恐惧感,不喜欢冷食,吃东西规规矩矩。可偏偏手脚笨得可以。廖言言不止一次嘲笑他:“有的人恐怕天生就是公子哥的命哦!”每当这时,顾垣只会笑笑,不争论,不理会。

    然而,短短两个月的时间,顾垣就变了。

    这个白日经常神隐,晚上却总默默练习的小公子,突然就成长起来。还会时时地讨好他们,吃了他这么多顿包子,廖言言和其他的孩子都打心眼里喜欢他。

    同时,他知道:顾垣是榷组里一个特殊的存在。

    一直以来,顾垣那副清冷高傲的样子成了他的伪装,即使他俩相处这么久了,他也依然猜不透。

    想到这,廖言言翻了个身,盯着对面空空如也的床铺,已经过了子时,为何顾垣还没回来?

    他下床走到对面,将枕头放进被子里,裹成人的形状,一切做完,他才满意地躺回去,继续等着。

    过了一会儿,门外响起了脚步声,廖言言眼睛一亮,暗想应该是顾垣回来了,心中顿时松了口气。可等了半晌,门外的人迟迟不进,他失望地背过身:看来是兰官在巡夜。

    躺在床上的廖言言长吁短叹,脑中闪过许多画面,既担心顾垣的安危,又怕被兰官发现。他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无法入睡,试图闭眼放空,然而脑海中却出现许多恐怖的画面驱之不散。就在他发愁的时候,外面忽然传来几声鸟鸣,三长一短。确定自己没听错后,他一股脑地坐起来,悄悄地走出了屋子。

    月光如水,校场的人大部分已经进入了梦乡。廖言言躲过邢兰常走的地方,悄悄溜向校场东侧的荒地。东侧荒地长久无人打理,地上的荒草已然没过廖言言的腰部,他举步维艰,抬眼望去,荒草的尽头,一个破旧的凉亭中,站着一个人。

    他脸色一喜,加快了脚步。待到离她近几步之外,他才怯生生地说:“我……我来了。”

    ————-

    翌日一早,宴娘子在侯府外刚下了马车,一阵马蹄声而过,她看见顾晗飞快地骑马而来。宴娘子忍不住喊道:“顾大人好早!”

    顾晗瞧都没瞧她一眼,直接越过她,一脚踢开侯府大门。

    砰的一声,府内的下人们惊住了。

    萧思妤身边的小仆——-夏玉立刻上前拦住她,厉声呵斥:“顾大人闹这般是为何?这可是长霁侯府!”

    顾晗的目光已经转为狠厉,瞟了她一眼,接着看向了里面,狞笑一声,脚尖顺势朝她膝盖踢去,夏玉顿时半跪下来,疼得冷汗直冒。

    “滚!”顾晗撂下话后,直奔萧思妤的寝殿。

    此时的萧思妤早已起床,正在一旁洁面。门外一阵吵嚷,她大叫着夏玉的名字,没想到门就被顾晗踢开了,她一时反应迟钝,愣在原地。而顾晗却一把将水盆挑开,水扬起,萧思妤全身顿时被浇个透。

    “顾垣在哪里?”顾晗铁青着脸,一字一顿地问道。

    萧思妤抹了把脸上的水,似听不懂一般:“顾垣?咦?他跟指挥使大人什么关系?”她仰起头,面上波澜不惊,眼底却是一副好奇的模样反问道。

    顾晗不想跟她兜圈子,眼下顾垣突然失去了踪影,想必和她脱不了干系。萧思妤暗地里做的事她一清二楚。

    萧思妤看她这副神情,印证了自己之前的想法,幸灾乐祸地说道:“怎么?折了你个小鬼?你就受不了了?指挥使大人,你灭秦家满门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现在做这幅鬼样子给谁看?”

    一提到秦家,顾晗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视线停留在她身上,不言不语,就一直这么看着她。

    萧思妤被她盯得心里发毛,想到这些时日一直伴读的顾垣,表情松动些,“昨日太女在别院赏赐了一些小东西给他,之后就不清楚了。”

    “呵!”顾晗听后蓦地冷哼一声,得到线索后,拂袖离去。

    在门口撞到进来的夏玉,两人擦身而过,短短的一瞬,夏玉感觉自己快要被她冷冽的眼神杀死几百次了。

    顾晗一走,萧思妤刚才那股嚣张劲儿马上就消失了,夏玉见到一地狼藉,急忙找了件外衫搭在她身上,不想却被她摆手拒绝:“你哪去了?”

    夏玉尴尬地解释了刚才的情况,萧思妤听后反倒笑了起来,她缓缓地坐回到椅子上,手指下意识地扣在桌面上,呢喃道:“希望那小子福大命大吧!”

    ————-

    从侯府出来,顾晗确定了几个方向。依太女的性格,顾垣应该暂时没有什么生命危险。

    她转头向执卫司走去,收拾好着装,出发进了宫。

    宣政殿内。

    “霖相意下如何?”靖煊帝皱眉看向面前的人。

    宿霖微微点头,谨慎地回道:“此等办法只能暂时遏制北疆蛮人的势力,但并非长久之计。”听到她的回答,靖煊帝更头疼了,但眼下暂时想不出更有效的办法,只能先试行这一计。

    宿霖左顾右盼,朝上议事的几人个个都是见风使舵的,平时对己方不利的时候才会争相谏言,这会儿落不到自己头上的事,谁都在保持沉默。

    平楚桃一直在观察着,趁此说道:“老臣倒有一个办法。”

    靖煊帝眉头稍展,“说。”

    “不如就随了北疆的和亲意策。”她话没说完,宿霖已经迫不及待地要打断她,谁知平楚桃挥手制止住她,接着说道:“臣这还有一份奏折要呈上。”

    奏折上详细道尽关于北疆临淄重地斛西关的都尉的所作所为,地方官员常年垄断一方运粮官道。关中百姓苦不堪言。除此之外,北疆近年来屯兵数量突然大幅增加,已经达到斛西关的屯兵数,再这样下去北疆将会成为隐患。

    这奏折上的内容,不得不引人遐想。任谁看了,都会觉得关都尉肯定已经与北疆相勾结了。

    靖煊帝啪的合上奏折,气愤地扔到一边:“岂有此理!”她看向宿霖:“斛西关都尉是谁?”

    宿霖立刻回道:“朱雅月。”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宫女的禀报:“陛下,执卫司指挥使顾大人有要事求见。”

    殿内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各自心里嘀咕着。宿霖的话头被宫女截住了,她抬眼看,上面那位也没有让她继续说的意思,她只得乖乖闭嘴。

    靖煊帝按下心中的怒气,喊道:“宣。”她又看向了平楚桃,“事情有个轻重缓急,你们都下去吧!”

    此话一出,平楚桃顿时皱起了眉头,轻重缓急?什么轻,什么重靖煊帝分不清吗?想到这里,她旁观宿霖,只见她也有些诧异。这时,顾晗已经推门而入,几位老臣看到她纷纷后退了一步,让出了位置。

    顾晗跪下行礼,待众人纷纷离开,靖煊帝问道:“什么事?”

    顾晗抬头回道:“回陛下,前日执卫司一人截住了长霁侯的一封书信,然而还未来得及传到臣手中,他便失踪了。”

    靖煊帝听到长霁侯的字眼,登时坐直了身体,她忙问:失踪了?何人所为?”

    顾晗直视她,开口道:“是太女。”

    ————

    “哗~”,一盆凉水兜头浇在顾垣的身上。

    “咳!”顾垣呛咳几声,立刻吸了口气。他尝试挪动下身体,发现双手被反绑在椅子上,双脚铐上铁链,沉重的铁球系在脚踝处,令他动弹不得。四周只余一点光亮,只能看到面前的两人。

    “哟,可醒了喂!”

    两个小仆掐着腰嘲笑着看他,片刻后,一个声音从暗室的另一端由远及近,那人走进光亮处,顾垣的眼睛瞬间睁大,想起这人正是昨日在纸鸢会上大声呵斥他的韦瑞昕。

    他心里咯噔一下,忽然明白了萧思妤那句话:不要独自出门。

    韦瑞昕冷笑着看他,从小仆手里拿过一条长鞭,在旁边的水桶里沾了又沾,没等顾垣反应过来,沾过盐水的长鞭立刻落在了他的身上。

    顾垣死死地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吭一声。破裂的伤口处,刺激的疼痛感让他差点昏厥过去。生生的挨了九鞭,韦瑞昕蓦地停了下来,骂道:“臭小子,连太女的纸鸢都敢碰,你是活腻歪了!”

    疼痛让顾垣全身痉挛,胸口闷痛,喉间吐出口鲜血来。

    韦瑞昕被他呲了一脸血,气急败坏的吼道:“混蛋!”紧接着甩下几鞭,皮开肉绽的声音,听得人浑身发抖。

    顾垣再也承受不住,头一歪,昏了过去。

    见他这样子,韦瑞昕顿时失了兴趣。嫌恶地扔掉皮鞭,试探性地踢了他一脚,确信他真的晕了过去后,指着水桶喊道:“泼!再泼!”

    身后的小仆刚要去拿,倏地从身后的门外飞进两支暗箭,直接刺入她们的手心。她俩顿时嚎叫了两声,惊恐地望向门外,还没来得及说话,身后霎时出现一个人的身影,如鬼魅般闪进屋子,眨眼的功夫两个小仆瞬间就被一柄短剑割了喉。

    鲜血顿时喷涌出来,韦瑞昕看得目瞪口呆,两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很快,门外出现了一队白狰衫,梅素一脚踩在韦瑞昕的小腿上,控制住了她。

    顾晗收回短剑,看见已经昏迷的顾垣,心下一紧。她三两下将链子割断,顾垣的身体一软,侧身一滑被顾晗一把横抱起,收进怀中。她不小心碰疼了顾垣的伤口。怀里的他无意识地咧着嘴,哼哼了几声。

    韦瑞昕被按倒在地上,不甘地喊道:“执卫司走狗,你们好大的胆子,我娘是户部尚书!你们竟敢这么对我!”

    顾晗侧头看向她,脸色骤冷,眼底逐渐显出杀气,“如若不是太女保你,就是天王老子在,你也得给我死在这!”说着她跨步离开,留下一脸惊恐的韦瑞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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