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家庄子的后院,已经被大火烧毁了一半,特别是中间的那间厢房,烧毁得更是严重、大火持续到两更天,到最后只剩下满地的灰烬,厢房一塌,里面抬出一具焦尸。

    这火据说是附近有人烧草垛,风一吹扫到韦家后院了。尸体是看庄子的门房,夜里睡得熟了,愣是没跑出来。

    大家当个饭后茶余的事儿说了几天,听了几遍,转眼就被人遗忘了。

    这件事之后平静了几天,街上突然开始热闹起来。

    起先只是零星几个考生在街上吆喝要讨公道,围观的人都知道这事,但没人敢上前支持。几个考生卖力地喊着,紧接着几个着大理寺官服的人出现在她们身边,这可把考生吓坏了,梗着脖子继续叫嚣,腿脚却开始不停地打哆嗦。

    然而这些大理寺的人对她们并不感兴趣,只是拿着几张画像,问道:“这几个人见没见过?”

    其中一位娘子接过来端详片刻,回道:“见过,不过这些人不与我们住一起,应该在西市。”

    大理寺的人得到消息,微微点头,随即挥手吼道:“走,西市!”

    呼呼啦啦的十几人瞬间就消失在街尾。

    “那人不是跟我们一届的考生?”一人走上前疑问道。

    小娘子点点头,用颇有些怨恨的语气说道:“哎~哪是我们这些人能比得起的哟!”说着继续吆喝着冤情。

    -

    西市聚贤楼。

    殷宁带着一队人瞬间涌入,她喊道:“围了这里,一个人也不能走!”

    腿脚麻利的小二连忙去找老板,不大一会儿的工夫,上上下下的各个出口间站满了人。许多住客禁不住好奇,扒着门缝朝外看。

    聚贤楼的老板是个水桶腰的娘子,见到殷宁后忙迎上前,哈腰恭敬地说道:“官家娘子,不知咱们这小店犯了什么事儿了,还劳您大驾?”

    前厅里喝茶吃酒的人都吓得大气不敢出,有认识的知道这是大理寺的人,生怕一个多嘴就惹上祸事。殷宁倒也不客气,手掌摸到腰间的刀柄,斜眼看她说道:“画像上的人都给我叫出来!”身边的人得了令,立刻递过一沓画像,整整一十六张。

    老板娘一看画像,瞬间就明白了。这些人不就是进京看榜的考生吗?她有些迟疑,但看到殷宁的眼神,选择闭口不言,然后打发几个小二上去叫人。接着殷勤地请殷宁坐下,好茶好水地侍奉着。

    一刻之后,画像上的人都被带到了殷宁面前。她仔细地审视了一番,确定无误,一挥手,直接叫人给带走了。一群考生丈二摸不着头脑,只来得及喊一句冤枉,就被堵住嘴巴,一个接一个地拴着绳子走了。

    这些人走后,殷宁非但没有离开,反而重新落座,看着刚才还满当当的大厅散得没几个人了。她这才抬眼看向二楼,凭栏后面的房间开了几扇门,都是刚才被抓走考生的屋子。

    看了一圈,她装作不在意地问了句,“老板,你这屋子都有人住了?”

    老板娘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她这句话的用意,快速眨了眨眼睛,“回大人,小店大部分的房间都有人住了,不过”话说了半句,明显是想引起殷宁的注意。

    只见殷宁侧目,微眯着眼示意她说下去。

    “还有间上上房,是平家小姐常年包下的,平时伙计就进去清扫清扫,偶尔她会回来住上几天。”

    殷宁一拍桌子,说道:“带路。”

    房间在二楼最里面,老旧的木板,踩着咯吱咯吱地作响。老板娘气喘吁吁地上了楼,在门口候着,指着屋子说:“大人,就是这间了。”随即轻轻一推门就开了,连锁都没有。

    殷宁脚迈进一只,斜眼瞥见老板娘正好奇地朝里望,随即呵斥道:“出去!”老板娘吓得连滚带爬地往楼下走。

    待她一走,殷宁回身便把门关上。环顾一圈后,目光落在了左前方的床榻上。她坐在床榻上,居中,两脚并齐,脚跟靠在床沿。这一番动作做完后,她立刻站起来,朝着前面径直走去,每一步都长短相同,直到六步之后,她停了下来。

    足底踩踏在地面上,空洞的声音传来,她顿了顿,立刻用手指叩在地面上确定具体方位,几声之后终于找到了一块空心的地面。

    殷宁一阵大喜,掏出随身的匕首在上面使劲儿敲了几下,地面裂了个口子,三下五除二便把这块地掘开。

    扒开板子,里面赫然放着三本册子。她伸手去拿,结果在册子的下面发现了一个包袱,心里盘算了一番,然后将地面恢复到了原样。

    离开时,老板娘特意瞄了一眼她手上的东西,她倒也没遮着掩着,反而大方地给她看。这样一来,老板娘倒不好意思了,忙打马虎眼。

    然而等殷宁一走,老板娘立刻招来小二,递了张纸条,“赶紧送去!”

    -

    夜晚,大理寺西北角落的一处牢房。

    殷宁踏着月光而来,这里不似执卫司的地牢,灯火还算通彻,几个牢头见到她,连忙让了一条路。

    姚钰顶着一头乌糟糟的头发,身上的官服早已被扒个干净,进来时白净的内衬早已破烂不堪,血迹染得到处都是。同她一起的几个国子监的人早已经支撑不住,靠在一边昏昏欲睡。

    她抿了抿唇,嗓子眼里干得像是冒了火。看见殷宁出现,她一跃而起,扒着牢房的栅栏哑着嗓子乞求道:“大人,给口水吧!”

    殷宁并不想搭理她,只是看向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几个老学究,抬头示意,身后的牢头立刻走过来,扬声道:“你们几个可以走了。”

    锁链哗啦啦地打开,在姚钰的错愕的眼神中,那几个老学究就这么被放了。

    殷宁眼神一转,看向她,“把她带出来。”

    还没等她回过神,脑袋套上了黑罩子,两眼一黑什么也看不见。她脚步虚浮,只能半靠着身边的人才勉力向前走。不知到了什么地方,头上的罩子忽然被拉开,屋子里的光亮瞬间袭来,她条件反射地闭上眼睛。

    等她缓和一阵后,慢慢睁开眼,双目定神,眼前的景象顿时就让她呆愣住了。

    她怕自己眼花,用袖口擦拭了几回眼睛,才敢确定这个骨瘦如柴,死气沉沉的人竟然是平霜!

    这个大名鼎鼎的平家三小姐怎会变成这般模样?完全没有之前的意气风发。再一想平霜现在是各方都想要找的人物,想必也受到了非人的折磨。蓦地想起了平楚桃,这个远在北域的人,如今恐怕还不知道她们家族将会遭来什么灭顶之罪。

    姚钰有点害怕地向后退了一步,却不料撞到了身后的人。

    “还不说吗?”殷宁低沉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姚钰瑟缩一下,害怕地将手指抠着掌心。

    面对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平霜,她此时真正感觉到害怕,连平三小姐都变成了这样,她心里油然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现在看来伸头是死,缩头也是死,想到家人,她不禁深吸了口气:她要为家人搏一搏!

    她猛地看向身后的人,“说之前,我还有个要求。”

    殷宁挑挑眉,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我的夫郎,还有女儿,我希望大人能网开一面。”她的声音虽小,但眼神中却透露出了一丝坚定。

    她之所以坚持了这么久,仅仅是因为心里那仅存的文人骨气。然而这身傲骨也在岁月和利益面前磨灭殆尽了。

    殷宁不愿跟她谈条件,正要摆手拒绝她,姚钰看出她的想法,立刻抛出了另一个诱惑,“大人,我这还有个秘密,如果大人答应了我的要求,小的将知无不言。”话末,她补充道:“请大人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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