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钰的话音刚落,她的要求似乎也没那么苛刻了。殷宁点点头,目露凶光地盯着她,“如果敢有任何隐瞒,你知道后果。”
姚钰见她答应了,顿时松了口气。斟酌半天才开口道来。
“这里面还有一个人。”她想了想还是找了纸笔,在上面写了三个字递给她。
殷宁接过一看,差点手一抖拔出刀来。不怪她这样激动,因为这纸面上赫然是一个名字,竟是当今太女萧思柯!
“大胆!”殷宁一声吼,姚钰非但没有畏惧,反而死命地梗着脖子看她。
“小的所言属实!”她举起右手,举头望天,“如若撒谎,天打雷劈!”
屋内瞬间安静下来,两人相互对视不言。半晌,殷宁忍着怒气道:“继续说!”
姚钰见她有些相信了,便继续说下去。
半个时辰后,她的话终于说完了。除了那个活死人状的平霜,在场的就剩殷宁了。姚钰所说的内容,确实让她震惊不小。
“证据呢?”
姚钰抬头看向她,发誓道:“腰牌!还有太女的亲笔信。”
又是信。殷宁这几天听到最多的就是信。她没有接姚钰的话,而是暗自思量这个人说的话到底几分真。毕竟牵扯到皇家,还需多几分小心。
这边姚钰见殷宁没空搭理自己,转而看向那边的平霜,若有所思了片刻。然后忽的抬头问道:“平大人也参与其中了?”
听到了跟自己相关的人,平霜仿佛有了精气神儿,慢慢地转头,盯着姚钰看过去。事情发生之前,她从不把这个女的当回事,挑挑拣拣选中她做内应也是歪打正着,却没想到这个女人两头吃回扣,竟然和太女搭上了线。如今事情东窗事发,想必太女现在正和那热锅上的蚂蚁,急得直跳脚。
她不禁暗自冷哼一声,不屑的看着那人。
姚钰的话里有话,虽问的是殷宁,看的却是平霜。平霜不想搭理她,偏偏这个姚钰立功的愿望太强烈了,接着又抛出一句,“平大人肯定是主谋?”
话音刚落,在场的两人瞬间看向她,殷宁是一副皱眉不解的样子,而平霜却是咬牙切齿的瞪着她,仔细一看,嘴唇都气的直哆嗦。
“何出此言?”殷宁问道。
姚钰愣了一下,随即解释:“平三小姐贿赂考官,难道她娘就能置身事外?况且平楚桃可是主考官,亲自监察的,要说她没参与,那可有鬼了!”
她的话有一定的道理,但是她口说无凭,也只能听听作罢。
“你继续说,你们是怎么舞弊的?”
“收了多少贿赂?中间人是谁?”
姚钰刚才说了那么多,喉间跟撩着了火一般,再说下去恐怕就真出不了声了。她眼睛瞟向桌上的茶水,示意殷宁。后者不耐烦地倒了一杯给她,转瞬间咕噜几声就喝没了。
“平三小姐这边是一个叫胡英的,会给我考生的名单,主要是在开考前搜身时做点手脚。”顿了顿继续说:“太女是是”
“是什么?”
“考题。”她咽了口唾沫,眼睛轱辘地转了一圈小心翼翼地答道:“她把考题给我了。”
“胡闹!”殷宁一掌拍在桌子上,腾地站起身来,只觉得她越说越离谱,这事儿说出去谁也不能信。这科考的考题可是国子监经圣上的手而定,太女怎敢将这些东西任意的泄露出去!
这事情发展到现在牵扯的人太多,殷宁必须要奏明圣上再定夺。她看向姚钰,将一沓纸和笔放在她面前,“写!事无巨细地写出来!”
-
夜深露重。
御书房外,唐娥推开门轻手轻脚地走到靖煊帝身边,小声道:“陛下,现下已经是子夜了,早点休息吧!凤体不能这么熬啊!”
萧允翳瞅了她一眼,随即拧着眉心,叹声道:“都这么晚了?”
唐娥点点头,眼眉一扫,将手上端的各宫的绿头牌,缓缓呈上前去。萧允翳刚瞄了一眼,那头门外便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叩叩两声,小声急促道:“陛下,大理寺少卿殷宁有急事启奏。”
宫女打断了唐娥的动作,她气急败坏地吼道:“有什么事儿啊?这大半夜的,陛下要就寝了。”
还没等小宫女说话,这边萧允翳已经摆手让她去传了。唐娥撇撇嘴,一把端起东西退了出去。
片刻后,殷宁便火急火燎地冲到了书房内。
“陛下,臣有事要奏!”
萧允翳拿过她递来的折子,刚打开,一封厚厚的书信就落了下来,她看了看正跪着的人,然后打开了那封信。
书房内的烛火越烧越旺,墙壁上映着她俩的影子。不知过了多久,萧允翳缓缓放下信,接着看向奏折。在这期间,殷宁始终没有抬起头,更不敢去看上面人的脸色。
“所言属实?”殷宁头顶上传来一声。
信上列述的是太女萧思柯的舞弊原委,奏折上写明了韦徊的罪状。人证物证俱在,证据确凿,一字一句都在供述两人的罪行。
萧允翳没有质疑信上的内容,而是先问了句,“平霜是平楚桃的幺女,她既然参与了科考舞弊,那么平楚桃呢?”
此话一出,殷宁立刻想起了平霜的话。
那日多亏了有宿霖牵制住韦徊,她才得以有机会再次偷偷潜入那庄子。厢房是同一间,她上下仔细检查了最后在床板下找到了平霜,怪不得早些时候没发现。
然而就在这会儿工夫,她听到外面有声音,从她们的谈话中她明白韦徊是要烧了这里。她正要带平霜离开,却不想这时进来一个人,将计就计,她亲自放了这把火,那个打手也成了替死鬼。
平霜是救回来了,浑身上下没一处好的地方,看着也撑不了多久。本来就要死的人,硬是撑着一口气对她说了好多话。
这个平三小姐她不是不知,往日打过几次交道,互相都是看不对眼的人,话不投机半句多,有时候面对面走着连个余光都懒得给。如今看她这副模样,虽是有罪在身,也不好意思再用酷刑逼问。
不过,她身上的旧伤有点讲究,一看就不是韦家庄子里那几个打手能做下的,她本想问,但是平霜却与她说了别的。
“这件事与平家毫无关系,是我一人所为。”说完她费力地咳嗽,然后示意殷宁靠近一点,“韦徊与我的那些证据在聚贤楼,你按照我的说法一定能找到。”
话末,她不忘再次申明,“我娘不知道我这些事,还有我的兄长都是清白的。”话里话外,她还是想保住平家。
她的话殷宁都懂,但是最终下定夺的人却在眼前。
“回陛下,据平霜和姚钰交代的罪状里,没有涉及平楚桃,臣猜测她是不知情的。”
听到这,殷宁能明显感觉到萧允翳松了口气。眼下北域不太平,如果牵扯到平楚桃,势必会掀起一阵动乱,萧允翳现在还不能动她。
“其他的事情我要好好想想,你先回去,切勿声张!”说完,她便摆手让殷宁走了。
离开书房后,殷宁站在廊下的台阶上迟迟未走。她能明显感觉到靖煊帝对于太女的事情不想多提,甚至想就这么偃旗息鼓。
思及此,她必须要好好回去盘算下,这事情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
翌日早朝。
宿霖一踏进大殿,文官武官自动分成两列,而平楚桃那一派又夹起尾巴列在末端。武官本就对平楚桃北上就颇有微词,说话也夹枪带棒,现在北疆局势纷乱,她们这些干着急也凑不到前面,自然看文官不顺眼。
不过今天宿霖可没有闲工夫去打官腔互相端水,她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办。
唐娥迈步而进,甩一甩袖子,高声道:“静!陛下驾到!”
殿内瞬间安静下来,等靖煊帝走上凤座后,文武百官开始行跪拜之礼。
“平身。”
萧允翳话音一落,底下的宿霖立刻右侧一步,双膝跪地,手举一封奏折,“臣,有事禀报。”
今天的霖相可比往常积极得多。唐娥看了眼靖煊帝,得到授意后立刻跑下去接奏折。
萧允翳打开翻看,宿霖开始陈述这次上奏的主要意图。
“臣,要状告本朝户部尚书韦徊,贪污北域粮草,赈灾款项,收受贿赂,买官卖官等十一项罪名,望圣上决断。”
众人一听,顿时蒙了。
韦徊作为两朝元老,在太上皇在位时就一直备受重视。户部尚书一直稳坐到现在,这贪污一事从何而来啊?
文官暗自琢磨,武官大张旗鼓地讨论起来。
宿霖跪在原地,静静地观察着靖煊帝的表情。就在这时,角落里一人同样走出列,喊道:“禀圣上,臣也要参韦徊一本,是关于这次科考舞弊事宜。”
众人的目光立刻移向后面,定睛一看,原来是国子监司业钱秋,今年是她致仕之年,本想等到科考完后,风光地告老还乡,没想到却出了这么一档子事。
为了查明真相,她这几天一直在往大理寺跑,好不容易盼回了几个国子监的人,没想到姚钰却没回来。傻子也猜到这事儿跟姚钰脱不了关系。
靖煊帝扬头示意唐娥去拿折子,就这工夫,呼呼啦啦的又跪了几个人,都是参韦徊的折子。
眼看这局面一发不可收拾了,宿霖带头说道:“老臣已有证据,还请陛下过目。”
一本账册,三本名册。还有一摞书信。
靖煊帝翻了翻其中几页,每项收入名列详细。越往后看明细越多,所涉的银两数额之大,超乎她的想象。她砰地合上册子,朝下面喊道:“荒唐!”
事情眼看一发不可收拾。与韦徊同路的几人站不住了,兵部尚书余芷伊刚想开口,目光却看到靖煊帝在盯着她,吓得她再不敢乱动。
“传朕的旨意,命执卫司即刻捉拿韦徊,不得有误!”
底下的大气不敢出,钱秋还要说什么被一旁的人拽了一下,摇头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退朝!”说着一甩衣袖愤恨地离开了。
宿霖偷偷瞥了眼靖煊帝离开的身影,这才长舒一口气,她颤悠悠地站起身。旁边的人扶着她,小声问道:“霖相,你这招可真高明呐!趁着韦尚书不在,你看她那群老友,连个反驳的声音都没有。”
宿霖苦笑着看她,心里朝她翻了个大白眼,这招能是她想出来的吗?没有上头的授意,自己也不敢贸然唱这一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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