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累了,余下事宜,你自己决定。”萧允翳开始头疼,两指捏着鼻梁,叹气道:“送朕回宫。”
她妥协了,走错一步棋,就是步步错。
顾晗一扬头,迅速向她周围靠拢四名黑衣人,“送主子回去。”
马车停在萧允翳面前,她踩着马凳子上去,身后忽然传来几声闷哼,顾晗手起刀落,余下的人应声倒下,在场的人没有一个活口。
萧允翳身子一僵,旋即掀开帘子坐进去。她了解顾晗的性格,这些人是故意杀给她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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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郊外一庄子发生了命案。
报案的人吓得口吃,说了半天才说到正题上。据说是死了人。那人已面目全非,全身上下只有一块玉佩。
裘开凤带人赶到时,没想到大理寺的人已经到了。庄子围了三层,水泄不通。她带来的这点人看起来就有点可笑了。衙兵瞅了瞅,悄声问道:“大人,咱们还进去吗?”
裘开凤脸上挂不住,既然来了,也不能说走就走,瞪了一眼衙兵,“废话!当然进去!”
庄子还有人住,报案的是看庄子的农妇,一早起床,大院子中间就躺了这么个人,着实吓了一跳。再近点看时,才发现这人都死了,面目全非,看不出原本模样,死状异常恐怖。
虽然辨不清死者模样,但还好这人身上有块玉佩,多了个证明的东西。
她刚进去,殷宁正拿着那块玉佩观察,她看了一眼,顿时停住了脚步,低声道:“殷少卿,可否借下官一瞧。”
殷宁看着她点点头,随即把玉佩递到她手上。裘开凤拿起仔细翻看一圈,忽然眼睛倏地睁大,这玉佩正是当时流民案现场搜到的玉佩一模一样。
当时那块玉佩被平楚桃带走了,但是这玉佩她不会认错,确实是韦家的玉佩!
她望向地上被草席盖住的尸体,惊呼一声:“这,这是韦徊?”
殷宁疑惑的看向她,不知她为何会这么确定,只好回道:“还不能确定。”她瞄向玉佩,“这玉佩怎么回事?”
裘开凤捏着手中的东西,犹豫着到底该不该说呢?她想起昨夜,霖相特意差人送来的信,再联想到此时的情景,顿时心中了然。
“下官不敢确定,但是这玉佩与先前流民案中发现的玉佩一模一样,眼下韦家除了韦徊其余人等已经被押入大牢,我想这个人也许就是已逃跑的韦徊。”
看就看,宓竹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两个人面上不动声色,其实都有自己的心事。
最近京中不太平,先后死了不少人。即使平霜自尽,平家的祸事可不会就此平息。平楚桃远在北域,消息闭塞,朝廷要做的就是压住每个透风口,确保不会传到她耳中。
事情一发生,裘开凤想到的就是自己。现在想来,她的侄女掉落榜外并非意外。钱,平楚桃收了,但是事儿她却没办,平楚桃压根就没掺和这事儿。
她看向殷宁,这些涉及朝廷上的事儿,哪是她一介小官能掺和了的,不如就顺水推舟,把霖相交代的事办好,安生的待在舜天府等着告老还乡。
裘开凤见大理寺已经插手,她便不能多待,余下的事情当然是由殷宁来主持,她说了声告辞,接着带人离开了。
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殷宁悄悄从袖中拿出另一个东西,紧皱眉头。这一块腰牌也是从尸身上搜出来的,她没有给裘开凤看,因为这是归属于执卫司宓竹的腰牌。
殷宁心中本还存疑,但裘开凤的一席话倒让她醍醐灌顶。这具尸身突然出现在郊外,且不论是不是韦徊本人,但就最近京中的形势来看,能把人神不知鬼不觉地送出城外恐怕也只有执卫司能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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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到黄昏,顾晗就喜欢站在院中凝神。今日,她望着北边的角楼,而那里是皇宫的方向。
鱼要上钩了,今晚就是收网的最后阶段。
韦徊的死讯想必已经传到靖煊帝的耳中,那位也要有所动作。顾晗冷笑一声,这步棋走得还真是顺利。
突然,一声娃娃哭叫传了过来,她顺着声音看去,王乔有些哭笑不得,可能他的表情太过恐怖,竟惹得娃娃哭闹不止。
他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她,“那小子还来不来了?这娃娃看见我就哭,我哄不了!”
顾晗眉一挑,她也不知道。
“很快就能见了,何必急于这一时。”
叩叩。
两声敲门声吸引了她的视线,她猛地看向门口,开始警觉起来,“谁?”
“是我。”这声音太过熟悉,以至于她立刻快步走去,打开门一看,果然是顾垣。
“我想看看娃娃。”他低头不敢直视她。还不等顾晗回答,王乔喜出望外,连忙招呼他,“快点来,她老是哭。”
顾垣脚步一顿,瞥了她一眼,瞬间越过她跑进去了。
不知怎的,这娃娃大概是真的与他有缘,一见到顾垣的脸,立刻停止哭声,笑颜逐开地瞅着他。王乔觉得很神奇,盯着他的脸喊道:“我看看,到底是什么魔力。”说完,他摸摸自己的脸,喃喃自语:“我也不丑啊!”
顾垣尴尬笑笑,然后又去看娃娃,自顾自地逗她玩。
顾晗被晾在一边,也不气恼,反而走过去,看了一会觉得娃娃逗娃娃可真是奇景。顾垣自己还是个孩子,抱起娃娃来也有模有样。
看得久了,她猛然回过神,这样有点不妥,掩饰性地轻咳两声,问道:“信送到了吗?”
顾垣嗯了一声,然后又没话了。
王乔不知何时离开了,留她们两个一个逗着玩,一个站着看。顾晗望了望天色,好像时间都静止了。
这个小崽子,她才走了没多久,变化大了不少。那晚太黑,她看得不甚清楚,趁着日落前,她仔细瞧了瞧,皮肤黑了,好像胖了点,不过个头窜得是真快。
于是,她发现自己竟又走了神。
一声鸟啼乍然响起,她望了望天,日头渐落,夜色渐起。这声鸟啼比约定的时辰提前了不少,她皱起眉头暗想:看来计划要提前。
此时,门外响起叩门声,王乔不知从哪里跑出来去开门,接着陆陆续续进来大约七八人。
见到顾晗一瞬间全部跪了下来,异口同声道:“主上。”
顾垣看着眼前的人,一下子愣住了,这些人并不是执卫,但却是训练有素。他抱着娃娃,向后退了一步,紧盯着这些人。顾晗大约是看出他的紧张,示意王乔带他进去。
两人离开后,顾晗才开口问道:“怎么样?”
“计划有变,她提早收到了消息。”
“其他人呢?”
“在集合,恐怕入夜她就会离开。”
顾晗:“大理寺这帮废物。”连个消息都守不住。
她微微一顿,随即说道:“地点不变,等信号。”接着看向里间的屋子,“雅克,你守在这。剩下的人还是按照计划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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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言言没有找到顾垣,心里忐忑不安。今天有些反常,他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今天一整天,兰官始终阴沉着脸,就连顾垣也不知道跟着玉娘子去哪了,他孤孤单单地训练完毕,回到屋子不久,就收到兰官的警告:今夜哪也不许去,待在房间不准出来。
兰官的表情严肃,与平时的样子截然不同。
廖言言担心地看向对面的床铺,心里咯噔一声,是不是要出大事了?
天一黑,天边传来轰隆几声巨响,白天还是晴空万里,这会儿怕是要下雨了。他乖乖地待在房间,抱着被子祈祷顾垣能快点回来。
等了不知多久,他竟睡着了。迷糊间却被外面的吵嚷声惊醒。他一下子睁开眼,靠在门边仔细听,吵嚷声若隐若现,他心下一惊,这声音听着很不对劲。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廖言言静止不动,门边传来一声低吼:“言言,开门啊!”
他猛地一惊,忙打开门,顿时几个孩子冲进来,小六回身把门关上,个个脸上都是惊恐之色。
“别喊!”小六堵上他的嘴,悄悄地在他耳边说:“杀人了!她们杀人了!”
“谁?”廖言言拨开他的手,退后一步打量着他们的神情,看起来不像撒谎。
“指挥使,还有莺组的姐姐,她们在找人。”
廖言言瞪大双眼,小六的话过于惊悚,他一时间接受不了,指挥使怎么可能杀自己人?
“兰官呢?”
“不知道。我没看到!”几个孩子都带着哭腔,他们现在很害怕,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场景,心里承受不了,还有孩子吓得尿裤子了。
“阿垣呢?”有人看到顾垣的床铺空着,问出声来。廖言言此刻顾不上他,伸出手挨个数着人数,榷组一共十二人,除去顾垣,眼下却只有七人,剩下的人呢?
廖言言疑问道:“还有四人呢?”他望了一圈,没有看到他们身影。
“我去找了,房间没有人!”小六带着哭腔回答,“怎么办?”
兰官说让他们待在房间,本就蹊跷。整个校场执行任务的执卫都宿在这里,同编的还有莺组,姣组,珞组,这些都是精英,相比外面这里会安全一些,现在外面肯定是死战。
但令他们费解的是,指挥使为什么要杀同门呢?
廖言言扒开门缝,隐约看见一具尸体,还穿着白狰衫。他捂住嘴巴,让自己不发出声音。那人是姣组的姐姐,傍晚的时候还送了他个点心,转眼间就成了一具尸体。
他猛地关上门,做了个决定,“我们必须去找其他人。”
年龄最小的那个忽然哭出声,“我害怕。”
廖言言牵起他的手,摸摸头安慰道:“我们一起,必须走。”
大家都赞同地点点头,但是现在去哪找人是大难题。如果碰到莺组的人,他们就只有死路一条。
廖言言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分析道:“我们朝校场东侧去,那里都是荒草,正好能遮盖我们身形,沿途再慢慢寻找,如果还待在这里,早晚会有危险,到时候我们都会折进去。”
“好。”大家都表示同意。
七个半大的孩子趁着夜色,闪身离开了房间。
所经沿途都是死尸,血腥味道蔓延开来。整个校场如炼狱一般,没有灯火,只剩下惨叫声。每一声入耳,他们就抖一下,互相扶持着战战兢兢地向前走。
眼看着就要到荒地,廖言言总算能松口气。然而这时,身后突然传来漫天的厮杀声,刀剑争鸣,廖言言回头望,就在几尺开外的地方,他能看到几个穿着白狰衫的人围着两人殴斗。
小六啊的一声叫出来,廖言言连忙去捂住他的嘴,此时,那两人已被杀。再不离开就来不及了!
他看向四周,最近的只有一个老旧的马厩。他指指前面的地方,示意他们进去。他们紧紧挨在一起,屏住呼吸,生怕被那边的人发现。
“有声音。”有人听到小六的喊叫。
另一人说道:“去看看。”
廖言言心下一紧,前面的人已经回身朝他们这个方向走来。
马厩长期无人打理,已经荒废了许久。空荡荡的架子根本遮不住他们。廖言言一咬牙,把地上的稻草堆在他们面前,自己则横跨一步挡在他们前面,示意他们不要出声。
然而,脚步声渐渐逼近,随之传来的还有刀尖摩擦地面的声音,“出来吧!”
廖言言低头,额头满是冷汗,心想着,这回可是要死了。
突然,脚步声戛然而止,周围沉寂下来。他们同时都松了一口气。就在这时,廖言言的视线中却出现了一双黑色长靴。接着,阴冷的声音突然在头顶落下。
“原来你们在这里呀!我的小师弟们!”
廖言言全身如触电一般,缓缓抬起头,那人诡异的脸映入眼帘。
“我来送你们一程。”
廖言言浑身筛糠似的抖成一团,抱着头双眼紧闭,惊恐大喊:“菩萨啊!救命啊!”
唔!咣!
一把刀落地,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廖言言眯着眼,白狰衫竟跌落在眼前,腹中一把长剑贯穿而入。
耳边是熟悉的声音,“我回来了。”
顾垣满手是血地站在他们面前,这一刻,廖言言发誓,顾垣就是他的佛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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