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思妤口中“入前朝”的人便是顾晗。
这是大旌朝自开朝以来前所未有的事,执卫司是靖煊帝的直属机构,自设立以来,从不参与朝堂之事,她们所要做的就是替圣上办事,通常这些事都是见不得光的。
更让她们想不到的是,在所有人口中失踪已久的人突然出现,而且堂而皇之的入前朝议事,当天就引起不小的骚动。为此,萧允翳这些天批的奏折全部都指向了这件事上。
顾晗冷眼旁观,朝堂上对她口诛笔伐,明嘲暗讽,暗地里集体上奏,不出几日,便闹得沸沸扬扬。于是,这些人的闲言碎语自然传到了萧思妤的耳中。
反观顾晗,每天按时上下朝,该吃该喝一刻也不耽误。她明白,这些官员只会叫嚣,笔杆子上阵,没有人敢跟她当面对峙。不过总归是有一个例外,就是兵部尚书余芷伊。
这天,早朝后,所有人都依序走向宫门,偏偏是她猴急似的窜出来,把顾晗堵在了宫门处。
官员们故意减慢了步速,生怕错过这场好戏。
“顾晗,你给我站住!”余芷伊放声大喊,旁边的宫女连忙背过身去。
顾晗脚步未停,信步向外走。余芷伊气急败坏地重复了一句。最后,一个箭步到她前面,伸手拦住她的去路。
此时,她面前的这个人已经不是暗地里干着见不得人勾当的指挥使。官服正五品,不大不小,但却与她们同朝,滑天下之大稽。
余芷伊本就是个急性子,她同韦徊是至交。这次顾晗能入前朝,她猜想多半是与韦徊的死有关。
今日圣上宣布不日将举办殿试,关于科考舞弊的事情突然盖棺定论。韦徊是主谋,全家被抄,家眷流放。然而一同参与舞弊的姚钰却没有杀头之罪,反而只是象征性地罢官罚银。
她气!陈情上奏后,却被萧允翳骂了回来。第一直觉就是顾晗在暗中做了手脚!而现如今她竟跟她同列而站,她恨的牙痒痒!
“顾指挥使,你好大的威风啊!怎么?还要老臣亲自拦你才能停步?”她脸有愠色,下一刻就能吼出来。
顾晗斜睨一眼,并不拱手行礼,反而冷声问道:“有事?”
她对这些人的底细太过于熟悉,家里几块田,多少银,家里豢养了多少郎君,甚至做了什么勾当事她都一清二楚。看到面前这个膀大腰圆的婆娘,她心里便是一阵厌恶,就差把滚开写在脸上了。
“我劝你赶紧走,这里是你待的地方吗?圣上怎么想的我不知道,你自己要点脸面!”她说话一贯直白,本身就是武官,自然不讲究礼法。
见顾晗不理她,接着说道:“你和姚钰是不是串通好的?凭什么她只是重罚?她这种人就该死!”
顾晗打量着她,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顿时明白了她这是在为韦徊鸣不平。她不想理会,可是余芷伊不依不饶。拉扯着她,看架势要教训一番。但她忘了,这里毕竟还在宫城地界,哪容得她撒野。
顾晗拧眉看她,如同看死人一般。
“好了好了!这什么地方?还没出宫门呐!”
这时,终于有人上来替她解围了。
顾晗一瞅,是站在那边看戏的宿霖。
她一出现,众人顿时哑了火。余芷伊再狂,在宿霖面前还要低一头。况且,她这次检举韦徊有功,科举的事督办的不错,叫圣上大为赞赏,今早还赏赐了不少东西,一时间风头正盛,她可得罪不起。
权力攥在手里,自然就有了话语权。
宿霖笑呵呵地拍了拍余芷伊的肩,“圣上自有论断,我们这些做臣子的听圣旨就好。”
余芷伊把圣上抬了出来,她自认争辩不过,对霖相也要礼让三分,只得愤愤离去。
她一走,其余看热闹的人也散了场。
很快,就剩下顾晗和宿霖两人了。
顾晗刚要离开,却被宿霖叫住了,“一起走走?”
顾晗知道她有话要说,便不再推辞,两人并肩一起向宫外的长桥走去。
众人一散,宫门处便安静下来。
这几日京城中发生的事,她大致清楚。顾晗铩羽而归,执卫司一夜之间死伤无数。宓竹下台,这些她都看在眼里。
她观察过这几日靖煊帝的态度,就从顾晗能光明正大参议朝事来看,这些事情她是知道的。
既然圣上都能忍,她们为什么要自讨苦吃跟天对着干,那不是必死无疑?
两人走到僻静处,宿霖支开小仆,现在只有她们两个。片刻后,她才开口问道:“韦徊真的死了?”
她是有点怀疑的,不过也是随口一问,最终目的显然不在此。
“这件事是大理寺承办的,你应该问她们。”顾晗接了一句话,把执卫司得一干二净。
宿霖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当初你收到消息去通知大理寺,这样一来,就顺理成章的转接到大理寺上,可怜殷宁傻不拉几的接到消息,二话不说就奔了去,没想到给别人接了底儿。加上平霜的事情,到最后殷宁还不得被平楚桃活剐了?
宿霖心里一阵恶寒,想打开话题的心一下子被堵得充满了怨气,她缓了缓心情,该说的还是要说。
“科考的事终于结束了,我替天下的考生谢谢你。”此话一出,顾晗转头看向她,盯了半晌,冷冷地说道:“倒也不必做这些表面功夫。”
“你”宿霖被她戳中心事,一张脸瞬间涨得通红,无奈道:“这般不留情面。”
她是存了私心的。彼时,她因为北域的事情只能称病休养,本应该再无回朝可能,偏偏这时候天上掉下一块馅饼,一朝打了个漂亮的翻身仗。
她又是手握重权的霖相,而平楚桃被支到北域,回来时即使将功赎罪,也难逃贬谪的命运。这手算盘打得响,打得妙!
几件事连下来顺风顺水,同时彻底将平楚桃踢出局。
然而,她唯一不解的是,顾晗为什么要帮她。
再度看向她时,满脸疑惑。顾晗倒也直接,低声道:“只是交易罢了!今后不必再提。”
话音刚落,她转身离开,留下一脸茫然的宿霖。
离开长桥,顾晗并没有回执卫司。
大街上正热闹,她从西市走到东市,一路上停了几次。好久没有这么悠闲过了,一瞬间仿佛又像从前一样,没什么变化。
可惜的是,执卫司已经物是人非。
梅素找到她时,她正坐在阙楼上喝早茶。
楼上吆喝声渐起,不知不觉中她已经坐在这有两个时辰了。板石声一响,楼下匆匆跑上去几人,为的是抢个好座位。她没什么兴趣,懒洋洋地倚在窗边发呆。
梅素坐在她对面说道:“人找到了。”
顾晗挑了挑眉,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在长霁侯府。”
她没有过多意外,萧思妤已经知道顾垣的身份,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接触他的机会。
听到长霁侯府,她反而放下心来,起码是安全的。
如今,韦徊一支倒台,朝堂局势重新洗牌。宿霖重掌大权,只等平楚桃回来再收兵权。
太女舞弊的事情没有几个人知道,之所以能放姚钰一马,恐怕也是出于此考量。姚钰不傻,她定会留后手,为避免鱼死网破,萧允翳必须权衡利弊。
殿试马上举行,萧思妤急需新的力量。
如果这次机会她没有把握住,在之后日子里,恐怕只能窝在侯府过完一辈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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