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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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英和坐在地上, 仰着头,双臂抱着自己的膝盖。
微红的眼尾浮着一点儿水光,睫毛湿润。
他轻蹙着眉头,抿着唇没有说话, 眼中的情绪有些低沉, 充斥着内疚与歉意, 可同时,又像是瞧见了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 看见了光。
“时总。”他声音很轻, 听起来比较虚弱,似乎有些累了,“我不想告他了。”
时浅渡在他身上看到了一种破碎感。
让人很想保护他,也很想……糟蹋他。
尤其他们现在, 身处在卫生间的逼狭角落里, 更多出了一种阴郁潮湿的暗昧感。
很多罪恶,都是在这种地方滋生的。
她弯弯唇角,把顾英和垂在脸颊旁边的黑发拨到耳后,拇指缓缓抚过了他眼角的泪水, 感觉到他的眼皮和睫毛轻轻地颤。
像一只局促不安的小兔子。
“不管张慕思刚才跟你说了些什么,你都不要相信,他只是想让你自乱阵脚而已。”
她戳了戳顾英和不胖但特别软的脸蛋, 拉住他的手腕,缓缓地把人往自己身前拉扯了一下, 用胳膊圈住他的腰,把人虚虚地搂在怀里。
小助理这么可怜,还是先安抚安抚他的情绪吧。
顾英和动作一僵,随即又放松了下来, 肩膀轻轻地抖动。
他少有地放纵了自己一回,顺从地窝在时浅渡的怀里,感受那份暖意。
多久没有人这么拥抱过他了呢?
好像也没多久。
两年前,学校组织“温暖的抱抱”活动,他参加活动时,和陌生人拥抱过一次。
再往前……他想不起来了。
“张慕思说,不论打官司赢不赢,时总您都会受到影响。”
“时总,您是好人,您愿意帮我,我真的很感谢。”
“可是我不想连累您,不想……”
“所以时总,我不起诉了,不告他了,您别让姚律师去立案了吧。”
“我真是个自私自利的混蛋,为了自己影响了时总。”
“真的很对不起时总,对不起……”
他声音有些湿濡,一字一句都在说着拒绝立案的话。
可他知道自己的心声是不一致的——
在时总来到他面前之前,他确实很想死,很想就这么一头撞死在卫生间里得了。
可扬头看到时总那一瞬间,就没有那么想死了。
生与死在头脑中较量,其中有一个声音在撕心裂肺地大喊:时总,救救他,救救他吧……
他唯一能抓住的,就是时总了。
只有时总有可能拉他一把。
抓着自己裤线的手指越发用力。
直到抠破了手掌心。
手上的刺痛更让他明显地感觉到,自己还活着。
时浅渡搂着大男孩的腰,手掌一下下地抚过他的背脊。
手上的动作温柔,可在他耳畔的话却充满威胁:“好啊小助理,你信他,却不信我?”
许是她这么多年杀人太多,戾气极重,这么阴森森地说了一句,立刻让顾英和抖了一下。
他眨巴眨巴眼睛,心说刚才那是错觉吗?
明明时总那么温和随性的人,应该不会有让人恐惧的森然感的……吧?
刚才还在道歉和内疚,现在便开始小心翼翼地解释:“我不是不相信时总,我是害怕自己会连累到时总,我总不能那么自私。”
是啊,不能那么自私的。
就算张慕思说的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也应该避开。
“你这哪儿是自私啊,你都快大爱无疆了好不好?”时浅渡没忍住,猫在顾英和耳畔轻声地笑,多少藏着些逗弄的意味,“你如果真的觉得对不住我,那就自己想办法,从别的地方……弥补我好了。”
有那么几瞬,她觉得自己有点像是拐骗小白兔的大灰狼。
还是个没毕业的学生呢,实在是不该不该。
她没等顾英和回话,又安抚他几下,松开他的腰:“其实归根结底,我是个商人,不是什么活菩萨,我不会愚蠢到去做亏本的买卖,你要是不相信我却相信他,我可是会生气的。”
顾英和微怔,咬了咬下唇,低喃:“可是……”
“我说小助理,你哪儿那么多可是啊。”
时浅渡打断了他的话,用力把他的头发揉得一团乱。
她把声音放得温和:“既然知道你是被人抄袭的受害者,我不会丢下你不管的。”
时总不会丢下他不管的。
时总不会丢下他的。
顾英和的心里,跟他被揉乱的发一样,乱糟糟的。
心脏上好像被什么轻轻扫过又轻轻扎上去一样,密密麻麻地又酸又软。
“谢谢时总。”他在时浅渡的搀扶下缓缓地起身,“我真的不会影响到您……?”
时浅渡一巴掌拍在墙上,把顾英和控制在了一个狭小的空间范围之内。
她眯起双眼:“你现在的话简直就是在怀疑我的能力,要是非得没完没了地这么说,我真的会很·不·爽。”
顾英和靠在墙上,望着近在咫尺的脸,心里竟是浮出一丝欢喜。
他抑制不住地翘了翘唇角,脸上重新露出笑意。
“对不起,时总,我以后肯定不会了。”他有意逗趣地说着夸奖拍马的话,“时总是业内最厉害的人,没人能比得上时总。”
“这还差不多。”时浅渡抓着他的手腕往外走去。
经过门外空荡荡的走廊时,顾英和隐约瞧见了什么,突然一愣。
那身衣服,他十几分钟之前才刚刚见过。
“那人是……张慕思么?”
只见不起眼的角落,黑漆漆的阴影之下,有个人躺在地上,看起来像是昏死了过去。
一般人不太会关注到这种地方,不过顾英和比较敏感,一眼就瞧见了。
时浅渡快速扫了一眼,没当回事:“哦,我过来时刚好碰上他,就把他给打了一顿。”
“……”
顾英和一时之间,无言以对。
他对于时盛集团的总裁会做出“用塑料袋把人蒙起来暴揍一顿”这种事感到匪夷所思。
紧接着,他便开始担忧起来:“时总,您不用为了我做这种事,要是被人发现可怎么办?打架斗殴这种事,肯定会影响到集团的。”
“谁是为了你了?”
时浅渡笑着瞥他一眼,硬生生把人看得脸色红了大半。
“你说说,我为了你做哪种事了?”她故意停下脚步,身子往前探过去一点儿,“我的小助理?”
说话间,又是那股草莓瑞士糖的香甜味。
顾英和羞红着脸低头,微卷的头发遮挡住了满是羞意的眼睛。
涉及专业知识或是日常之类的,他能对答如流。
可过去那些年里,他面对的不是嘲笑就是学妹们小心接近他的含羞模样,从没被人这么调戏过,干巴巴地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
“时总,我就是……口误,您就放过我吧。”他纤长的睫毛颤了颤,“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时总再怎么样,也没可能会为了我这种还没毕业踏入社会的毛头小子做什么嘛。”
时浅渡扬扬眉头:“我放过你?”
顾英和点点头,眼睛不知道该往哪看。
“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可是……”
时浅渡慢慢地凑近了顾英和,直到能看清他一根又一根卷翘的睫毛。
他跟一般人不太一样,情绪上来一点儿,眼下就会开始泛红。此时睫毛未干,眼尾还晕着显而易见的粉红,过分好看了。
她弯弯唇角:“如果我就是为了你呢?”
顾英和的脸“腾”的一下,爆炸似的红到滴血。
心脏狂跳不止,速度快得好像要死了。
他快速眨了好几次的眼睛,干巴巴地看着时浅渡,又快速地移开。
“我会……”他磕巴两句,“我会好好为时总工作的,也好,对、对得起时总的关照。”
“噗。”
时浅渡瞧着他这一副脑子要烧坏了的样子,实在没憋住恶作剧得逞似的笑声。
她在顾英和恍然大悟的控诉眼神下,装模作样地咳嗽一下:“很好,那你就继续好好工作,不该你操心的就别操心,交给我跟姚律师就可以。”
顾英和发觉被逗弄,眼神好像在说“你干嘛啊”,委委屈屈的。
他自知没什么资格指责时总,就鼓了鼓腮帮子:“我知道了,时总请放心。”
跟在时浅渡身后,他长长地松了口气,伸出双手拍了拍自己还在发热的脸颊。
时总刚才那是在故意调戏他吧。
实在是太坏了。
也是,时总一直都不怎么正经嘛。
不过话说回来,在那种极度的羞涩之下,他挤压的低沉情绪消散了不少,现在心情比刚才好了一些……原来害羞还有这种作用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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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交流会结束,张慕思都没能醒来回到会场。
时浅渡跟在场认识的同行们打了招呼,就直接去了地下车库。
经过第二场交流会的一个多小时时间,顾英和的情绪大大地恢复了。
对于自己在卫生间里的崩溃,他有点后悔,感到很不好意思。
把那种低落崩溃的样子展现在了时总面前,时总会不会猜出他抑郁了?
会不会知道些什么之后,就觉得他是个脆弱无能的人?
会不会要把他送进医院治疗,不愿意搭理他了?
他真的很不想、很不想被任何人知道自己的病。
“时总,今天在卫生间的事……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顾英和坐在驾驶位上,难为情地搔了搔头发,用探究的目光看向时浅渡,“我就是,之前的事情情绪积压太久了,被张慕思胡言乱语说了一通,实在是太生气了,又害怕时总真的受我牵连……”
“我知道,谁还没有点儿崩溃的时候了。”
时浅渡喝了两口奶茶,顺手摸了摸他的头发,好好地rua了一把。
她不太在意:“都说成年人的崩溃就在一瞬间嘛,你碰上这种事,会难过很正常啊,以后要再是心里不舒服,随时可以跟我说。”
看来,时总没有怀疑他生病。
顾英和松了口气。
他扬起笑容,笑得跟没事人一样:“感谢时总理解,我平时都没事的,今天就是个例外,时总放心,我肯定不会耽误了工作的。”
他熟练地按下电子手刹,双手去扶方向盘,下一秒右手缩回:“嘶。”
时浅渡蹙蹙眉头,抓住了顾英和的手。
顾英和躲避似的用力抽开,却被她更强硬地桎梏住,把手掌翻了过来。
看到被抠破了一层皮的手心,她抬眼瞥了一下。
顾英和心虚地垂下了眼睛:“时总,我就是不小心……”
“既然手疼,就跟我说啊,你这小助理真是不让人省心。”
时浅渡打开车里的小抽屉,从里面翻找了一阵,拿出酒精棉和创可贴。
她用镊子夹起酒精棉团,动作看起来轻柔无比——
至少表面上是这样的,顾英和也以为是这样。
“啊,时总……”
“嘶——”
棉球狠狠地戳上伤口,里面的酒精被挤出,飞速渗透进了嫩肉里。
顾英和对此毫无心理准备,痛呼声脱口而出。
他真是有一点儿刺激眼眶就能红,这么一下眼角又烫得厉害。
差点被疼得冒出眼泪来。
“你还知道疼呢?”
时浅渡白他一眼,动作终于放得轻缓,给他清理了伤口,擦掉血痕,又贴上了创可贴。
末了,还在创可贴上轻轻地抚了几下。
“……我错了。”
顾英和乖乖认错,一米八多的大男孩,反倒像是个小朋友。
他蹭蹭眼角:“时总晚上想吃什么?”
时浅渡下了车:“下车,换位置,我带你去吃一家特别棒的甜点,顺便还能带你飙飙车。”
顾英和很相信自家时总,听话地换了位置,还期待着飙车放松心情和晚上的甜点。
毕竟,甜食能促进多巴胺分泌是真的,吃点甜的也能让他开心开心。
可他后来发现,他真是信了时总的邪。
价值二百多万的奔驰在马路上狂奔,在车水马龙的街道上画着一个又一个的z字型,他每回都觉得下一秒就要撞上了,却每回都能查那么分毫错过去。
别说是什么心脏紧缩了,就是心脏骤停可能也是有的。
他双手死死抓着头顶上的把手,摇来晃去,胃里也跟着翻江倒海。
待熬到了时浅渡说的那家店前时,他一下车,立刻猫到路边,差点吐了个稀里哗啦。
得亏他中午没吃多少东西,要不然,不知道得惨烈成什么样。
他接过一旁递过来的矿泉水,咕嘟咕嘟地漱口了好几遍,终于用纸巾擦了擦嘴角,扭头看向时浅渡,红着眼睛道:“时总,是不是这家店特别贵,您不舍得请我吃啊。”
“你怎么还血口喷人呢。”时浅渡轻车熟路的揉上他的头发,“我这是看你心情一直不算太好,带你找找刺激,现在肚子里干净了,也好能多吃一点。”
“…………”
歪理,绝对是歪理。
顾英和被折腾的够呛,可偏偏,他一点都气不起来。
他好像对时总,就生不起气来。
似乎这样……也还不错。
……
顾英和的抑郁情绪慢慢地好起来了些。
从前他每天晚上睡不着觉,每天早上起来都是面对新一天的绝望。
而现在,一连数天,他心里有了希冀,对生活有了盼头。
每当他心里低沉难受、辗转反侧、痛苦不堪的时候,就想想时总,就打开时总的朋友圈,看看背景图上那张好看的照片,回想回想时总跟他说过的话、给他的温暖的拥抱,甚至是那几句……调戏的话语。
这样,心里就会好受一些。
他好像每天晚上都在期待,期待着第二天能跟时总见面。
又是新的一天。
早早地起了床,拉开窗帘,洗漱和穿戴完毕之后,就打开冰箱去看里面的食材。
他每天都会去买菜,准备第二天早晨的伙食。
等早饭准备好了,就差不多刚好到了时浅渡开车过来的时间。
他拿着饭盒,步履轻盈地走出小区。
“时总,早啊。”顾英和脸上扬起真切的笑容,“您猜今天早饭是什么?”
时浅渡下车,坐到了副驾驶:“小助理,你的话是越来越多了。”
她打开饭盒,迎面而来一股酸甜的香味。
就是最简单的西红柿鸡蛋炒米饭,里面的白糖加得刚刚好,既没有掩盖掉西红柿自带的淡淡酸涩,又很有存在感,酸酸甜甜的,很家常也很好吃。
时浅渡喜欢甜食,自然是觉得适口:“唔,还不错,这个可以记在早餐名单上了。”
“好,时总喜欢就好。”
顾英和观察着她的神态,自己偷偷地抿抿唇。
每天早晨,他都会给时总做些家常菜。
那些都很简单,他起初还怕时总吃惯了山珍海味,会不喜欢他做的东西,后来他发现,只要他做一些甜口的食物,时总就没有不喜欢的。
他有时候不禁会想,时总真是个好哄的人,吃点甜食就能开心。
他喜欢看时总吃他做的东西。
说不好为什么,但就是很喜欢。
每天早晨听着歌做饭的时候,他的心情总是会很好。
顾英和是个很周到的人,除了在展会时情绪波动过一次,其余时间,总是会笑得阳光灿烂的,做什么事情都认认真真,办事面带笑容,好像没有什么能难倒他。
无论是开车、做饭、还是一些跟工作沾边的事情,他刚一上手就能做得很好。
时浅渡越发觉得,他真是怎么看怎么好。
唔,尤其是他笑起来的时候,跟他哭的时候一样好看。
“下个礼拜,你就可以回学校上课了,如果有什么难事,尽管跟我说好了。”她吃完东西,把饭盒收好,拿纸巾擦擦嘴角,“有课的时候你去上课,没课的时候就来公司。”
她在记者面前说的那些话,在网络上发酵得沸沸扬扬,帝都理工大学终于做出了回应,允许顾英和回到学校继续上课,也向公众保证,不会再让舆论影响学校对学生的处理。
顾英和应声:“好,我们大四的课挺少的,不会耽误很多工作的。”
他在一个礼拜之前,还总是想着要为了学分抓紧回学校上课呢,现在竟然就觉得有些不舍。
等到了学校……肯定还会被同学老师以异样的眼光看待吧。
或许会再次跟张慕思产生冲突。
他知道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想到那些,心中还是会压抑,还是会沉闷。
不过,他明白,这需要他自己慢慢调节。
两人一起上了十五楼,电梯门打开,他们刚走出电梯,就被人纠缠了上来。
张慕思手里拿着一个文档袋,来势汹汹地指着顾英和道:“顾英和!你在上个礼拜的建筑产业化展会上,跟我聊天之后,用塑料袋蒙住我的头,暴打了我一顿,我做的伤情鉴定已经出了鉴定文书,你就等着传票上法院吧!”
顾英和心里一跳,目光聚集在张慕思手中的文档袋上。
伤情鉴定!
张慕思做了伤情鉴定!
这如果查到时总身上,发现那些是时总做的……后果不堪设想!
可以想象,时盛集团总裁时浅渡打伤了一名大学生,会在业内、甚至是整个社会上造成多大的影响,肯定会对时盛集团非常不利。
一切都是因他而起,他得把罪责全都担下来。
他定了定心神,主动上前一步,却被时浅渡拉住了手腕。
“伤情鉴定?”时浅渡嗤笑了一声,“请问张慕思同学,你伤在哪儿了,我怎么看不见?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轻伤的鉴定标准是——听觉、视觉或者其他器官功能部分障碍,或者使人肢体或者容貌损害,是这样吧?”
是她打的人,她还能不知道对方伤情是什么样子么。
她顿了顿,视线在张慕思身上上下扫动:“几天就能在皮肤上消失得无踪无影的伤痕,一般来说,按照正规的流程,是不给做鉴定出报告的,你手上的报告,恐怕跟之前网上骂顾英和的水军一样,是花钱砸出来的吧。”
她语气轻飘飘的,那态度,简直要把“我没把你当回事”写在脸上。
“你……!”
被时浅渡说中,张慕思气得脸红脖子粗,一副要上去掐架的样子。
他在朋友的拉扯下消了点气,说道:“别管怎么说,我这里有伤情鉴定,当时被打的地方也都拍了照片。我只是在卫生间里跟顾英和好好地聊几句天,就被他那么一顿打,这事必须得有个说法!”
今天集团里还有其他公司过来谈合作的人,因为张慕思的吵闹而注意到这边。
还有人打开了手机,开始拍视频。
“好好聊天啊。”时浅渡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打开一段录音,“来来来,大家听听。”
【等着吧,你跟时总一起出现在这个展会上,那么多人都看到了,到时候你打官司败诉,你们在一起出现过的事情肯定会被人翻出来,被人放在网络上大书特书,到时候,哼,你猜时盛集团的股份会不会一片全绿?你才他们的市值会凭空蒸发多少个亿?】
【你别看现在时总是被人捧着的天之骄子,那是因为她以前没出过什么大的差错,这回她要是支持一个抄袭的人,还被捅破了,那最后可想而知,站的多高摔得就有多惨。】
【而且,退一万步讲,就算你这个抄袭者真的碰巧赢了官司,你以为大家会买账吗?这只会让大家觉得,有钱能使鬼推磨!】
【她时总这回掺和到这种事里,左右都讨不到好处,她的名声啊,至少在业内,肯定得臭。】
【是谁把时总带进这种田地里的,是你吗?顾英和。】
手机开到了最大音量,张慕思得意满满的吼声响彻整个办公区。
“哎呀,张慕思,你这是干什么呢啊?”时浅渡故作惊讶,看到张慕思一点点苍白的脸色,她扬起唇角,笑得特别恶劣,语气无辜,“是在威胁顾英和么?”
“……!”
张慕思实在没想到会被录音。
他那天明明看到,顾英和从头到尾都没碰手机啊!
那样的情况,怎么可能有机会录音呢?
他强撑着镇定,磨了磨牙道:“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么?还是说时总觉得,说出事实也是错的?这段录音,也只能证明他跟我发生了矛盾,更能说明他有打我的嫌疑!”
时浅渡问:“噢,那你说说,你是什么时候被打的?”
“我跟他说完话,刚一出门,就被黑色塑料袋蒙住了脑袋,肯定是他气急败坏地从后面袭击我!”张慕思知道话说得越狠就越容易被人相信,所以他说得十分肯定,“这件事情,警察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的!”
说完,还恶狠狠地瞪了顾英和一眼。
今天一早,他收到了法院的起诉书副本,看到真的已经立案,他吓了一跳。
伤情鉴定报告书两天之前就出来的,不过他一直没用。
收到起诉书之后,他就立刻把伤情鉴定发到网上开始卖惨,现在已经有不少网友都开始支持他了——这样下去,都不需要警方把顾英和的“故意伤害”坐实,顾英和在舆论上就已经输给他了。
“可惜的是……这段录音可以证明,我的小助理根本没有追上去,更没有拿什么塑料袋。”
时浅渡继续把录音放了下去,在张慕思说了“你好自为之”之后,空气突然变得安静,没有脚步声,没有塑料袋声,只有轻轻浅浅的呼吸声,和轻微的抽泣。
很显然,录音的设备一直没有离开顾英和。
塑料袋被人拿动的声音是很大的,更别说是套在人脑袋上了。
一点儿声音都没有,就可以确定,“顾英和追出去打人”这件事,绝对是无稽之谈。
时浅渡冲着已经呆滞的张慕思扯扯唇角,拿出一枚优盘,放在了秘书的手里。
她笑道:“优盘里有备份,把音频传到网上,然后交给警方吧,让警方拿去鉴定一下,这中间是否有拼接剪辑的痕迹。”
秘书推了推眼镜:“是,我这就去。”
“行了行了,都散了,回工位工作去吧。”时浅渡冲四周摆摆手,接着缓缓转身,侧眼看着一脸铁青的张慕思,唇畔浮出一抹哂笑,“保安呢,快把这个就知道抄袭跟诬陷的人拉出去。”
这话尾音微微上扬,好像在说——
拉出去斩了吧。
眼看着张慕思被保安按进电梯里带了下去,她牵住顾英和的手腕。
“走吧,跟我回办公室。”
顾英和恍然初醒般回了神:“哦,好。”
他满脑子都是时总手插着口袋,懒里懒散又言之凿凿的模样,三言两句拿出证据就把张慕思说得哑口无言,这实在是……太酷了吧。
望着前面的背影,他觉得好安心、好安心。
如果有那么一个人肯拉他一把,那一定是时总。
真希望,时总会永远永远这么站在他身前,为他挡去磨难,也给他提供追逐的方向。
时浅渡回到办公室就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大大地伸了个懒腰。
她冲着顾英和鼓鼓唇:“小助理~我想喝咖啡。”
顾英和喜欢这语调中的亲昵,他笑:“我这就去,时总。”
他心想,时总有时候真是幼稚。
而时浅渡瘫在沙发上,抱着平板电脑登录微博,搜索相关内容。
跟她想的一样,张慕思果然觉得,是顾英和打的人。
也是,不能怪他蠢,任谁在那样的对话之后,没看见打人的是谁,都会猜到顾英和身上吧。
只是她真没想到,这人还装模作样地做了伤情鉴定,直接来她公司吵吵。
这下好了,网上估计要热闹了。
其实,要是张慕思能晚一点闹腾就好了,毕竟距离真正开庭,还早着呢。
要是在开庭前几天胡闹,留下把柄,那开庭后舆论影响就更有力了。
事件在网络上发酵的速度,比时浅渡想象中要快。
张慕思刚到公司闹事的时候,就已经有人拍摄视频发到网上,距离现在将近半个小时了。
这半个小时,早就有了一定的关注度。
刚才把录音一公布出去,热度迅速爬升起来。
【啊这……张慕思威胁顾英和,还到时盛闹事,如果他真是被抄袭的,这有点不合情理吧?】
【靠,楼上这么一说,还真是,他实在是多此一举了吧?】
【舆论本来都是支持张慕思维权的,要是他被抄,直接等着法院见不就行了吗?】
【而且他说谎啊!他拿着什么伤情鉴定,直接污蔑别人啊!可见他品德不咋地】
【天啊,他好恶毒,这不是明摆着诅咒时总吗??】
【而且……他参加那个比赛,还有竞争的地标建筑,都是时盛的啊,他这操作……】
【我感觉他更像是在吓唬顾英和诶,好像把顾英和都气哭了(bushi】
【时总懂的好多啊!从视频上看不到伤,如果真的三两天的时间,就一点伤痕都留不下来,确实达不到出轻伤鉴定报告的程度,咱自己把胳膊腿不小心磕桌子一下,还能青好几天呢。】
作为一起“社会事件”,视频和录音很快就在网上传遍了。
这些东西不算很锤,但也能让网友们一下子发现端倪,还知道了张慕思的品行。
舆论在一些水军的引导下,一点点地产生歪斜。
就等着进一步发酵了。
等过一两天,再把法院立案的进展公布一下就好了。
“咚咚咚。”
敲门声过后,办公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打开。
姚楠一身名贵的西装,懒洋洋地扯了扯领带:“时总,早啊,我可是在来公司的路上,就在网上看到时总舌剑唇枪的,把那个大学生说得哑口无言了。一个小孩子而已,时总这回怎么还这么凶?”
“呵,小孩,是小孩没错啊,不过你缺了一堆前缀。”时浅渡掀起眼皮白了他一眼,语气要多嫌弃有多嫌弃,“那是一个抄袭同学作品却反咬一口,故意刺激同学、污蔑同学,还把我也狠狠诅咒了一顿的小孩,要是世界上的小孩都这么恶毒,那这世界是真的不会好了。”
“好好好,是我说错了话,时总大人有大量,不要生我的气。”
姚楠把公文包放在沙发上,凑到时浅渡身后,伸手在她的颈椎和肩颈上揉了几下。
他无奈地蹙蹙眉头,语调难得变得正经:“你这肩膀越来越硬了,好歹也要按时休息休息嘛。”
“时总,咖啡好了。”
顾英和端着咖啡杯走进办公室,带笑的目光落在姚楠的手上,顿时一滞。
一早晨还不错的心情,瞬间变得低沉。
沉闷闷地,压迫着心脏,难受得他不想说话。
是了,姚楠说过,他要追时总。
可是时总……也不抗拒被他触碰吗?
时总跟他斗嘴,是因为喜欢他么。
时浅渡把姚楠的手拍到一边,从顾英和手里接过咖啡:“谢啦,小助理。”
咖啡杯交替之时,她感觉到温热的手指划过了她的手心。
她冲顾英和挑挑眉。
顾英和耳根微红。
那不是故意的,只是心情不太好,没能做得周到。
他低垂着眼眸,温声问:“时总是肩膀不舒服么?”
他才是助理,他可以帮时总揉肩膀。
怎么说……让姚律师帮忙,不太合适吧。
“还行吧,没大事。”时浅渡把平板电脑递了过去,“你瞧瞧,这张慕思很快就能知道,什么叫做自作自受了,你受过的骂,他一样也少不了。”
……
“哎哎哎,顾英和,你跟我们透露透露呗?到底是什么情况啊!”
“对啊,隔壁班那个张慕思,又威胁你又诅咒时总,还去跑时盛大楼闹事污蔑你,难不成是其实是他抄袭了你的设计?”
“你跟我们稍微透露一点儿呗,这个事可是一直上热搜,社会关注度可大了呢!”
“到底是你抄了他还是他抄了你啊,我都迷糊了。”
“这还是头一回有上热搜的事就发生在我身边,你说一点吧,就一点。”
叽叽喳喳的声音充斥着耳膜,一个月前,面对他充满了鄙夷和不耻的同学们,就如同墙头草一样,一吹就跑,一转脸又对他笑脸相迎,好像之前的事从来就没发生过。
顾英和知道,人大抵都是这样。
可他们怎么能跟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那些冷脸,那些鄙夷,那些耻笑的骂声,早就在他心里深深地刻下痕迹。
他忘不了,他永远记得。
口袋里的手机“嗡嗡”地震动了几下,他打开屏幕,就看到了时浅渡发来的消息。
【来校门口,法院那边有新的进展了,我带你去吃午饭,顺便给你说说进展。】
原本被吵闹得神色阴郁的一张脸上,顿时绽开了笑容。
他起身,把桌子上的书本文具全都装好,背起书包,推开围在身边的同学们,飞快地离开了教室。
天知道,他有多么的想见时总。
可惜今天是周三,他每周三都有一整天的课,时总准他周三不用工作。
这下好了,时总来学校找他,还要带他去吃东西。
这是时总第一次主动来学校见他。
他很开心。
真的。
一路小跑到了学校大门边,他顿住脚步,瞥了瞥校门口旁边的第二教学楼,犹豫两秒,快步进了楼里的卫生间,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仪表。
时总说他长得好看,他的发型特别适合他。
他一边整理头发,一边有点走神。
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有点依赖时总。
不过嘛,时总那么优秀的人,依赖和崇拜时总的人多了去了,看时总微博下面的粉丝就能知道,大家都很喜欢时总。
他真是三生有幸,才能得到时总的帮助,给时总做助理。
约莫花了三分钟,顾英和从头到脚都细致地整理了一遍,保持着最完美的外表,脚步轻快地走出了教学楼,直奔校门外那辆豪车而去。
他敲了敲车门,接着拉开门坐上了副驾驶。
“今天时总开车吗?”
时浅渡轻笑:“怎么?我开车会唤起你不好的回忆?”
顾英和点点头,爽朗地笑着附和道:“嗯,怕时总嫌我吃得多,故意把我弄得胃里翻江倒海,恶心得不想吃东西。”
“瞧你把我说的,我有那么坏吗?”时浅渡白他一眼。
这阵子,她能明显感觉到,顾英和的情绪比之前好了一些,也没准是因为跟她熟络起来了,所以话比之前多,也更会在一起开玩笑了。
“我看你临出校门时还去了一趟教学楼,是有什么事么,老师找?”
顾英和蓦的红了耳朵,羞于启齿。
他眨眨眼睛作为掩饰:“没事,就是去了趟卫生间。”
“噢——让我猜猜看。”
时浅渡恍然大悟般拉长了音调,笑得有两分揶揄。
她扫过顾英和和明显打理过的半长黑发:“不会是照镜子去了吧?”
“……”
顾英和僵直地坐在副驾驶上,被人拆穿,脸上更烫。
时总怎么总是什么都知道啊。
他低声否认,嘟哝道:“怎么会,时总您就别拿我开玩笑了。”
时浅渡没接他的话茬,手指轻轻卷起他一小圈黑发,缓缓地往耳后扫去,露出无暇的侧脸。
真好看啊,把柔美与清朗的少年感糅合在一起,眼窝偏深,容易露出忧郁之感,然而目光里属于学生的干净笑容中和了那抹郁色——这个人就是会给人一种矛盾感,跟那天在卫生间时她的感受一样,又想保护他,又想糟蹋他。
她垂下双眼:“你不用特意去打理,就已经很好看了。”
顾英和抿抿唇,笑容清浅,有些羞涩。
时总又夸他了。
时总总是对他这么温柔。
真开心。
他希望自己能永远以最完美的样子出现在时总面前。
然后,时总也一直对他这么温柔。
作者有话要说: 小顾真正意识到自己喜欢上阿时之后,病情就要慢慢加重了……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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