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又剩下唐森和白筝两个人了。
白筝一直闭着眼,不知道是不是如她所说那样要休息了。唐森看了她两眼,没离开,反而是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就这么静静地待着。
他还在想,刚才白筝所说的话。她自己捅伤自己,肯定不是不小心的,不然伤口不会这么深。也就只有章凝姿和黎珍珍才会被她这种粗糙的说辞给迷惑住。
但是,为什么呢?
到底是因为什么,她要伤害自己呢?假如真的如她所说的那样,并不是那个男人伤害她的话。那她为什么要选择伤害自己的方式呢?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唐森还在思考。
突然,白筝说话了,不知何时也睁开了眼,视线直接落在了他的眼睛里,说话语气很轻,“你回去吧。”
唐森沉默,她知道她还有话要说。果不其然,她又轻飘飘地笑了下,“我记得我说过,我们分手了。”
“我知道。”
“那回去吧,我已经没事了。”白筝稍稍扭头看向窗外,说话间风轻云淡的,似乎将两个人的距离一下子拉得无限遥远。
“我有个条件。”
白筝不语,有点恍惚。听着唐森平淡无波的声音,她感觉到现在的唐森有点像她刚认识他的样子,冷静淡漠。
“你刚手术完,让我照顾你几天,等你恢复得差不多,我就不再打扰你。”再怎么冷静自持的态度,也掩盖不了唐森还是关心白筝的一面。
“三天,三天够了。”白筝沉吟片刻,回过头,答应了他。
“好。”
就这样,从吃流食到正常饮食,从擦身到正常走动,像是两人还是恋人般,唐森把白筝照顾的无微不至,以至于偶尔来探望白筝的章凝姿等人都以为他们两个没事了。
但其实只有唐森知道,白筝的态度依旧没变。在这过程中,唐森什么都没问,白筝也没说什么,似乎她只是普通的生病。期间,病房中只有唐森偶尔的电话铃响和白筝玩手机的声音。
只是,其中有一天,陶宏盛出现过一次。那时候,唐森刚好出去打水了。陶宏盛来到白筝病床前,没坐下,就这么居高临下地看着白筝。
白筝刚开始没注意,等她发现陶宏盛的时候,他已经站在那里有一分钟了。但这一次,她没有激动,但也没别的特别的情绪,仿佛他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根本引起不了任何波澜。
“你……”陶宏盛神色很复杂,但最终还是归于平静,“原来你这么恨我。”
白筝随手捞起手机玩了起来,当他是空气一般,压根没想着跟他说话。
陶宏盛找椅子坐了下来,然后徐徐开口,“我离婚了,我想你应该不知道。”
白筝没应声,但手里滑动手机的动作慢了下来。他知道她有在听他说话,他慢慢靠在椅背上,继续说:“其实,我没想到会再次见到你,感觉很新鲜。你不知道,我离婚很久了,心脏的跳动都慢了很多。但再看到你,我才惊觉时光的流逝……”
“说够了吗?”白筝不知何时已经放下手机,静静地看着他,眸底幽深。
说起来,白筝这时候才认真看了一下陶宏盛,其实他除了表皮看上去温文儒雅,但岁月还是在他脸上和身上留下了斑驳,他到底已经四十多岁了吧。
“你不觉得你现在跟我说这些很可笑?到底是什么让你有底气跑到我跟前追忆岁月?”
“我没想过要怎样……”陶宏盛还是像从前那样,语气轻轻地带点宠溺,像是无限包容着她的任性。但他不知道,此时的他的这种一言一行只会让她觉得恶心。
“你从出现在我眼前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让我觉得作呕了。那一刀,算是我还给你们。请你,现在、立即从这里出去。”呼吸压抑不住带点急促,不知道是想起了从前,还是因为跟前这个人,白筝真的很难将冷静保持到底。
“我已经不怪你了,你还怪着我吗?这么多年了……”
白筝实在受不了了,轻吼出声,“你有什么资格怪我!”手里不由得已经将床单揪住,她真的不明白为什么当年眼瞎看上了这么一个人,“当年,你以为你很爱你妻子,但其实现在看来并非如此。你只爱你自己,自私自利、不负责任,当年的所有就是你的错!当然,我也有错,错在无知!但我现在不欠你们什么,也请你滚出我的世界。”
这时候,唐森打水回来了,一进来就看到了两人箭弩拔张的画面。
陶宏盛回头,看到是唐森之后又回过头看向白筝,“这一刀,算是砍断我们之间的所有?”
不知道是这句话里的哪个字眼刺激到了白筝的神经,只见她轻蔑地笑了一下,“如果你还是个男人,就滚吧。不要脏了别人的耳朵,还污了这个地方。”
唐森走了过来,没回避,把水壶放在病床旁边的桌面上。放好后,唐森后退几步,就这么坐在了陶宏盛和白筝后面的椅子上,一副你们继续说你们的事而我只管我自己的样子。
被这么一打岔,陶宏盛停了将近半分钟没说话。此时的病房,就这么陷入了尴尬的沉寂中。三个人,似乎都不在一个频道上,但其实三个人的心里或多或少都在关注着在场的他或她。
陶宏盛深深地看着白筝,在她脸上探索了半天,那上面除了讥讽,真的没别的了。最终,将过往的所有往事都化成叹息,轻叹一声后,他才点了点头,“好。就这样吧。”离开的时候,他甚至都没再看一眼唐森。
而唐森,在陶宏盛走后,站起来替白筝倒了一杯温水后,继续拿出自己的平板,自己做自己的事情,没好奇,也没追问。
“你不是一直很好奇我为什么跟你分手吗?”白筝喝完水就半躺了下来,轻轻地把被子盖在了胸口上的位置,也许是陶宏盛的出现,让她突然有了想说话的心情。
唐森停下手中的工作,抬眼平视着她,点了一下头。他一直都想知道,被判刑也要知道是犯了什么罪。
“黄志杰是你同学,估计也没少在你面前提起过我吧。”白筝虽然是问话,但其实并不需要唐森回答,她继续说道,“我曾经是一个小三,令人可耻的第三者,呵呵。”说着,她自己倒是先笑了。
她这时候是看着病床前不远处的电视屏幕,那屏幕此时是黑屏,因此白筝可以清晰地从中看到自己的样子,是如此的可悲,“我破坏了人家的婚姻,还闹出了人命,其实我真的罪无可恕、罪大恶极。所以,也许你认识的我,并不是真的我。真正的我是那么的恶心……”
“我在意的只有现在的你和未来的你。”唐森站起来,走至她跟前,俯下身子,轻轻地抚掉她眼角的泪,“你说的这些,并不会让我退却。”
“你不了解事情的真相……”白筝转过头,逃开了唐森的视线。
“你不想说,我不强迫你。但我希望你明白,不用执着于当年的事情。当下和未来才是我们更应该关注的,不是吗?”
“不是的。你,终究不了解。”白筝闭上眼,不知道是想掩盖住她眼底的挣扎还是避重就轻不想再多说什么。
“既然你这么在意我的想法,为什么要把我推开?”这是唐森一直不明白的地方,有什么事情不能说出来一起解决?
“你一直说我不了解,不了解什么?不了解你其实根本没有姐姐、更没有姐夫,这些都是子虚乌有?不了解你其实不是叫做白筝,而是叫白净?你连名字都不肯告诉我,究竟你在想什么?还有那个人是谁,为什么会让你有如此大的情绪波动,让你有了伤害自己的念头?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会让我很担心。你对我究竟……”本来是越说越激动,但说着说着,唐森自己都觉得有点难堪,他从来没有试过在女孩子面前如此剖析彼此间的拉扯。也许,在他看来,这么剖析只能说明,他早就将她看得很重要,但她的冷漠让他感觉自己是一个笑话。
但唐森不知道,原本白筝都已经有点松动的迹象了,但却因为他短短的几句话,再次将自己封闭起来。再次睁开眼,白筝已经是恢复了冷静与决绝,“是的,之前的所有都是我无聊故意撒谎接近你玩弄你,你现在清楚了?从黄志杰出现的那一刻开始,我就觉得这个游戏结束了,我不想玩了,我腻了!”
霎时间,病房内一片寂静。虽然之前一直说分手,但唐森从来就没当真,因为在他看来,两人始终有还没说清楚的事情。但这短短的十几分钟里,白筝多变的神态、脱口而出的字眼,让他明白到一件事,她心意已决。
唐森瞬间将自己外露的情绪全部收回,点了点头,“好。”
一个字,结束了两人之间的谈话。就这样,三天过后,唐森就自动消失了,没再出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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