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幸雨停了，在绕了一大圈后，车终于开进了县城。
今日县城人明显比往日要多，距离县中还有两个路口，路上都是人，再往里开，进得去出不来。
这应该都是送孩子来考试的家长。
杜葵解开安全带，道：“我在这里下就好。”说着就想开门下车。
“等等。”程晔调头拐进旁边的小路才停下，对杜葵道：“车上等着。”
说完拉开车门下了车，没多会拎了个袋子，打了些热水回到车上，递给杜葵一个纸包，“先吃点东西。”
“哦。”杜葵接过一看，又是肉包，轻轻叹了口气。
程晔见状问道：“不想吃？”上次不是挺喜欢，专挑肉包吃。
杜葵点头：“我不想吃肉。”
程晔看看袋子里的包子，拿出一个，把皮剥给了杜葵。
杜葵接过，不是她矫情，只不过这一晚上折腾，她胃有些不舒服，肉包太顶，一会还要考试，包子皮好吃还容易消化。
杜葵小口吃起来，看着路上行人越来越多，“这么多人。”她以为这种考试不会有太多人参加。
程晔抬眼看了看，道：“紧张？”
杜葵摇头：“那倒没有。”
吃完手中的包子皮，喝了口水，转头对程晔道：“我去考试了，你把车开出去吧，一会堵在这里出不去了，谢谢你送我过来。”
程晔微侧过头，看向杜葵，问道：“什么时候回去？”
杜葵反应了一会才明白他说的是南市，想了想道：“过两天吧，这边还有事。”
拉开车门跳了下去，转头道：“我先走了，再见。”
说完就转身顺着人群向县中走去。
程晔并没有离开，下车跟了上去，都已经到了这里，总要看着她进考场才放心。
这人确实不少，县中还是有些名气，这种考试对学生来说是个额外的机会，管他行不行，反正自己不行，别人未必就可以，大家都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参加的人真是不少。
杜葵个子不高，极目望去，也只能看到前面人头攒动，一直快走到校门才看到了杜安和刘权。
这两人一早起来就等在这里，选了个位置视野极佳，只是杜葵个子小，被淹没在人堆里，两人没看见。
“大哥，大哥。”杜葵大声喊道。
杜安循声望去，“小葵。”
忙快走几步上前，把杜葵从人群里扒拉到身边，上下打量一番，见她一切都好，这才放心。
“怎么来的这么晚，以为你赶不及了，给，书包、准考证。”将东西递给杜葵。
杜葵接过，笑了笑，“这不还没开始么，时间刚好。”
“走，快进去。”杜安、刘权两人一左一右护着杜葵，把她送进学校，这才松了口气。
校门内，吴怀紧张的在门口来回踱步，能不紧张么，这人一跑一个月没个音信，这眼看都要开考了也不见人。
也不知道有没有认真看题，唉，真是的，学生就该以学业为重，这孩子主意太正，谁都劝不住，真是愁人。
杜葵刚进校门就看见了吴怀，“吴老师。”
吴怀听到声音抬眼见是杜葵，大喜过望，“怎么不早点，快快，你考场在304，走，我带你过去。”他早就踩好点，看好考场位置。
吴怀关心道：“那些试卷你都做了么？有没有不会的？一会看到不会的也没关系，就接续着做，千万别浪费太多时间，这考试题量挺大，千万别慌，稳住。”
杜葵无语，貌似吴怀比自己还紧张。
程晔站在人群中并没有靠前，看见杜葵找到了家人，一个长相清俊的年轻人，容貌与杜葵有几分相像，听见杜葵叫他大哥。
旁边还站着个剑眉星目、英气逼人的年轻人，这就是那个成晖么？
程晔不由多看了那人几眼，刘权察觉有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回望过去，却只看见一个身穿迷彩的高大背影，那人目测身高有185，全身散发着慑人的气场，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看什么呢？”杜安推了推刘权。
刘权回过神来，“没什么，还好赶上了。”
“嗯，人安全就好，我这担心了一夜，大半夜的赶路，小葵肯定也没休息好，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她发挥。”杜安有些担心。
刘权：“看起来还好，应该不会。”
这边，程晔回到车上，这考试要一上午，考生家长三五成群的在场外等候，他也不急着离开，坐在车上闭目养神。
——
考场内，杜葵刚进教室坐下，考试铃就响了，她座位在教室第一排正对讲台，门外吴怀见她坐好，冲她挥了挥手就离开了。
这次特招是全省统一组织考试，为了公平起见，本校老师是不参加监考和阅卷，他今天过来，就是为了杜葵，都开考了自然也就没他什么事了。
很快，考试试卷发了下来，一张综合卷，一张化学卷。
杜葵没有急着做题，而是将试卷上所有题都过了一遍。
今次考试难度比以往大很多，如果只看吴怀给她的那些历年考题试卷根本不够。这难度远超以往，有些题目以高中知识来解，规定时间内做完试卷都难。
可如果从高一个维度，用大学知识来解，要简单的多。
这种难度绝对可以拉开考生间差距，筛选出真正有天赋实力的学生。
其它看到试卷的考生，也发现这届考题特别难，时间紧迫难度大，学生们不由都紧张起来。
监考老师看到试卷也不由皱起了眉头，今年这题太难了，有些内容毕业班都涉及不到，摇摇头，这个难度，大多数考生都要糊掉。
有压力就有动力，学生都在争分夺秒奋笔疾书，这种考试，录取名额本来就不多，每一分都很珍贵。
杜葵一题题审过，画题眼、理思路，十分钟过去，卷面除了名字，其它还是一片空白。
监考老师看了不由皱眉，敲了敲杜葵的桌子道：“抓紧答题。”考题虽难，但也不至于一题都做不出。
杜葵再看一遍题目，确定没有错漏，这才拿出笔刷刷刷写起来。
一题接一题，没有丝毫卡壳和停留。
这题她刚刚在脑中演算过，现在不过是把脑中的解题过程和答案写下来而已，速度奇快，监考老师也不由侧目，但见杜葵并没有任何逾矩动作，就是快的离谱，这是看不会，乱写一通？
监考老师并不是化学任课老师，看不懂杜葵答题正确与否。
一个小时后，杜葵看看全部答满的试卷，放下手中的笔，揉揉有些酸痛的手指，举手示意，监考老师走了过来，“怎么了？”
杜葵：“老师，交卷。”
监考老师看看墙上的钟，这还有两个小时呢，“交卷？你检查完了？”
杜葵点头：“检查完了。”
教室里其他考生听到动静，纷纷抬头，想知道是哪个这么早交卷，这是放弃了？
监考老师见状，忙提醒道：“其它同学，认真答题，不要分心。”
“要交就交吧。”免得在这里影响其它同学。
杜葵把卷子交到讲台上，收好东西，拿起背包和准考证出了教室。
路过办公室时见吴怀还在，招呼了声，“吴老师，我考完先走了。”
吴怀一惊，“考，考完了？都答了么？”刚刚忘嘱咐杜葵了，就是不会也别空着，瞎蒙说不定也会踩上得分点。
刚刚老同学打电话来还说，今年考题疯了，这哪里是选拔特长，选拔天才差不多，简直就是低配版竞赛题，这要是能考好，基本可以打包直接参加竞赛，别的不敢说，一个三等奖还是可以争一争的。
吴怀听了，心当下凉半截，他给杜葵的那些试卷都是往届模拟真题，难度远远不够，完了完了，这下完了。
正懊恼着，这边杜葵都考完交卷了，这到底答的如何。
杜葵淡淡道：“嗯，都答了。”
“哦哦，都答了就好，千万别空着，今年题难，没事，你不会别人也不会。”吴怀连声安慰道。
他很想知道杜葵到底考的如何，犹豫了半天也没好问出口，难度这么大，超出所有人预料，想太多也于事无补。
开导了杜葵几句，便被邱主任电话叫走了。
杜葵没再学校继续逗留，走出校门，就见杜安、刘权还在门口等着，“你们怎么还在？”
杜安：“陪考啊。”
杜葵看看四周，都是翘首以待的陪考家长。
有眼尖的家长，见有学生出来了，都
一窝蜂地围了上来，七嘴八舌的各种问题。
一个家长问道：“小姑娘，你这是考完了？考题难不难。”
杜葵：“考完了，还行。”
另一个道：“你哪个学校的啊？这么快就出来了，题很简单么？”
“不对啊，不是说考试三个小时么？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难道题很难？”
杜安见人越来越多，忙护着杜葵挤出人群，“麻烦让让，麻烦让让。”
好容易挤出人群，杜安这才松口气，问道：“考的怎么样？”
杜葵笑道：“挺好的。”
没走几步，又被一男一女拦住了去路，“同学，我是省报记者，可以问你几个问题么？”
见杜葵摇头，女记者忙道：“新闻会刊登在省报上，你……”
杜葵拒绝：“不用了。”
话音刚落，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杨记者，您好您好。”
杜葵转头，见是邱主任，还有闻校长和吴怀。
杨记者笑着跟几人打了声招呼，寒暄了几句，道：“今年省内特招生考试，上级领导特别重视，我们要出一篇系列报道，需要些素材，给你们添麻烦了。”
邱主任忙道：“不麻烦，不麻烦，配合上级部门工作，应该的，应该的。”
杨记者道：“几位稍等一下，我想先采访下这位同学。”
邱主任看清杨记者说要采访的对象是杜葵，表情变得古怪起来，“采访她？”
杨记者微笑点头，“是的。”
她在省报是负责教育新闻这一块，各种考试竞赛，都会第一时间赶赴到现场采访。
大大小小考试，她自己都记不清采访过多少次，还第一次见这么早出考场的。
以她多年经验，会提前出考场无外乎就非常好、非常差两种情况，大多数人都会选择在最后一刻交卷。
眼前这个小姑娘，如果是前者，那就是个绝佳的好素材，拿来做个正面典型，小姑娘长相模样也好，没有更合适了。
要是考的好了，还可以再来个后续报道，她现在需要的就是素材，越多越好。
邱主任内心十分纠结，采访谁不好，偏选这么个不受控制的刺头。
杨记者看出他的为难，保证道：“放心，内容我们会斟酌处理，毕竟新闻报道是要起正面引导示范作用。”
邱主任想想也是，转头看向闻校长。
见校长点头，这才道：“杜同学，那你尽量配合一下。”配合二字咬的极重，他对杜葵是一百个不放心。
杜葵有些后悔，刚刚应该偷偷溜掉就好了。她不想弄什么采访，可闻校长都点头了，再拒绝有些不合适，勉强道：“就几个问题？”
杨记者点头：“对，放心，都是很简单的问题。”
杜葵：“那你问吧。”
杨记者：“今年考题难度怎么样？”
这问题确实简单，杜葵答的痛快：“比以往难很多。”
杨记者：“你考的是哪一科？”
杜葵：“化学。”
杨记者：“为什么选化学？特长生考试对你意味着什么？”
杜葵默了默，才道：“捷径。”
杨记者：“……”
呃，这不是她想要的答案。
邱主任抬头望天，他就知道，这杜葵就像匹野马一样，根本不受控制，只希望这采访快快结束才好。
杨记者皱眉，换了个问题：
“你认为特招生的目的是什么？”
“筛选。”
“为什么会选县中？”
“机缘巧合。”
杨记者手上的笔顿了顿，将刚刚那几个问题划掉，说了等于没说，根本不能用。
想想又道：“你现在读几年级？是什么原因促使你来报考县中？”
杜葵有些纠结地看向吴怀，“这个能说么？”报名的事都是吴怀一手包办，她不确定这事情能不能拿到台面上说。
杨记者这么多年新闻工作，早已练就出高度敏感的嗅觉，直觉这里有新闻可以挖，忙上前挡住杜葵的视线，避免来自他人的干扰。
邱主任直觉这问题有些危险，出言提醒：“杜同学……”
便被杨记者打断：“邱主任，请相信我的职业素养，配合我的工作。”
闻校长见状轻咳了声：“邱主任，没关系，事无不可对人言。”
杜葵眸光闪了闪，这意思就是能说呗，“小学五年级。”
杨记者以为自己听错了，“五，五年级？那你怎么会来参加特招考试？”
杜葵：“通知没说五年级不能来考。”
杨记者一噎，好吧，她没看过什么鬼通知，不过这小学五年级来参加考试，也算勇气可嘉。
嗯，可以说，从小就志向远大，学好数理化报效祖国，有志不在年高，特招考试年龄最小的考生，这也算是个新闻点。
杨记者看看笔记本上写的内容，感觉还不够，想了想又接着问道：“如果这次没考上，还会接着考么？”边说边在本上写下了再接再厉、契而不舍、艰苦奋斗、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
却听杜葵答道：“不会再考。”
杨记者手上笔一顿，目光灼灼地看向杜葵，连声问道：“为什么？你要辍学？家庭困难？重男轻女？”这种辍学情况在农村十分常见，她边说边在本子上刷刷写了起来。
杜葵有些无语，记者都想象力这么丰富么？这哪里还需要什么采访，她自己就能脑补出一场大戏。
杜安也一脸黑线，说好的几个简单问题，怎么越扯越远，越说越离谱。
杜葵感觉有些头疼，抬手揉揉太阳穴，道：“不是你想的那样，因为我今年就能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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