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陛下点寝,凤鸾春恩车便会接着侍寝的妃嫔一路先去汤泉,在汤泉沐浴焚香后,再更衣化淡妆,送往陛下的太极殿。
侍寝时的规矩早在掖庭学规矩的时候就已经了然于心。
可当时尚且年幼,听得似懂非懂,纵使近些日子她反复地揣摩思衬。可这三年过去,苏皎皎一想起不久后会发生的事情,仍难免紧张。
男女之间的事不同于玩弄心计,是情愫上头时的欲擒故纵,是情到浓时的交缠。
苏皎皎未经人事,心中有些惴惴。
她从热气缥缈的温泉中冒头出来,一头顺亮乌黑的长发散在背后。纤纤玉足点在玉石台阶上,轻唤了声:“嬷嬷。”
候在门口的司寝嬷嬷闻声进来,面上笑的得宜:“奴婢扶小主。”
苏皎皎温和一笑,将手递过去。
才被花瓣温泉浸润过的手湿润有弹性,在亮堂堂的烛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嬷嬷为她包上薄绸,感叹了声:“小主生了这般好看的一双手,如玉一般。”
苏皎皎羞涩笑笑,咬着下唇不说话。
若说宫中的活计哪些最好,司寝嬷嬷便是其中之一。但凡是侍寝去的宫妃无一不是欢天喜地的,嬷嬷们又是侍奉陛下的人,人人都想讨好。
嬷嬷们最有眼力见儿,对每一位侍寝的妃嫔都客客气气,只因她们知道,这一夜过后,眼前的这位保不齐便能得宠。
她们奉承苏皎皎是真心实意,同时也是为了和她这位新妃释放善意的信息。她只管乖觉地受着,让嬷嬷们喜欢,再提点一二,便是最好不过了。
裹着薄绸坐在铜镜前的苏皎皎看向镜中的自己,氤氲了水汽的双眸盈盈,双颊飞粉,又作出一幅惹人怜惜的模样,让人挑不出毛病。
她柔声问:“嬷嬷,您平时侍奉陛下辛苦,给我上妆的时候不必太费心,只管不出错便好。”
这一声您唤的嬷嬷受宠若惊,当即便哎哟了一声,和蔼地笑着说:”小主可使不得,纵使今日不来侍寝,您也是正儿八经地选侍,奴婢一届宫人,怎担得起您尊称。“
嬷嬷轻轻扶着苏皎皎的肩,从镜中仔细端详苏皎皎的容貌,斟酌说着:“小主生的绝色,肤质又如凝脂般细腻,过重的脂粉反而会盖住您原本的肌肤和五官,只需要薄薄一层,稍作装饰,便足够楚楚可怜,让人心生怜爱了。”
苏皎皎羞赧地笑,点点头:“都听您的。”
得了苏皎皎的认可,司寝的几位嬷嬷商量了两句,便开始为她涂香膏上妆。
宫妃们多傲气,对宫人就算客气,也是居高临下的态度。司寝嬷嬷们在宫里这些年,早见惯了金银财宝,若拿钱来,她们未必真的肯上心。
在宫中为奴为婢这些年,谁不想要一份尊敬呢。
苏皎皎给的便是敬重。
有了前面的铺垫,几位嬷嬷们果真格外的细致。在宫里干了一辈子,嬷嬷们手法娴熟,上出来的妆比之鱼滢还要精致上许多。
最后穿衣的时候,苏皎皎正欲站起来去穿侍寝时才须穿的寝衣,一侧站着的嬷嬷却笑着摁了摁她的手,意味不明地笑着说:“小主今日不必穿这个。”
在她不解的目光下,嬷嬷拍了两下手,从门外低头走进一个端着锦盒的宫女。
两位嬷嬷上前去将锦盒上的衣裳抖开,展露给苏皎皎看。她起初有些不解,盯着那间衣裳看了半晌,才后知后觉地红了脸。
这衣裳是半青半紫的薄纱绸裙,抖开时如一片星光灿灿,样式比之寻常的寝衣都要大胆许多。烛光熠熠,衣料在光下泛着流光,似有星点。
若不细看,便和书中的仙女穿的一般仙气,但细细看过去却魅惑十足。
她实在羞窘,低声问:“这是……”
嬷嬷侍奉着她将衣服穿上,这才压低了声儿,慈祥地笑道:“陛下特意赏赐,新妃中也是头一份儿的,小主尽管好好侍奉陛下。”
凤鸾春恩车载着苏皎皎从汤泉送到太极殿时,后殿里静悄悄地,只听得见细微的风声。
宫门在“嘎吱——”一声中合上,偌大的殿内便只剩下了苏皎皎一个人。
按着规矩,这个时候她应该自己去龙床之上躺着,静候陛下从前殿处理完公务。但初次到太极殿,殿中又无人,苏皎皎便不着急去床上躺着,反而莲步轻移,看向了四周的装潢。
太极殿的房顶比后宫的宫殿都要高上不少。苏皎皎仰头看过去,层层重叠的帷幔轻纱纵横交错,于暗光中渗入不见底的黑暗中,恍然给她一种无穷尽的渺小感。
殿内的摆设并不繁冗,但每一件拿出来都巧夺天工,摆放的极为精妙。苏皎皎一步步深入,穿过层层轻纱帷幔,从最里的龙床上传来清冷而从容的嗓音:“过来。”
苏皎皎心里一惊,没想到陛下竟然已经在等她,有些后怕于自己的不谨慎。
她立刻换了副神情,加快了步子,从帷幔中穿过,走到沈淮的面前。站定那一刻,她身后星光潋滟的轻纱随微风飘起,如梦似幻。
苏皎皎向沈淮行礼,娇颜半垂,露出雪白的一段颈,再往下看,是沈淮刻意安排的旖旎风光。
臣服在沈淮面前的苏皎皎是梨花仙子,是林中精怪,是他这几日梦中反复想起念念难忘的美人。她跪在他面前时,甚至比白天看到的时候还要摄人心魄。
这件衣服是为她量身打造,现在看起来再合适不过。
仙女又如何?如今还不是落进他的掌中。
沈淮盯着她看了半晌,这才喉头一滚,轻笑了声:“到朕这儿来。”
苏皎皎怯生生地抬头,红着脸往陛下那看。谁知刚欲起身的时候,却被他使力一带,整个人便如一只风中蝴蝶,无法控制自己地落入他的怀抱。
不同于白日在梨林龙辇上那回,那回并没做什么,只是在陛下怀里坐了坐。
这回是侍寝夜,她和眼前的天子是眉目相对,肌理相贴,她都觉得自己的呼吸有些烫,心口也因紧张而砰砰跳起来。
沈淮骨节分明的手指抚上她的檀口,意味不明地点了两下。他眸色深沉,带着帝王毫不掩饰的欲。苏皎皎这回是真的羞红了脸,如一只绵软幼猫般依偎在陛下怀里,无措地,勾上他的衣襟。
龙床之上的帷幔被沈淮拂掌放下,他却没有像朱充衣侍寝时熄灭烛火,而是任由烛光亮着,居高临下地欣赏苏皎皎娇软羞涩的美景。
夜深露重,门口值守的宫女轮了一班,殿内的惹人脸红的声响才堪堪停息。进去为陛下和妃嫔洁身的宫女看着情况要进殿,谁知殿内烛光一灭,蔡山才低声说:“不必进去了。”
陛下今日兴致高昂,熄灭烛光便是不想让人打搅的意思,看来这宫里,又要多一位得宠的新妃了……
次日,沈淮上朝时间早,率先醒来。
苏皎皎还偎在他臂弯睡觉,眼角泛着红,依稀带有泪痕。
看着她楚楚可怜的睡颜,沈淮不自觉的心情不错。他懒懒扯唇笑了下,摩挲了一下她柔软的唇瓣,才抽身从床上起身。
昨晚是她初夜,他却克制不住自己将人欺负地狠了些。说来新鲜,苏皎皎越是嘤嘤哭着,他就越是想让她哭得再狠些,在别的女人身上却没这心思。
她今天醒的时候,少不得会吃些苦头。
沈淮被人侍奉着洗漱更衣,回头看一眼床上的苏皎皎,淡声说着:“封苏氏为美人,今日不必去向皇后请安。”
蔡山笑着说:“苏美人真是好福气,奴才替苏美人向陛下谢恩。”
宫女为沈淮整理好仪容,正欲去上朝时,床上的苏皎皎微微动了动身子,轻轻“嘶”了一声。
沈淮耳力好,自然听到了这一声。他步子没停,也没回头,淡声说了句:“朕记得库房里有殷州上供的芙蓉脂和流光锦,再让太医署备玉肌膏给她一并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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