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得正香被吵醒,南时在床上滚了半天也没睡意,忽而听见有什么响动,还有一声隐隐约约的说话声,南时想了一下,一骨碌爬起来,跑到西墙边上,把耳朵贴在墙上听声音,他现在住的这间房子不是正房,而是柴房旁边的下人房,房子和姨娘家的下人房是连接在一起,共用一个墙壁,古代的房子隔音效果并不好,这个方便了南时偷听,虽然只有几声,但是南时肯定对面有人,想到刚才池山竺的话,南时利索的穿好衣服,出门往姨娘院子走去。
冬天的夜晚月光很亮,透着清冷的光,南时被被风吹的直打冷颤,油灯也没拿,蹑手蹑脚的向后院走去,柴房旁边的院子隐隐约约透出一点光,南时轻轻趴上窗户往里看。
宽敞的房间拐角处挤着十几个衣衫褴褛的小乞丐,明明床就在那里,十几个小乞丐却一个也没敢往床上去,而是瑟瑟发抖的挤在角落,其中有一个乞丐手里拿着一盏破旧的油灯,豆火苗堪堪快灭的样子。
有个声音轻轻道:“好了,一人捧一次,捂捂手就行了,灯油不多了,要省着点用”。
小乞丐恋恋不舍的吹灭油灯,整个房间立刻黑了下来,只能听见轻轻的呼吸声。
稚嫩的嗓音悄悄说,“哥哥,我好冷”。
“十四,哥哥抱着你,不冷”。
南时听到这里,转身蹑手蹑脚的离开,没有发出一点声响,再次躺回温暖的被窝,南时心情复杂万分,不禁想起他十五岁那一年。
父母的公司突然破产,豪宅被查封,银行卡被冻结,他的钢琴,妈妈的首饰,爸爸最喜欢的茶具一一被贴上编号,准备司法拍卖,一家人拎着行李箱住进城中村一所破房子里,六十多平的两居室,还是爸爸妈妈做好事的回馈,几年前,家里亲戚有个儿子,被诈骗一百多万,全是利滚利的小额贷,家里还不起只能卖房子,那时候城中村的房子根本卖不出去,一套六十多平的两居室报价二十万也是无人问津,爸爸听说后,给他还了贷款,当是买了他的房子,那时家里豪宅一堆,爸爸懒得去过户,就让自己儿子去过户,就这样,房子落在了南时头上,最后破产时,这所房子也成了他们唯一可以栖身的地方。
再后来,父母因为还不起高额的负债,双双跳河,留下南时一人,那个冬天也是这么冷,河水冰冷刺骨,南时收到消息赶过来的时候已经迟了,警车走了,殡仪馆的车子走了,人群散去,南时一个人坐在岸边,无数次想跳下去,无数次又告诉自己不能死,最后怎么挺过来的他也不知道,只觉得浑浑噩噩的过了很久,只觉得那时的天是灰色,空气都是冰冷刺骨。
第二天,南时不可避免的感冒了,鼻塞,头晕眼花,南三叔给他熬了一碗姜汤,辛辣刺鼻的姜汤一路从嗓子辣到胃里,南时裹着被子额头冒汗。
南三叔摸了摸他的头,“还好没发烧,喝过姜汤,在被窝里捂着,别受风了,若是不行,我去给你找个大夫看看”。
南时摇摇头,“不用找大夫,小风寒而已,我睡一觉就好了,你赶紧去摆摊吧,迟了好位置都被人占了”。
南时早上已经把和池山竺协商的事情告诉了南三叔,文华街那么大的面积,足够两人摆摊了,他们只有两个人,也不用想其他的,好好在池家的庇佑下做生意也挺好,况且南时的外公和池家颇有渊源,又是救了两人性命,南三叔没有不同意的。
南时想到昨天晚上见到的一幕,还是跟南三叔说了,毕竟住的这么近,南三叔迟早会发现,免得到时候再惹出来麻烦。
南三叔犹豫片刻,毕竟是一帮乞丐,要是他们有什么歹心,反倒是好心做了坏事。
南时见他犹豫,道:“我们就当不知道,两个院子交接的门再加一道锁,院墙那么高,也翻不过来,等过了这个冬天再说吧,都是半大的孩子,现在赶他们出去,可能会冻死他们”。
南三叔终究不是狠心之人,点点头,“那我去摆摊了,回来带把锁,你自己好好休息,中午我回来给做饭”。
南时点头,一夜没怎么睡着,现在困劲上来了,说了几句话,便迷迷糊糊的睡着了,睡着之前,南时想,这木头床结实好看,就是不实用,倒不如盘个火炕,晚上睡觉也暖和点。
这个时代还没有火炕一说,乡下人买不起木头床也会盘炕,但是不具备加热功能,就是土块垒起来的床,总得来说,人们还是比较向往木床,富贵人家女儿出嫁,嫁妆大比拼里面就有一个千工床,雕龙画凤,精美绝伦,所以南时想,不知道这个土炕有没有人会喜欢。
从府试,院试,再到京城这一路风餐露宿,南时的体质算是练出来了,这种小风寒,两天姜汤一喝,第三天就生龙活虎起来了,这期间,南时琢磨了一下盘炕的技巧,趁着没事,又晒了一院子的土胚砖,准备大干一场。
南三叔这一日回来带了一封信,南时接过一看,这是家书啊!,南贵写的家书啊!,他还是第一次收到,别怪他大惊小怪,现代的快递行业如火如荼,一个快递两三天就能漂洋过海,可是这是古代啊,他们才到京城十多天,家书就到了,这不得不让人诧异。
南三叔道:“今日青峰护卫过来吃饭,把这封信交给我,说是池家商会收到的,他正好看见便拿了过来,池家铺子遍布大楚,也只有池家能这么快传递家书,不过能让池家商会带信,价格肯定不便宜”。
南时打开信封,仔细看了起来,一边跟南三叔读,鼓鼓的信封里面信件分成两份,一份比较薄,只有一页多纸,字迹清秀,端正秀丽,一看就知道是他娘写的,信中问了南时一路是否安好,有没有生病,家中一切都好,勿念,南老爹因为造了水车,名声远扬,现在很多村子排队等他造水车,南宁跟在南老爹身后学习,进步飞快,家里生活也宽裕了很多,年后就准备翻盖新房,京城物价高,要吃饱穿暖,随信而来的还有一张一百两银票。
第二封是南贵写的,应该是南宁,南站加上南贵三人的集合体,信件足足有五六页,原来这封信是他们走后一个月交给池家商会带过来的,他们走后半个月,朝廷的圣旨便去了,赐封南家为忠勇之家,赏黄金百两,族里欢天喜地的好久,决定给水车起个响亮的封号,或者写首诗赞美一下,还举办了征文活动,整个南昌府附近有才学的人都去参加比赛,南家村每日人山人海,参观水车的,参观御赐牌匾的,写诗出风头的,为此县里还出了一笔银子,准备修一条通往官道的平坦大路,村子里的人见每日人来人往,不少家庭还摆摊做了小生意,村长让村里的人在村口平了一块地,专门做集市用,现在不仅村里人去摆摊,还有隔壁村也有人来,南香大姑已经不去县里摆摊了,就在村口找了个位置,每日生意还不错,王家那一家人闹的太难看了,王掌柜跟人跑了,王婆子每日在家门口骂天骂地骂王掌柜,左邻右舍不厌其烦,王志的新媳妇生了,是个男孩,张翠翠借着孩子,每日指使王婆子干这干那,婆媳俩天天吵,有几回还动了手,王志那个瓜怂,话都不说一句,夹在中间两头受气。
南站说,王志来接妮儿去过年,南香大姑不同意,两人拉拉扯扯正好被他撞见了,南站那个暴脾气,逮着王志就是一顿胖揍,王志那个瓜怂居然去县衙击鼓鸣冤,状告南家扣留他的女儿不放,这事在县里闹得挺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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