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沈家人就赶到东华门。

    沈吱吱一下马车就看见沈灿月在和阮父交谈,阮遇和温湘在一旁恭立,阮母在一边和王雪宁热络地说着话,阮绵绵则正拉着沈小渠跟迎接的小太监说话,估计是在商量怎么安置马吧。

    沈吱吱的目光落在了阮遇的左手上,颇有些悲悯地看了一会儿,沈吱吱感觉到不远处有一双带着寒意的目光射来,抬头看,才知道自己被阮遇放心了,忙走过去,抱着他的胳膊,像往常一样冲他卖乖:“阿遇哥哥,好久不见你了,我可想你了。”

    阮遇却不动声色地抽开了,目光微冷:“该进去了。”

    沈吱吱拱了拱嘴:这是什么样的小心眼?不就多看了两眼吗?

    宴上,皇帝让呼延则律给大家做了自我介绍,这个匈奴王世子年纪尚小,却能说得一口流利的汉语,长相也与中原人别无二致,是个极清俊的男孩子:“在下呼延则律,是北境东胡部族的世子,我还有一个汉人名字叫秦怀瑾,今年十一岁。”匈奴人自称东胡人。

    说罢,呼延则律看向皇帝,皇帝笑着请他落座,然后就吩咐开席了,大家可以自由活动。

    刚刚开席,阮遇就面色铁青地找上沈渠,站在沈渠席位前诘问道:“谁让你跟吱吱说的?”

    沈渠一愣,忙着起来,摸不着头脑地问:“说什么?”

    阮遇扬了扬左手,沈渠会意,连忙解释:“我真没跟她提过,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阮遇阴沉着脸质问他:“不是你,难不成是绵……”

    阮遇愣住了,他不久前才让阮绵绵去过平国公府……

    阮遇抓着沈渠的手臂,急问道:“绵绵去你家时,见过吱吱吗?”

    沈渠点点头,忍不住疑问道:“就算是绵绵说的,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何况你的手有伤的事,朝中人人皆知,也没见你这么大反应。”

    阮遇摇摇头,再次抬起左手,对沈渠道:“朝中人只知我的手有伤,不知我的手已经废掉了,可今天吱吱的眼神告诉我,她什么都知道了,我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除非是瞒不了的人,因为我不喜欢别人用同情或是嫌恶的眼神看着我。”

    他不希望这世上再多一个阮绵绵,更不希望这世上再多一个温湘。

    沈渠又是一愣:“当初不是说只是落下点小毛病吗?”

    这件事沈渠也不知道。

    阮遇干脆合盘托出:“九根手筋断了七根,你说呢?”

    沈渠顿时羞愧不已:“遇哥,我……”

    阮遇见他这个样子,心里的火也泄完了,更何况,他本也不是为了这个伤才来找他的:“这本也没什么,是我冒失了,你好好吃饭吧。”

    阮遇说罢,转身离开。

    沈渠在他身后张了张嘴,还是把肚子里的话咽了回去:若真是没什么,你还会这么怕别人知道吗?

    开席不久,沈呵呵风卷残云般地横扫了桌上的饭菜,又过去把沈菜菜的也吃光了,就拉着沈菜菜跑了出去,还勒令婢女不许跟随,因为她们要去玉莲池边偷荷花。

    站到玉莲池边,沈菜菜又怂了,怯怯地说:“六姐,我不敢。”

    沈呵呵白了她一眼:“怂包。”

    又对沈菜菜道:“那你在底下拖着我,我去摘,被人发现了,你也可以直接撂下我赶紧跑。”

    沈菜菜急得脸都红了:“这怎么行?我怎么能把你丢下呢?”

    沈呵呵催促道:“别废话了,再晚禁卫军就巡察到这儿了。”

    沈菜菜哦了一声,蹲下身子。

    她们俩只差一岁,个子体重都差不太多,再加上沈呵呵扶着栏杆借力,沈菜菜使使劲就把沈呵呵抬了起来,想起来什么,一张小脸因托起重物而憋的通红,抱怨道:“六姐,你这事办的欠考虑了,咱们应该叫文溪哥哥来,他不会告密,力气还大,不像我,托的这么艰难。”

    沈呵呵刚掐断那朵开的最大的荷花,听见沈菜菜的话,像是也意识到自己脑子里缺根弦,愣了一下,扶着栏杆的那只手不自觉地松开了,刚想说话,就直接翻进了玉莲池里,在水里边扑腾边喊沈菜菜:“愣着干什么,赶紧去叫人救我,我不会凫水啊。”

    沈菜菜被吓的手足无措,听见沈呵呵的话才回过神来,哦了两声,赶紧往桥下跑。

    而在她身后,一个身影跃入河中,轻点水面,把沈呵呵和那朵荷花捞了上来,放到桥上。

    沈呵呵刚刚挣扎的时候吞了几口水,此刻正呛咳着,那人捋了捋沈呵呵湿了大半的头发,温柔的语气带着威胁:“刚刚在那儿看你半天了,你们是在偷荷花对不对?”

    沈呵呵总算缓过劲来,才看清蹲在自己身边的人,惊讶道:“呼延世子,你怎么在这儿?”

    呼延则律道:“你们中原人的宴席太无聊了,尽是些揉揉捏捏的歌舞,一点儿都比不上我们东胡,我就跟你们皇帝说我要如厕,就跑出来了,该说不说,你们中原人的房子盖的是真好看,荷花池修的也漂亮。”

    听见呼延则律提荷花池,沈呵呵恍然回想起刚刚呼延则律的话:“呼延世子,你能不能别告诉别人我们来偷花的事。”

    呼延则律勾唇一笑:“当然可以,只是……”

    沈呵呵急急地催促道:“你快说呀,不管什么我都答应你。”

    呼延则律拉起坐在地上的沈呵呵,自己则靠在栏杆上,清俊的脸上写满了志在必得:“只是你得嫁给我。”

    沈呵呵呆住了,良久才收起下巴:“为什么?”

    呼延则律眯了眯眼:“我刚刚在宴席上一眼就看到你了,你当时正抱着一只大肘子啃,你很漂亮,连啃肘子都那么漂亮。”

    沈呵呵搜肠刮肚半天来了一句:“我们不合适,我其实只是一个小小的婢女,是我的主子心好,才让我坐在席位上吃饭的,我配不上你。”

    呼延则律却把玩着她摘下的那朵荷花,不动声色地拆穿她:“你们皇帝跟我说,你叫沈呵呵,今年九岁,是你们朝平国公兖王的第六个女儿,封号安乐县主,因为你生下来就很贪吃,别的宝宝吃一两奶,你能吃二斤,你母亲的奶水很快就被你榨干了,你从小就是吃羊奶长大的,而且你贪吃不胖,所以你父亲给你取字吃吃,我就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吃完自己的,还把别人的吃完了。”

    沈呵呵囧了……

    旋即一张脸又笑成一朵盛放的向日葵:“世子,我们京中遍地都是知书达礼的名门闺秀,我都这么不要脸了,根本不配做世子妃。”

    呼延则律把手搭在栏杆上,笑的轻佻:“巧了,我自幼便偏爱不要脸的姑娘。”

    这玩意儿是赖上她了,她今天就不该来……

    沈呵呵被呼延则律气的半天说不出话,直到沈菜菜找来一个会凫水的侍卫,侍卫嫌沈菜菜小腿倒腾太慢,干脆把她背来了,一放下沈菜菜,就看见沈呵呵和呼延则律在这儿干瞪眼,沈菜菜走过去,上下打量沈呵呵:“六姐,你没事吧。”

    沈呵呵把目光从呼延则律脸上挪开,对上沈菜菜担忧的眼神,心思还沉浸在她被呼延则律拿着自己的把柄威胁自己嫁给他的事,艰难的扯了扯嘴角:“没事。”

    那侍卫道:“永乐县主,既然安乐县主没什么事,那我就回去当差了。”

    沈菜菜摸了摸胸口,发现没带钱,完蛋,这是新做的衣服,忘了往里面塞点备用的银票了。

    只好回过头,对侍卫感激的一笑:“多谢侍卫叔叔,你快去吧,耽误了你当差,真是不好意思。”

    侍卫是个老实人,根本没想到这一茬,只是憨厚地摸了摸脑袋,笑道:“不耽误,不耽误,保护县主安全也是当差,那我就回去了。”

    说罢,沈菜菜点点头,侍卫退去,沈菜菜又问:“六姐,你怎么上来的,是……”

    沈菜菜看了眼呼延则律,又对着沈呵呵道:“是呼延世子救你的?”

    沈呵呵脸色阴沉地点了点头。

    沈菜菜相对呼延则律道谢,刚弯下腰,呼延则律就笑着对沈菜菜道:“不用谢我,我救了你姐姐,你姐姐答应做我的世子妃,我们扯平了。”

    沈呵呵气的脸都青了,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我没有。”

    呼延则律不解道:“你不是答应了吗?”

    沈呵呵又好气又好笑:“我什么时候答应了?”

    呼延则律按照自己的理解解释沈呵呵的行为:“我刚刚跟你说我喜欢你这样不要脸的姑娘,你就害羞了,半晌都不说话,这难道不就是答应了吗?”

    看着呼延则律一脸无辜的样子,沈呵呵更气了,冲过去就要打他,沈菜菜在一边死死拽着沈呵呵的胳膊,劝道:“姐,姐,他是来议和的,你要是打了他,又要开始打仗了,皇上肯定把你杀了给将士们祭旗。”

    沈呵呵总算冷静了一点儿,盯着呼延则律那张欠扁的脸对沈菜菜道:“那我怎么办呢?”

    沈菜菜对着呼延则律道:“呼延世子,你听到了吧,我六姐姐根本就不喜欢你,你就不要再强求了。”

    呼延则律却把荷花举到自己脸前,装模作样地哀叹一声,用为她们考虑的语气威胁道:“我来盛京之前,我父王生怕我在这儿犯什么错,花了一个月时间让我学习你们大胤律,你们大胤律的律条我全都会背,我记得第一千二百六十一条写,偷盗御用之物,平民按律当斩,贵族切去左手小指以儆效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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