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花花说罢,绕过洛辰尧,大步离开。

    宋忆柔蹙眉道:“表哥,你真的是装病吗?”

    洛辰尧点头。

    宋忆柔却不信,松开他的手臂,洛辰尧失去了支撑,当时就站不住了,腿一软就要倒下去,宋忆柔赶紧扶住他,”嬉皮笑脸道:“我就知道,你这个样子,根本就不是装出来的。”

    洛辰尧蹙眉:“你若是……咳咳咳……若是不信,我说……咳咳咳……我说什么都没用。”

    宋忆柔以为洛辰尧生气了,扶着他上床,让他靠在床头,给他盖上被子,好声好气道:“好好好,装的就装的。”

    宋忆柔又问:“就算你这病真是装出来的,那你的目的是什么?别跟我说是为了娶花花,你最是怜香惜玉,怎么可能会舍得让花花为你……”守寡。

    这话太晦气了,最后两个字到了嘴边,宋忆柔才反应过来,忙住了嘴。

    洛辰尧却蹙眉,用力锤了几下床,怒道:“我喜欢她,想要把她留……咳咳咳……想要把她留在我身边,这有……咳咳咳……这有什么错吗?……咳咳咳……你是我表妹,为什么要向……咳咳咳……向着她?别……咳咳咳……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咳咳咳……不知道你什么心思,她从来不……咳咳咳……从来不愿踏足玉平王府,更不……咳咳咳……更不喜欢我,她哪里是……咳咳咳……哪里是来看我的,今日根本就是你强拖……咳咳咳……根本就是你强拖她来,不过……咳咳咳……不过是为了让她……咳咳咳……让她看看我如今这副……咳咳咳……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好让她打消……咳咳咳……打消嫁给我的念头,你……咳咳咳……你这个吃里扒外的死丫头。”

    他比宋忆柔更不舍得让沈花花嫁给他这样的男人,可他别无选择。

    宋忆柔张了张嘴,可到底心疼他如今病成这副模样,不忍再惹他生气,把想说的话咽回肚子里:你明明都已经病入膏肓了,还要强留花花,未免太自私了。

    这两个人,一个死了也要拖对方下水,一个一门心思要杀了对方,心里的念头都不好,也算是扯平了。

    宋忆柔被洛辰尧言中了心思,又怕道出实情会惹他这本就病入膏肓的身子再有个什么不好,只好低着头,不让洛辰尧看她那双慌乱的眼睛,心虚地为自己辩解:“我,我,我不是这样想的。”

    洛辰尧看她这副样子,心下了然,却也理解她,她从小就爱粘在自己,对自己比亲哥哥都亲,看到自己这样,她的伤心不会比他父母少,可花花是她最好的朋友,她一样不愿意看着她跳火坑而袖手旁观。

    虽然洛辰尧从未说过,但她和五哥哥从小就知道他喜欢沈花花,也一直希望他们能在一起,可沈花花偏偏喜欢那个相貌平平,又矮又挫的戏子,说什么救命之恩,以身相报,而换到洛辰尧身上就是杀身之仇,不共戴天,再加上洛辰尧幼时顽劣,经常捉弄沈花花,两个人明明是朋友,却一见面就像仇人一样,大概就是话本子里的相爱相杀。

    饶是炎炎夏日,艳阳高照,洛辰尧穿了两层冬衣,怀里揣着暖炉,裹了三床鹅绒被,身上披着一件雪白的狐裘大氅,仍是冷的发抖,屋里四角,床头床尾,桌边,衣橱边都点了好几盆炭火,林林总总有三十来盆,屋里热的像西游记里的火焰山一样,洛辰尧才感到一丝暖意,可宋忆柔刚一进门就热的出了一身汗,现在又和洛辰尧说了一会子话,衣服都被汗浸透了,洛辰尧看着她一直抬手扇风,招呼道:“玉米,给……咳咳咳……给公主拿把扇子,把火盆都……咳咳咳……都撤了。”

    玉米犹豫道:“可是,没了炭火你这身子受不住。”

    洛辰尧瞪了他一眼,掩饰道:“你……咳咳咳……你在胡说什么,我不过是在……咳咳咳……是在装病,这些炭盆热的我……咳咳咳……热的我头晕。”

    玉米看了一眼宋忆柔,无奈道:“少爷,大公主又不是傻子,也不像嘉宁县主那样对您有成见,如何能看不出你在撒谎,您就别装了。”

    宋忆柔却突然开始配合洛辰尧,仰头看着站在床边的玉米道:“你怎么能这么咒表哥呢?表哥只是在装病,你再在我面前嚼舌根,我就让姨母把你打出去。”

    玉米无奈,两个主子都这么说,只好认命地去撤炭盆,宋忆柔赶紧叫停:“哎哎哎,我也没说让你撤炭盆啊,快停下,你快快去地窖取一桶冰,装上十几二十个冰袋,我自己挂身上,后背的你给我找个丫鬟帮忙。”

    玉米:呵,还是知道。

    洛辰尧犹自辩解道:“小柔……咳咳咳……我是……咳咳咳……我是真的很热。”

    宋忆柔连连摆手解释道:“表哥,你误会了,我不是不相信你,只是万一姨父和姨母来了,发现你屋里一盆火都没有,那不就发现你装病了吗?”

    不管宋忆柔是真的信了他的话还是假的,她能说出这样的话,就不会再去戳沈花花,毕竟,以他对沈花花的了解,她要是知道他已经被病痛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定会觉得老天有眼,替她报了仇,立即殉情,毕竟让他如此痛苦的活着,可比直接杀了他更解恨。

    洛辰尧没再拒绝,对玉米道:“还不……咳咳咳……还不快去。”

    玉米诶了一声,退了出去。

    宋忆柔把洛辰尧的头发绕到手指上玩,八卦道:“表哥,今天还是我第一次听你亲口承认你喜欢花花,那你是什么时候喜欢花花的?”

    七岁那年,他第一次见到沈花花。

    玉平王妃推他去和沈家二姑娘玩,那时她才六岁,小小的一团,脸上肉肉的,一点都不凶,一双大大的杏仁眼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笑起来有两个酒窝,甜的让他觉得像吃了蜜一样:“辰尧哥哥好,我叫沈花花,字晚照,宋祁的玉楼春,为君持酒劝斜阳,且向花间留晚照。”

    洛辰尧回过神来,却见宋忆柔一副吓坏了的表情,却又忍着不叫大夫,生怕戳破二人这心照不宣的小秘密,坐在那一直紧张的搓着手,不由得苦笑,她果然是不信他的,吃力地伸出那只枯瘦的大手,冷的像冰块一样的掌心在她头顶摩挲,宋忆柔顿时觉得凉快多了,开心地晃了晃脑袋,洛辰尧开玩笑道:“……咳咳咳……就不告诉你。”

    宋忆柔见他开心,心里也好受了不少,突然又想起什么,脸色凝重,把洛辰尧那只放在自己头顶的大手拿下来,放在自己膝上,双手紧紧合握,紧张道:“表哥,就算不为花花,你也不能娶她。”

    洛辰尧有些不悦,不知她又要找什么借口,想把手抽出来,却没有力气,只好把头偏了偏,正对前方,不去看她:“为什么?”

    宋忆柔的眼神慌乱不已,急道:“她跟我说,她想杀了你,就是为了那个下九流的戏子,她说是你设计害死的,你跟她在一起,你不要命了?姨夫姨母就你这一个儿子,你要是没了,那不就是要他们的命吗?”

    洛辰尧却是浅笑,将暖炉往怀里拢了拢:“若是……咳咳咳……死在她手里,真是我的……咳咳咳……我的荣幸。”

    宋忆柔震惊地瞪大了眼,愤怒道:“为了一个女人,你连疼你爱你快十六年的父母都不管了,洛辰尧,你还是不是人?!”

    洛辰尧不再说话,靠在床头合上双目假寐,他能怎么说,他已经这个样子了,还能管的了谁,活着也不过是爹娘的负累,他刚还极力向她解释自己是装病,这话说出去,那不就是打自己的脸吗?他现在只盼着沈花花早日能打开心结,找个好男人过简单幸福的日子,好好活下去,他也就可以安心地离开这个世界了。

    宋忆柔见他闭上眼睛,以为他是被自己气昏了过去,不忍再责怪他,甚至有些懊恼:他这样的身子,自己何必和他置气,顺着他不就好了。

    宋忆柔把他手里的暖炉放到床边小几上,扶着他躺好,给他掖了掖被角,轻手轻脚地走了,走到门口,小心地把房门闭上,免得进风再把他冻坏了,一转身就看见离自己几步远的玉米,手里提着一桶冰袋,身边还跟着个小丫鬟,这小丫鬟她认得,原也是贴身伺候洛辰尧的,但是一年前洛辰尧带她和玉米出门沈花花随口问了一句,这丫头是不是他的通房,洛辰尧被气坏了,就把四个贴身服侍的婢女都打发到院子里干杂活,只留了玉米和小麦两个小厮。

    玉米笑道:“公主要走了?”

    宋忆柔点点头:“表哥好像被我气昏过去了,你快去找张大夫给他看看吧。”

    玉米急了:“公主,你也知道少爷现在是什么样的身子,怎么还敢惹他呢?”

    宋忆柔自知理亏,转移话题道:“好了,好了,你快去找大夫吧。”

    玉米犹豫了:“那谁送公主?”

    宋忆柔着急了:“我不用送,王府我一年来多少趟,还能迷路不成?你快去吧,耽误了他我饶不了你。”

    说着宋忆柔把他手里的冰桶接过来,放到地上,把他转过来,推了他一把,就不疾不徐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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