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行,你此话当真?”

    “当真,请皇舅成全!”他一个头磕下去,坚定地说。

    皇宫很快恢复了宁静,来来回回的下人清扫着甬道,面色平静如常,好像一场惊心动魄的宫变没有发生过。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广川王肖景行,文武兼备,品格贵重,坚守北国边境,立下赫赫功劳,功勋卓著。今有清平县主惠章娴淑,德行嘉懿,品貌端庄,与广川王堪称良配,钦定清平郡主林心素为广川王正妃,佳偶天成,朕心甚悦。择良辰完婚,特告知天下,同庆同贺。”

    尖细的声音唱响整个皇宫,一如那个早雾的清晨,他跑在长长的甬道上,紫宸宫远不可及,他慌张极了,只觉得脚步太慢太慢。而现在,他从紫宸殿出来,重新走上那条路,很轻快,很平坦,没一会儿时光,他走到了昔日的长春宫。宫门陈旧斑驳,隐约听着从里面传来长公主的大哭声。为什么从来她都不信,为什么今日她就信了呢?人心真是奇怪,深不可测,难以强求。他没有进去,转身离开,好像和过去简单告别。

    人总是最累的,最轻松的解脱就是死。算计来算计去,希望来希望去,都是大梦一场而已。在这世间,我还是没有护住我的女儿。愿苍天,念我痴情可感,护我女儿一命。我已不愿再苦于尘世,只想求得解脱之法。念及半生,无不为情字所累,我阿团也命劫为情,只愿她能得有情人,护她一世周全。惠王妃一身素白,不着片玉,不妆粉黛,取白绫缚于梁上,随着绘着茉莉缠枝纹的青花凳子翻落,她闭了眼睛。那一天,整个惠王府的茉莉花尽数枯萎凋零,一朵不存。

    南宫誉一身疲惫的回到家,他搜寻了整座山,听闻林心素已经被找到送往宫中,才收兵返回。在门口,他远远看见门头的大红换成了雪白縞素,喜字全都不见了。心头狠狠一紧,不好的预感涌起。不等马停稳,当时就从马上栽了下来,冲到门口一看,顿时跪在了地上,悲痛的起不来身,院子正中间停着的漆黑棺椁,里头是他的父亲。将军一身戎装,脸上盖着黄草纸,仿佛在沉睡,回想起他不久前还在庭前打趣,问南宫誉若是郡主和母亲掉入水中,他最先救起谁。而自己对他回到:“此题好解,父亲救父亲的媳妇儿,我救我自己的媳妇儿。咱们两个做大云朝的模范好丈夫。”南宫卓笑了起来,声音爽朗,长胡子也翘动着,他也跟着父亲一起笑。不到一天,什么都变了。南宫誉伏在棺前,狠狠磕头痛哭,突然悲愤交加,仰天长啸一声,昏厥过去,刺眼的红衣在一片雪白的映衬下,像是晕不开的血。两行眼泪沿着鬓角落下,竟带有隐隐血色。

    春若晚来子不归,杜鹃啼血猿哀鸣。土浅不埋少年骨,是谁春闺梦里人。

    京州的雨来了,纷纷扬扬落在大街上,檐头上,灰瓦上,也落在新郎的红衣上,漆黑的棺材上,崭新的白花上,如水柱般,如决堤般,浇透一切。

    “阿团,你疼不疼啊?”林心素看着母亲向她走来,摸着她的脸,眉头忧伤,“阿娘,我头疼。疼的不得了!”

    “我来给你揉揉,阿团,还疼吗?”惠王妃把她的头抱在怀里,轻轻的揉着。

    “好点儿了。阿娘,你怎么穿这么白的衣服?”

    “母亲要走了啊。”

    “去哪儿,不带着我吗?”

    “太远啦,阿团去不了。”

    “可是,我没有娘了怎么办呢?你不能走啊。”林心素紧张起来,胡乱抱着她,可是怎么也抱不到她。

    “有没有人帮帮我,来人啊,来人啊,快来帮我,母亲,我怎么抱不住你了”

    “阿团。阿娘告诉你,你要好好活着,知道吗?一定要好好的活着,不要生病,不要哭。”

    “不行啊,不行,你快回来啊!我一个人怎么办呢!快来帮我留住她啊,有没有人啊……”

    “阿团,一定要好好活着,别哭啊,别哭。”

    随着声音越来越小,母亲的影子越来越小,消失不见。

    林心素是被自己的哭声给惊醒的,醒来发现她正泪流满面,手已经把被子上的丝线揪的稀烂。她忍不住的大哭着,她不知道为什么这样哭的停不下来,可她心里有预感她和母亲要分离了。母亲一身白衣的样子看起来很可怜,她正去一个漆黑无边的地方。深深的无助感让她停不下来哭泣,掀开被子往门外走去,又浑身酸痛的摔倒在地,只能趴在地上呜呜痛哭。

    “阿娘,别走啊。”

    殿外惊雷滚滚,大雨倾盆,天空暗沉,阴风怒号,四野萧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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