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骏没办法在不伤害被感染文件的情况下清除病毒, 但是请他帮忙的人出手很大方,于是他把电脑交给了我。我花了一整个晚上的时间, 复原了大概两三千字, 发现里面是临床数据。”
“什么?你一个晚上竟然能复原两三千字?我草你怎么办到……”岑卿浼的话说到一半立刻你最。
“你要是真什么都不知道,又怎么会觉得我复原两三千字很厉害?”舒扬反问。
岑卿浼继续发挥自己的演技,“因为你把那个病毒渲染的很厉害啊。”
“这个病毒是很有意思, 就是这个弹窗不知道是对方逛什么垃圾网站下载下来的。弹窗里的女人恶俗到飞起。”舒扬说。
“那是小野真洋——一代女神!看她的作品一晚上足够让你用光一箱……卫……生……纸……”
“是吗。这年头女神不如卫生纸值钱。”舒扬说。
他的眼睛里明明没有温度,岑卿浼被他看得脸都要烧起来了。
“我没有黑他的电脑, 这都是钟淳他爸自找的。”岑卿浼闷闷地说。
“嗯。”舒扬对此好像一点怀疑都没有。
“我知道他总喜欢偷看我妈的论文。那天晚上我在我妈值班房里玩她的电脑,钟孝从门口路过好几次,我就猜到这家伙可能不怀好意。我就把我妈的数据先备份,然后嵌入了这个病毒甚至好了启动条件,假装去洗手间。钟孝就真的拿着u盘跑来了, 拷走了我妈的论文。我妈早就在家里说过钟孝之前盗走了他的数据,所以他在自己电脑上打开u盘里的论文, 我妈的论文会自动删除,而病毒会转而去破坏钟孝的临床数据。我只是不想他用我妈妈的东西而已。”岑卿浼侧过脸,腮帮鼓鼓的,四不认错。
“所以,要恢复应该怎么办?”舒扬并不在乎这个病毒的来源,只在乎这个病毒如何修复。
“你给我押的题靠谱吗?”
“嗯。”
岑卿浼抠了抠下巴, “就全部按照黄金分割拆掉了。”
“只是黄金分割吗?”舒扬又问。
“还有帕多瓦数列……”岑卿浼说。
“嗯。”
“不好意思啊,害你复原了那么久。”岑卿浼说。
“没关系。我当时就想着有机会见到你……”
“要跟我成为好兄弟?毕竟没想到你竟然也是这方面的高手!”岑卿浼用又亮又圆的眼睛看着舒扬。
舒扬淡淡地回答道:“不, 我想弄死你。”
岑卿浼咕嘟一声咽下口水。
舒扬勾了勾手指, “j省2017年数学、k省2020年数学、a省2020年理综……”
岑卿浼赶紧把书包打开, 把真题集拿了出来, 顺便给大神递笔。
舒扬看也不看, 翻开就画圈。
“你把这些题都弄懂了,数学、理综没有问题。语文的默写就那几句背熟吧。”
岑卿浼抬了抬下巴,又问:“那英语呢?”
舒扬起身去收拾餐桌上的餐盒,“你英语不是挺好的吗?”
“哈哈,你怎么知道我英语挺好?好到全班倒数吗?”
“在肯德基里,你那几个英文发音都很地道。”
“就这样?”岑卿浼怀疑舒扬是不是自己英语就不好。
“就这样。”
岑卿浼翻开他勾的那些题,隐隐觉得确实很有代表性,还真有点符合教研组的出题风格。
但是数学总共勾了二十多道题,理综加起来也就一百道,这些真的能赢过钟淳吗?
“这些真的够用吗?钟淳……大概是因为棍棒底下出孝子,他被他爸逼得学习还是不错的。”
舒扬扔完了垃圾走了回来,在岑卿浼的旁边坐下,“你爸好像也回来了。我可以向他转述你‘棍棒底下出孝子’的需求。”
“不……不用了!我家拿棍棒的是我妈。”
说完,岑卿浼很认真地开始做起了舒扬勾的那些题,遇到为难的时候,舒扬简洁地点拨一下,他总能准确抓住岑卿浼钻牛角尖或者转不过去的点。
岑卿浼刷题刷得格外顺畅,数学那二十多道题一个晚上就做完了。
“舒扬,谢谢你离开之后又回来。我好像没有认真谢过你。”岑卿浼认真地说。
“不用谢,因为你履行了对我的承诺。”舒扬回答。
“承诺?哪个承诺?”
岑卿浼这张嘴,跑起火车也能十万八千里,他一时之间不记得对舒扬哪个承诺了。
“任人毁你、辱你、谤你,我都会站在你这边。”舒扬开口道。
这是岑卿浼在肯德基里说的玩笑话。他根本没想到舒扬会记在心上。
而且以舒扬的声音说出来,是岑卿浼没有体会过的郑重。
“你不是说那是‘渣男语录’吗?”岑卿浼反问。
“加上后面那句‘我会永远对你好的’非常渣。因为‘永远’本身就是空头支票。”
岑卿浼弯着眼睛笑了起来,总觉得跟舒扬讨论这样的话题非常不搭。
“那你倒是说说,怎样改才能不渣?”
“我会为你试探每一种可能,为你无数次承受失去,为你坚持到最后一次呼吸。”
岑卿浼在舒扬的眼底看到了一种决绝。
那是剥离自己的一切去追随另一个人的义无反顾。
“那个人会心疼的啊。”岑卿浼轻声道。
“我相信他在期待着与我重逢。”舒扬回答。
谁啊?竟然会让舒扬心心念念再会?
已经很晚了,岑卿浼的手机响了,是焦婷在催他回家。
岑卿浼把书包收拾好,跟舒扬说了声谢谢。
他很想对舒扬说点什么,心里不想把他一个人留在这里。
当他走到门口的时候,舒扬还坐在沙发上,整个房子空荡荡的。
岑卿浼的心被一股力量拽走了,他猛地转过身去,抱住了舒扬。
“扬扬,明天见!”
舒扬的肩膀僵住了,就在岑卿浼离开地时候,他的手臂蓦地抱紧了他。
“……明天见。”
岑卿浼觉得自己这样有点傻,尴尬地赶紧离开。
回到家里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舒扬好像说的是“阿卿,明天见。”
“我听错了吧……”
就连爸妈都不这么叫他了,舒扬为什么会忽然那么叫他的名字?
大概是因为晚上刷数学太专注了,岑卿浼挨上枕头就睡着了。
睡着睡着,他的四肢一点一点变得沉重,空气浑浊得每一口呼吸都像是被掐住了喉咙。
“啊!”
岑卿浼睁开眼睛,四周一片黑暗,他发现自己好像被关进了一个狭小的空间里。
他想要动一动,却因为缺氧意识混沌,连手指头都勾不起来了。
他的后背早就被汗透了,黑暗排山倒海而来,可他心里的却不是恐惧,而是活下去的渴望。
我要出去。
我不能死在这里。
我想见到他……他现在一定很难过……他一定在找我。
眼泪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如果被他知道我死在了这样的地方,他一定会崩溃!
岑卿浼用最后的力气碰了一下手机屏幕,显示没有信号,手机电量还剩百分之一。
他把手机勾了过来,屏幕的光线化作重影,他的头昏得什么都看不清了。
【我好想和你再次重逢】
他摁下“发送”键,显示没有信号,信息存入草稿箱。
他彻底失去了意识,唯一的光线暗了下去。
只剩下无尽的寂静与孤独。
“啊——”岑卿浼猛地坐了起来,手里紧紧抓着被子,脖子上都是汗。
窗外的月光照进来,他可以看清楚书架、书桌、椅子、衣柜的轮廓。
空气是清新的。
这里不是梦里的密闭空间,这里是他的卧室。
“靠——这些梦是没完没了了吗?”
岑卿浼抬起手来看着自己的手指,然后用力抓了抓头发,现在的时间是凌晨三点半。
梦里的感觉太真实了。
岑卿浼摁住自己的心脏,它跳得很快。
明明在梦里他就要死了,可他却疯狂地想着一个人,想见他,想拥抱他,想抚平他所有的不安,想要给他一个尘埃落定的结局。
那种想念,比他的呼吸心跳更重要,比活着更执着。
做了这样一个梦,很难睡着了啊。
岑卿浼拿过手机,随便翻了翻,夏致还有陈硕他们肯定都睡了,这个点找人聊天,明天早晨对方就会拎着五十米大刀要砍死他。
他划着划着,就划到了舒扬的头像,那个大黑框……
明明很容易让他联想到刚才梦里漆黑一片的场景,可他却一点都不害怕。
大概是因为上一回做噩梦,就是被舒扬拍醒的。
岑卿浼:【你在吗?】
发完这条信息,岑卿浼觉得自己是个傻子。
舒扬睡得沉也就算了,万一被他的微信震醒了明天电梯里碰面直接拧掉他的脖子。
谁知道不到三秒,对方竟然回复了!还是一段很短的语音。
岑卿浼赶紧把耳机带上。
舒扬:【问我在不在,你想给我烧纸吗?】
岑卿浼的嘴角上扬,在夜里听见舒扬的声音,不觉得冰冷,反而觉得安心是怎么回事?
【我又做噩梦被吓醒了,然后就失眠了。这个时候你会想什么?】
舒扬:【想睡觉。】
岑卿浼又笑了一下:【我给你的药膏,你擦了没啊?】
舒扬:【说明书上建议避免光照,我周末擦。】
他们之间的生活没什么交集,也就很难找到共同话题,可岑卿浼就觉得心里面有种满溢的感觉。
岑卿浼:【舒扬,我想和你做很好很好的朋友。】
舒扬:【我不给人当伴郎。】
岑卿浼又笑了,舒扬这人明明一点幽默感都没有,可是他用那样一本正经的冰冷语气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岑卿浼就是觉得……快乐。
【我想和你做……那种老了能一起去公园遛弯,看老太太们跳广场舞,无论因为生活或者工作暂时分别多少次到最后都一定会重逢的朋友。】
说完之后,岑卿浼觉得自己无比矫情。这要是被陈硕他们几个听见了,一定会在每一个同学聚会上嘲笑他。
过了快半分钟了,舒扬那边都没有回复。
岑卿浼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太丢人了,他想赶紧对舒扬说对不起,自己只是被噩梦吓坏了。
谁知道对方的语音发了过来。
【只要你相信,所有的分别都是暂时的,我们都会努力重逢。】
这就是舒扬。钟淳也好、李晨霞陈硕他们也好,都发现不了的舒扬。
细腻而又柔软。
岑卿浼:【谢谢你,这么晚打扰你了。快点睡吧。】
舒扬:【阿卿,晚安。】
岑卿浼放在耳边听了无数遍。
舒扬的“阿卿”清晰又深沉,仿佛这世上没什么人比他更重要。
岑卿浼抱着手机转过身去,一觉睡到了天光。
到了教室,之前都忙着抄作业的陈硕还有穆宁竟然围着班长讲解数学题。
他们水了十八年,终于为了女生们的下午茶而崛起了。
可惜李晨霞讲解了半天,陈硕和穆宁还是听不懂。
“对不起啊,我水平有限。这题我自己也是勉强做出来的。”李晨霞露出不好意思地表情。
岑卿浼凑过去一看,正好就是昨晚上舒扬给他押的重点啊。
“这题我会,我跟你们说。”
岑卿浼的话音刚落,不远处的钟淳就嗤了一声。
杨谨云淡淡地笑了一下,“一夜不见,岑卿浼同学的数学水平提升了不少啊。”
岑卿浼也朝对方灿烂地假笑了一下,“天生傲骨,不甘心输嘛!”
只是谁也没想到岑卿浼讲的头头是道,先是陈硕和穆宁在点头,接着李晨霞也凑了过去,还没讲完,连路姗和翟岭都围过去听了。
岑卿浼的声音不大,但是却很清晰。
“你们有没有觉得阿卿变了。人家都说认真的男人最有魅力,你看是不是?”陈硕朝旁边的穆宁抬了抬下巴。
“我好羡慕!你看我们班女生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穆宁叹了口气。
凑在旁边听讲的大个子翟岭笑道:“他是光!他是电!他是唯一的神话!而你俩还只是观众!”
李恒宇和杨谨云互相交换了一个表情。
李恒宇:【那题有点难度,舒扬教他的?】
杨谨云:【瞎猫撞到死耗子。舒扬有本事给他讲通高考的每一题。】
等到大家都散开了,钟淳拍了拍前排的路姗,“姗姗,你应该没听懂吧?我再给你好好讲讲?”
路姗摇了摇头,“不用,我听懂了。岑卿浼讲的可好懂了!”
钟淳又说:“你确定?这题不是那么容易的!他那水平可别把你给带沟里了。”
这时候翟岭从他身边走过,随口扔下一句:“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依旧对你不屑一顾!”
“你!”钟淳的火气又要起来了。
“那题我也听懂了。”翟岭摊开卷子来准备好好学习了。
陈硕感叹道:“连阿卿都会做这么有难度的题了!我发誓——从今天开始我要好好学习!”
岑卿浼笑着问:“发誓如果没有用呢?”
陈硕认真地回答:“那我就再发誓!”
“哈哈哈!”
何斌悄悄抬起头,看了一眼斜前排的岑卿浼。
他的后颈很白,耳朵上好像还有小小的绒毛,跟同学们讲题的声音又自信又从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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