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眼里,阿桂老板是敢作敢为,颇具男人气势。可作为女人,阿桂老板就差了许多,比如姿色,比如温柔,又比如体贴。
要知道,
女人专拥的这三样,是征服天下男人的必杀技。
至于什么敢作敢为,男人气势,老天!在男人眼里,那叫儿妈婆,男人婆!天下男人都谈虎色变,退避三舍的。而且呢,整日见阿桂老板不是坐在帐房里划拉拨算,就是在楼上楼下的忙忙碌碌,哪来的时间去白相白相?
即没白相白相,
又何来的求婚?
还有,这是更重要的,阿芳妈咪记得,自己从没看到过这个“上海道台小儿子”来过烟花间,当然罗,上海道台大人倒是微服来过,花了一根大黄鱼和阿桂老板春宵一度,临出门摔一跌,拄在手中的龙凤拐摔断外壳,露出了里面的描金火绳长枪。
这事儿人人皆知,
姐妹们和下人们都引为笑谈。
即然人都没来过,又何来与阿桂老板认识,相交而上门求婚?强盗金绣手下的帮众,可没有老三老四(没什么阅历的人,装资格,老摆腔调),哼哼,就凭这几点想忽悠我阿芳妈咪?热昏(脑子发热,没有经过大脑思考),港币样子(骂人的话,性质比较严重啦)!
嗯!
最有可能,就是逢场作戏,作给外人看的。
可阿桂老板要做给谁看呢?给黄捕头?那睇样妖泥角落(极其偏僻不起眼),泥心(恶心~脏~或者形容人粗糙低级),值吗,有必要吗?
阿芳妈咪忽然瞪大了眼睛,
差点叫出声来。
对了对了,是了是了,一准是那日上海道台和阿桂老板春宵一度后,回到上海衙门久久难忘,便让其小儿前来假求婚,以便让阿桂老板名正言顺成为自己“小儿媳”,双双苟合。
想到这儿,
阿芳妈咪心里妒火中烧。
这个缺西(没心没肺),戆巴子(傻瓜,不领行情)的阿桂老板啊,天下好事都让你占完了,老娘实在是想不通,看不过的呀……暂且把那东猜西想忐忑不安,脸色一会儿阴一会儿阳的阿芳妈咪,扔在一边。
再看看,
这喜不禁己的阿喘妈咪。
那个高兴,兴奋,和焦急呀,恨不得马上就让公子哥儿抱了阿桂老板,入了洞房了却好事儿,从而让黄捕头断了欲念,彻底倒向自己。
于是,阿喘妈咪瞬时变成了阿桂老板的闺密,一会儿替阿桂老板理理衣襟,一会儿为阿桂老板捋捋鬓发,一会又在阿桂老板耳边咕嘟咕噜。
“呀,好漂亮的茶梅花啊!对对,双手接着,”
“唉哎,你戆巴子(傻瓜,不领行情)呀,快说话呀,就说这花真好看,多少钱?”
“瞧人家都跪下了,你也该跪下。我听我娘讲过,男人是天,女人是地,男为阳,女为阴……”只可惜,阿桂老板丝毫没听到和感受到。
面对这一大拨闹哄哄和求婚者着急的眼色,
她脑子里有点晕乎乎的了。
阿桂老板是女人,是女人,谁不盼这魂牵梦萦在自己梦中的情景成为现实?谁不为这人生最可贵的一瞬时动心?谁不为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泪花盈盈?
终于,
求婚者无可奈何,
只好微笑着拉住了阿桂老板的双手,小手指头训练有素,抠着对方的指背:“我爱你!”被抠疼了的阿桂,猛然回过了神儿,也轻轻说:“好的!”
于是,
求婚者顺手一掏,
一枚闪光的钻戒,戴在了阿桂老板左手指上,同时,对方顺势拉起阿桂还不及缩回的左手指,轻轻吻吻,以手捂心,躬身缓缓退出。
阿桂这才看到,
大门外,魅影闪闪。
一辆很少见的高辕架马车停着,一个身着深红服燕尾服的西崽,正炫耀般端坐在马后,戴着白手套的双手,一高一低优雅地拉着描银的缰绳。
求婚者一跳上马车,一抖缰绳,叫着son, driving(英文,得儿,驾),
那白马迈开马蹄,得得得地绅士般慢悠悠离去了……
求婚者走了,姑娘们和客人们围着阿桂老板,就她戴在左手指上的大钻戒啧啧啧后,便一一重新进入温柔乡,忙活去了,可几个同行老板却没有离去。
同行老板们,
基本上都是中年女。
其高矮肥瘦,衣着各异,唯一的标志,就是每人鬓角都斜插一朵花,在春天是白玉兰,现在呢,则是象牙红,这是登场老鸨们潜规则标识。
老鸨们没离去是自发的,
她们对眼前这个阿桂老板,妒恨多时,更因为要阿芳妈咪拿话来讲。
对阿桂老板,是因其不按花业规矩出牌,太不入流,只管自己扒分(拼命赚钱),是个地道的戆巴子(傻瓜,不领行情),贱骨头(很贱很讨打)。
不错,
老娘们都知道。
就你一个乡下野丫头,敢到这上海登场来讨生活,不就是全靠黄捕头的罩着?那好,平时黄捕头在,老娘们暂且忍着一大口恶气儿,让你三分。今儿个,嘿嘿!
对阿芳妈咪,
是因其扎台型(很风光,很有面子,很出风头),
说话不算话,收了钱不办事儿,二个多月过去了,没见阿桂老板关门走人,反而客人越来越多,生意越来越兴隆,居然还有情郎上门求婚来着?
瞧她戴在左手指上的大钻戒吧,
老娘们还从没见过的呀,怕是价值连城的吧?
哎大家说说,这算是怎么回事啊?当然罗,这儿必须说明一下,当事者是强盗金绣和保镖金钢钻阿金,不是阿芳妈咪,也轮不到阿芳妈咪直接与老鸨们面对面。
可是,
气极了的老鸨们逮着谁就是谁。因为她们都知道,阿芳妈咪是强盗金绣的人。
第12章 终于表明
出于礼貌,
阿桂对众老鸨微笑着点点头,准备到小黑屋看看。
那顽劣的风仙姑娘还一直关在那儿,虽吩咐了宝英善待她,却不知道究竟怎么样了?见阿桂老板想溜,众老鸨不由得发一声怪叫:“站住!”一起向前拥来。
阿桂奇怪的站下,
还没等她发问,
几只枯槁的手指,早攥紧了她的衣襟:“空麻袋背米(空手或者不带钱出门从事各种活动),故意惹老娘生气啊?”“侬神之胡之(无法无天),阿拉早忍不住了,想抽侬耳刨子的呀。”“阿拉呸呀呸,认得侬算我路道粗(认识你算我倒霉) 系。”
阿桂明白了,
双手一拨,
冷笑道:“侬要打架?好呀,是一起,还是单独上?”没想到她这么一拨,竟然把几只手拨开,众老鸨怪叫起来:“阿桂老板打人啦。”一起挽袖向前扑来。
说时迟,
那时快。
阿芳妈咪上前一纵,拦在了阿桂老板面前,与众老鸨撕打起来。这边儿的阿喘妈咪总算懂事儿,一见双方打了起来,急忙招呼伺役协助自己招呼客人,不准动手。
本就对此情景见怪不怪的客人们,
一经阿喘妈咪和伺役的招呼,自己然缩回房间,忙自己的好事儿。
那边儿呢,阿桂老板一见阿芳妈咪捭挺身而出,英勇护主,本不想把事情闹大的她,索性一声大吼,和阿芳妈一起与众老鸨撕打博斗……
刹那间,
但见粉拳乱飞,粉腿乱踢,怪腔怪调,一地落红。
女人打架有女人的特色,抓,挠,绊,咬,啐,骂,揪,十八般武功全用上。早被平时的凶残,歹毒和算计掏空了身子的众老鸨,哪是年轻力壮的阿芳妈咪和阿桂老板的对手?
此时,
阿桂手里那一束鲜艳的茶梅花,成了真正致命的武器。
一挥一捅一扫一打,落红缤纷,惨叫四起,老鸨们逢着便跳,遇着便嚎,阿桂自身倒并没费多大力气。阿芳妈咪呢,即是强盗金绣手下,那平时收敛着的匪气野气和豪气顿显,拳打脚踢,纵横驰骋,直打得众老鸨哭爹叫娘,乱成一团。
饶是这样,
毕竟对方人多势众。
混乱中,阿芳妈咪的绸裤,不知被哪个老鸨一把扯下,露出了白溜溜的屁股和大腿。引得几个依在二楼窗口,津津有味看着的客人哈哈大笑。
混战中的阿桂,
见阿芳绸裤被拉下正想提醒她,
不防感到自己的绸裤也吱溜一声,腰杆立时感到凉风绕绕。阿桂暗叫声不好,顺势向下一蹲,双拳用力朝对方胯下猛力击去,右脚借力顺势用力扫一圈子,伴着惨叫,扑通扑通扑通!几个老鸨先后跌倒……
众老鸨急眼了,
有人恶声大叫。
“回去叫伺役,快,把各店的伺役都叫来,今天踢平了这小娼妇儿的老窝,一了百了的呀。”阿桂一听也急了。真这样打下去,吃亏是自己。好手不敌双拳,混乱中伤人又毁屋,自己的一番努力刚见起色就收场,实在不值。
于是,
阿桂扭头大喊。
“阿喘妈咪。”意在实在不行,控制不了局势,让她快去叫黄捕头来。忽然,三个揪住阿桂身子的老鸨,仰天跌了出去。跟着抢上前的阿芳妈咪大叫:“你是谁?报上名来,本姑娘不打无名之辈。”
阿桂扭头看,
不禁乐笑了。
一婷婷少女站在众老鸨之中,玩笑似的一手揪住一个老鸨衣领,双手轻轻一碰,扑嗤!二颗脑袋相撞的响声,再双手一扬,二老鸨仰面朝天的跌了出去……
正在博斗中的阿芳妈咪,
猛见老鸨们纷纷退下躲避,大怒,双拳一挥,冲着少女就拉开了架势。
阿桂急叫:“阿芳住手,自己人。”少女上来,对阿桂躬躬身:“师母!”惊愕间的阿芳一看,也笑了,在大门正中,黄捕头双手平端,目光如矩,窸窣窸窣,威风凛凛,八个全副武装的红头阿三,左右分站,堵住了大门。
“雅芳,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阿桂惊喜的拉拉少女。
“来了多久?”“顺路,师傅例常巡逻,”少女笑盈盈的说:“刚走到登场,就听说前面打起来了。”“打起来,你们怎么知道就是阿桂老板?”
阿芳妈咪醋酸,
冲着少妇啐道。
“登场这么大,又不是我们烟花间一个店?还有,你是谁?报上名来,本姑娘不打,”“阿芳妈咪,”阿桂笑着招呼到:“她是黄捕头的女弟子,名叫周雅芳。”
侧头看着少女,
指指阿芳妈咪。
“这是我店的阿芳妈咪,很厉害的呀。”雅芳就对阿芳妈咪,亲亲热热笑到:“阿芳姐姐,初次见面,请多关照。”阿芳则不相信似瞪着眼睛。
眼前分明,
就是一个未暗人世的小家碧玉嘛!
瞧她长得秀秀气气,说话奶声奶气的模样,又有点像逃学的女学堂小女生。可自己刚才是亲眼所见,这个小家碧玉一手揪一个老鸨相撞,然后随意扔出的神力。
这让可怜的阿芳妈咪,
一时有些晕头转向了。
当然,更重要的是,阿芳妈咪发现这个小雅芳,比自己更年轻漂亮,这让她不由得又有点生气:“请多关照?我看,该你来关照我呢。说,你是跟谁学的?”
小雅芳怔怔,
求救般望着师母。
阿桂便拉拉阿芳妈咪,亲切的说:“你呀,就莫生气了。辛苦了,去休息休息吧。”阿芳妈咪转怒为喜,忽然咧开了嘴巴:“唉哎,阿桂老板,你快看。”
阿桂抬头,
阿喘妈咪不知何时溜到了门口,正紧巴巴的傍着黄捕头套亲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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