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王雱小声笑话明远,说他第一次表现出“没见过世面”那会儿,明远借机偷偷确认了一下“不卑不亢”卡确实已经启用,运行状态良好。

    此刻明远见到身穿红袍,戴着小帽的官家赵顼端坐在椅上,便大步上前,来到赵顼面前,伸出手,将赵顼的手握了握。

    赵顼的眼神有点发呆。

    他看似一脸懵地望着明远走过来,可后来还是从善如流地伸手,与明远互握,然后神态便恢复自如,脸色和煦地望着明远向身边的王安石与另一名官员打招呼。

    明远从王安石口中得知,坐在皇帝右手边下首这位,不是别人,正是那位“至宝丹”副相王珪。

    王珪见到明远,竟主动伸出手与明远握手,还热情地大肆吹捧,将明远以前在杭州和最近在汴京所做的功绩给吹得天花乱坠。

    明远:很好,这样我总算大概知道皇帝看中我那些功绩了。

    ——不过话说回来,这个“不卑不亢”卡,确实是有点东西。

    看得出来王珪是个惯会揣摩上意,见风使舵的。但王珪想要接近明远,向明远示好,竟然也要使用明远所习惯的同款礼仪?!

    见过在座的几人,明远就先在赵顼对面一张交椅上坐下了。

    赵顼又微微一愣,但马上恢复正常,似乎明远这等“无礼”的表现正在迅速被屏蔽。

    在此之后,赵顼当即命给王雱赐座——总不能大家都坐下了只有王雱一人站着。王雱这才在明远身边坐下来,同时递给明远一个鼓励的笑容,看得明远心里暖暖的。

    明远:看起来我真的是怎么折腾都无妨啊!

    此时此刻,官家、王安石父子、副相王珪,还有明远,五人“挤挤一堂”地坐在“水心五殿”的东面偏殿里。早先那名姓童的内侍身姿挺拔,像一枚铁塔那样守在殿门口。

    明远忽然有了点灵感,心想:姓童的太监……这位不会就是后来封王的那一位吧!

    “明远,朕久闻你的名字,今日终于见到了。”

    坐在绝对主位的官家赵顼缓缓开口,眼中含着温煦的笑意。

    这位年轻的皇帝面白微须,看起来也不过是二十六七岁的模样,神色和蔼。只不过能看得出他休息得不太好,眼下略现青色,完全是一副肾虚的模样。

    明远猜他是既操心国事,又忧心子嗣,所以才会是这样一副形容。

    但官家表态,明远即便有“不卑不亢”,也不能完全没有表示。他只得低下头,多少谦逊了了一下,听得王安石脸上和缓,伸手去拈了拈胡子。

    “你在杭州和在京中的所作所为,尤其是最近这段时间以来,于‘官交子’推行一事上的贡献,朕都有所耳闻,且很是欣赏。可是你为什么不愿意入朝为官呢?”

    赵顼这样问,明远便推说他的“才学不够”。

    回答赵顼的问题时,明远稍稍放大胆子,用了“我”这个自称,而不像王安石王珪王雱他们那样用“臣”这样的自称——赵顼再次默许了。

    仿佛是为了戳破明远的谎言似的,赵顼从袖口中取出一本书,放在明远面前。

    明远一见:哟,老熟人!

    这本书是他自己著作的《经济学原理》。

    明远忍不住有些脸红。

    他这算是把后世那些巨匠们创造的内容搬运到这个时空里,沾光的却是自己。

    “朕读过你的《经济学原理》,于经世致用之上确实是别出机杼。”

    王安石顿时与王珪相互看了一眼。

    赵顼见到宰相们的表情,脸上隐约露出笑意:“对,朕将这本册子给了宰执们看……对了,还有今日没来的文枢密使……”

    明远:原来文彦博今日没来?

    挺好的,如果要他再与文彦博辩论一次,少不得又要被迫花掉一张“舌战群儒”卡。

    “……朕要宰执们尝试驳倒你的文章,结果他们都说驳不倒,包括文枢密在内。”

    赵顼说得兴高采烈,明远听得瞠目结舌。

    原来这位皇帝陛下已经拿自己的“作品”试验过了!

    好在他在《经济学原理》引述的都是颠扑不破的基本原理,与人□□息相关。宰执们想要驳倒,真的没有那么容易。

    “明卿,你怎好意思对朕说,你才学不够呢?”

    赵顼用“明卿”二字称呼明远,若是换个本时空的人,恐怕要感激涕零,俯首谢恩了。

    然而明远有“不卑不亢”卡在,他自然也维持着不卑不亢的态度,此刻只是略略向赵顼躬身,道:“若是在货殖一途,我所知虽然有限,但愿为陛下略尽绵薄之力。”

    “怎可只尽绵薄之力?”

    赵顼面上顿时表现出微嗔。

    “未来我大宋需要‘富’,需要‘强’,朕需要更多像你这样才华横溢的年轻人来做朕的谋主。”

    这话从官家口中冒出来,连明远都不由自主地呆了一呆。

    年轻的皇帝,竟然希望更多思想独特,能够别出机杼的年轻人,来做他的“谋主”?

    同一时间,王安石与王珪都情不自禁地流露出几分震动。老臣们显然都没有想到官家竟然表达得这么直白。

    而王雱却显得很高兴,但赶紧将笑容掩去,低下头,坐在明远身后。

    “陛下可是愿为明远赐官?”

    王安石开诚布公地问赵顼。

    官家赵顼刚刚在点头,王安石就已经说了:“官家破格取士,并非不可,但……”

    话还未完就被赵顼打断了。年轻的皇帝继续望着明远,笑着说:“他们都这样劝朕,朕一直不敢信。但今日既然朕见到了你,就还是想听听你会怎么说。”

    明远坐正了身体。

    赵顼的话令他觉得这一场会面……越来越有意思了。

    “朕知你雅量高致,存了隐逸之心,因此朕屡次召见,你都因故不至。”

    “但是朕观你的所作所为,便知你心中一定存了报国之念,无论是火器、收费公路,还是近日逐渐稳定下来的官交子,都不是一心归隐的隐逸之士能够做出来的……”

    明远一面听赵顼“表白”,一面心里在想:的确如此,不过啊,皇帝陛下,这可绝对不是为了你。

    他是为了这个时空里的绝大多数人,为了扭转这个时空里北宋的国运,才主动去做这些事的。无论他做出了什么贡献,都与王朝的封建统治者没什么关系。

    “然而朕的宰辅们却都在劝朕,说如果朕真的许你一片施政的天地,你会给朕极其可观的回报。”

    什么意思?——这话在明远心头飞快地过了一遍。

    突然,他的双眼亮了。

    这意思是,做个官……也可以顺势花掉一大笔钱吗?

    说实在的,明远也没有想到大宋官家竟然这么直白,当场卖官,而且还想听听他的价码。

    真的能有这样的好事?

    明远于是异常诚恳地向赵顼拱了拱手,道:“一千万贯!”

    他平平静静地向赵顼陈述了这样一个数字,却像惊雷一般,在此刻的水心五殿中滚来滚去。

    连如同木雕泥塑一般的内侍童贯,下巴上两根坚硬如铁的胡子,都不由自主地颤了颤——

    一千万贯。

    这是什么小郎君?

    要知道这大宋朝廷一年的赤字亏空,也就一亿多贯。这小郎君一出口就应承了十分之一?

    那如果官家能够找来十位这样的小郎君,宋廷就立即收支平衡,没有亏空了?

    当然——无人会在意童贯这位宫中供奉的内心所想。

    因为明远对他刚刚提出的数目字又进一步追加了解释:“如果陛下赐我一些为国理财的权柄,我会在五年之内,令大宋的税赋多增一千万贯。”

    虽然不是直接拿钱买官,但是他提出的,也是一个极其振奋人心的目标。

    而且对于明远而言,无论是自己掏钱上缴国库,还是应承朝廷财政收入增加,也一样是支付“对价”,换取官职——符合等价交换的标准,可以算作从他手里花出去的钱。

    水心五殿中,赵顼与王珪看见明远这小郎君一副两眼放光的模样,都忍不住看向王安石。

    是王安石在官家面前建议的:说明远这样的人与众不同,若是寻常赐官,怕他未必肯受,但若真的以“回报”相激,也许他能够答应入朝。

    一试之下,这小郎君竟然真的“咬钩”了。

    而且还应下了那么大的回报。

    此刻王安石脸上的表情异常古怪——应当也是没有猜到蔡京的建议真的能成功。

    同时明远夸下的海口,应下的那个数字,也实在是让王安石震动不已。

    一千万贯……这,真的可以吗?

    “明卿想要去何处官署供职?”

    赵顼的声音里有一丝因激动而产生的变调。

    似乎这位天子真的把明远当成了是财神弟子,且应下了巨额的收入增加,他怎能不予取予求,明远想去哪里做官就放他去哪里做官吗?

    “交子务就可以了。”

    明远觉得,交子务最好——他若能待在交子务,应当能阻住那些有心人利用交子翻云覆雨。

    “交子务司职有限……”

    赵顼想了想,道:“不如监管交子务之上的金融司吧!”

    这就更好了!

    明远心中更加欢喜:金融司!

    如此一来,他就可以更大胆地将这个时空的重要金融框架尽数搭建起来,顺带他还可以花掉剩下那些高达数千万贯的金额。

    “花钱任务”在不算太远的未来能够完成——他终于能看到一点点曙光了。

    不过,他这初入官场的小白,一旦得官,就在交子务之上的金融司。

    蔡京正牌进士出身,又在杭州任了三年的亲民官,功绩累累,也不过进了市易司。

    这个消息传出去,不知道蔡京或者吕惠卿会不会被气死。

    但明远才不会顾及那两位的感受,只要此刻在水心五殿里,王安石和王雱能够支持他就行。

    明远情不自禁地看了一眼王安石的神色,又偷瞄一眼王雱的表情,确认这两位都向他投来鼓励的目光。

    王珪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一个劲儿地盛赞天子有识人之明。

    明远便果断地点了点头,接受了官家赵顼的授官。

    有“不卑不亢”卡在,他这样随随便便点头答应,旁人也似乎认为他是在三跪九叩地谢恩了。

    一时间,赵顼面上流露出满意与豪情。

    明远听说这位皇帝最是崇拜唐太宗,不晓得此刻这位是不是也在做“天下英雄尽入吾彀中矣”的感慨。

    谁知,片刻后,赵顼转换了话题,问起宰相王安石:“河东河北地方近日有奏报送进京吗?是否依旧旱情严重,久旱无雨?”

    王安石点点头。

    明远顿时支起耳朵细听。

    他倒也并非是因为刚刚得官,所以想要表现得对朝事关心一些。

    而是从熙宁六年开始,持续到熙宁七年的这一场旱灾,实在是太有名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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