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凡人岛的烤鱼并不好吃。
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当时还想,如果有别的选择,那些看似香气扑鼻的烤鱼他绝不会吃第二次。
现在却是相当怀念。
钱松烟又捡了几个贝壳,其中有个大螺壳让他很喜欢。
洁白的螺身,完美无暇,闻着就有一股大海的咸腥味,放在耳边能听到潮汐的声音,这让他想到了一些美好的记忆。
当他再一次弯腰时,发现大海里飘过来一具……尸体!!!
这浮尸被一个浪花推送到他脚边。
钱松烟:“……”
浮尸脸朝下趴在沙滩上,看得出来是具男性尸体,任海水无情冲刷。
身上衣物破坏凌乱满是污浊,但是浮尸脚上那双靴子……
这靴子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做的,有种皮质的柔韧感。鞋底有镂雕的图案,看起来象只腾云翱翔的仙鹤。
好鞋!这是老天爷千里送佳靴。
他双手合十,对着浮尸拜了拜:“这位兄弟,所谓冤有头债有主,你我素不相识,你看这火锅岛造型奇特,风景瑰丽,这样的风水宝地做为埋骨之地,也算了结你的身后事。当然做为回报,我要的不多,只要一双鞋子就够了,反正你长眠于此,鞋子也用不着了。呜呼哀哉!”
三拜拜完,钱松烟就弯腰去脱浮尸的鞋子。
最近他尸体见多了,有点脱敏了。
这靴子不大不小,不知道是尸体泡肿了还是怎么的,挺难脱的。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扯下一只靴子。
他凑到鼻子下嗅了嗅,闻闻修士有没有香港脚。_(°:3」∠)_
那“浮尸”突然一阵激烈咳嗽,不知何时翻躺过来。
估计是他刚刚脱鞋的动静太大,这会儿“浮尸”咳得满嘴血,眼睛却微微睁开了。
钱松烟:“……”
他拎着一只靴子,神情尴尬,偷鞋被抓个正着。
钱松烟尬笑数声道:“仙师,我可以解释。你的鞋子被海水泡得太重,我想救你,但拖不动你,哎——现在少一只靴子的重量,我再试试。”
钱松烟抓住“浮尸”的两只胳膊往上拖,一直拖到密林边,让这人躺在干净点的地方。
“浮尸”,哦现在是重伤患,满是血污的手突然抓住钱松烟的衣摆,嘴里似乎要说什么,偏偏一张嘴吐出全是血。
钱松烟蹲在他旁边,愁眉苦脸:“你伤得这么重,我该怎么救你呢?”
那人一手摸自己的胸口,一边剧烈咳嗽。
钱松烟会意过来,正准备伸手去摸那人胸口,抬眼却看到这位重伤者微睁的双眼当中,透出一丝异样的光。
钱松烟犹豫了。
这一年来见识到修士超乎寻常的心机与算计,无情与残忍,他现在谁都不想相信。
在这伤者眼里,估计自己更不可信,更是那个极具威胁性,要想尽办法除之而后快的人。
可若眼睁睁看这人死去,他又做不到。
钱松烟道:“仙师,你看你也快回光反照了,要不就死马当活马医?我这有几颗很普通的丹药,你要是不反对就眨眨眼……”
钱松烟看男子用力揪着衣摆的手,感觉对方还有力气,不象快断气的模样。
那人微张嘴,似乎有话要说。
钱松烟道:“有什么遗言,等吃了丹药再说,挺不挺得过去,就看你的造化了。”
千万不要说什么遗言,他不要听!!!那些都是麻烦的开始。
钱松烟小心翼翼倒出三颗灵续丹,这丹药是李星明给的,他一直舍不得吃,至于有没有副作用,就看这位仁兄的运气了。
将三颗灵续丹一颗颗硬塞进这位仁兄的嘴里,这牙关可真紧啊。
仁兄的表情扭曲了,钱松烟觉得他受伤一定很痛,要不然这咬牙切齿的模样,也未免太狰狞。
钱松烟道:“你我萍水相逢,我能力有限,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他默默地将靴子给人家穿回去,白忙活一场,还搭进去三颗灵续丹。
刚想站起来,发现对方竟拽着他的衣摆没松手。
哟呵,这是赖上他了。
伤者双目紧闭,原本青白的脸色竟有几分缓和,看来这灵续丹还真有效果。
钱松烟用意识呼唤小火蜂,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伤者抓着衣摆的手松开了,竟翻身坐起,盘膝打坐,双手结印。
钱松烟下意识倒退了一步,又退倒一步,想想还是走开为好。
“请留步!”那人似乎又恢复了一些,整个人的神情气质陡然改变。
钱松烟扯了扯嘴角,道:“仙师已无大碍,在下还有要事在身,先告辞了。”
那人捏了一个法诀,只见原本通身沾染血污泥沙瞬间变得干净清爽,面庞干净,头发整齐,衣袍也显出原本的颜色和纹路。
钱松烟愣了一下,有些难以致信地睁大了眼,双脚下意识往后退。
那人面容削瘦阴郁,缓缓睁开狭长的双眼,眼神如孤狼透着狠戾嗜血,通身上下无不召示“天上地下我自独尊”,神挡杀神,佛挡灭佛。
那人道:“道友既知我的身份,难道就想这样离开?”
钱松烟无语,他知道什么啊!
钱松烟道:“等一下,我都说你我萍水相逢,我初次登岛,从不认识你,也不知道你是何人。”
那人道:“你脱下我的靴子,还说不认识。”
靴子?
靴子难道不是普通的靴子还暗藏玄机?
鞋底雕刻的云鹤,是这个人的标牌?
鸟人?
钱松烟道:“这是一个误会。方才我误以为你是一具尸首,便想借你脚上的鞋穿,你看我光着脚。在下对三神洲一无所知,真的只是偶然路过。”
那人道:“我凭什么信你?不若你立个誓言。”
钱松烟:“……”他是不是上了贼船了?以前说不能扶老人过马路,现在更不能随随便便救人。
还有没有天理啊!
那人从怀里拿出一个储物袋,十分精致,鼓鼓囊囊的。
他先从储物袋中取出一瓶丹药,取一粒朱红色丹药一口服下,只见他扭动了一下脖颈,整个人灵气郁盛,所有的伤势瞬间治愈。
钱松烟根本就不懂什么境界啊,修为啊,他看不出来,也不知道怎么看。
不过凭直觉,这位的修为估计跟李暮寻有得一拼。
无奈,钱松烟举起三只手指对天发誓:“我……”
差点被人家套出真名。
那人拿出一张符纸,扔置半空中,“你将血滴于符纸之上,再郑重以心魔立誓。”
钱松烟脸色白了红红了青青了绿绿了又白。
钱松烟道:“这位仙师,你讲讲道理好不好,我若有心害你,怎么会救你呢?”
那人嘴角含着冷哂,道:“不想立血誓,那就结契吧。”
钱松烟瞠目:“结……结契?结什么契?”结契,不是结道侣么?
那人换了一张血色符卷,这张纸让钱松烟的脸色由白变绿,由绿变青,由青变红,红变黑黑中泛红。
那人揭了揭眼皮,冷声道:“自然是主仆契约。”
钱松烟愕然道:“主仆?这样也未免太夸张了吧,不用不用,我只是小小的施以援手,你就要认我为主人,这……”
那人目光冷凝。
钱松烟“呵呵”两声道:“我看气氛紧张,就开个玩笑。不过说真的,我很快就走了,离开三神洲,这辈子可能都不会再来这里……真的!”
那人道:“三条路,一立血誓,二结契约。”
钱松烟不死心问:“那第三条路呢?”
那人目光透着邪嗜,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钱松烟道:“我救了你,你却想杀我。”真的是大开眼界。
东郭先生与狼的故事一再上演,这世上恩将仇报、忘恩负义之辈实在太多太多。
丧尽天良!
或许,对方根本就没想过他会救他。
对方甚至一直在找机会杀他。
不过也挺奇怪的,这人伤势已愈,要杀他这种半吊子,不费吹灰之力,为什么不动手?还要跟他说那么多的废话?
又是立血誓,又是结契,不能手起刀落,杀人灭口么?
why?
钱松烟心思飞转。
或许他应该换个思路,如果对方从始至终都没有想杀他,其实这一层一层话里的意思,只是让他被迫接受一个契约。
让他成为对方的仆佣的契约?
几句话就想白得一个下人,呵呵,空手套白狼,真是想的够美的。
钱松烟道:“我不懂什么叫血誓,这辈子也绝不会成为某个人的仆佣。所以我选第三条路。”
宁可站着死,也不愿跪着生,人啊至少要有个底限。
什么就成仆人?现代社会他虽是社畜,是日日被公司压榨的员工,但至少人格上他是站着的。
想让他跪下来?永生永世都不可能。
钱松烟做出了选择,心中反倒轻松了。
他无所谓地靠坐在一侧的岩石上,把玩着手上的白海螺,又将海螺贴近耳朵,聆听螺壳内大海的潮汐声。
那人声音极为冷傲:“你真不怕我杀了你?”
钱松烟道:“怕啊,但怕有什么用?”野狼不会因为兔子害怕而不吃它。
那人怔忡,神色晦暗,半晌才道:“你很聪明。但是别以为没有第三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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