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桑在竹林休养了几日,天天服用上好的药材,背上的伤已经痊愈。
程萧来过几次,不过好像有很多事情要忙,每次来也都是匆匆聊上几句就离去了。竹林里只有一个哑巴丫鬟可供使唤,子桑一般都不会开口要求别人做什么,说实话他没和这个丫鬟说过什么,到了饭点她做出什么就吃什么,沏茶就喝,衣服脏了就脱下来自己洗,但是一般都是还没等子桑找到盆,她已经眼疾手快地洗上衣服了。
说实话,子桑一点都不适应这样的生活。
竹林中又无他人,他急着出去,问丫鬟出去的路怎么走,丫鬟一听这样的话,就只知道跪下来磕头。他也想自己走出这里,不过就这样不辞而别似乎也不太好。子桑对现在自己的处境大为头疼。现在往外面形势危急,原本他就是出来为阿姐分忧的,要是让她知道自己在竹林里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他可真是再无颜面称自己是唐家人了。
他很焦急,但是表面上是全然看不出来的,和他一起生活的丫鬟只看到他每日面若冰霜,惜字如金,从来不给人好脸色,一看就是不好惹的主。
这天桑吃完饭照常出去走走,身后紧紧跟着那个丫鬟。他想着如果今天程萧来了,说什么也要让他带自己离开,如果他不来,自己就留下字条,等事情了结了就来登门拜谢,也不算失礼。
正这么想着,前面密集的竹林传来声响,子桑顿时警觉。
这边的竹林是没有路的,程萧一般都是从大道而来,子桑回头问丫鬟:“这附近有什么活物吗,飞禽走兽之类的。”
丫鬟摇了摇头。子桑右手缓缓探向剑柄,前面的声响越来越近,隐约看到是一个人的身影,子桑打算以静制动,现在他在别人的地盘,不宜轻举妄动。
不一会儿那个人就从竹林里走了出来,来者是个相貌平平的男人,背上背着个竹篓,衣着朴素,看起来像是个采药的郎中。
这个人早在竹林里也看到了他,出来时一点也不惊讶,拍了拍身上的杂草和竹叶抬头和他打招呼:“这位兄台从何而来,怎会在此?”
这语气就像是质问一个来客,来到他家所为何事,可是这不是程萧的私人地方吗?这句话该是子桑问对方吧。一时之间,子桑也不知该怎么回答。
他回头看向一边的丫鬟,只见她站的端正,头低的更低了,显然来者不是一般的人,而且她认识。子桑顿时心中明了,开口回答:“我与程萧一同回来,路上受了些皮肉伤,在此疗养,你是何人?”
“程萧?”对方面露疑色,忽而又笑了起来:“哈哈哈!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兄台不必见外,我是朱……程萧的哥哥,此处地处隐秘,一般人都寻不到,你在这里好生休养,不要见外。”
子桑见这人生性洒脱不羁,不像是魔教中的阴险之人,不禁疑惑,程萧是魔教教主,他的兄弟不该是恨他入骨,应该想尽办法拉他下位吗?而眼前这位似乎与这一切都毫无瓜葛,难道是在作假?
那人感觉不到子桑的疑惑,只看到他气定悠闲,周身清冷的,他也什么都不问,自顾自地说了句:“我来这里喝口酒,歇一歇就要离开了,小芙,和我回去帮我取酒。”
丫鬟听话地和对方往回走,子桑也跟着回去了,一路上也无交谈。回到院子里,那人熟练地将背篓放在一处,拿起毛巾擦了擦汗,对丫鬟吩咐道:“我采了些药草,你去来晒干磨成药给你家主子备着,这次没找到赤雪青婪,他着急要的话就再派人手去找吧,我没那个功夫了。”
丫鬟在一旁低着头仔细听着,完毕弯腰行礼,一路麻利的回房自己写了纸条备着,等程萧来了给他看。
那人摘了背篓也没见直起多少腰,依旧是没什么精气神,就像一般的采药的郎中,干瘦又富有耐力,每日就是采药看医书然后治病,仿佛是没什么干劲地样子。他坐在院子里,抱起一坛丫鬟备好的酒一口气喝了一半,完毕满足地打了个酒嗝。
一旁看着的子桑内心惊讶,见桌子上还有一坛未开封的酒,就拿起来尝了一口。一口酒入肚,子桑一把将酒坛放在桌子上,一旁的卖药郎抬头看着他,眼神询问道:“如何?”
“好酒。”子桑评价,暗地里已经震惊不已。
这酒喝着不像是寻常的酒,酒香十分清淡,入喉却如火焚烧一般,过后还有淡淡的青竹味,可谓冰火两重天,有些无福消受。子桑眼前发晕,只得缓缓地运起内力,来化去这酒的劲道。
卖药郎听言开怀大笑:“哈哈哈!兄台好酒量!这青竹酒之前除了我就只有我那弟弟喝过,他当时喝第一口就吐了,当场发誓就是死也绝不会沾一滴这个酒。”
子桑不动声色地给自己倒了杯凉茶,喝了一口道:“不怪他,这酒,说实话太过浓烈,连在下都差点无福消受了。看你刚刚竟一口气喝了大半,实在是佩服。”
卖药郎又喝了几口,脸不红气不喘,就像坛子里装的是水,喝着全然不会醉。
“其实这就是一般的酒,不过里面针对我的身体状况稍微加了一点料。哦你放心,这料对一般人没什么作用,你以后想喝就自己拿。”
子桑对这个人感到好奇,从见面到现在都没有互相报上姓名,对方应该是不打算深交的,但是现在轻易地就把自己身上有问题这样的事告诉了他,那行为和口气就像是在和多年未见的熟人拉家常,完全没有警惕的感觉。
卖药郎见子桑看着他,透过无表情的脸硬是感觉到了一丝探究的情绪,他问道:“你对我产生了浓烈的好奇,是想问点什么?”
子桑突然被人看穿了内心就直言道:“你……是程萧的兄弟,是魔教中人?”
卖药郎笑道:“给你了机会你就问这件事?也罢!我是他哥哥,刚刚见面的时候就告诉过你了,至于是不是魔教中人,那就得看你怎么想了。在这里我也就是给弟弟送点刚采的药,顺便讨口酒喝的郎中罢了。酒给我,我的喝完了。”
子桑把酒推给对方,接着问:“你经常来这里?那你知不知道我在这里。”
卖药郎说:“我又不是神仙,怎么知道你在这儿,这次来这里都没和他打招呼,他都不知道我来了,哎,说实话我还是被你吓着了,头一次见着有外人居进来。”
子桑看着他,脸上无表情,卖药郎突然来了兴致,往前蹭了蹭,盯着子桑问:“你呢?你是谁?是我弟弟什么人?他这么宝贝你。”
“鄙人姓子桑,东州人。你刚刚说他……在乎我,何以见得。”
“这个地方算是他最后的藏身之地,一般的人绝对到不了这里,再者,你身上有魔教最珍贵的药膏的味道,这东西十分罕有,一般人也用不起。”
眼前的人不依不饶,又靠的近了些,还压低了嗓音说道:“该不会是他情人吧。”
子桑吓的从原地蹦了起来,眼睛似有怒火蓬勃而出,奈何脸的配合程度有限,依旧是无表情,说出再气急败坏地话也显得清冷无奇。
“胡言乱语,阁下还请自重。”
买药郎看着子桑的脸,子桑可以很明确地感觉到他已经知道到自己生气了,虽然一点也看不出想要道歉的样子。
“你是中毒了吗?怎么脸成这个样子,怪不得把你气的要死,你还是这面无表情的样子。”
原……原来是为了试探他的毒?子桑感觉心累,心里叹了口气回答:“是,当年中了蛊毒没及时处理,落下的后遗症。”
卖药郎起身过来,扳着他的脸一阵摸索,嘴里说道:“我知道你不在意,我检查检查,看有没有救。”
子桑内心翻了个白眼想道:你摸都摸了还说个什么。表面上一动不动,像个雕塑一般任人摆布,卖药郎离的近了子桑才感觉出来,这人身上竟然没有一丝活气,整个人都散发着浓烈的药草味,皮肤有些泛白,都看不到皮下的血管,瞳孔比一般人要大些,像极了夜行的猫的眼睛。子桑看的出了神,直到眼前的人用力拍了拍他的脸,他才回过神来。
“看来还是能感觉到痛的。”
“……没,就是听到了声响,其实脸上并无感觉。”子桑直直的看着对方面无表情地回答,这回内心也是面无表情的。眼前的卖药郎后知后觉,终于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不妥了,笑着道歉:“不好意思,刚刚扇了你巴掌。”
卖药郎原坐回自己的位子,抱起酒坛。
“你这脸还有的治,怎么,要治吗?”
子桑看对面的人喝着酒,性情淡然,想不出救他的理由。
“你都这么说了,治不治就是你的事了,我的言语能左右你的想法吗?”
“当然,你说不治的话我就省事了。”
卖药郎性情洒脱,说这句大实话的时候还抱着酒坛子傻笑。
“我可以救你,但是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子桑心想果然如此,他下定决心,要是这人要求他去杀人放火,替他办事的话,自己就回绝了他,就说不治了,反正也不是什么大病,面瘫什么的有时候还有好处的。
“我暂时没想好,先欠着吧。”
……
卖药郎感觉到子桑的不快,笑着说:“放心,肯定不是什么违背道义的事,我这人与世无争,现在也没什么仇家,说不定哪天叫你和我回家收个秋,担个粮食。或者跑腿送个信儿什么的,很轻松的。”
子桑不信。“如此甚好,就劳烦你了。”
卖药郎又坐了一会儿,给丫鬟交代了一下药材的处理方法,然后背着自己的空背篓又准备出发了。
跟在他身后的丫鬟眼中有哀求的神色,买药郎视而不见,跑去厨房拿了二两牛肉边走边和子桑打招呼。
“我走了,顺便给你找药材,你一年后再来这里,我会想办法把药给你送过来。”
还没等子桑开口道谢,卖药郎背对着他嚼着肉离开了。小丫鬟追在门口,望着他的背影,就看着他消失在竹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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