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卫辰受伤,姜嬿每天都会过来一次,还要求他在房里生了暖炉,玉觚里的红梅隔两三日也会帮他换掉。
这日,不知王晗珠从哪得了消息,带了一堆名贵药材来探望卫辰。
家奴去向卫辰通禀时,他正与姜嬿共剪梅枝。
“你先回避一下。”
卫辰拽着姜嬿要她先去西院客房里待着。
姜嬿颦眉,气恼地挣开他手,看着他问道:“你会娶她么?”
“当然不会!”
没有片刻犹豫,卫辰脱口而出,他从没想过娶王晗珠,在他心里,她只是妹妹。
“那为何要我回避?你不觉得该让她知道你有心上人了么?”姜嬿定定看着他,并无平常乖巧柔顺模样。
卫辰皱眉,“她不喜欢你,我会找合适的机会告诉她这事。”
姜嬿讶然于他竟如此在乎王晗珠的看法,冰冷地笑了下,“终究是你要娶夫人,她喜不喜欢很重要么?”
“重要,我的夫人会是珠珠的嫂嫂,我希望她能同我一样善待珠珠,也希望珠珠能欢喜她,亲近她。”
卫辰很认真,语气很坚定。
姜嬿神色也变的冰冷,“卫辰,你是傻子么,王家小妹对你什么心思你不知道?她怎么可能欢喜亲近你的夫人,她是要做你的夫人!”
“姜嬿!”卫辰突地抬高音量,“珠珠是什么心思我很清楚,你现在还没资格来提醒我这些。”
姜嬿木然,她竟连说这话的资格都没有?王晗珠就是这般独一无二不可撼动?
“大人,王姑娘闯进来了!”
家奴急匆匆来报。
卫辰攥住姜嬿手腕,“走!别逼我动手!”
姜嬿唇角带出一抹自嘲的笑,挣开他手腕朝西院厢房去。
她前脚才走,王晗珠就朝卫辰扑了过来,像往常一样亲昵地抱着他娇声道:“子朗哥哥,你受伤了怎么也不告诉我,好几天不去看我,我还以为你又做大事去了呢。”
虽然卫辰之前住在王家,但王晗珠并不是常常能见到他,有时候他外出公干,几个月不着家都是常事,是以每次回去王晗珠都会这般缠他几日,他愧疚于不能陪伴她,总是会宠着惯着她。
“小伤而已,不用担心,已经快好了。”卫辰灿笑着安慰,目光下意识瞥向西院,不知那个女郎在干什么,可是恼着他?
“哥哥,你以后小心一点儿,打不过就跑嘛,不要老实巴交的拼命。”王晗珠既心疼又无奈地交待。
卫辰笑着嗯了声,邀她坐下剥了个橘子给她。
王晗珠看到放在几案上的橘子皮,愣了愣,不动声色笑着挽上卫辰胳膊:“哥哥,你一个人围炉吃橘子啊?”
他只可能一个人喝酒,断无可能一个人吃橘子。
问着话,她眼珠咕噜噜将房内扫视一圈,看到琉璃窗前的玉觚红梅和旁侧的剪刀、残枝,心中已有几分猜测,面上却仍旧笑盈盈等着卫辰回答。
卫辰不置可否笑了下,剥橘子来吃,对她道:“这橘子味道不错,你尝尝。”
王晗珠也不追问,笑嘻嘻吃橘子,坐了会儿,伸个懒腰站起来,缠着卫辰道:“哥哥,院子里的红梅真好看,咱们去看花儿吧?”
卫辰笑着颔首,这便站起来领着她出去赏花。主院转了一个遍,王晗珠以插花为由把每间厢房都摸了一个遍,并没见到猜疑之人,又要往西院去。
卫辰阻止道:“那院儿是下人住的,没什么风景,不看也罢。”
“不行,我要哥哥家每间房子都有我剪的梅花,哥哥,走嘛,咱们一起去嘛。”
王晗珠拽着卫辰去了西院。
卫辰心有思量,已经在想一会儿要如何跟王晗珠解释姜嬿的事。
叫她知道他们的关系也行,虽然不是时候,他需分心好好安抚她,但这一日迟早要来,早一日也无妨。
王晗珠把西院厢房转了一遍,并没见到任何女郎的影子,只在一间上房的几案上看见一枝梅花。
便是姜嬿住过的那间房。
没有看到姜嬿,卫辰也愣了愣,心底忽然生出些落寞来,探寻地看向守在此处的家奴。
家奴朝府门方向扭扭头,表示姜姑娘已经走了。
卫辰收回目光,看向她留下的红梅出了神。
“哥哥,这枝红梅是你剪来放这里的么?”王晗珠笑盈盈问道。
卫辰点头,笑着嗯了声。
“正好,我也剪了一枝,一起插到瓶里去。”
王晗珠纵然知道卫辰在说谎,却丝毫没有表现出怀疑,还十分欢喜地把另一枝红梅好生供养起来。
“哥哥,你说哪枝好看,我的好看还是你那枝好看?”王晗珠缠着卫辰问。
“都好看。”
“哥哥你别敷衍我嘛,总要有一枝更好看的,说嘛。”
“你的好看。”卫辰妥协。
王晗珠嘻嘻一笑,满意地挽着他胳膊出了房间。
直到吃过晚饭,王晗珠仍不想走,卫辰好一顿哄劝才把人送走。
之后,他竟情不自禁去了姜家。
门房没放他进去,说是主子发话了,以后不准放英国公进来。
卫辰想翻·墙,结果下面候着他的是他亲自送来的土蕃獒犬。
他又转去姜嬿的小酒铺,她雇的胡姬当街沽酒,却还是没有她的影子。
他坐下要了一碗酒,对胡姬道:“叫你们东家出来。”
胡姬深目高鼻,皮肤白皙,褐色头发松松辫成麻花辫,上面还点缀着金花,笑起来千娇百媚,对卫辰道:“贵客若能饮百碗,奴就帮你传话。”
姜嬿做生意不同别的东家,别家雇人只发工钱,卖多卖少都那么多钱,姜嬿却叫胡姬抽成,多卖多得,若是一分钱没盈利,她也是白干一天,是以胡姬卖酒很有一套,姜嬿酒铺的生意也比别家好太多。
卫辰果真饮了百碗,满面通红,不,是全身通红,活像只人形小龙虾,执着地对胡姬说道:“叫你们东家出来!”
胡姬从没见过这么实诚的人,且看他百碗酒下肚而醉意不显,只是全身通红,怕人憋出什么毛病来,急忙去给姜嬿传话。
姜嬿一听,知道胡姬闯了大祸,立即叫人去请大夫,起身到酒铺去看卫辰。
卫辰眼中明明已经雾蒙蒙,眼皮重的只想往下耷拉,可没见到姜嬿,他就死劲儿撑着。
看到姜嬿,他点点桌子,“坐过来。”
姜嬿坐去他对面,担心地问:“卫大人,您没事儿吧?”
卫辰是朝廷重臣,真在她这里出了事,她一百个脑袋都不够砍。
卫辰不答,红着眼睛盯着她,再次点点桌子:“坐过来。”
姜嬿反应过来,他要她坐去他身旁而不是对面。
她只好依着他坐了过去。
才坐过去,他整个身子冲她倾了过来,竟是要抱她?
“卫大人!”
姜嬿退避,高声斥了句,男人充耳不闻,抱着她腰枕在她腿上,然后,放心合上早就抬不动的眼皮,呼呼大睡。
这就睡了?姜嬿看向胡姬。
“有些人醉酒会嗜睡的。”胡姬目瞪口呆,急忙解释道。
“找人来把他抬走。”
总不能叫他枕着她睡吧,一百碗酒,谁知他要睡上多久。
两个护院来抬人,可卫辰死死搂住姜嬿腰不放,好似粘在她身上一般,无奈,姜嬿只好同卫辰一起回到内宅榻上,就让他这么搂着。
大夫在不可思议的眼神中给卫辰号过脉,说他一切正常,姜嬿这才放心,给了赏银把人送走。
卫辰躺在榻上,毛球见到他很开心,摇着尾巴冲他叫,他不应,毛球便迈着小短腿扒上榻去舔他的脸。
卫辰皱皱眉,下意识揉揉毛球脑袋,呢喃道:“念儿别闹,叫我睡会儿。”
姜嬿瞪大眼睛,双手无意识捂住口鼻,又惊又喜,又羞又恼。
惊喜他酒后吐真言,居然这般亲昵唤她,羞他竟然以为她会同毛球一样舔他的脸,恼他都已和她如此亲近,却还因王晗珠凶她撵她。
一时之间五味杂陈,不知该如何待他。
“卫辰,在你心里,王家小妹重要还是我重要?”
没有哪个女郎能忍受自己情郎有个比亲妹妹还亲却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姜嬿也不希望卫辰有,且王晗珠看似乖巧柔弱,其实颇有城府,卫辰迟早要吃她的亏。
卫辰呼呼大睡,完全没有听见女郎问话。
姜嬿气得真想拧他一下,可看他难得如此轻松无忧地酣睡,终究不忍惊他睡梦。
这样睡了约莫一个时辰,卫辰搂她腰的胳膊大概酸了,朝里翻个身接着睡,姜嬿终于得了自由,抱着毛球吃晚饭去了。
看卫辰的样子,没个一天一夜醒不了酒,是以姜嬿并没做他的晚饭。
姜嬿买的婢女不多,一共也就三个,一个帮忙照看酒铺子,一个洒扫,一个掌厨,还要负责六个护院的衣食,谁的活儿都不轻,是以姜嬿待她们很宽宥,心血来潮还会自己庖厨,不过她做了几次饭,护院们都不怎么吃,女婢们也不怎么吃,连毛球都只是闻闻就跑开了,只有那只凶猛异常的獒犬给她面子吃了个精光。
再后来做饭,她就只做自己一个人的,其他人的伙食还是女婢主管。
今晚她又亲自下厨做了两菜一汤,正吃饭呢,听女婢唤了句“卫大人”。
抬头一看,卫辰身姿板正,没有丝毫醉态撩帘子出去了。
姜嬿撩开门帘一看,卫辰去了恭房。
是了,喝了一百碗酒,是得排泄出去才行。
卫辰这算酒量好,酒品也好,喝醉了就是睡觉,不哭闹不叫骂,不然定要把她小酒铺掀了不可。
姜嬿叫女婢备好净手的水,折回去吃饭。
过了会儿,卫辰回来了,洗过手便坐去姜嬿身旁,对女婢道:“加双筷子。”
姜嬿看着他,他真不把自己当外人,留他吃晚饭了么?
有了筷子,卫辰夹了一口菜就送进嘴里,面无表情,只吃的津津有味。
姜嬿很少见人这般待见吃她做的饭,上次王徽吃第一口时明明皱眉了,还一个劲儿夸好吃,弄得她很不好意思,卫辰今日可是什么表情也没有,莫非对他胃口?
“好吃么?”姜嬿问了句。
卫辰看她一眼,不答话,继续狼吞虎咽。
“好吃么?”姜嬿追问。
“别问,吃饭。”卫辰漠然又霸道地说了句。
“我偏要问,你不说就别吃了!”姜嬿蛮横地说道。
“我饿了,不挑食。”他冷淡地说了句,生怕她阻他吃饭似的。
姜嬿咬牙,这是什么意思,就是说不好吃了?
她在生气,卫辰已经风卷残云吃完饭,漱过口擦擦嘴角,接着睡觉去了。
姜嬿看稀罕物一般瞪大了眼睛,还能这般解酒?
谁允许他把这里当自己地盘,这般旁若无人、随心所欲?
这么快就忘了撵她出府的事了?
“送卫大人回去。”姜嬿吩咐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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