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5
和陈炘的一顿饭, 令萧绮思考良多。
似乎从他身上,从他们的交流当中,她看到了一条很清晰的, 与自己毫无关系的轨道,它很明确, 也有着另外一番风景, 而她只是一名看客。
她就像是作为旁观者,看了一本书,一部电影,仅此而已。
后来萧绮想起来,发现在整个过程之中,她都没有在意自己的性别,对方是谁, 以及她是否要散发女性魅力, 对方是否对自己有过暗示。
一切都很平淡, 也很中性。
甚至于有那么几分钟, 她找到一种非常舒服的聊天氛围。
这种价值观的碰撞, 和她与姜禹之间的那种拉扯、博弈一般的两性关系自然不同,但它很新鲜,很有趣,也很值得回味。
再回想过去,似乎从未有过。
只不过萧绮也很明白, 这或许只是她单方面的想法, 很可能是错觉,或许陈炘不这样认为,或许陈炘对任何人都是如此,他并不觉得这次有什么特别。
但这又怎么样的, 她无所谓,她只在乎自己的观感,并不要求对方和自己同频同步。
事实上,萧绮在回家卸妆洗澡的时候,就已经决定将这次谈话作为这段关系的终点,她觉得这个句号很圆满,也算是对她少女时代那偶尔出现的幻想做一个交代。
然而等她洗完澡出来,再一看手机,却发现陈炘来了两条微信。
“今晚聊得很愉快。”
“希望以后还能有这样的机会和老同学交流。”
瞧瞧人家这话说的。
萧绮礼貌地回:“随时可以,就算大家都忙,也可以微信闲聊。”
陈炘:“好。”
两人的对话点到为止。
这之后萧绮和姜禹通了一通电话,大部分内容都是在说工作,姜禹还提到他出差这个城市的市场文化和规模,他这一趟考察很有收获。
姜禹的重点在于分享,在于新收获,然而听在萧绮耳中,她却好像看到未来的商业版图。
不得不说,他的规划和野心已经落在十年以后,而且非常有时空穿越思维。
而所谓时空穿越思维,就是将已经成熟社会的崛起过程,拿到发展中的社会,这样无论做什么事都能比其他人快好几步,可以提前部署、占位,以逸待劳。
这就像是成年人看待小孩子一样,小孩子现在走的路,吃的亏,成年人都经历过,所以只需要一眼就能预见结果,但在小孩子的视角他们是迷惑不解的,还偏不信邪,非要去尝试走个“意外”出来。
等聊完此行见闻,姜禹话锋一转,突然问了句:“想我了么?”
萧绮一下子沉默了。
姜禹又问:“是不知道怎么回答,还是怕伤了我的心?”
萧绮:“都不是,你这么坚强,我哪里伤得到呢。只不过如果我说想了,你肯定怀疑我在哄你,我要说没有,你又会觉得我是在逗你。”
姜禹:“我什么时候这样说过,你怎么总把我妖魔化?”
萧绮已经钻进被窝,声音也多了几分慵懒:“那你怎么总让我把你妖魔化呢,先自我反省一下吧。”
姜禹不禁笑了,并不打算跟她拌嘴:“好,等我反省完了就回来了。”
萧绮打了个哈欠,翻了个身,思路也跟着发散开。
萧绮:“我突然有一个疑问……”
姜禹接道:“嗯,我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萧绮轻笑:“这个疑问呢,是有点无理取闹,但我就是想知道,如果当初你和萧歆利益结合,那你和我的关系会变成什么样呢?你真的做得到我提议的那样,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么,你该不会以姐夫的身份跟我‘眉来眼去’吧?”
手机那头传来一声叹息。
隔了几秒,姜禹才说:“我要先声明,那只是你单方面的提议,我可没有答应。在我的与预期里,我和萧歆根本不可能利益结合。”
萧绮:“嗯?那为什么还要去和她相亲见面?”
姜禹:“那只是一种礼貌,我总不能一开始就拒绝。再说,你有和过去每一个相亲对象结婚么?”
也是。
萧绮又琢磨了一下,她和姜禹的关系浮出水面,那过程中的很多细节她已经记不清了,但几个重要转折点她还有印象。
萧绮问:“所以从一开始,你瞄准的就是我?”
她一开始还以为那时候的姜禹是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私底下睡了她,表面上却在计划如何从二房那里获利。
姜禹的声音也透出一点困惑:“为什么你认为不是你?”
萧绮顿时哑口无言。
她还记得当初爷爷找她单独谈话的时候,也说是姜家那边递过来话,说姜禹看上的是萧绮。
而她的第一反应是不相信——不是不相信姜禹说了这句话,而是她觉得其中有猫腻。
因为这层意思,萧歆还和她“交恶”多年,萧歆觉得被她当成猴耍了。
这件事她的确很心虚,换做她是萧歆,也不可能心平气和。
但对于两家来说,结果并未改变,这仍是姜家和萧家的联姻。
萧绮不禁反思,是啊,为什么她会觉得姜禹说的都是假话呢?难道是因为他平日不怎么表露情绪,让人摸不清在想什么?还是因为他有时候太过深沉,大部分时间看上去都很高冷,却总在关键时刻适当的示弱,让人觉得他的“善变”是在因势利导?
“可能是因为……”萧绮措辞,却只说了五个字。
姜禹似乎也很想知道:“因为什么?”
萧绮想了想,这样形容道:“因为你每次表现出来的……就是你愿意让大家看到的意思,都不是你真正要达到的目的。我知道这是你从小就养成的习惯,不让人摸清你的棋路,所以我才会……”
说到这,萧绮又顿住了。
姜禹在这时接道:“所以我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你连我什么时候说的是真话,什么时候是假话,都分不清。”
分不清,自然也就不敢轻信。
萧绮:“这也不能怪我呀,你看你和姜朔。从小到大,所有人看到的都是姜朔怎么欺负你,仗着是弟弟就耀武扬威,你一直在忍耐他,忍受他,有时候连长辈们都看不过去了。可事实上呢,姜朔一直在吃暗亏,好几次都被你装进套子里,而你一直在得利。这就是我看到的结果。”
这话落地,姜禹那边许久没言语。
就在萧绮以为他不会回应的时候,姜禹说了这样一句:“你看到的只是结果,可过程我还是受了损失。而那种损失不是用实际利益可以衡量的,也无法弥补。”
萧绮立刻明白他的指向。
钱没了,还可以补。
伤害造成了,怎么补?
父母不爱他,还拿他当做利益争夺的工具,弟弟视他为敌人和障碍,他也没有一个能说上话的朋友。
萧绮轻声道:“我知道你心里的委屈……所以我才会心疼你呀,阿禹。”
姜禹:“你又哄我。”
萧绮:“这哪是哄?”
萧绮正要解释,姜禹却说:“没关系。”
嗯?什么没关系?
可她还来不及问,姜禹便又道:“好了,早点睡吧,晚安。”
萧绮:“好吧,晚安。”
很快,电话切断了。
……
接下来几天,萧绮都在和程尧东探讨喜禾的“重生”策略。
就像之前陈炘说的那样,无非就是两条路,一条过渡,一条先破再立。
程尧东让人做了市场调查,主要针对实体店和网店的反应,以及用户反馈。
将近一半的声音都是反对的,他们不愿改变。
对门店来说,改变就意味着从头培训,还要将原来记住的“作业”全部清空,这会消耗掉她们大量精力,还有可能面临品牌改革失败进而倒闭,她们因此事业的窘境。
事实上,这里面还有更深一层担忧没有说,那就是身处一线的销售员会担心品牌年轻化以后,对她们也要求年轻化。
可她们做不到返老还童,那就注定要被淘汰。
乍一听,这层担忧很合理,只是经不起细推敲。
不只是服装行业,各行各业的销售最佳年龄几乎都三十岁上下浮动,最年轻的一批在二十岁出头,到三十五六岁甚至四十岁达到顶峰,也有一些行业的销售人才会拓宽到四十五岁。
而通常到达四十岁这个年纪,会有一部分人升为主管,因为经验更丰富,能力更强,对行业和市场了解更透彻,这是宝贵资源。
也就是说,就算喜禾不改革,销售人员到了年纪依然要面临是去还是留,是提升还是淘汰的关卡,但很多人会逃避这层现实,会心存侥幸,还会趁机将自己即将面临的淘汰责任推卸到品牌改革上。
萧绮自认,她也想做个有人情味儿的老板,但人情不是慈善,人情可以通过其他途径补偿,却不能因为有人反对就摇摆不定,将改革视为儿戏。
现实就是,反对的人是唯恐自己的利益受损而反对,而品牌改革是为了整体生存,在这个过程中势必要淘汰掉一部分累赘。
至于用户么,萧绮看得就更开了。
她没指望品牌转型后,现有的客户能留下来,喜禾现在的品牌粘性并不强,市场代餐很多,就算不改革,也没本事留住这批客户,她们走是迟早的事。
于是就这样,萧绮让林轩先出了一套方案,并让专业团队出了一份预测图表。
林轩在这方面是很有前瞻性的,她甚至打算让林轩提早去喜禾的市场和营销部坐镇。
而林轩做出来的方案也很务实。
喜禾已经饱和,市场对它以经厌倦,归零之后还有可观的成长空间,若是钝刀子割肉,很容易两头都不靠。
而员工去留问题,也应该采取不破不立的思路。
要讲人情,就对离开的员工进行实际补偿,最好能在法律规定范围的补偿工资基础上再多给一点,可以是20,也可以是30。
这里面的尺度很重要,要让离开的员工不至于心有怨气,也不要让留下的员工心存嫉妒,觉得还不如走了好,留下来工资不变,还要多干活儿。
一句话,还是要平衡。
尤其是那些消极怠工,拒绝改革且唱衰声音最大的员工,就是第一波要请走的。
要改革,除了决心,洞察力,完整的计划,还要有足够的士气。
这件事掰扯了三天,最终有了结论。
换做几个月前,萧绮也不会想到她做新品牌面临的第一个问题,就是解决历史遗留问题。
但旧根是一定要除干净的。
萧绮也想到了,因为老员工面临裁员,秦晔会很快得到风声,也会碍于颜面和情分,来找她谈一次。
这不,萧绮转眼就接到秦晔的电话,两人也约好了面谈。
也就是在这同一天,姜禹出差回来了。
只不过他没有第一时间出现在公司,更没有去萧绮的别墅,而是直接进了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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