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97
直到掌声落下, 萧绮才轻声说道：“你也说了，咱们已经分开了。”
这话显然是在提醒他。
姜禹余光扫过来：“我知道，我不是在挽回。你也不要多想, 我只是陈述事实。”
其实有些问题不止萧绮反省过, 姜禹也同样做过反省, 距离拉开了，想法反而就多了。
姜禹第一个意识到的问题就是“后悔”。
是的，就是后悔。
他后悔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他没有说更多的心里话, 发自肺腑的次数太少，太惜言如金, 他总是在收, 在做减法, 起码他的话, 没有说到她心里去。
他第一次“真诚”的表白时, 萧绮就吓到了，那时候他就很难受, 有一种自己一腔热情，被她一盆冷水浇灭的感觉。
但如今想来，萧绮为什么拒绝接受, 大概不是因为那些话听上去可怕, 而是那些话出自他这个人。
如果换一个人，她不会那样，比如那个陈炘。
可见，是他过去表现得太疏远，他们极少交心，也极少有工作和性都不谈, 只是纯交心的温馨时刻。
所以但凡他表现出一点诚意，萧绮就觉得有阴谋，或者觉得他疯了，甚至说是那场车祸撞坏了他的脑子。
当然，他表达“诚意”的方式也不太正常，毕竟他并不擅长这件事。
不过他已经在努力练习了。
萧绮回道：“我知道你不是在挽回，我只是提醒你，咱们已经分开了。”
姜禹一时没理解。
萧绮和他的目光对上，又贴心地补充道：“意思就是，你那时的心情，如果能在当年告诉我，我会非常高兴。”
而现在，时机错过了。
姜禹没吭声，心里却受到一点震动。
他甚至在想，如果他经常对她表达自己的真实情感，不压抑不隐藏，后面许多问题是否就不会发生。
可惜没有如果。
萧绮已经转过头，再次望向台上。
不会儿，姜禹出声了：“你说得对。人总是在教训中成长。”
萧绮没回话。
后来两人再没提过这个话题，也顾不上闲聊，都忙着应酬络绎不绝的亲朋。
姜禹是今天仅次于萧固的香饽饽，萧绮坐在他旁边，也要跟着寒暄。
等到小辈之间的来往告一段落，他们又去长辈那桌敬酒。
长辈们叫两人坐下聊了几分钟，看他们的眼神充满了欣赏。
但萧绮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她和姜禹无论分分合合，都没有影响他们作为两个人之间的邦交，感情是感情，关系是关系，似乎他们的感情是可控的，收放自如的。
既然感情都可控，那情绪管理更不在话下，这已经超过了99的同龄人。
宴会过后，萧绮被萧家兄弟姐妹拉着去打麻将。
姜禹和萧固也来了。
算上萧歆，四人凑了一桌。
萧绮并不太喜欢打麻将，但这是萧家的传统，每次聚会之后的余兴节目，能将一帮人聚在一起，坐下来说话不会太枯燥，手里总得摸点什么东西。
萧歆率先引出一个话题，说的是娱乐公司的投资，萧固跟着应了几句，他投资了新媒体和广告公司，和萧歆算是沾边。
萧绮和姜禹都有些沉默。
直到萧固将话题引向姜禹，姜禹才搭茬儿，但看得出来他兴致不高。
萧绮并未关注三人的动态，换做以前她会第一时间注意到姜禹的变化。别人以为他只是累了，她却能从中感知他的累是因为心情不佳引起的。
而此时的萧绮，正趁着他们出牌的间隙回复微信。
陈炘：“我这边的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明天应该就能回来。”
萧绮：“回来以后要不要休息一天？”
陈炘：“嗯，公司给我放了一天假。”
萧绮：“那等你养足精神，咱们再见面？”
陈炘：“我的精神倒还好，睡一觉就行了。我是想趁着休息日就能见到你。”
萧绮不由自主地勾起笑：“那你上午睡懒觉吧，咱们下午。”
陈炘：“也好。”
萧绮正准备放下手机，从桌下伸过来一只脚，踢了她一下，是萧歆的尖头高跟鞋。
萧绮若无其事地扫了眼牌桌，出牌的瞬间回了萧歆一眼。
打了两圈，萧绮就说累了，从桌上下来。
她就坐在靠窗的桌前喝茶，没多会儿萧歆也过来了，显然是有话要说。
萧绮问：“干嘛。”
萧歆：“这话该我问你，刚才跟谁发微信呢，还偷笑。”
萧绮：“我那是偷笑吗？”
萧歆忽然来了句：“姜禹可是看了你好几眼。”
萧绮看向姜禹的位置，见他坐姿笔直，目不斜视地盯着面前的牌，她又收回目光，说：“你是娱乐圈待久了，有点风吹草动就脑补剧情。”
萧歆：“行了，你到底是什么情况，有人了？这么快？”
萧绮疑惑了一秒：“你为什么这么好奇我的动向，是你想知道，还是替爷爷问的？你怎么不好奇姜禹和顾奕的八卦？”
萧歆笑了声：“有什么好奇的，他俩就演呗。”
萧绮：“？？？”
萧绮好一会儿没说话，萧歆似乎也没有揭露谜底的意思，两人就看着彼此，用眼神打哑谜。
萧绮没有掩饰脸上的惊讶，她惊讶的是姜禹和顾奕的“协议”，萧歆是怎么知道的，可这层惊讶却被萧歆解读为，原来萧绮还被蒙在鼓里。
萧歆：“看来你是不知道了。”
萧绮便顺着她的意思说：“我为什么会知道，他也没必要告诉我。不过这种事，你也不要到处乱说。”
萧歆：“切，我才懒得闲磕牙呢。”
萧歆也不打算多废话，起身之前，她这样说道：“也就是看在自家人的面子上才提醒你，依我看，姜禹的注意力还在你这里，就算你们真的分了，你也得时不时给他点甜头，让他知道你还关心他。”
这话说得轻描淡写，却让萧绮琢磨了好一会儿。
她倒不是不明白字面意思，主要是不懂什么叫“给他点甜头”，怎么样算甜头，什么尺度叫甜，她凭什么要给？
是，她是还关心姜禹，但这两件事有关系吗？
还有，萧歆这话是不是有别的暗示，她是不是看出来姜禹有阴鸷的一面，知道他手段玩得飞起，怕他一个不高兴做出什么事，所以要她反过来“安抚”？
结果就是，萧歆的意思她没琢磨出来，却因此意识到另一件事……
这还是她和姜禹第一次分得这么彻底，之前就算是离婚了，他们偶尔还会“约”一次。
姜禹是怎么想的她很清楚，知道他在性格上有“洁癖”，别说陌生人了，就连亲人都会保持距离，让他去当玩咖等于是在他的精神世界抹屎。
至于她，她想的是跟姜禹比较熟悉，他很干净，她很安全，而且彼此熟悉对方的所有点，也比较照顾对方的感受，不会只图自己痛快，节奏上也很默契。
做那种事就跟工作一样，如果遇到一个喜欢唱反调，或者凡事都想压你一头的同事，那会很痛苦，还没开始做事就要先把一半精力用在较量上，还是低水平的。
还有别的方面，无论是工作还是生活，他们离婚后也会互相关心，遇到分歧也会吵一吵，和过去没什么两样。
然而现在，他们工作上交集少了，生活里断了连接，那件事当然也没有了。
这次真是有点一刀切的意思。
而她都离婚快三年了，竟然才体会到“离婚”的感觉，可她对此毫无经验，过去交往的男朋友都已经成了拒绝往来户，根本不需要再费神。
毫无疑问的是，她跟姜禹要建立一种新的相处模式，就很重要，而且姜禹似乎比她适应得更好。
萧绮叹了口气，忽然意识到自己在两性关系上也有白痴的一面。
“怎么唉声叹气的。”
也不知道姜禹什么时候来到跟前。
萧绮抬头，“哦”了声，问：“不打了？”
姜禹：“有点累了，想回去休息，你呢？”
萧绮早就想走了：“正好，我坐你的车。”
……
萧绮并非自我纠结的性格，烦恼的事想不通的，她就会将此划分为自己没能力消化的范畴，会直接翻篇，不自寻烦恼。
直白点说，就是“不较真儿”。
人只要不较真儿，烦恼就能少一半，精神上总受力的人，就很容易被外界的三言两语挑拨情绪，一个词都能让他跳脚。
萧绮一直觉得自己的性格和心理素质在社会上很占优势，人生少了一半烦恼，就能将这一半精力投入到更有意义的事情中去。
而遇到一些她觉得烦恼，却又避不开的事情，她就会找个人交流。
于是就在回程的路上，萧绮将自己的“烦恼”说了出来。
萧绮：“说实话，我现在不太知道应该怎么跟你相处。”
这话很直接，也有点没头没尾。
姜禹正在看邮件，闻言先是反应了两秒，随即对上她的目光。
姜禹摇头：“我不明白。”
萧绮解释：“这是咱们第一次分手。”
姜禹纠正道：“不是第一次。”
萧绮：“形式上不是，事实上就是。上次分手，根本没分干净啊。”
“哦。”姜禹挑了下眉，懂了。
萧绮觉得他那个“哦”字透着一股阴阳怪气，但她没计较，又道：“我觉得尺度和火候儿很难把握，你能懂我的意思吗？”
她从认识姜禹开始，就对他有兴趣。
后来兴趣就成了性趣。
可现在她要将这种习惯性的荷尔蒙分泌以及性别都剥离开，她真不知道怎么着手。
姜禹接道：“你的意思是，如果只是朋友之间互相表达关心，正常交流，你不知道到什么程度才算合适，不会引起误会？”
萧绮点头。
似乎在他们之间只有过一种亲密模式，现在却要发展出第二档，这已经相当于新产品研发了。
当然火候儿肯定是要收的，但收多少是个问题，收多了疏远，收少了暧昧。
姜禹又问：“那你和其他男性朋友是怎么相处的？”
萧绮想了下，说：“那怎么一样呢？林轩是我的助理，他和我一样都喜欢男人，我都没拿他当男人看。程尧东么，那就是合作伙伴，我对他半点感觉都没有。”
姜禹没有应，只垂下眼，似是笑了下。
他看上去心情很好。
萧绮继续道：“要不这么说吧，如果我表现的爱答不理，太忽略你，让你觉得我对你的态度，连普通朋友都不如，你不要介意，那肯定是我在找尺度，不是在针对你。”
铺垫完这句话，萧绮心里立刻踏实了不少，就像是一种精神胜利法，只要说服自己就够了，别人怎么想，能不能理解，那也不是她能干预的。
半晌，萧绮又问：“你也说两句？”
姜禹这才开口：“你的意思是，你对程尧东没有感觉，所以不会困扰。而你对我要摸索尺度，这是不是意味着，你对我的感觉，已经严重影响到你的正常发挥了？”
萧绮：“？”
这就是他抓到的重点？
萧绮睁大了眼睛，姜禹却又一次看回手机，说了句：“这就我爱莫能助了，只能你自己掌握。”
萧绮：“我说了那么多，你是怎么理解的？”
姜禹：“不对么？”
萧绮：“当然不对啊。”
姜禹：“那好，我问你，以前你对异性有感觉，你会怎么做？”
萧绮：“……”
她会尝试开始。
姜禹：“等你没感觉了，你又会怎么做？”
萧绮：“…………”
当然是结束了，如果对方纠缠就拉黑。
姜禹：“事实就是，我是唯一一个分手还让你有感觉，且不知道该怎么办的人，你既不能继续，又不能拉黑，还要维系邦交。你困惑的点就在于该怎么操作。”
萧绮顿生一股无名火，她觉得姜禹就是在无理取闹，跑题跑得离谱：“你也太自作多情了，我什么时候说还有感觉了？”
姜禹：“不是因为这个，那你纠结什么？”
他眼里的隐隐多了一层笑意。
这在萧绮看来，就是一种嘲笑。
萧绮：“按照你的逻辑，纠结就是因为还有感觉，那好，就当你的逻辑成立，我问你，你不纠结，这是不是意味着你无情无义，抽离得更快？”
姜禹：“谁说我不纠结。”
萧绮：“反正我看不出来。”
姜禹：“那是你不在意。”
萧绮闭了下眼：“姜禹，你有点不讲理了。我开始只是在跟你讨论，担心我掌握不好尺度，你会觉得我是在针对你。你干嘛要东拉西扯的？”
姜禹没有立刻接话，他看向窗外，思考了几秒，随即又转回来，说：“你没有看出来是因为这件事我更擅长自我调适，我比你多了几次经验，慢慢的你也会习惯。至于你刚才的担心，我已经明白了，放心，我不会往心里去。因为这样的心态我经历过，我知道你需要一个适应的过程。”
“不是，等等……”萧绮抬了下手，“你有几次经验？你……”
萧绮的表情变了又变，十分精彩。
姜禹先是皱眉，遂破天荒的翻了下眼皮，及时阻止她的脑补：“我没有背着你发展过别的感情，也没有脚踩两只船。那几次经验，都是从你这里来的。”
萧绮：“哈？”
一阵沉默。
姜禹已经恢复如常：“咱们结婚前，你交往过三个男朋友，离婚后，复合前，你也发展过别的感情，我一直都在适应。关系上，咱们每次都结束的很干净，但我的感情并没有斩断，我只能在还没有斩断的感情和已经划分清楚的关系之间自我调试。其实我一直很好奇，为什么你没有这样的烦恼，现在看到你也有了，我终于放心了。”
萧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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