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谈妖的事情似乎一直没有处理完毕,信子右脸上的那条伤痕也始终没有痊愈。

    的场静司按住她的脑袋仔细检查过后,才说,“风吹君的体质跟常人不一样。”

    秽气对她要更为严重一些。

    “过段时间会痊愈。”他这么说。

    但也没有说具体的痊愈时间。

    有一次信子放学回来后,发现的场家来了很多的陌生面孔,大多戴着渔夫帽,或是穿着风衣,竭力不引人注意。

    一看就是除妖师的打扮。

    她抓住一个年轻些的门徒小声打听,还用上的场静司的名头狐假虎威,才得知原来这些是各个家族派来的除妖师。

    今日的集会,是为了处理怪谈妖而举行的。

    “那只妖怪这么厉害吗?”信子不由得咋舌。

    “那只妖怪还没有成气候。”门徒犹豫再三,还是说,“是因为牵涉到百物语组……”

    “百物语组是什么?”

    门徒这回打死也不肯往下说了。装作看不见她好奇的样子,看天看地就是不看她。

    “告诉我嘛,不然我就去跟老师说——”信子想了想,“你把我书包藏起来,导致我今天不能写作业。”

    门徒:……

    “是一群神出鬼没的妖怪团伙,更具体的我就不知道了请信子小姐您不要再为难我了。”门徒痛苦地说,“还有啊信子小姐如果我找当主报告您用他的名头来威胁我倒霉的是您自己请不要再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了。”

    他一口气说完一长串话在短暂的停顿后,不给信子反应过来的机会,他再次开口道:

    “当主这两天心情不太好请您段考加油。”

    说完他就抱着东西咚咚咚地跑远了。

    信子:“……”

    她郁闷地回房间去写作业了。

    “人家的高中生活是拯救世界,是去异世界转生开美少女后宫。我的高中生活呢?”信子嗦着草莓牛奶跟树枝上的乌鸦大倒苦水,“我都在高中混了两年,结果最后一年要被压着念书。我连在恐山上修行都没现在学习这么用心!”

    乌鸦发出嘲笑声。

    “你还笑!”信子气结,“我不给你买面包了!”

    前几天半夜里苍来找她,不小心触动了的场家的结界,把信子吓得半死,还以为暴露了。

    还好第二天放学路上看见了熟悉的乌鸦身影。

    最近苍时不时会来找她,跟她交流一下情报。自从夏天的京都百鬼夜行之后,最近妖怪世界人心惶惶,有不少强大的妖怪都被杀了。

    情况变得有些危险。

    就在这时,信子的背后传来中年女性的嗓音:

    “信子小姐?”

    平常照顾她生活的帮佣太太走过来,奇怪地问,“你在和谁说话呢?”

    “噢噢噢我在跟朋友打电话啦。”信子赶紧拿起手机晃了晃,“佐藤太太,怎么了?”

    “没什么,我做了些点心放在你的桌上。”佐藤太太一笑,促狭地朝她眨眨眼,“记得回去吃点心,不打扰你跟朋友聊天了。”

    ……总感觉佐藤太太似乎是误会了什么。

    信子看了一眼手机屏幕,干笑着想道。

    她正想问躲藏在树叶缝隙的里乌鸦要不要吃点心,冷不防走远的佐藤太太又折返回来,有些犹豫地问道:

    “信子小姐,可以拜托你一件事吗?”

    “诶,什么事情?”

    “其实我还准备了一份点心给的场先生。”佐藤太太说,“他午餐没有吃,晚餐也没吃几口……真让人担心呢。信子小姐能帮忙把点心送到书房吗?”

    信子看了一眼树枝,眼神示意苍先走,自己从坐着的栏杆跳下来。

    “那我去送点心,包在我身上!”

    信子在敲门之前,明显感觉到书房内的气氛并不好。

    她看向守在门外的小门徒。

    对方竭力躲避她的视线,就是不肯看她。

    好半天才压低声音说,“刚才金翅院的和尚跟皇一门的人都来过。”

    那就是经过两轮无用的拉扯跟交涉。皇一门是京都的阴阳师家族,金翅院……好像是日上宗的,一直在长野。

    鵺毕竟是在京都复活的大妖怪,尽管现在遁隐无踪,可是危险的阴影始终潜伏……京都的阴阳师家族坐不住也情有可原吧。

    估计两方都想拉扯的场静司站队。

    她敲敲门,喊了一声老师,门内随即响起的场静司听不出喜怒的声音:“进来。”

    进门一看,他坐在书桌后,拿着一叠文书在看,周身气压很低。

    “佐藤太太给老师做了点心。”信子说,“我给你送过来啦。”

    “嗯。”的场静司眉也不抬,“放在那里吧,谢谢。”

    信子略加思索,走到他身边跪坐下来,一脸认真地问:“要捶背吗?”

    的场静司一顿。

    “孝敬长辈啊。”信子答得理所当然。

    同样是看起来瘦削的身形,的场静司隐藏在衣衫下的身躯就柔韧有力得多。

    信子的脑海里闪过他弯弓搭箭的身影,陡然想起,练习弓道的人会比看起来更加结实。

    她不轻不重地捶打着的场静司的后背,光是如此都能感受到拳头落下去的那一刻,对方突然紧绷的肌肉。

    肩背的力量比想象得还要强。

    的场静司低头看着文书,渐渐地,感受到背后的敲打停下来。

    他拿起茶杯,问:“怎么了?”

    “累了。”信子理直气壮地回答。

    她反客为主给自己倒了杯茶,换了个位置坐下来吃点心。

    的场静司无语,“风吹君,那不是要拿给我的点心吗?”

    “我看老师一点没有要吃的意思嘛,为了避免浪费,我就勉为其难帮老师吃掉吧。”信子理直气壮。

    的场静司拢着袖子看她。

    “晚上吃东西会长胖哦。”他说,“这不是你自己说的吗?”

    信子朝后仰,瞪圆双眼,“老师,好恶毒的诅咒啊。”

    她起身,“不能我一个人长胖,得想个办法让老师一起长肉。”

    说完她就哒哒哒跑出去,过个十分钟,又端着一碗荞麦凉面回来。

    时间掐得刚刚好,不愧是她,跟佐藤太太配合默契。

    的场静司看看面又看看她,“你作业写完了?”

    言下之意,你很闲?

    “怎么可能,高三生的作业永远写不完。”信子瞪圆了眼睛,一脸这点你都不知道吗的表情,“我当然是出来散散心,喘口气。”

    他笑了笑,怎么看都是皮笑肉不笑。

    “你最好是。”他说,“我等你的段考成绩。”

    “诶,那我如果考得好的话,有什么奖励吗?”

    “风吹君。”的场静司说,“考试不是学生的义务吗?义务哪来的奖励?”

    “我是为了对得起老师请家教出的钱才在专心学习,还为了老师能安心做事一直乖乖夹着尾巴做人。”信子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她指着自己脸颊仍是未愈合的疤痕,“我可是为了老师的大局才没有直接跑去找那个怪谈妖了断。这伤存留的时间太长,我已经被问过好多次,马上瞒不住了!”

    “嗯嗯,真是辛苦风吹君了。”

    的场静司思索片刻。

    久到信子都以为她这次的蹬鼻子上脸会落空,才听见他开口说:

    “等天气凉下来。”

    “等天气凉下来。”的场静司说,“就教你射箭吧。”

    柴崎广人来的时候,先听见一连串清脆的笑声。

    照顾起居的佐藤太太刚给信子的房间送完点心,她拉上门,转身就看见柴崎广人,连忙对他一弯腰。

    “柴崎先生今天来给信子小姐补课吗?”佐藤太太问,“信子小姐的朋友今天来访,两个人正聊得开心呢。”

    今天不是事先约定好的日子。

    “昨天晚上收到了信子小姐的简讯,她说昨天的考试有几道题听得不是很明白,希望我能来给她再讲讲。”他解释道,“正好我今天下午没有安排,就来打扰府上了。”

    “哪里,您真是位称职负责的好老师。”佐藤太太说着,敲了敲门,对门内提醒道,“信子小姐,柴崎先生来了哦。”

    房间里的笑声停止了。

    过了一会,他听见从门内传来少女清脆甜美的声音:“请进。”

    进门后首先看见的,是背对他侧坐在房间中央,倚靠着一只抱枕的风吹信子。

    她的头发留得很长,哪怕是编成两条长辫,从背后垂下来依旧能碰到肘部。

    大概在家里的缘故,她穿着一条白色连衣裙,没有穿袜子。

    亚麻的衣料服帖地勾勒出身躯的线条,从窗外照进来的光线刚好穿过衣料,将她少女的身形朦胧勾画出来。

    “信子小姐。”柴崎喊道。

    这么一出声,不仅风吹信子转头来看他,连跪坐在她身边的那位陌生清丽少女,也抬起乌溜溜的眸子来打量他。

    “柴崎先生是我的补习老师。”信子低声对那位少女说道。

    随后她站起来,拍拍泛起褶皱的裙摆,“抱歉啦,百石。我得先上课,暂时不能跟你聊天。”

    那名叫做百石的少女微微一笑,体贴地说,没事,她可以等一会。正好她想去休息片刻。

    两个小姑娘手拉着手窃窃私语的时候,柴崎正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房间内的摆设。

    这个房间是单独开辟出来给风吹信子居住的,据说从前是的场静司的卧室。

    因为这一点,从这位小姐住进的场家的第一天起,就在被人议论诟病。

    实际上这里只是的场家众多的别邸之一。的场静司并不是在这栋宅子里长大的,也不常住,只是最近这段时间为了处理事务方便才居住在此。

    …上次偶然听见风吹信子在跟当主发脾气埋怨不习惯跪坐,桌子太矮看书不舒服,这次过来就发现室内的家具都换了一套。

    就是因为这样,信子小姐才一直被多加诟病吧。柴崎想道。

    在严肃有序的环境里,只有她跟不会读空气一样对着当主随意抱怨或撒娇。

    讨厌什么就直接说。

    喜欢什么就直接讨要。

    他明明看见曾经摆在当主书桌上的一枚珍贵印章,被信子小姐随手丢在自己桌上一堆乱七八糟的小玩意里。

    为什么这么不懂事的人还能活得如鱼得水,像是从来没有发现自己的存在给别人带来麻烦一般呢?

    就连执意要处理怪谈妖都是因为信子小姐被袭击受伤了。

    为什么在压力密不透风的生活里,她可以活得这么肆意又快乐?

    他感觉大脑如被针扎般尖锐地刺痛,嫉妒如有蚁噬般啃咬着他的心脏,每一个细微的裂口都能沁出嫉妒的毒汁来。

    为什么她这么幸运?

    天生就能看见妖怪,生来就有灵力,出身在流传悠久的古老家族,又成为的场一门当主的徒弟。

    好像什么好运都汇聚在她的身上,连一丝都不分给别人。

    明明别人、明明他这样的人更需要,哪怕是从她指缝里漏出的一丝幸运,都能改变他的命运。

    为什么?

    就在这时,咬着指节思索一道数学题的信子突然轻轻啊地叫了一声。

    看来是找到了解题思路。

    他保持着练习出来的和善笑容,提醒她下次不要咬手指,要克服这些不好的习惯。

    信子却看着他。

    她突兀地开口:“柴崎先生为什么要当除妖师呢?”

    即便说出原因,你这样无忧无虑的小女孩,又怎么会理解呢?

    柴崎广人想道。

    可他却鬼使神差地开口说道:“为了生存。”

    在这个社会,普通人想跨越台阶比登天还难。老老实实地念书毕业,进入企业当一颗容易耗损的螺丝钉工作,最后沦落为与千万人毫无不同的下场。

    还不如选择另一条风险与收益并存的道路。

    眼前的小女孩根本不知道,的场这个姓氏意味着什么。

    政界高官、富豪财阀、社会名流,各行各业的名流都与的场一门保持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没有人不想与阴阳道上首屈一指的大家族保持往来。

    即便是再问心无愧的人,难道不会害怕对手政敌利用盘外招数对自己下手吗?

    只要能进入的场一门工作,他就有更多的可机会,更开阔的视野,说不定能跻身最上层那个社会。

    而这是去做一个公司职员,兢兢业业几十年都换不来的。

    这些利害关系,眼前这个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小女孩压根不知晓。

    真是暴殄天物。

    …是浪费。

    如果换成是他多好。

    他识时务、机敏顺从、有眼色,不会得寸进尺。

    他更不会浪费机会。

    他会勤加利用这些人脉和机会,做出一番事业,爬到更高的地方。

    他只是想活得更好一点,过得更好一些。

    但那也仅限于是如果。

    现实就是,哪怕他空有一腔雄心壮志,也只能老老实实先从给一个小女孩做家教开始做起。

    风吹信子的表情似懂非懂。

    柴崎广人叹了口气。

    “当主很重视你,信子小姐,不要让当主失望啊。”他掩饰性地笑笑,转移话题。

    “他是希望我不要给他在忙的时候添麻烦吧。”信子吐槽道。

    “你上次段考成绩出来,当主特地来找我详细问了你现在的补习情况。”柴崎又扬起练习过千百遍的微笑,看似温和地安慰道,“他的确是非常关心你的。请不要说那种孩子气的话。”

    风吹信子挑眉,颇有些惊奇,眼神宛如在看什么珍奇动物,将他从头到脚细细打量一遍。

    他心头突然泛起不祥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风吹信子说:“柴崎先生,如果那么向往除妖师的生活的话,要不要试试亲自来祓除妖怪呢?”

    她托着下颌,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右眼下那条伤痕好似还在渗血。

    奇怪,那条伤疤都过了多久,还没有愈合吗?

    柴崎广人感觉口舌发干。

    他的脑袋有些发晕。

    风吹信子的声音好像有某种令人头昏脑涨的魔力。

    “如果你能亲自祓除连老师都没法奈何的妖怪。”她的语气轻飘飘的,“那么,一定没人敢小看你的才能吧?”

    “如何呢,柴崎先生?”

    祓除怪谈妖的拉锯战,最后以恐山市子派人来协助而解决。

    百石在解决完妖怪后,便依依不舍地来找信子告别。

    据百石说,花开院秋房还留在恐山继续锻刀。她这番出行是受了弓子婆婆的命令来除妖。

    妖魅横行是天下大乱的前兆。自京都之乱后,弓子便对再度兴盛起来的妖怪们暗生警惕,时刻关注。

    尤其是死灰复燃的百物语组。

    市子书斋里记载过这些以怪谈为凭依或是源头的妖怪是如何在江户年间为非作歹,横行霸道,肆意猎杀人类。

    和百石聊过后,信子才知道,原来不止附近,各地都陆续出现了怪谈杀人的传闻。

    更有甚者波及到除妖人和阴阳师,一时间阴阳道上人心惶惶。

    有人闭门谢客,认定躲过风头即可,有人惶惶不可终日。

    她猜到的场静司要用怪谈妖做文章,但没想到原来事态已经如此危急。

    这样看来,京都之乱好似只是一个开端……接下来会越来越危险。

    会更加凶险。

    谈及此事,百石的脸色凝重起来。

    “鵺的复活带来了许多千年前就曾经扬名的大妖怪……”百石说,“这些怪物,正在四处大开杀戒,杀死了很多妖怪。妖怪的力量越来越强,现在开始对人类下手。”

    信子心想,难怪的场静司要拿她演戏,原来是这个原因。

    阴阳道根本就是一盘散沙。哪怕花开院家跟恐山达成一致,统一战线对付鵺。

    其他的家族人人自危,自顾不暇,别提出手帮助了,没在危机时刻踩上一脚就算不错了。

    混乱也意味着机遇。

    有人想浑水摸鱼趁机对的场一门下手。没想到被的场静司以逸待劳,一番连消带打。

    “来之前我还担心你在陌生的地方生活习不习惯。”百石笑了笑,说,“看到的场先生对你这么照顾,我就安心了。”

    照顾吗?信子想想,客观来看确实对她照顾有加。

    但她也心知肚明更深层的原因。

    如果贸然试探百物语组的势力,先不提不知对方实力深浅,很容易损失惨重,还容易遭到反对树敌。

    阴阳道上本来就人人自危了。

    的场家从前在阴阳道上就没什么好名声,一直被大部分家族所忌惮,若是此时贸然出手,很容易被当成是站队花开院家的信号。

    万一有人落井下石岂不是得不偿失。

    但是的场静司又舍不得试探百物语组能力的机会,如果有强力的妖怪可以收服为式神,充为己用呢?

    最好的方法,就是大事化小,小事化家事。

    借着信子的名头,去恐山寻求市子的协助。

    这可不是出于的场家族,而是出自的场静司个人的请求,毕竟受伤一直未愈的是他的徒弟。

    而他的徒弟脸上那道伤痕久久不能愈合是所有人有目共睹的。

    风吹信子未曾遮掩过这一事实。

    女孩子的脸那么珍贵,急需解决问题,寻求协助很合理吧?

    事件解决后,和的场静司一番长谈,百石便告辞回恐山。

    而信子还在禁闭期。

    只是在送别百石时破例被短暂允许出来放风,百石一走,她又被的场静司提溜回房间不许出来。

    禁闭的原因当然是擅自跑去祛除妖怪,若不是百石及时赶到协助,恐怕从她自己连带被她拽去的柴崎广人都要丧命。

    明面上告诉众人的原因自然是这个。

    连佐藤太太都担心后怕地责备她,太冒险了。

    又担心柴崎广人受到牵连不知伤势如何,万一人家受伤很重就糟糕了。

    信子心想,这你可不用担心,我就是为了引怪谈妖现身才哄骗的柴崎先生去当诱饵,当然不可能让他有事。

    怪谈妖会挖掘人心里最害怕的形象幻化成形。

    但柴崎广人与一般的除妖师不同。他其实并不是除妖师,最害怕不是某个具体妖怪,而恰恰是现实。

    发现这一点时,她就察觉这是个绝妙无比的诱饵。

    可她又不能直说,只能打哈哈糊弄过去。

    最后佐藤太太只能半警告半安慰她,两天禁闭很快就过去,要她乖乖养伤不要乱跑,最关键是别再惹当主生气了。

    …可能的场静司现在高兴还来不及吧。信子心想。他可是领先其他的家族,先一步掌握了百物语组的诸多情报,包括怎么对付怪谈衍生出的妖怪。

    关她两天禁闭也就是象征性意思意思,做个样子给外人看。

    另一方面确实是为了让她专心养伤而做的考量。

    时至今日,信子的身躯还因为吸收太多秽气,即使在炎热的白天依旧发冷。

    信子起身,披上外衣走出房间。屋檐下有个黑黢黢的身影,吓人一跳。

    是那只身形庞大的黑色式神,穿着苎麻衣衫,蹲在缘廊角落。

    见有人来,它抬起头,面具上的两个黑洞望向信子。

    “你好啊。”信子跟他打招呼,“委屈你这两天都要跟我作伴啦。”

    式神不会说话,当然也不会回应她。它见出现的人是信子便不再理睬,继续蹲回它的位置履行守备的职责。

    信子讨了个没趣,讪讪地放下手。

    她拢起披散下来的长发,抓紧外裳,换了放在边沿的木屐走进庭院里散步。

    刚下过一场雨,天犹闷热。那场蒙蒙的细雨还带着夏日的高温,微热的空气糅杂草木的清香。

    几只□□蝶在灌木丛上飞舞徘徊。

    阴影从后面笼罩上来,信子下意识往旁边一躲。却见原本蹲在廊下的式神走了过来,伸长手臂,凌空一挥。

    随即像是抓住什么,宽大的手掌虚握成拳。

    式神把握住的手伸到信子面前。

    信子不知所措,看看伸到面前的拳头,又看看它黑洞洞的眼窟窿。

    那白色的小圆面具还覆在它圆咕隆咚的脑袋上。

    心念电转间,她恍然大悟般伸出双手,朝上摊开。式神好像想让她伸手接住什么?

    于是式神松开拳头,指缝里悠悠飞出一只小小的蝴蝶。它在信子的掌心盘旋飞舞,随即远去,再度没入花丛。

    信子的视线追随着蝴蝶轻盈的身影直至它消失。她收回目光,看向式神,有些感动。

    此时连那张滑稽又阴森的小圆面具看起来都增添了几分生机灵动。

    “是给我的回礼吗?”信子问。

    式神没有任何的回应,就那么呆呆地看着信子。但也已足够。

    似乎是察觉到蝴蝶逃走,它转头看向花丛,一副想再抓一只蝴蝶回来给她的架势。

    信子抓住它的袖口拽了拽。

    “好啦,不用去捉了。”她说,“心意我已经收下。你就陪我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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