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习惯他娘风风火火的性子了,  沐晨焕眼盯指着自己鼻子的那根指,小萝卜似的,打人很疼。抬手轻轻将它拨开,站起身。

    “佟院判说莹然的胎虽闹腾得厉害,  但脉息尚稳。只是近日天气愈发热,  她苦夏,  没什么胃口。”

    那就是暂时没事。沐侯夫人摆摆手,催促道:“你赶紧回晨熙院收拾行李。我已经差人去叫你爹归家了。”

    正如韶音说的,晨焕的亲事越早定越好。现外头都盯着莹然的肚子,  后宫妖风也是一阵阵地刮。没在哪呢,  都说莹然腹中是个皇子。还说得有鼻子有眼,就好像皇子是他们塞进去的一样。沐宁侯府沉得住还不够,  得表个态。

    晨焕的亲事一定,宫里宫外要有不少人夜能安枕了。

    “欣笑,  你也别杵着了,  开箱把剩下的那只盒子拿出来。”当婆母的,  她不偏不倚,  三个儿媳妇小定信物都是一只子母绿镯子一枚红翡喜珮。

    沐晨焕拱礼:“那儿子先回了。”

    天爷啊,  他怎么还在这?沐侯夫人双手叉腰吼道:“麻利点。”真是跟他操老鼻子心。“等你爹着家,咱们就启程。”看着儿子出永安堂,  不由泄口气。面上怒容化成愁,拿起韶音的那封信,指头一插翻到后页,目光定在“明然”二字上,  久久不离。

    都说韶音厉害,  可又有谁晓得厉害非天生。她四岁就无依无靠,  一路走到今天全凭己身。但看那副瘦骨,  便知其滚过多少荆棘,尝过多少凄苦。

    沐侯夫人眼里泛泪,瘪嘴抽发堵的鼻。缓了缓,深吸一气转身走向香炉,将信团一团放了进去,看着它一点一点地燃成灰烬。

    邵关府这头,京城温家三夫人下帖给城中大户,可是惊动了不少人。各家走动关系,想着能上门拜见。寻着路递了拜帖,只多被婉言拒了。这叫齐氏得意得更是满嘴邵家。

    王氏一“病”近半月,因着温三夫人那还没信儿,她也不敢好。就怕啊…自个一好,闺女又被叫回邵府。

    六月二十七这日,齐氏有个老姐妹生辰,一早她就捯饬体面去了邵府。云禾一家以为要到日头偏西他娘才能回,不想午时将过,人就回来了。跟疯了似的冲向西厢,怒狠狠地发作。

    “叫我老婆子看看,你到底得了什么大病?”

    北屋外间云崇青正练字,见他祖母此般,便晓邵府那生事儿了。搁下笔,忙上前拦。

    原齐氏就对这不听话的小孙子一肚怨气,来了正称心,使力一把推,将人推摔在地。三两步进了里屋,攘开挡着的云从芊,想上去撕扯那个不要脸的狐媚子,可四儿站在床边冷眼看着她,她多少有些怵。只得指着躺着的王氏,破口大骂。

    “我个老不死的闹回病,让你和老五家的伺候一挽,委屈你了是吗?一病半个月,你怎么还不死啊?半老徐娘了,勾着男人成天窝房里陪你,你能耐。怎么…还想老蚌生珠啊…”

    孩子都在,这是当婆母的脱口的话?王氏气性上来,一拗爬起,掀了薄被就拿了放在衣架上的丝绦:“想我死,我如您愿,现在就去死。邵家大门是个好地儿,我就吊死在那,也好叫邵家知道您立了多大功。”

    见娘往外冲,云从芊拦都不拦,一声哭嚎:“没法过了,娘…您等等我,我陪您一道死。”

    风从身边走过,齐氏嘴大张着愣了两息才醒过神,忙追出去:“老四你个杀千刀的,还不快拦住她们。”

    “今天叫您一次够本。”云禾满屋找绳子:“我一家全死您手里,您心里痛快了最紧要。”

    屋外,云崇青抱着他娘的腰:“您冷静点。”

    齐氏急得拍腿大叫:“人都死哪去了?”

    强大娘闻声赶了来:“四太太不能够啊,您看看十二爷,当真舍得下吗?”联合着几个婆子把王氏和云从芊给拉回了屋。

    背手站在东厢檐下的云忠恒,气得胡子都耸了起来。见老五家的立在自家门口不动,脸上还有笑,气更是不打一处来。

    “你是瞎了还是聋了?闹这么大,跟个看好戏似的。怎么你不是云家人,王氏跟你不是妯娌?还不去看看…”

    妯娌?梁氏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经了那顿打,她心里至今还疼着,巴不得王氏一家死绝。怏怏地抽了帕子,抬起下巴,甩起膀子缓缓往北屋去。

    北屋里,齐氏是掬着辛酸泪,冲被摁坐在床边的王氏道:“我说你两句怎么了?你一病半个月,蒙头过,外面的事一点不问不理,光顾霸着芊姐儿和小十二,似生怕谁抢了两孩子去。你知不知道你这样是在害他们,是在毁两孩的前程…”

    梁氏进了屋,搬了张凳子到齐氏身后:“母亲,您坐下说。”

    “不说小十二,就芊姐儿,她前脚离开邵府,后脚孟家就送了两姑娘去。还有谈郏县的夏家,昨儿也带了个闺女到邵府见老夫人了。”齐氏越说越激愤:“明儿七姑娘和九姑娘就要领着那三个去赴温三夫人的宴了。”

    王氏抽噎着,不搭话,只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芊姐儿十七了,你打算拖她到几时?”齐氏见王氏还一副油盐不进样儿,心口都抽疼,用力捶着,放软了声苦口婆心地劝:“这有名有份的高门良妾不做,你是想让芊姐儿步孟家那姑娘后尘吗?”

    “我好好的姑娘为什么要给人做妾?”王氏抬起头看婆母,眼红鼻红:“您只看着好,却不提一句丑。芊姐儿若真以妾名入了高墙内,我和她爹这辈子还能见着她吗?您这个做祖母的,到底有没有真心疼过她?”

    “你…”齐氏一口气差点抽不上来,老泪更汹涌,全一副伤心透了的模样:“好…好,你留着。”

    转眼看过站一边掉着泪的芊丫头,她望向沉着脸的老四:“你们留着,好好留着。我是坏人,我心黑,害自己亲孙女。你们…你们等着吧,好的不从,以后…没余地了。到时老的臭的,你也得…”

    “真要到那份上,”云禾打断他娘的话,很平静地说:“大家一块死。”

    齐氏顿住,老四之前的警告又响在耳里,眼睫颤了颤,慢慢闭上嘴,不说了。晃荡着身子,挪动发僵的腿转过身,面向梁氏。

    梁氏殷勤地搀扶:“母亲,既然人家不愿意,那您就拉扯一把从嫣吧。从嫣样貌虽稍逊芊丫头,但性情要胜她不少。”扶着婆母往外。“您要是同意,儿媳这就着人去把从嫣从她外祖家叫回。省得傻丫头为着自个前程,像个没头苍蝇似的乱奔走。”

    迟迟齐氏才回:“也好。”

    北屋里没了外人,王氏肩头松了,抬手摁着心头,转眼看当家的:“不知道温三夫人那什么时候能有消息?”

    “应该快了。”云崇青给他娘倒了杯温水:“之前温三夫人一直没动静,却又不离开邵关府。现突然办宴,肯定是有了打算。”他以为…邵家这回要心想事成了。

    云禾点头附和:“不然以温三夫人的身子,怎可能逗留在邵关府如此久,还摆宴宴请?”

    “要是这般,那就好了。”王氏吐息。

    云从芊踱步到床边,跪下埋首在她娘腿上,呜咽:“女儿对不住你们。”

    “说什么呢?”王氏轻抚她的发,扯唇笑道:“把你带来这世上,我和你爹活着一日就得管着你一天。这份甘心情愿,你现在不甚懂,等以后…肯定会懂的。”

    “娘,既然您把话说到这份上了,那儿子也劝您和爹两句。”云崇青把茶奉给她:“外祖家没人了,您上无牵挂。爹…不说也罢。反正你们除了自己个就活我和五姐。既如此那少些顾忌,肆意一点又如何?”王氏喝了两口茶,笑道:“你还别说,我也想通了。”看向丈夫,“咱两口子,孩子好我们好,孩子不好我们也没劲儿。这病不装了,让厨房给我整点荤的,我饿了。”

    云崇青扬唇:“早该这样了,我去说。”

    原以为今日一闹,四房能清静几日。谁想才隔了一天,云禾又被他爹给叫去了东厢说话。

    “昨日温三夫人宴后,拔下髻上的披霞如意簪,亲手为邵家瑜娘簪上了。”

    “邵家瑜娘?”云禾意外,他以为温三夫人就算是在邵家择女,也会选邵琦娘。

    “没想到吧?”云忠恒坐在六棱桌边,指点着桌面,双眉紧拧:“老四,听爹一句,让芊丫头回去邵府。”

    云禾摇首:“您是看邵瑜娘年纪小,就觉她好糊弄是吗?”他不认同,“会咬人的狗不叫。”

    “温三夫人看重小的,是在于她不想温三爷那么快有嫡子。”老四这个冥顽不灵的,他好话都说尽了,就是讲不通。云忠恒心累,头更疼:“你总说要给芊丫头说亲,我允你,你倒是去给她说门亲呀?”

    “没嫡子,就可以谋庶长子是吗?”云禾第一次觉他爹有点天真:“您太看得起芊姐儿了,她没那本事。”

    “你把芊姐儿送回邵府,我允你分户。”

    一言锤在地,室内寂静。云禾愣了许久,抬手耙头,舌头在牙关打了几圈转,终道:“爹,不分户我一家也能搬去五严镇。”

    这边僵着,连善山下温朗氏接到沐宁侯府车马明日中午将抵邵关府的消息,便着常汐收拾箱笼:“我们明日一早启程。”

    “要给云家小哥儿透个信吗?”

    “不用。”温朗氏手抄着药典:“媒已经保了,云从芊的亲事,咱们就此收手。”插手多了,难免留下勾连的痕迹,那就不美了。

    翌日,云崇青听说温三夫人离开邵关的事,已过午时,在宅子里等到天黑尽,也没等来只言片语,不由深思。

    温三夫人不像是个言而无信的人。可她走了?那五姐的事到底是办了还是…等到了京城再来信?后者有可能吗?温三夫人很清楚他姐当下境况的急迫,其又刚给邵瑜娘赞了簪子…

    思来想去,云崇青还是站事情已经办了。不然她不会在回京前,给邵家示意。才要转身回屋,就闻嗲音。

    “母亲,嫣儿和祖母回来了。”

    着一身新绿色的云从嫣扶着齐氏,含羞带怯地进了垂花门。西厢南屋,梁氏快步迎了出来,一见闺女的样儿,立时兴高采烈,忙上去搀扶齐氏另一手:“真是劳累母亲了。嫣姐儿以后出息了,一定好好孝敬您。”

    “母亲,还早着呢。”云从嫣更羞,意有所指地瞟了一眼站在北屋檐下的云崇青。

    齐氏确是言语肯定:“不早了,明日叫师傅来给你裁几身上得台面的新衣。老夫人今儿已经透了话,过几日会让府医给几个姑娘诊脉。诊过,就得调养起身子。”

    “行,都听母亲的。”梁氏嘚瑟地朝北屋看了一眼。

    北屋里,云禾与王氏也都听到外头谈话了,没什么可酸的。云崇青进到里间:“夏日连善山草木葱葱郁郁,山上金林寺存世三百余年了,还保留着被金兵踏破的残室。娘和五姐要去看看吗?”

    “就明日吧。”云从芊领着强大娘端了晚膳进来:“咱们躲个清静。”

    见四老爷四太太没话,强大娘道:“那奴婢就让小漾他爹清扫下马车。”

    “好。”

    端起饭碗,云禾道:“再等两日,若是还没信儿,咱们便回三泉县。”他是打定主意了,回了三泉县就多盯着点五严镇建房,看能不能赶在年底搬过去?

    ……………………

    一辆黑木马车抄着小道,疾驰带起一片飞尘。骑马的沐晨焕都不敢落后,马车里他娘还在急哄哄地催老米叔。

    “快点快点,一定要赶在他们前头。”

    右手少了拇指的老米头,用食指和中指夹着马鞭赶马:“驾。”

    快到官道口了,沐侯夫人突掀起车帘,冲儿子道:“你退下,三刻再出现。”

    沐晨焕拉马转向。

    黑木马车上了官道,立时就减速了。在确定赶在了亲家前头,沐侯夫人那颗提着的心终于放下了,理了理身上细绵褙子,深吸长吐几回,弯起嘴唇,问坐在对面的丈夫:“我看着可亲吗,不威严吧?”

    留着寸长花白胡的沐宁侯,凤目高鼻脸窄长,着一身襕衫,瞧着全无武将样,倒似学院里的儒雅先生。

    见夫人紧张,他不由笑出:“你不笑瞅着也很和蔼可亲。”天生一张圆盘脸,嘴丰润又小小。只要不开口,谁都会以为她是个好脾气的。

    “成,你也保持着现在这个样子。”沐侯夫人又扒到马车后门缝:“老米再慢一点,咱们不是要去哪,是为了遇上人。”她娶个儿媳妇容易吗?不过好在,最后一回了。

    “别扒着了,后面马车来,我告诉你。”沐宁侯拉妻子坐好。一刻后,闭目养神的他突然睁开眼睛:“来了。”

    沐侯夫人正等着:“那你快呀,运力…”

    “等等,”沐宁侯照着夫人安排好的戏码,在后面马车进到十丈内,运力抬起右手,凤目一敛,一掌击向车厢底部。伴着一声咔嚓,沐侯夫人倾倒过来。

    也是巧了,近日云从芊睡不安稳,今儿又犯了眩疾。云禾带着两孩子赶车,是亲眼看着前方那辆跑得好好的马车歪倒。

    云崇青拉缰绳。云从芊配合着来一声:“律…”

    马车停下,云禾跳下去,上前问询:“车里人没事吧?”

    才撑着丈夫的肩,爬起来的沐侯夫人闻声,一手捂上腰:“哎呦,腰要断了。”沐宁侯笑着挪到后车门,抬脚将门推开。

    一见襕衫,云禾就当对方是个读书人,忙上去扶一把:“没事吧?”

    “没事没事,多谢您了。”沐宁侯下了马车,又转身扶夫人:“你小心一点。”

    “哎呦,”下了马车,沐侯夫人撑着腰低头要去看车底:“怎么好好的就坏了?”

    跟着来的云崇青蹲下身帮她看了一眼:“是车轴断了。”起身小手很随意地扶了一把车身,手指用力一压。这种黑木…还真少见。“就您二老出行吗?”

    “不是。”沐宁侯微笑着回道:“还有个儿子随行,只是车里没水了。他去寻地灌些水回来。”

    “是渴吗?”云禾问:“我们有水,要不先匀你们一壶?”

    “真是太谢谢了。”沐侯夫人像是得救了一般:“早间离开客栈的时候,我明明记得备水了。可要喝时,才发现水囊里只有几口水。挨了这么久,渴得我嗓子眼都疼,又遇着这茬事,更糟心。”

    “我去给你们拿水。”云崇青跑回自家马车。云从芊给他拿了水。他又要了个杯子,为二老倒水时,自己也来了一杯。瞧得沐宁侯眼里笑意更盛,这娃子有意思。

    连着灌了两杯水,沐侯夫人才大舒口气:“多谢小哥儿了。”

    云禾见他们喝好,多嘴一问:“听你们口音,不像是这方人士?”后头马车里王氏又闻妇人“哎呦”声,也坐不住了,打算下去看看。

    “我们从京城来。”

    不知为何,一听京城,云崇青就敏·感了起来。温三夫人在邵关府并无相熟的人,要给他五姐说亲,对象不太可能是邵关府人士。依据家里那份地舆图,在心里默默算计起时间,还合得上。

    关键温三夫人昨日离开的。他们今日出门就碰上带子出行的一对老夫妇。眨了下眼睛,他看向前路:“二位是要去金林寺吗?”

    “不是。”沐宁侯见一妇人走来,抬手拱礼。这应该就是晨焕未来的岳母。

    王氏回一礼,然后去帮着扶撑着腰的大姐:“您伤着哪了,要不去我们车里看看?”这时云从芊也过来搭把手。本尊就在近前,沐侯夫人窥得帽檐后的真容,心里稀罕极了,真标致,不怪老三那闷子打上人家主意。

    “这是您闺女?”

    王氏笑着点首:“是。”

    顺势握住亲家母的手,沐侯夫人夸赞:“好福气啊!不像我一溜三儿小子,这么大岁数了还得跟着忙活。”好不容易得个闺女,也不省心。转头看向精雕玉琢的小哥儿,耷拉下一双眉苦笑。“我们跑这老远,是来给儿子看媳妇,可不是去金林寺。”

    看媳妇?云崇青心一紧,不会真是他们吧?

    媳妇接上,沐宁侯已没用武之地,面带和煦笑容,站着听就是。

    沐侯夫人拉着王氏倒起苦水:“您说我那小儿子气不气人?小时出了点事,落了点小伤在身,从此家里都觉亏欠他。他要做什么,没人敢多一句嘴……”

    云从芊目光从老妇人身上,慢慢移向自己被紧抓的腕。

    “眼看着二十五了,还没个媳妇。家里都跟着急死了。他倒好悠悠荡荡,年后没等开春就离府了…”

    离府?云崇青可是知道的,在大雍能称“府”的必是官家。

    “家里出了点急事,把他叫回来,一忙两个月。要不是有人要给他说媳妇,我还不知道他在外冒犯了一个姑娘,半夜三更地爬人墙头,把人吓着了还给抱了,然后一句话没留,就走人了…”

    云从芊听着这简述,怎么觉得莫名的熟悉?红霞爬上两腮,撇过脸去,压抑着怦怦乱跳的心。哒哒马蹄声来,云崇青回头一看。

    木大夫?王氏眉头紧起,转眼向自家脸红得跟猴屁股似的闺女,心里头有了隐隐的猜测。

    待儿子下马,沐宁侯动了,拱礼向云禾:“真是对不住,今日才来拜访。之前那出,实是因不知该怎么上门,还望多海涵。”

    到了此刻,云禾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敢情木大夫冒犯的是他闺女,一时间不知该做何反应。不过也理解这别具一格的两家会面,毕竟他们在城中住的是邵家宅子。

    木大夫走近,云崇青掉过头问老妇人:“请问给木大夫说亲的那位提到的对象也是我姐吗?”木大夫去过三泉县,他既然能找到他们,那定是知道云家底细。如此,还来提亲,便是不惧邵家。

    “哎呦,小舅老爷一下问到底儿上了。”沐侯夫人没答,但神情已肯定了问话,一转头凶神恶煞。“还不过来跪下,让你岳父岳母发落。”

    沐晨焕走上前,擦过云从芊的帷帽,才站定腿还没弯,就闻细语。

    “不不不是他没留一语走了的。”云从芊也捋清楚了,知道这庸医…不,木大夫,就是温三夫人给她说的亲事,便有意解释一下:“是我吓唬完他,先走的人。”

    前事搭上今儿这一出,王氏不禁想到芊姐儿在拾月庵求的那支签文,可不是千里姻缘一线牵,前看是他,回头也是他。心里才生的那点不痛快,立时消散殆尽,眉开眼笑。

    “您别委屈,我这冤家也没跟我们透过一字。要不是您今儿提到,我们都还不知道。”说着就瞪了一眼闺女。云从芊抿嘴,低下头。

    离得近,沐晨焕等闻到她身上散出的意一丝酸味:“你的眩疾又犯了?”

    还好意思提?云从芊撅起嘴,隔着帷帽赏了他一记冷眼。等着,她迟早要把五两银子要回来。

    知道是温三夫人保的那门媒,云禾踏实了,抬手向…木大夫的爹:“真是失礼。”

    “不,是我们太冒昧了。”沐宁侯看一眼与亲家母说得正热络的妻子,转头向小哥儿:“还有水吗?”

    云崇青高兴了:“我去给您拿。”回去他要请记恩吃猪头肉,还有牛肉大葱饺子。

    “不瞒您说,”王氏与亲家母两手交握着,一脸难色:“芊姐儿这事上,还有点麻烦…”

    “不怕,”不等王氏把话说完,沐侯夫人就一口笃定:“能有多大麻烦?”全大雍就没比他家麻烦事更大更多的了。满身虱子不怕咬,多一只少一只有什么差别吗?何况,就邵家那只虱子,还爬不上沐宁侯府的身。家母说得正热络的妻子,转头向小哥儿:“还有水吗?”

    云崇青高兴了:“我去给您拿。”回去他要请记恩吃猪头肉,还有牛肉大葱饺子。

    “不瞒您说,”王氏与亲家母两手交握着,一脸难色:“芊姐儿这事上,还有点麻烦…”

    “不怕,”不等王氏把话说完,沐侯夫人就一口笃定:“能有多大麻烦?”全大雍就没比他家麻烦事更大更多的了。满身虱子不怕咬,多一只少一只有什么差别吗?何况,就邵家那只虱子,还爬不上沐宁侯府的身。家母说得正热络的妻子,转头向小哥儿:“还有水吗?”

    云崇青高兴了:“我去给您拿。”回去他要请记恩吃猪头肉,还有牛肉大葱饺子。

    “不瞒您说,”王氏与亲家母两手交握着,一脸难色:“芊姐儿这事上,还有点麻烦…”

    “不怕,”不等王氏把话说完,沐侯夫人就一口笃定:“能有多大麻烦?”全大雍就没比他家麻烦事更大更多的了。满身虱子不怕咬,多一只少一只有什么差别吗?何况,就邵家那只虱子,还爬不上沐宁侯府的身。家母说得正热络的妻子,转头向小哥儿:“还有水吗?”

    云崇青高兴了:“我去给您拿。”回去他要请记恩吃猪头肉,还有牛肉大葱饺子。

    “不瞒您说,”王氏与亲家母两手交握着,一脸难色:“芊姐儿这事上,还有点麻烦…”

    “不怕,”不等王氏把话说完,沐侯夫人就一口笃定:“能有多大麻烦?”全大雍就没比他家麻烦事更大更多的了。满身虱子不怕咬,多一只少一只有什么差别吗?何况,就邵家那只虱子,还爬不上沐宁侯府的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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