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芷面色凝重,沉浸在如同深渊般的思绪里,她回头看了看恒院的方向,阴鸷的眼眸里酝酿着新的计划。
陛下派她来王府代替苏容,那她就必须要除掉任何可能存在的危险。
夜里光线太暗,前方一个低头走路的丫鬟不小心撞到了她。
急忙跪下,“奴婢不是故意,还请姑娘恕罪。”
兰芷皱了皱眉,压着怒气,“无妨,起来吧。”
那丫鬟连声道歉,兰芷没有心情,挥了挥手示意她退下。
邀月阁内一如既往的冷清,她站在院门口,瞧着以前再熟悉不过的院子,心里越涌起一种莫名的情绪。
苏容还在时,好歹有个伴,她俩的关系虽然不算好,但总归是有个动静陪着自己。
不过她既然死了,那想这些也是无用。
兰芷从不允许自己沉溺在不重要的人或事上。
她神情冷漠,踏进院内驻足片刻,身后便响起一个淡然的声音:
“兰芷,不,应该要叫你王妃了。”
空气中的微风轻轻吹拂着少年的发丝,银色的月光铺向大地,宁和扶着肩上的清辉,将满腔无法诉说的思念掩藏在阴影之下。
当时知道她被赶出府后,他焦急地想出府找她,可早已不见她的身影,那些悔恨与无奈充斥着他的内心,本以为她就这样离开了,可没想到还能再见,只是这时的她已经换了新的身份,令人陌生。
“你来了。”兰芷望着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意味深长的笑意,“我现在还不算是王妃呢。”
宁和躲开了她直勾勾的眼神,将头撇到一边,“你派人来叫我,是有何事?”
兰芷走到他身边,抬手攀上了他的脸颊,她晶莹的眼里带着勾人魂魄的妩媚,只差一寸就要触碰到时,宁和迅速躲闪开。
“你这是何意?”
少年喉咙上下滑动,她为何做出这般出格之举。
“我想请你帮我个忙。”
兰芷的手停滞在空中,又顺着他的胸前滑下来,喃喃道:“宁和,帮我,我只有你了。”
这个邀请无疑是对他的考验,可宁和想都不想就婉拒道:“我帮不了王妃。”
“你在生我的气?”
兰芷双手无力地垂在身侧,眼底水雾氤氲,蹙眉看着他,“宁和,我真的没有办法了,我被赶出府后,若不是陛下帮我,我现在就冻死街头了。他们不理解我就罢了,现在连你也不要我了吗?”
女子哀婉的声音如同困兽的呜咽,她垂眸哭泣,泪珠止不住地落下,宁和抬起手来想为她擦拭眼泪,手顿住空中后,又急忙收了回来。
“可是你投靠陛下,明摆着就是和王爷作对。”
宁和没有质问,他淡淡地陈述着事实,也开始担心她的所作所为会引起王爷的怀疑。
兰芷抬眸,她眼睫下挂着的泪珠,在月色的照耀下闪着微光,她静静凝视着宁和的眼神,那仿佛一个无底的黑洞,能将人的心神全部吸进去。
“你愿意,听我的故事吗?”
王府娶妻是何等的大事,府里人人皆知王爷喜欢他身边的侍女,可皇上却执意给王爷赐婚,而新王妃竟然就是以前伺候徐侧妃的兰芷。
府内各院正在张灯结彩,装饰红绸的丫鬟们忍不住窃窃私语:
“上次兰芷不是被赶出府了吗?怎么一回来就变成王妃了。”
“那是陛下赐婚,兰芷肯定是得到陛下的青睐了呗。”
“还有程欢,她和凌侍卫也是同一天办喜事,难不成她接近王爷都是为了凌侍卫?”
……
程欢正坐在镜子前梳妆,她透过镜子看向身后屋子里简单的红绸以及喜庆的床铺,烦躁地叹了口气。
她毕竟是要嫁给凌远,住在恒院不太合适,赵景渊就给她和凌远的婚房安排到后院的东厢房内。
而且赵景渊那晚和自己“谈心”后,貌似不太想理她,程欢觉得他是还没有接受游戏世界的事实,她苦口婆心解释了那么多,他就算再聪慧,肯定也不会真的相信。
她一度怀疑赵景渊在报复她。
他生气就算了,还不给自己安排个丫鬟打下手,不仅如此,这厢房的打扫,包括屋内所有装饰都是她自己亲手置办的。
倒不是她多期盼着结婚,而是她这两日实在无聊,只能在屋内倒腾着这些,至少看起来红彤彤的,喜庆。
曹总管念着以前的交情,派人给她送来些红烛等用物,她也不能浪费,能摆上的都摆上,毕竟这是她人生第一次“结婚”。
反正她和凌远也只是配合着走个过场,等敷衍过赵宿那个疯子,他们该怎样怎样,各过各的,谁也不管谁。
她一边描眉一边嘟囔道:“这里的化妆品不全啊,显示不出来我的美貌。”
今日放晴,似乎老天爷都知道王府有两件喜事,暖洋洋的光洒进屋中,伴随着外头渐渐嘈杂的声音,程欢就知道宾客们估计都到前院了。
这样的场景程欢是十分不喜欢的,她一直觉得自己有社恐。
不过还好,就算有客人也不需要她去应酬,她就打扮好自己,然后乖乖地在屋内坐着等就行了。
赵景渊大手一挥,说不许她和凌远拜堂,甚至他想把他们的洞房也免了,程欢当时和凌远相视后尴尬地笑了笑,他们本来也没打算洞房。
凌远知道王爷在吃醋,特意补充了句:“王爷您放心,属下绝不会对程欢产生非分之想。”
程欢冲他做了个鬼脸,谁要你的非分之想。
不过赵景渊好像很在意这些,程欢还看到他单独对凌远吩咐着什么。
算了,管他们呢。
程欢也觉得自己神经大条,对她而言,在游戏里找到凶手才是一等一的大事,她也没有必要为了其他事情伤神。
既然过程逃不掉,不如就开心地面对嘛。
她起身往外走去,后院此时除了路过的丫鬟,基本上没什么人,程欢就想去前院瞅瞅兰芷成亲是什么样子。
王妃册封的繁文缛节太多了,程欢躲在人群后看了几眼都快打瞌睡了,她摆了摆手准备回去睡觉。
等她睡醒后,外头天空已经泛黑,夜里的蝉鸣声阵阵,也盖不住前院的嬉笑声。
程欢伸了个懒腰,怎么宾客们还没走啊。
估计赵景渊和凌远都在前院,她也懒得去凑热闹了。
程欢正准备去厨房找些好吃的,刚踏出院子就看到迎面走来的丫鬟,好像是邀月阁的人。
“王妃想要见你。”
程欢低头沉思,兰芷竟然愿意见自己了,她是打算为她的行为做出解释吗。
不过也好,听听她怎么辩解。
程欢随着丫鬟来到邀月阁,院子里头还和以前一样,她记忆里就是在这里第一次见到了兰芷。
她抬眸看去,院内站着的人和印象里一模一样,她身着红色绣凤嫁衣,头顶的金冠还未来得及摘下,脖子上坠着价值连城的璎珞,衬得她脸色红润,扬起的眉如远山细致,白嫩的肌肤如凝脂般润泽。
可她的神情却让人觉得陌生,一股凉意渗透了程欢的心。
程欢蹙眉看了看她的衣裳,又低头瞅了瞅自己身上的粗布麻衣,若有所思。
这差距也太大了吧!
她刚准备开口发表一下关于衣裳配饰的意见,余光里突然瞥见一旁站着的黑色身影。
“哎呦我去。”
她被那阴影处站着的人吓了一跳,捂着砰砰直跳的心口喘着气,刚准备破口大骂,她定睛一看,竟然是宁和。
他怎么在这?
看到心上人嫁给了王爷,他这是接受现实了?
“程欢。”
兰芷嘴唇微张,轻喊着她的名字。
程欢稳定下来,她还惦记着兰芷欺骗自己的事情,表情不太自然,低声问道:“王妃娘娘找我做什么?”
兰芷面含愧色,走近拉着她的手,带着哭腔说道:“程欢,我们还是朋友吗?”
朋友?这个词来形容她们俩之间的关系略显草率。
一个浑身都是秘密的朋友,在背后策划着阴谋的朋友,她怎么敢和兰芷做朋友。
程欢冷漠地将手抽回,“王妃,以前是我不懂事,若是有什么得罪王妃的地方,还请王妃谅解。”
兰芷没有在意她的疏离,反而扯出笑容道:“程欢,若是我有苦衷呢,我被逼无奈呢,你会原谅我吗?”
程欢语气讥讽道:“你的意思是陛下逼迫你的?你敢说之前苏容和陛下勾结的事情,你一概不知?”
见她脸色很是难堪,程欢接着说道:“你既然是苏容的陪嫁丫鬟,怎么可能不知道她和陛下的关系?”
本以为兰芷会继续解释,可她突然笑了,那笑声渗人的很,女子漂亮的脸蛋也因为放肆的笑容变得狰狞。
程欢警惕地往后退了两步,又看向一旁神色淡定的宁和,他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
兰芷眼里尽是嘲讽之意,她不屑道:“谁是苏容的丫鬟,她配吗?”
“你说什么?”
程欢被她这突变的态度弄得不知所措,还以为自己大晚上的认错人了,眼前的女子绝对不是她认识的兰芷。
兰芷温柔可人,娇小柔弱,她的脸上怎么会出现这种轻蔑的表情,自然到仿佛这就是她原本的模样。
她高傲地昂起头,勾唇笑道:“程欢,你太蠢了,蠢到让我觉得,和你斗简直是在侮辱我自己。”
她居高临下的模样,以及不屑一顾的语气,让程欢毫无招架之力,她瞪大了眼睛,脑袋飞速的运转,不可置信道:“兰芷,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兰芷既然不是苏容的侍女,那她很可能就是赵宿安插在苏容身边的人,监视苏容,也监视王府。
因为赵宿多疑,他不放心苏容,只能用自己人来盯着她。
程欢直视兰芷的眼睛,那双漆黑的眸子再也没有了之前的胆怯,更像是寒冰地狱般的黑暗,令人心寒。
可她在打量兰芷的时候突然瞥见她头上插着的那根金簪。
在月色下闪闪发光的簪子更显华贵,那上面装饰的珍珠晶莹剔透,一瞬间熟悉的感觉冲到脑门。
那是杀死苏容的簪子!
为什么会在兰芷头上,苏容的尸体被带走后,那发簪应该是留下了,兰芷住在邀月阁,发现那支簪子戴上也可以理解。
可程欢心慌到无法平静,不祥的预感在心底生根发芽,她听着眼前女子傲慢的语气,开始怀疑她的身份。
她不是苏容的陪嫁丫鬟?
她和陛下到底是什么关系?
她为何要说“斗”这个字,她要和自己斗什么?
这些问题在程欢脑袋里转圈,她有些发晕,踉跄着站稳脚步后,眉头一皱,想起兰芷身上最大的疑点。
她之前一直说要找出杀害苏容的凶手,为她报仇。
过程中还不断告诉自己,王府的谁谁谁有嫌疑,她是真在调查,还是想转移自己的视线。
该不会…兰芷才是凶手。
她杀了苏容,但不能被任何人发现,所以谎称是为苏容抓凶手来撇清她的嫌疑。
可她们既然都是为赵宿办事,为何兰芷会起杀心?
前院的宾客嘈杂,赵景渊脸上挂着生硬的笑意,接受宾客的祝福。
这时,一脸焦急的凌远匆匆走来,附耳说道:“王爷,兰芷的事情有眉目了。”
赵景渊脸色有过一瞬间的凝滞,转眼又恢复了笑意,他借口不适,便和凌远走到院外无人之处。
凌远小心地观察着周围,低声道:“王爷,探子们来报,已查到兰芷和陛下的关系,多年前陛下游历时,碰上逃难来城里的兰芷,便将她带回宫,培养成暗卫,后苏容嫁进王府,便让她替代苏容的丫鬟白芙,帮助苏容潜伏在王府。”
赵景渊眉头微皱,可心里的不安让他渗出冷汗,兰芷一直和程欢交好,难道她早就起了利用程欢的心思。
他抬头望着后院厢房的方向,眼眸一转,身体一下子僵住,“不好,去找程欢,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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