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前。
兰芷手中紧紧攥着刚刚陛下交给她的信封,将里头的信纸无情地捏成一团,气势汹汹地走到邀月阁内,甩手将信封扔在桌上。
她溜进宫内,准备向陛下告状,说苏容这些日子并不将任务放在心上。
结果她还没讲话说出口,就被陛下一阵痛骂。
“兰芷,朕让你盯着苏容,她竟然敢说不会再为朕做任何事,你就是这么看着她的?”
陛下斥责声还在耳边回响,兰芷一向忠心,她怎么能容忍苏容做出这样的蠢事。
苏容轻描淡写地抬眼,随即又低下头去翻看着书卷,她并没有解释的打算。
兰芷指着她,厉声喝道:“你疯了,敢私自托人给陛下写这样的信?”
“那又如何?”
女子清高地将视线收回,她已经不想再与他们虚与委蛇。
兰芷按捺住心中的愤怒,走到她跟前一把夺过她手中的书卷,啪嗒一声用力扔在地上,抬脚碾了上去,冷声道:“苏容,我警告你,你要是敢背叛陛下,我第一个不会放过你。”
说完拂袖而去。
苏容默默捡起地上的书,仔细地擦拭去表面的灰尘,轻轻叹了口气,放在桌上双眼无神地盯着某处。
她想起几日前,她准备最后一次用飞鸽给陛下传递王府情报时,被王爷发现了。
她知道王爷一开始只是怀疑,可现在有了实证,她在王爷心中再也不会是清白的形象,她不过只是个宫里阴谋的棋子而已。
她默默承受着他的疑心,只是低声回了句:“王爷,请你再相信我一次。”
自此,她便没有再关注过王爷的任何动向,即使兰芷三番五次地过来催促她,她也不为所动。
直到这日,她一纸慷慨激昂的信,送进宫中,她日后会为自己而活,不会再被家族所困,也不会再帮陛下做任何伤天害理的事。
她本以为自己的坚持可以结束这种纠缠,可当她发现兰芷从厨房出来,端着一碗甜汤准备送去恒院时,她隐约猜到了什么。
“没有本宫的命令,你私下给王爷送汤,你到底想做什么?”
她的质问并没有得到收敛的效果,她也知道自己从来不是兰芷的对手。
兰芷唇角轻盈一笑,“苏侧妃,你既然不能帮陛下,那不如就由我来代替你吧。”
苏容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她怎么能眼睁睁看着王爷被陷害,立马不顾形象地扑过去,将她手中的那晚汤掀翻在地。
玉碗摔碎的声音清澈,浓稠的汤撒在地上,还冒着热气。
“你敢对王爷下药?”
苏容性子温吞,可她被逼急了也不会坐以待毙。
还未等兰芷狡辩,她便拉着女子的手,一路走回了邀月阁兰芷的屋内。
兰芷看着陛下的面子上,一直忍着脾气,她轻蔑地哼笑一声,嫌弃地打量着在屋内翻箱倒柜的苏容,直到她举着一个药瓶,气急败坏地走出来。
“你还不承认吗?这是什么药,你比我清楚!”
苏容将药瓶紧紧握在手心,平日里仪态端庄的女子也变得这般泼辣,兰芷看了只觉得她可笑。
“这药我替你保管,兰芷,我希望你不要再这样了。”
兰芷望着苏容落寞的背影,眉头紧锁,她为了齐王,竟敢和陛下抗衡,若不是陛下有令留着她的性命,估计她早死多少次了。
在她们争吵的几日里,苏容对兰芷的态度略有所好转,她知道自己不能意气用事,若是把兰芷逼急了,她说不定会对王爷下手。
为今之计,她打算和兰芷将此事放到明面上,认真严肃的谈一次。
她没有把握能说动兰芷,但是至少能离间她对陛下的感情。
昏黄的天空渐渐拢去了太阳的光芒,她点燃了屋内的烛火,随风微风轻轻跳动,也如同她紧张不安的心绪。
苏容将兰喊到屋内,在她差异的目光中,从梳妆台的妆匣内拿出一支金簪。
金簪在烛火的照耀下更显华贵,金丝挽着的珍珠散发着幽光。
兰芷皱着眉头看着她怪异的举动,可下一秒苏容就抬手将簪子插在了她的发髻上。
兰芷稍觉惊讶,感受着发间的重量,不解道:“苏侧妃这是做什么?”
“这支簪子送给你。”苏容平缓着语气,一字一句道,“兰芷,我知道你本性不坏,之前的事情也是被逼无奈才做的。但是你想过没有,你这般为了陛下付出,在他眼里,你有多少分量?”
“你什么意思?”
聪明如兰芷,凭她这一句话就猜出她的意图。
苏容温柔地拉起她的手,结果被她不动声色地躲开。
苏容不恼,只是笑笑,“兰芷,你为陛下效忠,不止是为了报答他的恩情吧,你喜欢他。”
这是个肯定句。
苏容怎能不知少女懵懂的心思,而兰芷和她日日相见,她对宫里那人的爱慕之意,已经不需言语,便写在脸上了。
兰芷挑了挑眉,戒备道:“你这是在…威胁我?”
“不,我只是站在你的角度,想提醒你。陛下后宫佳丽三千,你对他而言只是一个暗卫,见不得光的人,就算你帮他将齐王拉下马,他会怎么奖赏你?难不成会给你个名分吗?”
苏容的话如同一记重拳,击溃了她多年来自我伪装的面具,将她深藏在心底的秘密暴露出来,那是宫里挣扎的少女多年的愁丝与奢望,却被她轻飘飘地说了出来。
兰芷肩膀都忍不住地颤抖,她的心事竟被人一眼看了出来,她以前流浪时只想有个温暖的栖息之地,可遇到陛下后,她又想时时刻刻陪伴在他身边,哪怕只是个暗卫,可现在她又想要一个堂堂正正的身份。
她将希望寄托于这次的局,只要她能帮陛下找到齐王反叛的证据,说不定陛下就会将她彻底拉出泥潭。
苏容看出少女的脆弱,抬手覆在她的肩上,试图感化她,“兰芷,我知道你很痛苦,可是陛下心思之深,又怎是你我能够料想的,他不过是在利用你的情意,你的忠心,为他谋取私利而已。”
利用,利用…
这句话不停在兰芷脑子里荡漾,她快要无法控制胸膛内那颗急速跳动的心,眼里溢出的杀气腾腾仿佛像一只无形的手,扼住她的脖颈。
“你凭什么这么说?”
兰芷抬眼看她,眼神阴鸷,缓缓向她逼近,“苏容,你想挑拨我和陛下的关系,可是你太幼稚了,你以为这么说,我就会帮你吗?”
苏容踉跄着向后退去,直到她腰间抵到了书桌的边缘,向后倒去,跌坐在椅子上,她意识到兰芷的情绪低靡,但事情已经到这一步了,她没有退路了。
“兰芷,你清醒点吧,若是王爷知道了我们的阴谋,陛下他大可将我们推出去,然后继续维持他和王爷的表面兄弟,那我们呢?”
苏容脸色刷白,抬头制止道:“兰芷,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了,放手吧,陛下他从始至终都是在利用你,你只不过是他的棋子!”
“你闭嘴!”兰芷伸手抓住她的衣襟,面目扭曲地瞪着她,“你算什么东西,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吗?”
本以为一向性软的苏容会求饶,可谁知她冷笑一声,尖刻道:“你敢吗?兰芷,你要是杀了我,怎么和陛下交待啊?”
“苏容!”
感受到衣物被拉扯,苏容艰难地咳嗽几声,她啐了一口道:“兰芷,我看不起你,你自以为聪明,却不肯承认陛下对你的利用,还在做梦能进宫当娘娘呢…哈哈…”
女子肆意的笑声在屋内飘荡,下一秒就戛然而止。
温热带有最后温度的血液顺着她的脖子流淌出来,血迹溅到了桌上,还有眼前那人的脸上。
兰芷眼圈泛红,可也掩盖不了狠厉的姿态,她紧紧握着从头上顺手拔下的发簪,偏头看去,那盈白的珍珠正巧被一滴血浸染。
“你…”
苏容抬起手想抓住她,却扑了个空。
她吐尽了最后一丝气息,外头倒在了桌上,发丝倾泻如瀑,融入了粘稠的鲜血中。她脖子上的伤口依然在流血,染红了洁白的宣纸。
兰芷略微惊恐,可瞬间便冷静下来,这是她自己找死,怪不了谁。
她眼神冰冷,没有一丝温度,抬手擦去脸颊上的血迹,仔细地看着她趴在桌上的姿势有无不妥,毕竟得制造出她自裁的假象。
她将手中的簪子随手扔在桌上,脸色僵硬地走出了屋子,回去将身上的血迹清理好,又故意披上斗篷,假装刚刚从屋里出来,站在院内,一声刺耳的尖叫打破了王府的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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