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最年长亦是武功最佳的雷钧带着老五攻向危张。
几个回合后,危张看得出年轻人武功较弱,年长者又频频护他,便放开拳脚,一心攻向老五,转眼占了上风。
那船夫见顾语终于站定,朝顾语喊道:“船工已经用木料挡着洞口了,只是水还在往里灌,已经积了很多。要赶紧往外舀才行!”
“那你还不快去?”顾语急道。
她边说边躲开牛鬼的来袭。
“若几位还打下去,说不准等下又要撞上暗礁!”
说半天,原来是劝他们别打。顾语有苦难言。
“船家!这些黑衣人杀人不眨眼,不见血不休,你只管去舀水!”
船夫摇头叹气:“我一个人又如何舀得过来!”
顾语挥绳挡开剑招,绳索不堪砍斫,四散开来。
“多找几个人,排成两列……”话未说完,长剑又至。
她腰身后仰,单掌撑地,连续翻跳,拉开距离,续道:“围成圈,一人接一人往返传递,就似缰绳拉帆那般。盛水的器物可有多?”
船夫明白过来,口中连连称好。
顾语忙着和船夫说话,转眼对方已追击过来。
剑光一闪,她尖声惊叫,滚到一边,低头查看,左手臂已是鲜血淋漓,幸亏流出的血未变黑色。
她眉毛倒竖,怒瞪着牛鬼。
船夫暗暗咂舌,不敢再打扰顾语,转头劝藏身一角的船客赶紧来帮。
数名船客小心翼翼地走上前,称愿意帮忙。船夫将人按顾语所说的进行安排,人员自船舷延伸至舱底,很快就有水被木盆舀出,泼进河里。木盆又被人传回舱底。
顾语刚掏出金疮药,牛鬼又攻了过来,无法,只得将药重新塞回怀中。
躲了几招,想到这黑衣人如此紧逼,又委屈又生气,伤口还火辣辣地疼,顺着手臂烧到心头,直窜上天灵盖。
她抽出腰间匕首,咬牙道:“想要我的命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说罢纵身向前,与牛鬼近身搏杀。
匕首对长剑,自然是劣势。
牛鬼战到此时,已无畏惧,长剑劈砍抹刺,毫无顾忌。
顾语凭着一腔熊熊燃烧的怒火,丝毫不怯。
兵器相击之声,又快又密。
顾语暗道,还得更快才行!她手中匕首翻转,箭步上前,奈何剑锋太快,反朝她腹部划了一道。若她未及时弯腰,就不是衣衫破损这么简单了。
张痕在旁边看着,喃喃自语道:“这姑娘的匕首太短了,若有剑就好。”
贾刻想了想,推推他,问道:“难不成你要把剑借她?”
那张痕恍然醒悟:“是了,可以将我的借她。”
他大喊道:“姑娘,用我的佩剑吧!”说罢将手中长剑往前面一扔。
顾语听到,疾奔过来,抓起地上的长剑,滚地避开身后的追击,回身就势往黑衣人身上刺去。
牛鬼长剑撩开。
两人斗在一处。
河水之上,隐合纷纭淋浪流离之意,顾语使出琴心剑法,如鱼得水。配合身法,更似蛟龙出水,踏浪而行。
牛鬼转眼被打得节节败退。
张痕和贾刻在旁边看得目不转睛。
牛鬼的衣袖被划破一道口子,血水渗出,沾湿黑衣。
他想起上次在驿站,眼前女子的剑法虽精妙,到底比自己略输一筹,今日再见,却已在自己之上。内劲磅礴,更是不容小觑。剑法就算了,为何内功也有如此显著的进益?这不可能!但事实就摆在眼前,容不得他不信。为何自己这么努力地习武,在死生门中也不过位于中下,往日里尚可自欺欺人地说别人比自己年长,假以时日,自己定能胜过他们,可眼前女子分明比自己还小好几岁,同样是人,为何差距这般大!为何?他不服,他不服!
牛鬼大吼一声,不要命似的朝顾语攻去。
危张察觉到他的异样,高声喊道:“牛鬼!你发什么疯!”
对方突然狂性大发,顾语反而不敢奉陪,立马改攻为守,剑锋绵密如网,随身形而动,涣散如沼泽之漫衍,正是琴心剑法第二式——奂衍渥。
危张佯攻老五,待雷钧来救,手中暗器掷出。
雷钧啊一声倒在地上。
“三叔!”
“雷三爷!”
“三爷!”
危张趁机跃到牛鬼身旁,喊道:“一起上!”
“用不着你!”牛鬼嘶吼道。
危张充耳不闻,转至顾语身后。
是了,若两人前后同时夹击,又怎么可能无一人得手?
顾语心头猛跳。
“牛鬼,来呀!”危张大喊。
牛鬼醒过神来,应道:“破!”
电光火石之间,顾语往侧旁跃开,就地翻滚。
剑尖相错而过,带下一片袍角。
牛鬼与危张诧异了一瞬,立马调转剑尖,攻向顾语。
顾语在滚地时不慎压到手臂,伤口再次裂开,心下烦乱,抬头见两人再次追来,当即使劲挥剑阻挡。
这一剑并非何等精妙剑招,却像是驱赶恼人的苍蝇般带着十足的躁怒,铆足了劲。
罡风荡出。
骇然的威压迎面而来,牛鬼和危张脸色骤变,连忙回剑抵挡锋芒。
危张闷哼一声,嘴角溢出鲜血。
牛鬼见势头不好,对危张喊道:“撤!”
两人散开,各掺起一名受伤的黑衣人,掠过水面,朝两岸跃去。手中绳索疾射向山上树木,借力攀上悬崖。
四名黑衣人转眼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顾语回过神来,松了口气,愣愣地坐在原地。
“救命啊——救命啊!有没有大夫来救救我三叔啊!”老五涕泗横流,好不凄凉,“三叔,都怪我,都怪我逞英雄……”
船夫急忙道:“还有两刻钟便到下个渡口,届时可在广青镇寻大夫。”
桅杆折断,不能借风力,只靠船工摇橹,速度就比平日慢了许多。
顾语扯下一截衣袖给自己包扎伤口。伤口处理好后,走过去瞧,待看清后,登时吓得后退半步。钢针扎入那人脖颈,还有半截露在外头,血不住地往外冒,虽不如先头鳄鲨帮成截那样凶险,可这般流血法,怎等得了两刻钟?更何况渡口到医馆还有段路程呢。
正此时,有人说道:“若信得过我,我可以给他医治。”
雷爇听得此话,仿佛抓住一根救命稻草,抬头张望:“谁?是哪位大夫?我信、我信!求你快给我三叔疗伤!”
“老五,还得先看看是何许人!”贾刻说道。
雷爇急切地看着人群,也不应他。
一位年轻女子自人群中走出,目光坚定,双颊微丰,身着鸦青色男装长袍,肩上背着褐色包袱,看起来平平无奇。
雷爇心头掠过一丝失望,但很快打叠起精神,恳求道:“请姑娘给我三叔疗伤。”
“敢问阁下在哪家医馆坐堂?”贾刻质疑道。
“我并未在医馆坐堂。”
人群里哗然一片,对着那姑娘的背影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这人到底是不是大夫啊?”
“会不会把人治死啊?”
贾刻面露疑虑,道:“老五,这恐怕不妥啊!”
“贾大哥,再拖下去,我三叔命都没了,还谈什么妥不妥当啊!”
贾刻见他当众驳斥自己,登时觉得脸面大失,忍着怒意扭开头不作声。
那大夫看得明白,听得清楚,遂问道:“你们谁来将我带上去?”
张痕闻言立马从舱顶上跃下,搀着大夫掠上舱顶。
贾刻见张痕如此上赶着迎合雷爇,分明与自己唱对台,暗地里记恨。
那大夫走近一看,说道:“必须立即进行缝合。”
“缝合?”众人闻言皆惊。
“喉管已破,不予缝合如何能活命?”大夫转身朝众人解释。
说罢望向雷爇,道:“你来决定。”
雷爇泪眼朦胧地看着枕在自己膝头上的三叔,嘴唇已经发白,面色变得萎黄。他抽泣道:“三叔,别担心,一定会没事的,我们还要将杉木带回去给二叔呢!”
雷钧闻言,眼皮子颤动了一下。
“请大夫为我三叔缝合!”雷爇期盼地望着大夫。
那大夫也不啰嗦,边解下包袱,边说道:“扶着他的头。”
雷爇依言照办,回头看她拿着一根针管,骇然道:“这是何物?”
“麻醉剂!”
话音刚落,针头扎进雷钧身体。
“有没有火?”
“有!”张痕拿出打火石。
“我要火,不是打火石。”大夫说道。
“有!”顾语上前一步道,“但需稍等片刻。”
顾语问船夫借了个瓷碗,捡起地上一小截被砍断的麻绳,递给张痕。
张痕明白过来,点燃了麻绳,撕下衣袍上的布料添入其中。
那边大夫已将钢针拔出,稍作清理后,套上手套,将桑白皮线穿入烤过的银针。
“扶稳!”她沉声吩咐道。
手指捻起喉管,用银针缝合。针扎入皮肉,雷钧忍不住抖动。
“药效不够……”大夫喃喃道。
“那可如何是好?”雷爇急忙问。
“点穴吧。”顾语说道。
“点穴?”大夫疑惑皱眉。
“让他暂时不能动弹。”顾语走上前,并指疾点,封住雷钧颈周穴位,扭头对大夫说道,“再试试。”
那大夫点点头,再次捻起喉管,刺入银针。这次,雷钧未再动弹。但河面不平静,船身摇晃,大夫手中银针也就不好把控,急得她额上汗水直流。
“你到底行不行?”旁边的贾刻忍不住质问。
“贾大哥,我相信大夫。”雷爇立即表明态度。
贾刻面色不悦,冷哼一声别开头。
顾语拿出手帕,揩去大夫额上的汗水。
来自陌生人的善意,令大夫心中稍定,她聚精会神,找准时机,飞快行针。过了许久,终于缝合好,长舒一口气。她自包袱中取出伤药敷贴于患者伤处,然后向雷爇讲述注意事宜。
待将器物收拾好后,渡口已能远远望见。
大夫正要起身,险些跌倒。顾语眼疾手快,将她扶稳。
“当心!”她心知跪坐了这许久,腿必然酸麻不适。
大夫笑道:“多谢。”
雷爇不敢妄动,仍在原处,对着她们二人说道:“两位姑娘的救命之恩,雷爇没齿难忘,日后若遇到什么难处,尽管到锦城雷家,找我雷五。今日事出突然,雷五厚颜,这有些许银钱,还请两位姑娘收下。”说罢,掏出自己的钱囊。
“救命之恩?言之过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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