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二的早自习是数学老师的,早晨一来就春风满面香气扑人,脸上带着奇奇怪怪的红晕。
徐天扭头,对着林良挤眉弄眼,“林哥,张老师搞对象了!”
林良淡淡地撩起眼皮,“她?”
张老师教学上铁面无私,私下里也不苟言笑,三十多了还在单身,这在高中老师中是十分罕见的。
徐天家庭条件好,懂人情世故也早,认为别的行业单身正常,而老师这个群体,很多都是为了安稳,在这样的前提下三十多还单身就很不正常了,所以觉得张老师是不是太凶了,没人要?(注:作者持相反观点)
徐天一脸磕到糖了的痴迷,“你绝对猜不到是谁……”
他眼睛一眯,看到了专心写题的张灿,“好学生,你新来的,你猜猜是谁?”
“啊……”张灿呆呆地抬头,“你们在说什么……”
她正在为一道大题苦恼,不知道错在了哪里,完全没注意徐天和林良的聊天内容。
徐天还想跟她说点什么,林良按下张灿的发顶,“写你的题,三个公式用错两个,笨蛋。”
张灿迷茫地张开了嘴。
她要是知道哪里不对,就不会这样抓耳挠腮了。
林良盯着她干巴巴的唇片看了一会,眼神闪烁,别扭地捂住了嘴,“第三章第二节,重新看一遍。”
张灿立马去翻书了,不过一眼,就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继续奋笔疾书。
徐天的眼珠转来转去,而后惊恐地瞪大,“林哥,你……”
林良的眼神儿他可再不能熟悉了!
那是母猫下崽儿后看崽子的眼神!!!
“嗯?”林良倾身,皮笑肉不笑,威胁意味十足,“你要说什么?”
徐天手指在唇锋划过,做了一个给嘴上拉锁的手势,“在下懂得了,是在下僭越了!”
张灿终于算出了正确答案,长舒一口气,紧皱的眉心也松开了,“谢谢……”
林良面无表情,“看看抽屉。”
张灿疑问,手伸了进去,意外摸到了一个长方形的盒子,她一怔,把东西拿了出来。
一盒牛奶,非常贵的品牌,她见林良喝过。
“喝吧。”林良没有看她,拍拍徐天的肩膀,“刚才你说到哪儿了?”
徐天满腔倾诉欲,正愁没人跟他分享新鲜八卦,“就咱们班的老师!”
林良撑着下巴,把唇藏在掌心,笑得十分明显,“咱们的老师只有李老头是单身了。”
徐天露出一副‘知己,你绝对是我的知己’的表情,双掌轻轻一拍,“要不我爱跟林哥处呢,就是李老头!早晨我下车,看到他俩牵着手来的,我的天,张老师笑得那叫一个羞涩……”
“正常。”林良用余光去抚摸某人的发顶,即便没有触碰到她一丝一毫,内心还是止不住愉悦,“十年前李老头和张老师在一个地方支教过,他们那时候就是情侣。”
“卧槽,这么说他俩单身到现在,就是在等对方?我说张老师挺好看的,怎么没人追呢!看来是我误会她了。”
张老师是获奖无数的资深教师,刚从支教的地方调回来不到一年,本应该去尖子班教学,却不知道为什么留在了一班二班。
“原来是为了李老头,吗的,磕死我了!”徐天一本满足,把身子扭了回去,又开始戳前桌,手舞足蹈地连说带比划。
林良后仰,靠在了椅背上。
他目光扫过张灿的习题册,她已经做完了两道大题,公式是相似的,这次倒是做对了。
看来只是学习进度没跟上,这就能解释她成绩好,作业却总做得一塌糊涂了。
林良垂下眼,见张灿把牛奶盒子垫在下巴上,眉毛又拧了起来,“怎么不喝?”
张灿茫然地转过脑袋,“你在和我说话吗?”
她的下巴被盒子硌出了一道红印,像是嫩白水灵的荔枝被人划开了一道口子,露出鲜红的核。
这样的荔枝,应该狠狠地咬上一口,或者干脆全部吞下去。
林良的目光在上面轻轻擦过,顿住。
“我想晚上喝……”
“晚上有晚上的。”
“……好吧,那下课喝,行吗?”
林良不做声,把脸偏向另外一边。
他烦闷地合上了眼。
……可爱。
皮肤那么嫩,随便一碰就红了,以后还不得被他搓磨成红色娃娃。
联想到张灿满身红印的样子,他的双耳慢慢变色,他捂住了耳朵,试图用冰凉的手指给自己降温。
下课后,他俩一个喝牛奶,一个啃面包,谁也没说话。
明明目光毫无交汇,却又觉得,对方一定在看着自己。
他吃的是自己昨天送的面包……
张灿咬着吸管窃喜,他也太好哄了吧,一个面包就不生气了。
女孩鼓起的苹果肌圆滚滚,像是兔子软萌的侧脸,看上去就让人想戳一下。
林良咬着柔软的面包,哼了一声。
这人一点都不记得了,周六还信誓旦旦地说再也不要给兔子喂水了。
放学后,轮到他俩和徐天一桌值日打扫卫生,林良对徐天说了句话,徐天当即两眼放光,背起了书包,人都走出班门了,突然想起来应该跟张灿交代两句。
他跑了回来,帮张灿收拾书本,“好学生,我和李珏今天有点事先走,明天我给你和林哥带早餐,拜托拜托!”
张灿受宠若惊,“不、不用……”
林良本来站在门口,看到徐天和李珏都走远了,他迈动长腿,走了出去,顺手关上了门。
张灿把凳子反放在桌子上,“林良,你去哪里?”
她一个人弄不完这么多。
林良从前门进来,双手置于身后,轻轻地靠在门上。
吧嗒一声,前门也落了锁。
忙于抬凳子的张灿没有发现他的动作,丝毫没察觉两扇门都被林良锁死了。
她弯身时,及膝的百褶裙会稍稍向上卷起,露出一小截膝盖以上的大腿,白得晃眼。
林良的喉结滚了下,坐在了第一排的桌子上。他的腿修长,即便是这样,脚掌也能稳稳地压在地面上。
所有的椅子都被张灿倒置在了桌上,她来到最后一张桌子前,入眼的却不是椅子,而是林良的校裤。
笔挺而一丝不苟,没有一点褶皱,是精心打理过的。
张灿直起身子,看向林良。
他就这样坐着看她干活?
林良微微前倾了上身,盯着她额头的一层薄汗,鼻尖下移,在极近的距离停住,漫不经心道:“继续啊。”
他说话时扑出一阵热气,直接洒在了张灿的脸上,她皱了脸,闷闷地抬起最后两把椅子。
分明是四个人值日,到最后干活的只有她一个人……
她转身就要去工具间取拖把,林良将腿一抬,横在了她的面前,“去哪。”
“洗拖把。”张灿郁闷。
早就知道不能指望林良做这些事,锦衣玉食的大少爷,怎么会干这些脏活累活,怕是拖把怎么用都不知道。
背后是白墙,她被困在了狭小的空间中,林良没有一点要让开的意思,嘴角噙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抬了抬下巴,“生气了?”
“没有。”
“那我看看。”林良低沉的嗓音混着鼻息,目光有如实质,舔过她的每一寸。
海盐气息瞬间包围了她,张灿肩膀一缩,退到了墙边,“你、你……”
她整个人都贴在了墙上,林良站起,俯身,对上她显得有些惊慌的眼睛。
张灿的心提了起来,像一个认命的犯人被勒紧了脖子,在空中挣扎不断。
他是不是靠得太近了……
林良的鼻尖若有似无地在她下巴上擦过,她垂着睫毛,看到林良正抬着灰眸锁定她。
“你,干嘛……”张灿说话都不敢喘气,她不知道自己现在有没有口气,会不会让他敏锐的鼻子捕捉到。
“看你生气了没有啊。”林良的声音软粘,带着平时听不到的哑。
灰色海洋淹没了她,溺水的人没有力气躲闪丝丝缕缕灌进来的温热海水。
林良看着某人泛红的脸颊,满意地笑了声,散漫地直起了腰,“去给我买水,快点。”
张灿抓住自己的衣领,大口呼吸。
吓死她了,差点憋死。
她逃也似的离开。
林良摸了摸鼻子,皱眉。
就这一会,他出汗了。
学校超市距离教学楼有点距离,张灿一路小跑,赶在超市关门前买了一瓶水,因为囊中羞涩,她只能给林良买一块钱的水。
抱着这瓶水,她忐忑,林良好像只喝一种品牌的水,不知道这个牌子的他会不会不喝。
可她没钱了,一个学期的零用钱几乎都给了方莉的朋友,毕竟运动内衣这种东西,不方便穿过再给别人……
她回到教室时,那种担心已经达到了巅峰,心跳越来越快,却在踏入教室那一刻缓缓慢下。
黑板擦过,地面拖过,椅子都好好地放在了原本的位置。
教室干净得不可思议。
她傻傻地看着这一切,眼眶因干燥的空调风吹得发涩。
他怎么可以……
怎么可以总顶着一张恶犬的脸,干摇尾巴的事情。
不在意别人误会,不在意别人如何看待他,任由流言蜚语扩散,让一张张本不属于他的标签死死地贴在身上。
张灿低头,看向自己手中紧握的那瓶水。
她红着眼走到自己的位置上,看到林良的书包还在,心尖又狠狠地颤了一下。
从没有人对她这么好过。
这是林良独一无二的温柔。
她坐在教室里等了十分钟,直到地铁快停运了,她才把那瓶水放在了桌面上,跑着赶向地铁站。
林良看了看腕表,打断了对方的闲聊,“我要走了。”
“哎?不去上网了?”
林良侧头抵在墙上,冷峻的脸微微软了下来,连带着冷白的皮肤都有些血色,他抹了抹唇,弯眼笑,“上网哪有折腾张灿好玩。”
手机振了一下,他掏出手机,看到张灿发来的消息,笑意僵死在唇边。
「我先走了,地铁快关门了。」
他十分恍惚,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他就想让她多感动一会,好回去多讨点甜头。
人真不能太贪心。
一贪心就会什么得不到!!!
他完全不记得地铁站会关门这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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