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儿谨记爹、娘的教诲,此番北上京师,路途遥远,不能在身边尽孝,爹娘也需照顾好自己。”楚墨尧难得郑重,给楚添福夫妻磕头。

    苏氏鼻头发酸,赶紧上前将儿子扶起来,带着鼻音说道:“我跟你爹都在松阳镇生活几十年了,你不必担心,主要还是你背井离乡……总之……照顾好自己。”

    “是吧?”苏氏用手肘轻轻撞了楚添福一下。

    楚添福收到媳妇的指令,笑着开口附和,道:“你娘说得对,我们在家没什么可担心的,吃好喝好,没事就上街溜达,不知多自在呢!”

    “你顾好自己吧!北边冷,你多带几套厚衣裳,不够再买。”

    想了想,楚添福又拿出他那堆钥匙翻找,随后挑了一根拆下,递给楚墨尧,交代他说道:“咱家在京城也有宅子,是你祖父当年为我考试而准备的,谁知我没那天分,便闲置了。”

    “宅子非常小,我也只去过一次,不过当年你祖父也花了不少心思与银钱,才在寸土寸金的京城买得那宅子。不曾想,我用不上,却到你用上了,也算是了结了你祖父的心愿。”

    经过这三年的了解,楚墨尧对自家的产业也大致做到心中有数,了解的越多,他便越淡定,神色平静地接过钥匙,继续听父亲吹嘘当年的那些事。

    烛火跳动,昏黄的火光映照在一家三口的脸颊上,闲谈声声,透露着无限温馨。

    楚墨尧第一次出远门,一晚上都睡不踏实,第二日早早醒来。

    洗簌时间,程磊与董浔已经收拾好从隔壁过来,与楚家人一起吃了早饭。

    董浔第一次到朋友家,还很拘谨,饭桌上楚添福夫妻便处处照顾他,嘘寒问暖,细心叮嘱,渐渐地,他也能放开心房,接纳这份好意。

    “浔哥儿莫要客气,你们出门在外,有什么事就写信回来,婶子准备了三人份的东西,你莫要推辞,还有老程也是,嫂子也给你准备了,你们三人一块出远门,要相互照应。”

    苏氏念叨了许多,交代了这么多,心中依旧安定不下来,不舍与担忧交织,堵得慌。

    马车驶向小镇出口,温家人已经等候在那里,车一停,楚墨尧便迫不及待地跳下车,小跑到温念面前,无视长辈还在一旁,直接将温念搂入怀中。

    他弓着身子,以一个非常不舒服的姿势将下巴搁在温念肩膀上,闷声呢喃:“阿念,阿念……”

    “嗯,我在。”温念踮起脚,高抬下巴配合楚墨尧的动作。

    “阿念……”楚墨尧满肚子的话想说,却在这一刻脑袋空空,竟然不知该说些什么,“我要去京城了。”

    好一会儿,他才直起身子,紧紧盯着温念,用目光描摹她的五官,描摹那张令人不舍的脸庞。

    “嗯。长路漫漫,要注意安全,要记得给我写信,另外……要照顾好自己。”温念声音已经开始哽咽。

    楚墨尧重重地点头,担心自己再拖下去,就舍不得走了,便刻意避开温念的目光,恭恭敬敬向温大沉行了晚辈礼,随后迅速转身,上了马车。

    车门帘晃动,隔绝了视线,马车缓缓驶离,驶上那条北上的前程路。

    温念张了张嘴,视线渐渐模糊,脑海中突然有什么闪过,来不及思索,她便提起裙摆,追着马车跑去。

    “阿尧哥哥,阿尧哥哥……”

    似乎是听到了她的呼唤,马车慢慢停了下来。

    她微微喘着气,抬头向楚墨尧露出一个明媚的笑脸,大声说道:“阿尧哥哥,我……我等你回来,等你回来娶我。”

    这一句话,如同他们两人的约定,神圣而郑重,容不得半点亵渎。

    四目相对,眼里是只有双方能看明白的情意,缠缠绵绵,千丝万缕。

    “好,等我。”

    马车再次动了起来,温念站在原地望着马车远去,直到马车变成一个小黑点,直到再也看不见,她才失落地收回目光,耷拉着脑袋往家里走。

    ……

    楚墨尧三人从松阳镇出发,马车途径青乌县,他们先到南江书院拜访林院长与诸位先生,聆听林院长与先生们的教诲,董浔也得此机会在林院长面前露脸。

    林院长对于得意门生带来的青年有些好奇,考较了他几个问题,得到了满意地答复,不由点点头。

    又了解到对方的身世境遇,在那样的情况下,依旧坚韧不拔,不妥协于不公命运,顽强追求努力奋进,实属难得。

    出于好意,林院长又点拨了董浔几句,交代二人要稳住,要脚踏实地。

    “你们二人功底坚实,正常发挥的情况下,春闱榜上有名不成问题,最主要还是得看你们能不能沉得住气。”

    楚墨尧与董浔对视一眼,默契地拱手向林院长行礼,“学生谨记院长教诲。”

    从南江书院离开,三人直接北上,除了晚上歇脚,其余时间并未在路上逗留。

    路途遥远,途经许多地方,坐了两三个月的马车,他们觉得身子骨都要被颠簸散架了。

    路上也遇到过乌合之众组成的劫匪队伍,皆化险为夷,平安度过。

    越是往北,天气就越发冷,天空中纷纷扬扬落了大雪,楚墨尧坐在马车内,手脚发冷,露在外面的双手才一会儿时间就冻得书都拿不稳了。

    积雪深厚,马车前进也非常困难,行进速度越来越慢,好在城镇与城镇之间相隔并不算特别远,一天之内还是能寻到落脚地。

    实在到不了客栈,他们就寻一家农户借宿,只要能有个防风雪的住处便可。

    离京城越近,他们就越兴奋,还没到呢,就已经想好如何犒劳自己。

    楚墨尧从马车窗往外面望去,北风呼啸而过,使他不由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将身上的袄子裹了又裹,脖子半缩着,就连呼吸也都变成肉眼可见的白雾。

    董浔手头不宽裕,没什么厚衣裳,这种情况在老家还能咬牙熬一熬,可是来到了北地,他那点衣服压根顶不住。

    楚墨尧有三件棉衣裳,便将自己的借给董浔穿,实在不行了,他们便在途中采购一些炭,贵是贵了点,但总比没有冻死的强。

    程磊是凉州人,又习武强身,比楚墨尧他们两个书生的耐受力强许多,他坚持骑马,还说坐马车娘们兮兮的。

    看着他满头雪,睫毛都结冰了,楚墨尧没忍住,念叨他几顿,最后他实在受不了念叨,一头钻进马车内。

    嗯,确实暖和多了。

    走了整整三个月,他们终于看到了京城巍峨肃穆的城墙,以及那穿着铠甲,威风凛凛的守城军士。

    三人齐齐仰望,眸中带着喜悦笑意,路途中的艰难枯燥在这一刻都成为过往云烟,而他们,将在此处开启新的人生篇章,总归是值得期待的。

    “终于到了。”楚墨尧一声喟叹,收回目光看一向董浔,又继续说道:“这京城跟我想象中的有些不一样,他比我想象中要繁华许多。”

    “我压根不敢想。”董浔心中也诸多感慨,他望向好友的目光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若不是运气好,秋闱时交到这个朋友,他定然会错过今年的春闱,也不知道还要蹉跎多少年才能入京一搏。

    学识尚且不提,他没有足够的进京盘缠,一路上衣行住行皆是大问题,他雇不起马车,只能靠双脚走,人力有限,马车都需要走上三个月,何况人徒步而行呢?

    加之路上可能遇到的劫匪,以及天寒地冻的极端天气,于他而言,皆是需要拿命去克服的困境。

    “若是没有你和程大哥,我恐怕……”董浔一度哽咽,朋友之间,有些话说多了,那便生分了。

    “哎,说什么呢你?”楚墨尧不以为意,拍了拍好友的肩膀,故作轻松说道:“既然到了这里,我们便只顾努力。”

    “阿浔,是朋友就莫要说那些客套话。这偌大的京城,繁华富贵,却又暗流涌动,独木成舟,终有一天会被浪花拍翻,你懂我意思吗?”

    董浔点点头,目光越发坚定起来。

    他生于贫苦之家,没见过什么世面,却也饱读经史书籍,有时忠奸只在一念之差,“望我们二人都能在洪流之中守住初心。”

    城门口来来往往,行人马车川流不息,他们三人站在一旁好一会儿,心中总有一种与此地格格不入之感。

    “行了,你们俩也别再文绉绉的念叨,再不进去,天都要黑了。”程磊见不得他们磨磨唧唧,粗声粗气地催促道:“走了走了,俺都饿了,这肚子叫的像打雷似的,有什么事入城吃饱了再说。”

    说完,他便径直牵马往前面走。

    京城守卫比禹州森严,进城得做三轮检查,速度很慢。不过大家都遵守规矩,排队等待,未曾看到有人不满。

    好不容易轮到楚墨尧他们三人,军爷毫不客气地搜身,又将马车里里外外仔细检查了一番,正要给他们放行,忽闻身后传来避让的声音。

    那几个军爷当即换上谄媚的笑容,将楚墨尧他们三人及马车马匹赶到一旁,给后面的人让路。

    没一会儿,一辆精美的马车在二三十个威风凛凛的侍卫护卫下缓缓行驶过来,领头的是一个眉眼精致,穿着绯红锦袍的少年。

    守城将士一见那少年,就非常狗腿的迎上去打招呼,笑得满脸褶子,问道:“小侯爷,您回来啦?”

    “嗯。”被称为小侯爷的少年没想理会,漫不经心瞥了那守城将士一眼,随后应了一声,骑着马慢慢悠悠入城。

    这人就如同他那身锦袍,张扬热烈,又放纵不羁,傲气睥睨。

    与楚墨尧他们的马车擦肩而过时,他的目光突然朝楚墨尧望过来,将楚墨尧他们上下打量了一遍,又高抬着下巴离去,仿佛刚才的打量并不存在。

    少年一行离去,城门口又恢复了秩序。守城将士注意到了先前小侯爷的打量,还以为楚墨尧他们有什么问题,又命人再度仔细检查一轮。

    “哎,刚才不是检查过了吗?怎么又要检?刚过去的那些人你们怎么不检?就会欺负俺们这些老百姓……”

    “哎哎哎,阿尧,你拉俺作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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