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府大人心下不悦,只是也不好发作,为掩饰自己的情绪与目的,他又询问了其他人类似的问题,这事也就揭过去了。
不过,从那时之后,知府大人对楚墨尧的态度就没有了原先的热络。
董浔听着楚墨尧与知府大人的对话,不由为他捏了一把冷汗。
“席间听到你与知府大人的对话,我的心口扑通直跳,生怕知府大人不悦,给你记一笔,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宴会散去,楚墨尧带着董浔回禹州的宅院,路上董浔忍不住担忧道。
“无妨。”楚墨尧神色淡然,并不觉得知府大人会因此记恨报复他,便继续分析:“如今我身上已经有了举人功名,来年还要参加春闱,一切都是未知数,知府大人不会对我怎么样。”
“再说了,知府大人对林院长也礼让三分,看在林院长的面子上,他也不会对我下手。”
董浔点点头,心中的担忧消散不少。
说起南江书院,楚墨尧顿时生起了向林院长与先生引荐董浔的心思。
林院长爱才,想必也会欣赏董浔,也不介意多一个学生。
这是急不来,所以楚墨尧只是放在心上,并未当即与董浔提及,两人很快又聊起了别的事。
……
在楚墨尧一家回来之前,已经有人将他中举的消息带回松阳镇。
消息一传开,不少人登温家门贺喜,就连镇长也携礼登门,那股亲热劲就跟走自家亲戚一样。
这可是松阳镇百年来第一个举人,可能还有更高的造化,大家伙哪能不热情?
楚家人回来那一日,镇长安排了迎接队伍,舞狮子,敲锣打鼓,道路两旁占满了看热闹的乡亲,伸长了脖子往路口张望。
一看到楚家的马车,锣鼓声便铺天盖地而来,如此大的阵仗,楚家人还是第一次遇到,皆露出尴尬的笑容。
贺喜声此起彼伏萦绕在楚墨尧他们的耳际,伴随着那刺耳的锣鼓声,使整个脑袋都嗡嗡嗡的发响。
乡邻们不停地贺喜,楚墨尧他们就不停地客套道谢,在众人的包围之下,去了镇长定下的酒楼,连歇息都不得,就开始新一轮的应酬。
结束时,已经夕阳西下,百鸟归巢。
楚添福回到家时,直接躺到床榻上,柔软的垫子使他发出舒适的喟叹声。
“这应酬怎么比干活还累?哎哟……嗐……”
“不过我瞧尧儿倒是很适应这样的场合,不亏是我儿子,那张嘴一说话,我都没他能吹。”
其实也算不上吹,只是那些人非要捧着,楚墨尧便顺势而为,由着他们说罢了。
“什么叫吹?尧儿说得都是实话,你这做爹的帮不上忙就算了,竟还老是拖后腿。”苏氏嫌弃地拍了楚添福两巴掌,催促他起身,“时候不早了,你赶紧去烧点热水,得沐浴休息了。”
“明日备上礼物,咱们到温家与温大哥商量一下两个孩子的婚事,这日子还得早些定下。”
“婚事定下,尧儿就该上京城准备春闱了,两件都是大事,耽搁不得。”
苏氏念念叨叨说了许多,楚添福不停点头,艰难地爬起来,任劳任怨去了厨房。
次日,秋风轻拂,阳光明媚,集市中心的桂花树落了满地花,香气扑鼻而来。
楚墨尧一家三口又大包小包拎着去了温家,路上有不少人跟他们打招呼,比楚墨尧中举之前不知热情了多少倍。
温大沉提前得了消息知道今天楚墨尧他们会过来,便早早起来,与儿女一起置办了一大桌子好菜,铺子停业一日。
饭后碗筷被撤下去,长辈们便围坐在饭桌上商议两个孩子的婚事,八字相合挑了几个好日子,慢慢对比挑选。
为了不影响楚墨尧考试,三位长辈都默契地选了春闱后的日子,经过几轮谈论,最终将婚期定在了八月初十。
这样子,不管能不能考中进士,都有足够的时间置办婚礼。
长辈们一拍即合,都非常满意这个日子。
反观两个当事人,半点没有参与的意思,就好似商量之事和他们没有关系一样。
两人座位相邻,私底下小动作不断,楚墨尧想牵温念的手,温念不肯让他牵,他便抓得更紧了。
温念不停挣扎,愣是挣脱不开,担心长辈们发现,又不敢太大动作。
“没事的,他们忙着商量婚期,不会注意到我们的。”楚墨尧侧头,笑着低声安抚解释。
“那也不行。”温念狠狠瞪了楚墨尧一眼,觉得这人越发不正经了。
你来我往,也没有改变什么,那两只手依旧十指紧扣,牵着牵着,温念放弃挣扎,由着他摆弄自己的手指。
谁知她一转头,就看到弟弟正在旁边看着他们俩,还捂着嘴偷笑,顿时窘迫不已。
“松开松开,都看着呢?”温念情急之下,拍了楚墨尧两巴掌,力道没掌控好,发出声响,连商量事情的长辈都惊动了。
大家伙齐齐望过来,温念没料到会这样,脸刷得一下红透了,尴尬地脚趾扣鞋,最后还是楚墨尧笑着将她拉出院子外面,避开了这令人无地自容的场面。
“都怪你,丢死人了。”一出门口,温念就用力将楚墨尧的手甩开,念念叨叨又狠狠地瞪了他几眼,气呼呼地往大门走,不想再理他。
楚墨尧哪能让她生着气就出门?赶忙小跑追上去,一把将人拉住,就往怀里扯,嘴里安抚着:“对对对,都怪我,我不该不顾你的感受,以后不会了,生气对身体不好,咱们别生气了好不好?阿念,好阿念。”
动作是想往怀里扯,但是温念正生着气,楚墨尧也不敢真的抱住,而是虚扶着,小声哄着,直到温念神色缓和,不再暴走这才轻轻将人搂入怀中。
“好了,都是我不对,以后都不这样了。”
温念依靠在楚墨尧怀中,鼻尖嗅着专属楚墨尧的气息,嘟嘟囔囔道:“这可是你说的,以后再这样我就不理你了。”
在长辈面前,温念一向非常注意分寸感,毕竟还未成亲,可即便成了亲,她也做不到在长辈面前黏黏糊糊。
“是,以后会多注意的,私底下偷偷来。”楚墨尧知晓温念已经消气,又开始贫嘴,说些胡话。
“你又来,哼!”
温念一听这话,顿时气笑了,一把将人推开,气呼呼地回到自己房间,反手就将门锁上,任凭楚墨尧在门外说尽好话,也不开门。
谁让他嘴上不把门,乱说浑话,就让他一个人在门外好好反省反省。
楚墨尧也不恼,老神在在地盯着门上的影子看了一会儿,嘴角勾起,转身背对着门坐到门前的阶梯上,安安静静地等着温念自己出来。
坐了大概有两刻钟时间,三位长辈一边聊着一边走出来,这是商议定下了,即将回家。
“阿念,我要回去了。”见爹娘望过来,楚墨尧才悠哉悠哉起身,敲了敲温念的房门,略带不舍地对她说道。
说完又停顿一会儿,就见门由内打开,他立马展颜,露出笑容。
温念一直在门口站着,听到楚墨尧的话,于情于理都应该出来送一送长辈,一开门就看到楚墨尧的憨样,顿时没绷住,噗嗤一声笑出声。
四目相对,相视而笑,心中竟然开始生出一丝不舍。
楚墨尧磨磨唧唧,“再过五日,我便与阿浔一起北上京师参加春闱,那日你记得过来送我。”
“嗯,真的急吗?”温念心中有些不舍,不曾想分别到来如此快。
董浔的名字,楚墨尧在温念面前提过一次,她便记下了,是楚墨尧比较欣赏的朋友。
“本想晚些再去,只是北上路途遥远,有太多不可控因素,加之北地天寒,冬天会下大雪,出行多有不便,还是早些过去为好,免得因意外耽搁了。”
楚墨尧一想到去京城就得离家大半年,颇为不舍,但是他没得选择,他的理想抱负若想实现,就必须走上这条路。
“老程师父说要陪我一块去京城,不然他不放心。”
程磊是个热心人,加上小公子派他过来的主要任务就是教楚墨尧习武,虽然他趁机会收了小徒弟,但是也不能因此而渎职。
不然被小公子知晓,没准还得军法处置。想了想,程磊还是觉得应该跟着楚墨尧上京城。
“既然如此,程师父武艺高强,他若是跟着你们去京城,路上也会安全许多,家里人也能放心。”
长辈们走在前面,温念伴在楚墨尧身边说话,一路将人送出宅门,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拐角,才收回目光,默默叹了一口气。
九月二十三,楚添福夫妻俩准备了满满一大车东西,加上载人的,一共两辆马车同行。
生活用品他们准备了三份,儿子一份,儿子好友董浔一份,程磊一份。临行前一晚,楚添福还偷偷塞给儿子一小沓银票,叮嘱他照顾好自己,莫要吝啬银钱,该花就花。
看着这家父亲丢垃圾一样丢给自己一沓银票,楚墨尧有一瞬间愣神,反应过来时忍不住嘴角微抽,也不扭泥,当即将银票揣入怀中。
“爹,你就放心吧!”
“这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尽力而为就好,以咱家的条件,即便考不中,也不会饿死,可莫要学那些落榜发疯的人。”
楚添福叮嘱完,又觉得以儿子的性子是不可能发生那样的事,既然要改口,小声说道:“还有阿浔那孩子,身世着实苦,就指望着读书改变命运,你也多劝着点,一次不成咱们就考第二次、第三次,总有一天可以实现……哎呦……”
楚添福一直在叮嘱,冷不防被一巴掌打断,他一转头,就对上媳妇嫌弃又不赞同的目光,委屈的心情油然而生。
“我说这还没上京城呢,你就说丧气话,看什么看,都劝过你多少回了,不会说话就莫要多言。”苏氏又白了丈夫一眼,才转头,温柔地对儿子说道:“尧儿莫要听你爹的,你跟浔哥儿都是好样的,娘祝你们无往不利,金榜题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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