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美人清平君
至和十七年，惊蛰刚过，万物复苏，宫中便传出消息，皇后要在三月三办桃花宴，地点便在御花园边上的太极宫。
宫里宫外便都热闹了起来。
满春和温冬两人从御膳房一路小跑嬉闹回到碧梧宫，还没进刚进门，就被念秋一左一右捏住了耳朵拽倒了墙根下。
“你们两个，仗着公主宠，简直无法无天了。刚才在御膳房冲撞了顾美人的宫女，还抢走了顾美人的燕窝？”
温冬不敢说话，那眼睛瞪满春，满春轻哼了一声，一把抱住了念秋撒娇。
“我的好姐姐，就算我脾气冲，温冬总是不会随意冲撞人的，他最会看人眼色了。这次明明是那顾美人故意抢了公主的燕窝，我们才和她吵了起来。”
念秋推开满春，冷笑：“不过是一碗燕窝，值得你和温冬两个这么没脑子在人多眼杂的地方闹起来？”
满春瞥了一眼身后的屋子，小声嘀咕道：“当然不光是因为燕窝，我们去拿燕窝的时候听到那宫女又在背后诋毁公主，说公主招蜂引蝶，都和温国公世子要说亲了，却还和……”
“他们还说，本宫都要和世子定亲了，却还和清平君交往密切？”
一袭妃色倩影从屋中走出，唇红齿白，杏眸灿灿，举手之间雍容风流，扬唇一笑，恰如三月春华，明媚艳丽，举世无双。
不是杨姮，又是谁？
满春和温冬立刻跪了下来，看似恭敬，却没有丝毫畏惧，眼角还有笑意。
“公主，我打听过了，这些日子宫里流传出来的那些闲言碎语，都是从顾美人宫里传出去的，她是顾佛的义女，敢诋毁公主，一定是……”
满春说着，念秋瞥见杨姮眸色微冷，立刻伸手捂住了满春的嘴。
“不知道隔墙有耳吗？”
念秋狠狠瞪了一眼满春，满春缩了缩脖子闭上了嘴。
杨姮脸上笑意未散，说道：“倒也不必如此紧张，全应安城的人都知道，本宫厌恶顾佛。本宫听说，那顾美人准备了一尊金佛送给皇后？”
念秋：“皇后三月三举办桃花宴，以顾美人的品级是不能参加的，但是顾美人送了金佛给皇后，又恰逢前些日子太子大病痊愈，皇后觉得是那尊佛像的功劳，便破例让顾美人去参加桃花宴。”
杨姮走到青梧树下地秋千上坐下，然后招手让温冬推秋千，若有所思。
满春眼巴巴看了好一会儿，杨姮才像是想起她，招手让她起身到她身边。
“你呀，和你姐完全不是一个性子。这些年要不是有你姐和本宫给你收拾烂摊子，早不知道死多少回了，你这样，简直就是傻白甜。”
满春生得也好看，圆圆脸极有福气的样貌，被杨姮骂了一点也不难过和生气，笑道：“反正满春一辈子都跟着公主和姐姐，那满春当傻白甜不也很好。”
杨姮扑哧一声笑了，说道：“我让你悄悄去查太子的病，查到什么了？”
满春收起嬉笑神情，从怀里掏出了一块手帕。
念秋走到门边，对着门外的半夏做了个收手势，半夏点点头，将门外的宫人全部遣去了院墙下洒扫。
“奴婢和温冬这两日在御膳房和太医院来往，已经想办法弄到了太子的医案，也已经核对过了太子日常用药的药渣，都没有什么问题——但是我们发现，太子并不是偶感风寒导致的大病。”
杨姮丝毫不意外。
太子身体一向强健，如何能因为忽然偶感风寒就大病数月。
“他中毒了吗？”
满春错愕，问道：“公主怎么知道？”
杨姮撇嘴，说道：“不是因为风寒大病，不就只能是因为中毒。不过，其他几位皇兄可没胆子这么做吧……”
满春点头：“温冬说，太子出事后为他诊脉的太医第二日就被赶出宫去了，然后就找不到了。一起不见的，还有东宫的一个宫女，但那个宫女是……日常照顾温国公世子的。”
杨姮点点头，波澜不惊地说道：“魏曜是太子伴读，日常出入东宫。去岁年末父皇去山上温泉行宫一月，太子监国，魏曜便时常住在东宫帮太子处理政事，那宫女既然是照顾魏曜的，为何太子出事后会消失……魏曜也不是什么重色之人。”
身后，温冬低声说道：“那位宫女，与陆妃身边的内侍公公有来往。”
杨姮抬脚轻轻点了点地，让秋千荡得更高一些。
碧梧宫的院墙并不高，秋千荡到高处，她远远便瞥见了太极宫的屋顶。
那是杨竟在这十年里修建起来的一座浩大宫殿，他集齐了天下能工巧匠，耗费巨资，用了数年才建成。
每当晨雾将散，晨光洒落，远远望去，那太极宫便犹如巍峨仙殿一般。
三月三，桃花宴便在这里举行。
这是皇后为了给太子挑太子妃才举办的宴会，也是太极宫落成后举办的第一场大型宴会。
顾美人，金佛。
魏曜，中毒。
宫女，陆妃。
多条线交织在一起，杨姮的嘴角慢慢扬起，如水杏眸愈发明亮，像是看到了有趣的东西。
“呵，为了一个太子妃的位置，这两条老狗要互咬起来了吗？”
杨姮落地，喊过半夏，一个瘦瘦高高的面容清秀的内侍便走了过来。
“顾佛收了一堆义女，但是身份太低，抢到太子妃的位置基本不可能。但陆鼎我记得有个女儿？”
半夏点头，说道：“陆鼎有个嫡女，陆凝云，容貌娇丽，年方十六，然而娇蛮无礼，年少时入宫曾经用酒杯砸破了太子的额角，被陆鼎送回老家去了，去年才回京。”
“桃花宴，她也会参加。”
杨姮点头，“那温国公府呢？我记得魏曜的妹妹年岁还小。”
半夏说道：“温国公的嫡长女魏绛羽虚岁满十五了，只是有些体弱，不常出门。”
“满十五岁，那看来是要亲上加亲。”
杨姮话音方落，忽然瞥见一直白色小狗从门外颤巍巍跑了进来，小小一团，甚是可爱讨喜。
满春惊呼，立刻将小狗抱了起来。
“公主你看，这是哪里跑来的小狗，真好看。”
杨姮伸手逗了逗狗，让半夏退下，望着门笑道：“念秋，让清平君进来吧。”
“怎么微臣每次还没有进门，就能被公主猜出来呢？”少年人疏朗轻快的声音先传进了门，然后才是一抹青白色高挑的身影。
杨姮抱着小白狗望去，便见到了玉树临风的翩翩公子。丹凤眼含笑，眉眼清隽，凝望之时，便如山涧春水，白雪阳春。
杨姮忍不住叹了一声，魏明真是，从小见到大，没见一次她都要被这个男人惊艳一次。
怎么就生得如此好看。
一旁的满春早就看待了，竟然忍不住道：“我们公主已经是顶顶美人了，可是每次见到清平君，我就觉得清平君若是女儿身，那公主应安第一美人的称号就要没了。”
方才还淡定自若的魏明，突然低头轻咳了一声，无奈地看向杨姮。
杨姮耸肩，说道：“清平君就算不是女儿身，也早就是应安第一美人了。傻姑娘，还不去给清平君沏茶。”
满春吐了吐舌头，立刻拽着温冬就进屋去沏茶，念秋摇摇头，说道：“我去准备茶点。”
魏明莞尔，缓步走到杨姮身旁，说道：“每次进碧梧宫都要被你打趣，我若是应安第一美人，怎么还没有把你迷倒？”
杨姮在秋千上坐下，仰头望着魏明，认真地说道：“我怎么能没被温文儒雅又貌比潘安的清平君迷倒呢？全宫上下都知道，敬淳公主一边要和世子定亲，一边还和世子弟弟……来往密切。”
杨姮对着魏明眨了眨眼，满眼狡黠，一点也不生气。
魏明眸色微动，笑意温柔，伸手想去摸杨姮的头却在最后方向一转，摸上了杨姮怀里的小白狗。
“陛下会给你和兄长赐婚吗？”
杨姮挑眉，不在意地说道：“就算陛下不赐婚，皇后娘娘大概也会赐婚吧。从我进碧梧宫以来，皇后娘娘的意思不就很明显吗？只不过，大约他们当初没想到唯一的变数是——”
魏明：“是我与公主更加投缘。”
“你怎么想到送我一条小白狗？我可不想很爱小动物的样子。”
魏明神色温和，说道：“回京路上经过桐阳，在山庄见到这只小狗，觉得可爱便带回来了。”
杨姮微微讶异，问道：“你从桐阳带回来的吗？你去了桐花山庄？”
魏明在秋千上坐下，点头，“在那里住了一晚，回来的时候还特意去了一趟平州。”
“我以前也在你们家的桐花山庄住过几日，可惜那时候你已经回应安了。”
魏明神色微怔，想到了当年的事情，说道：“但我们后来又在应安见面了，可见，有些缘分，挡都挡不住。”
杨姮轻笑，忽然瞥见魏明的手腕上的桃核小串，串桃核的红绳已经换过了好几根，桃核都包浆了。
“清平君这么好看的手腕上居然戴着会这么寒碜的手串，是不是不太协调？”
魏明卷起袖子，瓷白的手腕与殷红的手串格外分明醒目，朴素中却又带着几分可爱。
“这可是敬淳公主亲手做的手串，都是福气，微臣想戴一辈子。”
杨姮微怔，将小狗放到了地上，魏明伸手扶住秋千，足尖轻轻推动秋千，青梧树间地秋千慢慢悠悠地晃着，妃色的衣裙和青白色的衣诀并排在一起，像是绚丽的山水画。
杨姮轻柔的声音淡淡飘散在风里。
“魏明，你说，是不是我没有给阿娘和阿风哥哥戴上手串，所以我们才就这样散了。我真的是个有福气的人吗？那为什么他们都不在呢？”
魏明垂眸，那山涧春水般的目光忽而黯淡了下去。
半响，他笑道，“也许会重逢的。”
“我绕到去平州，是因为意外得到一把从平州流传出来的□□，我想，也许你会感兴趣。”
杨姮眸色一紧，紧紧攥住了魏明的衣袖。
“那把弩，和你做的那把十面埋伏很像，也许——”
也许和徐蕊或者徐风有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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