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饱和红黄蓝紫白各色强光随机切换四处照射,昏暗沉闷的酒吧里挤满了时髦性感的年轻男女,他们随着节奏感极强的音乐舞动着双手摇摆着身姿,尽情挥洒生命的激情。
角落的一个卡座里,莹亮的蓝光映照着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修长白皙的手指紧握着一只厚纹玻璃杯,不过片刻时间,他已经连饮五杯。俊逸的脸庞在蓝光下增添了些朦胧,原本硬朗清晰的面部线条显出一股柔和,一双幽深迷人的眼睛怔怔地望着前方舞池里全然忘我的男男女女,明亮的眼中渐渐蒙上一层薄雾,视线的焦点不知落到了何处。
他举起酒杯又满饮了一杯,即便是在昏暗朦胧的荧光下,也可以看清两颊早已绯红。
在他又倒满了一杯后,一旁静坐着的一名斯文男子终于忍不住了。
“叶大少爷,叶大老板,你什么时候爱上喝闷酒了?”
叶连舟又一口饮尽,倒满了,举杯到他眼前,半眯着双目看了他片刻,忽地笑了起来,“许玉森,当年我陪你喝的酒不少吧,你今天怎么也得陪我喝个尽兴!喝!”
许玉森无奈地叹了口气,端起自己的酒杯一饮而尽,在他面前扬了一扬。
叶连舟见他爽快喝了,脸上的笑愈加灿烂,一仰头,又是一杯酒下了肚。
“大少爷,你可不要告诉我你这个鬼样子是为情所困。”
许玉森盯着他倒酒的手,语出讥讽。
叶连舟倒酒的手顿了一顿,给两人倒满酒后,闷头又喝了一杯。
“我也不怕你笑话,我特么还真是为情所困!”
许玉森握着拳头抵在自己鼻下嗤笑不已,忍了半天终于松开手任自己放声笑了出来。
叶连舟狠狠地白了他一眼,又闷头喝了一杯。
许玉森笑了半晌,手一指,“你别说,让我猜猜你是为谁……”
叶连舟倒也不急,斜着眼睛等着他猜。
“赵音芸!对不对?”
许玉森十分笃定地指着他喊出了一个名字。
叶连舟眼中波光闪了一闪,扁了扁嘴,扭过头就着手里的酒杯小小嘬了一口。
“哎!这么多年了,你果然逃不过她的手掌心。”许玉森十分感慨,自己举杯喝了一大口,抿了抿嘴,“但是不应该啊,她很明显是喜欢你的,你这个大少爷当初要是不浪,你们估计孩子都打酱油了。”
叶连舟放下酒杯身体朝他倾过去,眼里有些惊喜又有些求证的意味,“你也觉得她喜欢我?”
许玉森毫不犹豫地点点头,“当初谁不羡慕你,性格温顺的美女学霸天天就给你讲题,上学放学也跟着你,眼里就没看见过其他人,只是你大少爷不知福,一天到晚撩完这个撩那个。”
叶连舟郁闷地埋头又喝了一杯,当年的事情就连他自己都没想明白,为什么当时他就是没意识到自己和赵音芸的感情呢?
“我听说她回国了,她有男朋友吗?”
叶连舟无力地摇了摇头。
“那你喝什么闷酒?”
叶连舟不说话,方才在赵音芸家门外见到的一幕闪回到脑海里,他狠狠握了握拳,双眼泛红,流露出嫉妒和痛恨的眼神,猛地一仰头又喝了一杯。
许玉森见他不回话,也不再猜,跟着举杯喝了起来。
“要不去里面活动下?”
许玉森下颌朝舞池抬了抬,提议道。
叶连舟抬眼望向热火朝天的舞池,眼里流出一丝厌恶。他已经多年没来过酒吧,对这种嘈杂喧闹疯狂的游戏早已生厌,他此刻唯一想做的是将自己灌醉,这样就可以将方才叶连舟牵赵音芸的手那一幕彻底忘掉。
“你是又偷亲人家被打了吗?
许玉森手里转动着酒杯,不乏揶揄问道。
叶连舟翻了个更狠的白眼,许玉森捂着嘴又哧哧偷笑了起来。
“大少爷,你倒是说说她到底怎么了?你不是最会哄女人了吗?!”
感受到叶连舟眼里的杀意,许玉森敛住了笑。
“她跟其他女人不一样,我搞不懂她的心思。”
叶连舟悻悻地说道。
许玉森忍不住又想笑,但随即又叹了口气,朝他举杯,“你要是都搞不懂,我就更搞不懂了,我只能陪你喝酒了。”
酒喝到半夜,两人都有些昏沉,许玉森趁着还剩最后一点理智架着叶连舟走出了酒吧。
叶连舟手里仍然举着一个酒瓶,嘴里嘟嘟囔囔地不知在说些什么。
许玉森无暇顾及,他早已给叶连舟的司机小陈打了电话,但此刻正是酒吧散场第一个高峰,整条街堵满了车,他们也只能耐心等着。
夏末秋初的夜里已经有些凉人,从酒吧里走出来的男男女女大多糊里糊涂,有些当场就在街边吐起来,甚至有些直接就地睡下。
许玉森忧心地看着叶连舟,生怕他也成为其中一员。
“叶连舟,叶连舟,真的是你?”
一个清脆的女声在路边响起,语带犹疑和惊喜。
叶连舟仿佛没有听见,兀自撑着一旁的杆子垂头念叨,许玉森随着声音望过去,咋看之下倒觉得眼前的女人有些眼熟。
她看清叶连舟之后,立刻下了车,走到他面前,扶着他的手臂,“叶连舟,你,还记得我吗?我是阮晴。”
叶连舟一脸迷茫地盯着她看了半晌,糊里糊涂地道出一句话来。
“你不是音音。”
阮晴原本欣喜万分的脸瞬间凝成了冰,被他挣脱的手悬在半空,一双大眼睛闪着破碎的光芒,竟是涌出了眼泪。
许玉森此时方明白自己刚才感觉到的眼熟,她与赵音芸有几分形似,但赵音芸五官更精致,身量更高,气质也比之胜出一筹。
“滴——”不远处响起了一阵短促的鸣笛声,是小陈开着车到了。
许玉森对阮晴抱歉一笑,搀着叶连舟上了车。
凌晨一点的过江大桥畅通无比,过了江左转开出几里路就是a音学院南门,从南门右侧上山,不过片刻就能到丘山小院。
小陈对这条路已经极为熟稔,但最近他却很少来。自上回送赵音芸去了医院,叶连舟就变得有些阴晴不定,他的助理袁端几次向他打听到底出了什么事,但他作为私人司机,对老板的私事自然要守口如瓶,只能任由袁端受尽折磨。
这还是他几年来第一次见叶连舟喝得这样醉,他看了一眼手表,凌晨一点,他不禁有些担心,也不知丘山小院那位赵小姐这么晚了被一个醉汉打扰会是什么反应。
他将车停在院子门口,轻声叫醒叶连舟。
“叶总,已经一点多了,要不我还是送您回去吧。”
叶连舟抬起朦胧的眼睛,看了一眼院门,推门便下了车,“我去跟她说几句话。”
小陈连忙跟着下车搀着他进了院子,叶连舟径直打开了门。
“音音,音音!”
客厅的灯还亮着,琴房传来隐约的琴声,这么晚了,赵音芸还在练琴。
叶连舟顺着声音走过去,赵音芸早已听见呼声出了琴房。
“叶连舟,你怎么喝成这样了?”
赵音芸皱了皱眉,迎上去与小陈一同搀着他在沙发上坐下。
“小陈,这是怎么了?”
小陈见她脸上似有些不悦,低头看着醉得全无平日成熟稳重气度的叶连舟,心想还是替他保留点形象,于是便道:“叶总晚上请一位重要客户吃饭,聊得高兴,就喝多了,他说要来跟您说几句话。”
赵音芸见他醉得人事不省,想到他为了公司应酬也是无奈,心里虽有些不喜,但也不忍苛责,想了想,便对小陈道:“你帮我将他扶到二楼右边的客房去,我去给他冲点蜂蜜水,今晚就让他在这里休息吧,你明天再来接他。”
小陈有些诧异,但很快就扶起叶连舟上了楼。
赵音芸冲好一杯蜂蜜水放到床头,俯身坐下,轻轻唤了一声。
叶连舟似乎听见了她的呼唤,挣扎了半晌睁开了眼睛,茫然地看向赵音芸。
“音音,是你吗?音音。”
他挣扎着起了身,赵音芸端起床头的蜂蜜水,还未说话便被他一把抱住了。
浓烈的酒精味,轻微的汗意,熟悉的发间香味,还有滚烫的胸膛,如雷的心跳声。
赵音芸感觉时间似乎暂停了那么一瞬,愣怔着忘记去推开他。
“音音,对不起。”
叶连舟低沉的声音在脑后响起,连带着胸膛微微地震动。
她忽然回过神来,放下手中的蜂蜜水,抓着他的肩头推了推。
他的怀抱却更紧了,胸腔细微的震动和充满磁性的声音让她脑袋开始发胀,体内有一团异样的热量在逐渐膨发。
“音音,你别走,我以后不骗你,不欺负你,你别走,好不好?”
“好,我不走。”
赵音芸轻轻抬手抚上他的背脊,隔着一层衬衣感受到他滚烫的身体有如一团火在熊熊燃烧着。
“音音,我好想你。”
这句话声音几乎低不可闻,含混着些呜咽,赵音芸感觉自己好像听清了,又好像没听清,但不知为何,这样静谧的夜晚,这样滚烫的心跳,这样弱不可闻的话语,让她心头忽然泛起了酸涩,不觉间涌出两行热泪。
过了许久,叶连舟终于安静,抱紧她的双手也渐渐失了力气,她费力将他扶起,放倒在床上,替他解开已经扯松的领带,白色衬衣显露出一片通红的肌肤,脖领、脸颊甚至耳朵,都是一片通红,眼睫毛轻盈地覆在眼下,像一丛蓬松的蒲公英,吹一下就会飞走一般,嘴唇更是如两片娇艳的花瓣,仿佛,又在引诱她。
她连忙甩头,起身准备关灯,就在这时,叶连舟落在床上的手机“叮——”地响了一声。
她下意识扫了一眼,屏幕上的字却将她攫住了,一串没有备注的号码。
【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我好不容易回来了,你却把我忘了。】
手机仍在不停地叮叮作响,赵音芸却不敢再继续看下去,逃也似的离开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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