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素说话的语气很奇怪,带着些令人难以忽视的冷意,于梦夏身子微不可查地晃了晃,眼底有了慌乱。

    江挽月沉默着听他们谈话,没有参与的欲望。

    头顶水晶灯在高脚杯里洒下细碎的光,她抬眼飞快瞟了眼身旁的林灯,见他的注意力不在这边,就悄悄地端起桌上的红酒。

    轻轻晃动手中的杯子,红棕色的液体里的光晕碎裂开,就像盛了一湾星河。

    还没来得及做什么,一只大手突兀地横亘在自己眼前,抢走了她手里的杯子。

    “是的,我是孚城人。”

    林灯浅笑着回答隆素的疑问,将手里刚“截获”的酒杯放到江挽月够不到的地方,又转而倒了杯热水塞进她手里。

    “我们都是孚城人。”

    隆素愣了愣,不知道他的这个“我们”指的只是他们两个人,还是也包括自己身旁的女人。

    他烦躁地扯了扯领带,索性不再绕弯子,直截了当地问:“那林先生和我们家夏夏很早就认识了?”

    林灯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幽幽道了句:“孚城不算大。”

    吃完饭,林灯和江挽月携手离开。

    直到走出那两人的视线范围,林灯牵着江挽月的手仍旧没有分开。

    江挽月挣了挣,迅速和他拉开距离,脸上带着明显的不满:“行了,都看不见了,别演了。”

    林灯弯腰低头,盯着她的眼睛问:“演?”

    感受到他近在咫尺的呼吸,江挽月慌忙别开眼,强自按捺着过速的心跳,继续嘴硬:“以后别乱说话,谁是你女朋友……”

    林灯低低叹了声,声音很轻:“没演。”

    江挽月知道他今晚这么折腾是为着自己,低声说了句:“谢谢你,不过,我工作的事其实自己可以搞定的。”

    她嘴上说着感谢,出口的话却带了点别的意思。

    林灯胡乱揉了把她的头:“你这小姑娘有没有点儿良心?”

    “本来就是,我自己可以搞定的,你这样,让我很没面子的。”

    她低着头,不让他看清她的脸。

    她是真没想让林灯插手的,她不想,在这种时候,自己不光帮不到他什么,还只会给他添乱。

    是真的很没面子。

    林灯想了会儿,才明白过来这是她自尊心作祟了,好笑地看她。

    “不丢人,真的。”

    另一边,隆素从两人离开后就沉着一张脸,他似乎猜到了什么,回家的路上一句话都没有跟于梦夏说。

    于梦夏大气不敢出,就像是被人架在火上烤,无比难受。

    回了别墅,隆素一言不发去了书房。

    不到半个小时,隆胜集团市场部的主管就火急火燎地赶到了隆素的私人别墅。

    在楼梯拐角处遇到了于梦夏,见她脸色很不好,又结合最近的事,心里就是一沉。

    果然,刚敲开书房的门,隆素的声音就低沉沉地压过来:“最近和jk的合作,推进到哪一步了?”

    隆素平日里对女朋友极好,凡是于梦夏负责的事,他都鲜少过问,即便是她的做法不合适的时候,他也只是适时地出现,替她撑腰,像今天这般严厉的盘问,还是头一次。

    市场主管不知道他想知道什么,不敢有所隐瞒,只能将知道的事事无巨细地说出来。

    隆素听着不禁拧眉:“你是说,连方案都还没定?”

    “是……”主管已经冷汗涔涔,“于总说……还是不满意……”

    “既然不满意,换一家就是了,这么长时间就这么耗着?”

    隆素的眼风像刀子,主管的后背湿了一片:“我也是这么提议的,可是于总她说……不换。”

    隆素沉默着不说话,直到指尖的烟燃尽了,才又开口:“我让你查的事怎么样了?”

    听他不再追问那件事,主管才像是重新活了过来,大大地呼了口气,将怀里的文件忙递了过去。

    牛皮纸袋里是满满几页纸的调查资料,照片里的男人笔挺修长,正是林灯。

    隆素的目光凝在纸上,神色越来越冷了下去。

    白纸黑字将林灯的履历写得清清楚楚,在孚城时,他打工的那家餐厅隆素知道,是于梦夏家里的产业。

    “行了,你走吧!”

    隆素猛地站起身,烦躁地朝外走。

    ……

    第二天,江挽月一到单位,景珊就满脸春光地朝她迎过来:“江姐,隆盛的人已经到了,快,就等你了。”

    江挽月诧异地抬头:“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景珊摇头:“不是,换人了。不是那个祖宗了,换成了他们市场部的主管。”

    江挽月快步来到会议室。

    果然,会议室里没看到于梦夏的影子。

    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客气又谦逊,对待工作也是相当专业,不过一天的时间就将方案连同其他一应细节敲定下来。

    所以人都大大地舒了口气。

    这个结果是江挽月始料未及的。

    隆素是个精明的商业人,就算知道了于梦夏的一些事,也不会迁怒于他的合作伙伴,毕竟,在b市,很难有媒体能跟jk的实力相抗衡。

    这件事解决地太过顺利,让江挽月有了种不太真实的错觉。

    果然,女人的第六感总是莫名地准确。

    不知道哪天起,江挽月走在jk的办公大楼里,总是觉得别人有意无意地在看她,等她回头的时候,那些人又猛地避开她的目光,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这样的注视让她有些不舒服,又觉得莫名其妙。

    直到某天,江挽月在卫生间里,听到一门之隔的洗手台前八卦的讨论。

    “真是她吗?不能吧?看她平时一副高冷的样子,没想到也是个恋爱脑啊?”

    “就是说呢!之前我还觉得这女孩子蛮可怜的,众目睽睽被劈腿,真没想到会是她。”

    另一个女人忙阻止两人:“嘘,你们小点声,小心隔墙有耳。”

    声音很明显弱了一个度。

    江挽月就蹲在靠近洗手台的门里,尽管他们明显放低了音调,却也还是传进了她的耳朵里。

    “大老板的外甥女又怎么样?不还是为了个男人要死要活的?”

    “哎呦,你还别说,正因为人家是大老板的外甥女才没人敢明目张胆地指指点点,这要换成我们,早就被戳断脊梁骨了!”

    她这才后知后觉觉,她们讨论的是自己。

    她的脚有些发麻,却只能咬牙忍着,等那几个女人八卦够了离开了卫生间,才扶着墙缓慢地站起身。

    江挽月低垂着眼,若无其事地往工位走。

    路过的同事依旧热情地同她打招呼,态度恭敬亲切,和之前别无二致。

    景珊端了杯热咖啡递给她,轻声唤了句:“师父。”

    她很少这样叫她,她年龄小,又还在实习,为人活泼热情,最是藏不住心事的。

    “怎么了?”江挽月冲她笑的温和。

    她以为,景珊是因为那些八卦的事来问她的。

    果然,女孩子开口,眼睛里却在放着光,是跟江挽月所预料的完全不同的兴奋的神色。

    “原来你就是林总的白月光啊?!”

    “啊?”江挽月愣了,有些被她跳脱的脑回路整懵了。

    她迟钝的反应看在景珊的眼里就是默认,景珊眼睛里的兴奋更浓了些,直接一个熊抱抱住她:“哇靠!师父你太牛了!我说呢,是什么样的仙女才能成为林灯的白月光呢!这么看来,非得是你不可!”

    江挽月去扯她缠上来的胳膊,忍不住出声提醒她:“我没记错的话,你当初给我的头衔是‘小妖精’?”

    从景珊的嘴里,江挽月才弄明白了八卦的来源。

    也没什么太新鲜的,还是之前在网上疯狂转载的那些视频,只是,这些原视频不知道被谁偷偷传到了行业内的论坛上,她的脸也没有被打马赛克,无比高清地呈现在众人面前。

    入职jk这么久以来,江挽月认识了不少行业内的人,加之和关敏才的关系,知道她的人不在少数。

    几个标记为hot的讨论帖子里,说什么的都有。

    这些人并不明白当年发生过什么,也不了解准确的时间线,就凭着几个视频、几张照片,编排出了好几个版本的爱情狗血剧。

    【都是jk总裁的亲外甥女了,想来也不差钱啊?怎么吃相还那么难看啊?】

    【也就奔着男的是个有钱大佬才死赖着不肯撒手的吧?你但凡换个凡夫俗子试试?】

    【女孩子还是要自爱些才好,没准你遇到的是人是鬼呢!】

    江挽月面无表情地浏览了几个帖子,然后兴致缺缺地关掉了手机。

    动不动就被拿出来鞭尸,心态早就麻了。

    不久,手机再次震动,是林灯的微信消息。

    江挽月拿起手机,正准备点开来看,手机界面突然切换,邢了了的电话突兀地插进来。

    江挽月摁下接通键。

    那头却是长久的沉默,没有人说话。

    “了了?在听吗?”

    她拿下手机看了看,屏幕仍然显示通话中。

    “了了?”

    “月月,”手机那头的邢了了声音有些古怪,低低沉沉的,带着些沙哑,“心朵她……走了。”

    江挽月愣了愣,又问:“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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