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飞机后,天已经黑透了。
江挽月掏出手机,只来得及编辑一条简单的消息发给妈妈,手机就自动关机了。
出门匆忙,她没有带充电器。
腊月的冬夜,a市的街道到处张灯结彩,春节的氛围已经很浓,可越是这样,江挽月的心底越是止不住的酸涩。
吸了吸鼻子,江挽月抬步朝外走。
邢了了已经等在出站口,这次相见,她没有再像往常那样开心地朝她挥手,眼睛通红,轻轻眨一眨,便有热泪滚下脸颊。
江挽月呼吸一痛。
到了这个时候,她还是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怎么可能呢?
几个小时前,邢了了给江挽月打电话:“心朵她……走了。”
江挽月怔了怔,问她:“婚礼不是就快到了吗?她又去哪?闹得哪一出啊?”
那时的她还没有意会到邢了了话里的意思。
“这丫头,该不会得了那个什么婚前恐惧症吧?”
可邢了了没有接她的话茬,只是一遍遍地重复:“她走了,再也回不来了。”
脑子“嗡——”地一下,像是老旧电视发出的噪音,几乎要将人的鼓膜刺穿,周遭的一切声响再也听不见。
江挽月冲过去抱住邢了了,喉头发紧,什么都说不出来。
“你说这是为什么啊?月月,为什么啊?她才二十多岁,马上就要当新娘子了……”
邢了了伏在她肩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江挽月心里沉甸甸的,像是被一团蓄满了水的乌云压着,闷得就要喘不过气。
她强忍着问她:“到底怎么回事?”
“昨天,心朵的男朋友给我打的电话,说……说……”
真像太过残酷,只是说出口,似乎都要耗尽浑身的力气。
“她从老家回a市的路上出了车祸,被失控逆向行使的汽车撞了,当场就……”
陈心朵的老家在a市周边的一个地级市,距离a市不过几十公里的路,几年间,她在这条路上往返了不知道多少次。
因此,她的男朋友没有陪她一起回去,因此,她的家里人并没有专程送她来。
以为就像过去的千百次那样,是次再寻常不过的旅程,不过几十分钟的分离。
没有人预料到意外的到来。
没有人能想到,她去了,便再没回来。
甚至没来得及留下只言片语,猝然殒命在距离a市不过十几公里的路上。
对向行驶的小汽车失控了,逆向朝她所在的车子撞过来。
根本来不及避让,刹那间,车头便压缩了一半。
甚至没来得及反应发生了什么,甚至没有等到救护车的到来。
她的男朋友就在十几里外的路口等她。
原本用不了几分钟就可以拥抱她的新娘。
邢了了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事发后的第三天了。
两人匆匆赶到殡仪馆。
陈心朵躺在那里。
跟上次分别时没有太大的差别,只是脸色苍白了些。
她被打扮得很漂亮,依旧化着精致的妆容,仿佛只是睡着了。
她从来都是个精致的姑娘。
她的男朋友颓然地歪在一旁,像是只失了魂的木偶,嘴里一直在不停地喃喃:“怪我,我该陪着她的,我怎么就……”
肇事车辆的家属跪在堂前不停地忏悔。
而那个肇事的人还躺在医院里,医生说养一阵子就可以出院了。
论坛上的风波发酵到顶峰的时候,林灯才终于从飞子嘴里知道了这件事。
那个他无比懊悔的决定,时隔三年再次被人挖出来,被堂而皇之地放在网上,再次在江挽月的伤口上撒盐。
他有些担心,给江挽月发了好多的消息,却始终没有人回。
再打电话,竟然关机了。
不安的情绪莫名地在心头腾起,林灯朝飞子勾勾手:“问问景珊,月月在哪。”
看他脸色不对,飞子迅速掏出手机,拨通了景珊的电话。
那头的景珊显然也没搞清楚状况:“不知道啊……江姐上午还在这里的,我们还一起讨论八卦来这,不知道什么时候人就不见了。”
飞子:“什么八卦?”
景珊不知道他开的是免提模式,说话也没什么顾忌:“就是论坛上那个帖子啊!我是真没想到,江姐居然就是林总的白月光,啧,我磕的cp居然是真的!”
她还在絮絮叨叨说些有的没的,飞子只觉身旁一阵风过,再看时,已经没了林灯的影子。
林灯心脏狂跳,握着方向盘的手不断收紧,脚下发力,发了狠地猛踩油门,只用了半个多小时的时间到了江挽月的公寓楼下。
门是锁着的,敲了半天也没人应。
林灯沮丧地转身,正准备往电梯的方向走,却隔着楼梯间的磨砂玻璃,看到一团黑色的身影。
推开门看,却是江母。
江母跌坐在地上,正试图扶着墙站起来,附近的地面上还散落着几个苹果和西红柿。
“阿姨?您怎么了?”
林灯忙上前去扶她。
江母看向来人,脸上闪过一丝不悦:“你怎么来了?”
对于江母明显不客气的态度,林灯假装没听见,只是先将江母扶起来。
他身量不算宽大,肩膀有些瘦削,是那种小骨架的长相,可是却难得的有力气,让江母靠在自己半个身子上,丝毫不显吃力。
江母有些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开口解释:“赶上下班时间,电梯人太多,我就想着爬楼梯,也锻炼下身体,谁知道就给崴了。”
“先回家简单处理下,然后去医院吧!”林灯扶着江母往家走。
进了门,将江母安置在沙发上,他又转身去找医疗箱。
江挽月家里的东西不多,很多还是林灯上次在这里过夜的时候悄悄添置的,因此没有费多大的力气,很轻易地就找到了医疗箱的位置。
江母靠在沙发上,眼睛盯着他忙进忙出的背景,若有所思。
脚踝处已经红肿,胀得像只馒头。
林灯拧了拧眉:“还是去医院看看吧,像是伤到了骨头。”
“不用不用,我自己清楚,就是稍微扭了一下,用不着那么费劲,养几天就好了……”江母推辞着,略一思索,还是问出口,“你是来找月月的吧?”
林灯点头。
“她这几天不在家啊!你不知道吗?也不知道那死丫头干嘛去了,就甩给我一条消息就没人了,真是不让人省心……”江母絮絮叨叨,刚才不悦的神色倒是淡了不少。
林灯到底没由着江母的性子,执意将人送到了医院。
果然如林灯所预料的那样,大夫盯着片子道:“骨折了,倒是没有严重的移位,只能慢慢养。”
林灯蹙眉:“需要住院吗?”
江母抢先一步打断他的话:“就崴个脚住什么院啊?回家养着就行。”
看林灯严肃的表情,年轻的大夫斟酌着用词,开口道:“住……也行。”
最后,在医生“专业”的安排下,江母不情不愿地办理了住院手续,可死活不同意林灯给她安排单间,最后住进了双人间。
这家医院是b是颇为有名的私立医院,便是双人间条件也很不错。
隔壁床的是个刚做完手术的大姐,看林灯忙进忙出的样子,满脸艳羡地对江母道:“你儿子可真孝顺啊!”
江母顺着她的目光朝林灯看了看,忙摆手:“那不是我儿子。”
大姐吃惊的表情更甚:“女婿啊?那就更不得了了!”
江母笑笑,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虽说江挽月给江母留了话,可林灯心里还是有些担心。
将江母安顿好了,给她请了个护工,又把飞子叫来亲自盯着,这才朝江母恭敬道:“阿姨,您如果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我还有点事……”
江母手里正捧着林灯刚给她削的苹果啃,闻言抬眼看他:“找月月去啊?”
林灯没接话,算是默认。
出了医院的门,林灯打江挽月的手机,依旧没人接。
想了想,拨通了陈景的电话。
铃声响了好久那头才接起。
“陈景,我是林灯。”
陈景声音很是不情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林总怎么会想到给我打电话?”
林灯没工夫和他斗嘴,直接开门见山地问:“你知不知道月月去哪了?”
那头默了一瞬,背景音里有些嘈杂,不知道在什么地方。
“你说挽月啊,她跟我在一起呢啊!”
林灯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我没跟你开玩笑,我联系不上她,发消息没人回,手机也关机了。”
听筒嘈杂的背景音里好像隐约有人哭泣的声音。
陈景:“谁跟你开玩笑,认真的呢!”
“行,”林灯深呼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情绪,耐着性子接着发问,“那你们在哪?”
陈景:“a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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