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朦朦亮,李大旺一家子人就陆陆续续起了床,简单的洗漱了之后,李大旺就和两个弟弟挑着筐子去了小河北。家里的其他人做饭的做饭,出门打水的打水,还有去归整昨晚没有来得及收拾的院子……
“哥,刚才我数了数,昨天下响一个多时辰咱们就做了将近二百块,那今天咱们最少能做五六百块呢。”想想一天都有五六十个铜板进账,李三旺的脸上难掩激动和开心。
李大旺和李二旺听了心里也是高兴极了,他们多长时间没见过这么多钱了,灾年以前他们一家一天也没挣过五六十文呢,现下能挣来这么多钱,那真的不会再饿肚子了。
“哥,你说这么多铜板村正叔应该会给吧?”李二旺有些担心的问。
“会的,李村正是啥人咱们还不知道吗?他什么时候对我们失信过?”李大旺说的斩钉截铁,但内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担心。
他倒不是担心村正叔不给,而是给不了那么多,现下他们一家一天能做五六百块泥砖,別家也不差,他们村有六十来户。一家五六十块那六十来户,他在心里算了一下,天哪,要三千多个铜板吧,也就是三两银子!乖乖,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一天三两,十天就三十两,村正叔有这么多银子吗?若是没钱结算给他们,那就只能先欠着了,那么他们吃啥呢?我这活不就白干了吗?想到这儿李大旺心里顿时凉了下来,这可咋办呢?
“哥,咋了呢?”走在前面的李三旺看他步伐慢下来的大哥问道。
李大旺不想打击弟弟们的积极性,没把心中的忧虑说出来。“我就想昨天的泥砖等到明天估计也晾的差不多了,明天咱们就挑去荒地那找村正叔换钱。”不好直接找村长叔问他有没有那么多银子,但可以趁着送泥砖的时候试探的问问,也算安安自己的心。
“好勒!”兄弟俩开心的应着,明天就能换来铜板了,能去买粮食了,能不开心吗?三人加快步伐朝着小河北走去。
挑了两个来回,天便已大亮,来河边挑土的人渐渐多了起来,碰到面大家伙也能笑着招呼一声,脸上也没了以往愁苦的神色。
挑土是个累活,都是由家里的青壮男子来干,一般心疼孩子的长辈都不会让身子骨还没长成的半大孩子来做这事,怕他们压着了再长不高,当然也不乏自私只顾自己的爹娘,这不李大旺就看到两个瘦小的身影出现在了满是壮年男子的队伍里。
“阿虎怎么是你们兄弟俩来挑土啊,你们阿爹呢?”他很是诧异的问道。这两个孩子他很熟,他家右边邻家的孩子。
对于李大旺的问话,大点的男孩一副面瘫脸没有回答,但他旁边的小子忍不住道:“阿爹在家困觉呢不愿意来,只能我们兄弟俩来了。”他的语气里满是愤愤不平,他也不想来呀,可谁叫家里能用的男人,就只有他和大哥呢。
听到这话,李大旺顿时无语!说起阿虎的阿爹李有田,村子里最懒的汉子,也只有他能做出这么不要脸的事来,好好的挣钱活计不愿意干推给孩子们,算什么阿爹呀,可李大旺也说不出为孩子抱不平的话来。当阿爹的都不知道心疼自家孩子,他一个外人又能说什么呢?只能说摊上这样的阿爹是他们倒了八辈子大霉了,本想说一句,干脆就别挑土了就在这做,土和水都是现成的还省事儿,但转念一想,那做好了之后谁来看?谁不知道在这儿做泥砖省力,可为啥大家伙宁愿受累把土挑回家也不在这儿做?因为做好的泥砖还要经过一两天的晾晒才会更结实,好搬运,白天还好说,这人来人往的也没谁敢明目张胆的偷拿别人做好的泥砖,被逮住了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他,村正也会处罚他,可到了晚上呢?必须有人在这看着,黑灯瞎火的,真来个人偷走点那一天的活计可就白干了。
李家村民风淳朴,村民绝大多数都是淳朴善良的人,虽有自己的小心思小算计什么,但在大面上大家伙都处的还不错,但也有个别让人特别糟心厌烦的小偷小摸习性的人,大家伙都知道是谁,因为犯过事有被抓到过,当然没抓到的次数可能更多吧,所以村里人对那两三个人却是避而远之的,谁都不想自家辛苦做的泥砖被人偷摸了去,更不想在事后跟人扯皮吵架,干脆直接在自家院子里做更省心些。
让两个半大小子在黑灯瞎火又偏僻的地方守夜,他们爹娘做得出来,他可说不出嘴,最后只能寥寥的关心一句:“别装太多,否则压到身子骨长不高就不好了。”说完叹了口气,挑着自己的筐子走了,唉,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他先把自家顾好了吧。
对于邻家叔叔那怜悯的眼神和关心的话语,兄弟俩都没在意,听太多了都麻木了,他们只是蹲下来用木铲子往筐里面铲土,让自己的心思放空,不去多想什么,否则就容易怨天怨地怨自己命不好,摊上了这样的爹,别人家的阿爹都能为自己的孩子撑起一片天,可自己家的却只会偷懒耍滑,把活计推给还没长大的孩子们!可再怨恨也改变不了现实,那就别多想了,专心干活吧!
他们还没有挑子高,只能两个人一起用筐子抬,在铲了大半筐之后,阿虎就让弟弟停了下来。阿娘和邻家叔叔都说装太多话身子骨就会被压到就会长不高,这话他听进去了。他本就长得瘦小,如果再长不高的话,将来他出去找活计,谁还要他呀!对于这个家他是半点留恋都没有,只想快点长大,这样就可以出外做工,多挣点银子让自己吃饱饭了。这些日子家里顿顿都是青菜汤吃的他都快吐出来了,所以他要尽快的做出一些泥砖去换铜板,然后买粮食,让自己快点长大……
“一得一一,二得二……二四得八,二五一十,二六一十二,二七一十六?”阿溪躺在床上背的起劲。
“十四。”阿江在旁边淡淡的纠正他
。
“是吗?哦,那我背错了。二七十四……,阿溪背着今天学到了乘法口诀。因为还不熟练,所以背的结结巴巴的。
趁着午休时间压制不住内心渴望的阿河,走到了二房阿江兄弟俩的房门前,听到里面阿溪念叨的东西有听但没有懂,可他隐约的知道应该是算筹方面的学识,瞬间他就觉得胆怯了许多,更没了敲门的勇气,可又不甘心就这么放弃。
咚咚咚!他不知道自己为啥这么有礼貌,以前他们进那个兄弟的屋不都是直接推门就进去了,谁敲过门?
“谁呀?”
“是我,阿河,我能进去吗
?”
“进来!”屋里面传来阿江的声音。
他推门走了进去,之前兄弟俩都躺在床上,看到来了人就坐了起来,屋内没有凳子,“阿河哥,坐这儿。”虽不知道大房的阿河为啥来找他,但阿江还是不失热情的招呼他坐在床边。
自从两房的矛盾越来越多。虽然都是陈氏娘俩在挑事儿,二房什么都没做过,但不能否认的是,两房的隔阂也的确越来越深,两房晚辈之间的关系也疏离了不少,更没有了以往的亲密与和睦。
“阿河哥。”旁边的阿溪喊了他一声后,继续去背自己的乘法口诀了。
“阿江,今天阿爷都教了什么呀?”阿河直接问出他心中所想。
阿江听了诧异的看他一眼:“就是识字和算筹啊,阿爷昨天说过的呀。对了,你们咋没来?”上午学识字时他们还纳闷,为什么大房的人都没来呢?
“我阿娘不让,她说咱阿爷会不会识字还不知道是真是假,先看看你们学的咋样,学好了再让我们来学。其实我是相信阿爷的,只是没有勇气反驳阿娘。”阿河低头承认自己的懦弱。
阿江听了坐在一旁不说话,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还没有弄明白阿河跑来他这里的目的,是单纯的只是来问他们学了什么?还是变相的来向他诉苦他阿娘的蛮横?或许两者都有吧?但他却不能说什么,因为甭管谁对谁错都不是他该掺和的,他和大伯母是亲母子,有什么不满和意见,该他们自己去沟通去,跑来跟他说是什么意思,是想让他帮着出头,他有这么傻缺吗?何况刚才他说的意思是大伯母不相信阿爷真会识字,一旦确定还会让他们学的,只不过晚些天而已。他一个孩子都知道若是学会了识字和算筹的本事,对自身有多大的益处,大伯母是大人,岂会不清楚?或许她是有自己的打算吧,想着先做些泥砖挣够了口粮之后再来学,反正阿爷就在家里又跑不掉。
如果阿河知道了阿江的想法,肯定会大喊冤枉。他可没想让阿江帮他出头来做什么。他来找他一是想求证阿爷有没有唬他们,二是想让阿江帮他打打气,让他有勇气去反抗阿娘的决定。
泥砖什么时候都可以做,但学习却不等人,今天上午他想了很多,觉得阿爷突然要教他们识字算筹肯定是有什么打算的,会不会跟之后的作坊有关系呢?想在这儿,阿河就坐不住了,以前他曾经无意中听村人闲聊时说起,谁谁家的亲戚会算账,在哪哪当账房一个月挣多少银子,风吹不着,雨淋不着的,这日子过得要多滋润有多滋润,话语间的羡慕谁都能听得出来。阿河也做过这样的梦,他不喜欢种田,更不喜欢农人这种朝不保夕的生活,若是有机会他也想学识字学算筹,将来做个小管事小账房之类的或者找机会去看看外面的世界!那样的生活才是他渴求和盼望的,现在机会来了,可却被阿娘阻止,他真的不甘心!这个想法一直折磨着他,让他静不下心来,若真是这样,错过这次机会,他肯定会后悔。作为家里最容易被忽视的存在,他必须为自己打算,他平日里就是一个闷性子的人,虽不爱说话,但是爱琢磨。他就琢磨阿爷的举动到底是为了啥?
等了一会儿,没听到阿河想听的劝慰之语,他只能起身准备离开,再坐下去他都觉得尴尬了。是他想岔了,自己亲娘自己都搞不定,还指望阿江帮他拿主意啊,咋想的啊,阿河自嘲笑了笑,“那我走了。”
阿江看那一副丧气的样子,还是忍不住开口说了句,“你若没办法,去找阿爷说说,他会帮你们的。”
在阿江心里,他对自家阿爷迷之自信,连识字算筹都会,把小妮也教的这么好,还有什么做不到的呢?
阿河听了眼睛一亮,对啊,他怎么迷障了,只想着自己去说服阿娘别阻止他们跟阿爷去学识字,怎么没想到请阿爷出面说话呢,肯定比他们的活好使。阿河一厢情愿的想着,选择性的忘记了他们会分家的原因。
午休醒来,用凉水洗了个把脸,林老头才觉得还有几分困意的状态精神了许多,一上午他都在记背学过的知识和内容,还得小心不让孩子们看出破绽,真心为难了他。
整理好仪表,正准备出门找李老哥商量事情,就见大房的阿江走进堂屋,一副欲欲言又止的模样。
看他的神情就知道有话要说。行吧,这会怕是走不了了,听见他说什么吗?这样想着,林老头又稳稳的坐在了太师椅上。
今天上午大房一个人都没有出现的在堂屋,他既不生气也不意外,有那样一个蛮横又短视的阿娘,孩子们能怎么办?都是孝顺孩子,还能让他们和亲娘对着干不成?
大房的人都没来上课,林老头也不觉得有什么,他早就说过康庄大道已经已经铺就,他们愿不愿意走,是他们的事,能不能走好,他更管不着。
从小就生活在这样一个闭塞的小村庄里,所以大家伙几乎都是没见识和眼界的,他也不指望孩子们一朝就认识到读书识字的好处,不现实!
可一旦满仓一家学出来了,那他们的差距就大了。
乐观一点想,大房的人在各个方面和二房显现出差距,哪哪都比不上之后,有想法会思考的孩子,就会慢慢明白现下的生活是不是他们想要的,若不是,自己想要什么样的生活呢,想要怎样去改变和实现呢,而不是像以往一样浑浑沌沌的过一天算一天。
这就是林老头打的小算盘,看到大儿子啥啥都听老婆话的窝囊样子,他就想培养一下孩子的自我意识和主见,让他们明白自己想走什么路并为之努力,当然若是有孩子觉得当下的生活挺好,不愿意去改变什么,他也不勉强,一百个人有一百种想法,以后要忙的事情太多了,没那个闲心去管他们之后过什么样日子。
所以现下不管是他们不信还是在观望,他都由着他们。
“阿爷,我想跟着你学识字算筹。可我阿娘不许,你能不能跟她说说呀?”带着几分忐忑阿河把来的目的说了出来。
“你阿娘是怎么打算的?”林老头淡淡的问了句。他没想到第一个来找他的是平日里闷不吭声的三孙子。
“她说先做泥砖,再看看你们学的咋样,学的好了呢再让我们学,可我明白学习机会不等人,所以我现在就想跟着你学。”林老头看着他,鼓励他说下去。“我虽不知道您现在让我们学这些到底有什么打算,但我想肯定跟之后的要建作坊的事是有关系的。我不知道猜的对不对,但阿爷这么做肯定是为我们好,所以现在我想把握住这个机会。”
林老头听了心里挺意外的,没想到这个孙子心思倒是挺敏锐的。猜到了他的几分打算,于是他也不掖着藏着了,把他的计划透露了一部分。
“你猜的不错,我是有这个打算,让你们学了识字和算筹之后将来等作坊招工的时候你们就有机会进去做个管事和账房什么的,不用卖苦力。即便做不了帐房管事,也有其他的机会等着你们,做什么都比种一辈子地要好。”看着孙子脸上难掩的兴奋和激动,他又笑着道。“阿河,你能为自己的前程去努力争取,而不是盲目听从阿爹阿娘的话的行为我很高兴。行吧,我找机会跟你阿娘阿爹说说,也把学习的时间调整调整,既让你们学了识字算筹,又不耽误你们做泥砖。这样你阿爹阿娘应该是愿意的。
“嗯!”阿河开心的应着,正想再说些什么,外边就传来他阿娘的叫声,“阿河你干什么呢?赶紧过来干活。”
“知道了,马上就来。”阿河朝外回了一声。“那阿爷我去干活去了。”挂心的事儿有了结果,阿河放下心来。虽然阿爷没说什么时候会跟阿爹阿娘他们说,但他知道阿爷答应的事肯定会做到,他也没再问,跟阿爷打声招呼便出去了。
堂屋里林老头抚着短须笑了笑,总算他们大房的孩子还是有自己主意的,不是一味的听爹娘的话,虽然他希望看到的长孙没有什么动静。但慢慢来吧,有时候一个人不是能那么快就能开窍的。至于怎么跟大儿子和大儿媳说学识字的事,他还没想好。他可不认为他随便说几句大儿媳就能听他的,若真是那样也就没有分家的事了。算了,这些事先不想了,他先去找李老哥商量一下下一步的安排。
“先找四个汉子吧,这样砍柴看窑的人都有了。还有长平长安长福长寿都叫来帮忙吧,一天都是二十文。”林老头和李善财在荒地这边儿晃悠着。
李善财有点犹豫道:“给那四个做工的汉子一天二十文我同意,但给长平长安他们也二十文,是不是太多了?他们也不干什么下力气的活,就坐那帮着发发银子点点数就给这么多,别人会不会有意见?”
“老哥你想差了,有多大能耐就揽多大的事儿,虽然不用他们下苦力,但是他们的活也不轻松。需要绝对的细致和用心,若是出了错,他们要承担的责任可不小。”
好吧,既然丰年老弟说行,他就不多说什么了。
“在这建个小棚子,让他们守夜的人轮流可以休息一会儿。”
泥砖晾个半干后就可以准备烧制了,虽然和县太爷商定了在偏远的村庄选一个村子来建砖窑,可现下还没建起来,他们又急需用砖,只能自己先烧着用着,等以后有现成了再去拉不迟。
“铜钱都准备够了没有?”想想明天就会有村民挑砖来换铜板,林老头随口问了一句。
“哎呀,还没有呢,哪那么快呀,这才一天的时间。”
“领钱谁会不积极啊,你信不信明天上午就会有人挑着泥砖来找你换铜板?”林老头撇了他一眼道。
信,咋不信呢?想想自家人做泥砖的积极性,李善财真是没法违心的说出明天一定不会有人来的话。
“从明天开始就会有一笔笔的支出,你记账本准备好了没?”
哎呀,李善财拍了一下脑门,“没有。”他知道需要准备这些,但没想到这么快。
“老哥你就上点心吧,别光顾着傻乐了,该安排的事情要提前安排好,不能出一点纰漏。县令大人信任我们才没有派帐房和人手来,咱们要真出了差错,就拒绝不了外人的掺和,你想让别人在咱们的地盘上指手画脚吗?”
“当然不想了。”李善财斩钉截铁道,“明一早我就让老大老二去县城换铜板买纸笔去。”李善财反省着,并主动向林老头承认自己的失误,“丰年老弟,这事是我没做好,放心吧,绝对没有下回。”同时他在内心告诉自己一一事情没做成之前不能得瑟,否则容易乐极生悲;做成了更不能得瑟,因为容易得意忘形。
嗯,林老头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烧砖就按八个时辰的时间来算,每烧一窑,就在旁边做个记号以免忘记了烧过头。老大老二呢,就负责记帐发钱,老三老四呢就点数注意开窑灭窑的时间。两边都帮衬着,哪边忙他们就去哪边帮着!”说着说着林老头想起一件事儿。
“老哥,你村正的位置准备让谁接呀?”
“老大老二都合适,还没拿定主意,你觉得谁合适呢?”李善财也想听听丰年老弟的意见。
“老大沉稳些,老二老三机灵些,老四更是活泛的,都是品性不错的孩子,谁接都行,”他想想又道:“老哥,你把咱们村要建作坊的事儿私下透露给他们,告诉他们一旦建成,会需要几位管事的人,让他们呢别把眼光都局限在这个小小的村正上,能干的事情太多了,别为一个小村官争来争去。”他说这些话也是为了不让他们兄弟阋墙。
“行。我记得了。”他之前一直没有下决心,就是怕他们兄弟相争伤了感情,现在有老弟这样一番话,他就能放下心来了。
看看天色,时间还不晚,林老头说道,“现在天还不晚,你让老大老二现在就去县里吧,怕明天一早去再来不及。若是换不来太多就去找县太爷想想办法。”
“那还得我跟着去啊。县衙里的人认识他们谁呀?估计连通报都不会给他们通报。还得我带着他们去先混个脸熟。”他抬头看了一下太阳,现在最多未时末,天黑之前能回来。
“行,那老哥受累你也跟着去一趟吧。正好我想起一点事要去做,等你回来了我再跟你说。”
“好。”两人说着就调头往回走。走到岔口就分开了,各自回了家。
刚才说事的时候,林老头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他们都不识字,怎么记账呢?小妮倒是会,可是又不能把她暴露出去。
他知道李老哥虽不识字,但有自己记帐的方式,能把支出的钱一文不差的记下来。可别人看不懂啊,给县太爷看的账本又不能糊弄,难道交账的时候还让他杵在一旁解释?怎么办?
问小妮去!
回到家,林老头直奔堂屋。没看到院子墙边正在踩泥胚的阿河祈盼的小眼神,即便看到也不当回事,先等着吧,老头子还有其他正事要办,你的事可以先放放。
看到小妮儿在堂屋里拿着小黑板写写画画的,就把她叫到一边说了他的忧虑。
安然想了想,六十多户,可不可以根据家宅位置把每户都标出一个数字,用数字代替人名,到时候谁家一天换多少泥砖全部用数字记下来就行,这样就简单多了,但这之前要先把村正阿爷家的几个叔叔教会,这个账本才能做得起来。
安然把自己想到的方法讲给阿爷听,林老头听完觉得可行。于是准备开始编号做账本。
但纸还没有裁,墨没还没有磨,怎么做呀?安然让林老头先把二房的人招集过来,腾开了地方之后,开始裁纸磨墨。
自从笔墨书纸拿回家之后,除了书本,其他几样安然都没有动,因为她太有自知之明自己的毛笔字写的是多么的糟糕,为了不浪费笔墨纸,她一直在想办法看看能不能创造出类似于羽毛笔之类的硬笔?没有家禽,这个想法只能pass掉了,想了想最后拿了两根粗细适中的木棍儿,然后去灶上烧了烧,弄成了两个勉强能用的碳笔吧。没刀片那就用菜刀吧,没尺子就找齐整的小木棍。大家都做的小心翼翼,唯恐因为自己的失误而糟践了这么金贵的东西……
林老头活到五十六岁没上过一天学堂,以前小时候是没条件和机会,长大后成了家挣了点钱,家里宽裕了一些,有了条件和机会,但年龄都一大把了,怎么好意思和一群稚儿待在一起读启蒙书呢,以为这辈子想识字儿的愿望会随着他一起入了棺材。没想到临了临了还能上一回学堂,那还不卯足了劲儿去学呀。
他以往道听途说了关于若干关于学习方面的信息,就一厢情愿的认为学习应该是坚持不懈的一天到晚的学的,否则为什么那些私塾县学府学什么的要把学子圈在学堂不让他们回家,只有休沐的时候才能休息一两天呢。
但上了半天课之后,他就觉得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先生教授了新知识后就让学生自己去复习巩固,然后布置学习任务,并没有一味的盯着他们学习。
看来这学识字学算筹,也跟学手艺一样,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学的好坏,就看自己私下里用了多少功夫,用了多少心,而不是指望课堂上那短短的一两个时辰。
别看今天教的内容简单,可若是一天到晚的记呀背呀,也是头晕脑胀很,瞬间脑子里就成了一片浆糊。看来还是得按小妮说的张弛有度的学习。
想起小孙女儿跟他描述过异世里那些学子丰富多彩的课间活动,他就羡慕的很。但以他们的现下的条件是绝对达不到的,现在能读书识字儿已是万幸,怎还敢奢求其他!乐观一点的想,就把平日的劳作当成课间的娱乐活动吧,这样工作学习两不误。
之前是想差了以为要一天到晚的学,所以没打算让二房做泥砖,但现在知道要想有学习效率,还必须得学一会儿,休息一会儿,所以林老头就在考虑要不要让二房也把泥砖做起来,但还没拿定主意呢,傍晚时他去了李老哥家里得了一个信儿之后,他就打消这个念头。
“老头子,我咋听着你们在堂屋里叽叽呜呜的念叨了个啥。”刚在床上躺好,林老头就听到身边的老伴问他。
“就学个简单的识字和算等,让孩子们身上多个傍身的本事。
“那感情好,如果能学出个名堂也能光宗耀祖了。”老李氏也不好奇孩子们是怎么学的。
“哪那么容易呀?”他最初的想法就是能改换门庭最好,至于光宗耀祖他没想那么多,“咦,你这会精神不错呀?”平日这个时辰老伴早就打起呼噜,睡得香甜了。
“是啊,又睡了一天,这会儿不咋困,这些日子不知道为啥,总觉得睡不够。”老李氏也觉得自己这段时间精神很不好。
“老伴儿啊,你这一天天的睡,是不是身体有啥不得劲儿啊,要不明天我们去县里找赵大夫瞧瞧?”
“别瞎败祸银子,我没啥病,”老李氏反对道:“我就是想睡觉,没其他的不舒服,你别怪我不管家就行了。”
“有啥可管的,两个儿子都这么大了,该他们自己操心自家的事儿了,对了忘了跟你说,我把家给分了,咱俩老两口跟着满仓一家过。”
“咋就突然分家了?”老李氏不解地问道:“这荒年刚过,要啥没啥咋分啥家呀?”
“老大媳妇儿和二妮太不像话了!”林老头就把前些日子发生的事儿说给老伴听。
“是不像话,自己还没啥本事呢,就嫌弃这个嫌弃那个。”听完老李氏心里甚是不喜,“咱俩这老不死了,估计他们更嫌弃,”以前就觉得老大媳妇是个不安分的,果然这不就显露本性了。“这老大也不像话,自个媳妇闺女都这样了也不好好管管,我真替他愁的慌,再过几年这二妮能嫁得出去吗?”
“他是该愁,谁叫他养出个如此坑爹娘的闺女呢,活该!算了算了,老伴咱不说他了,我在想是不是你的身子亏着了才会这么嗜睡,要不然你的饭食以后就跟着小妮吃吧,多吃点细粮好好补补。”可不吃荤腥儿禽蛋,再补也是有限的。但现下是有钱也买不到肉和禽蛋。一年的旱灾让全县的家禽牲畜全都绝了种。想再养,那就只能让县太爷从外州省运来,只是路途这么远,还真不好操作,禽蛋还好说,只要装好不怕颠簸就行,可活畜怕惊怕病又怕伤更怕还没运到地方就全死光了,那就太可惜了,可再怕也得试试,他们之后的计划里就有大规模家禽家畜的养殖,可禽种幼畜又凭空变不出来,早晚都得运,不如趁现在天气还算适中,赶紧行动起来,这样风险还小点儿。
“老伴啊,”林老头叹了口气,“咱们的好日子就要来了,你可千万要保重身子,等着享福吧。”
“好,跟着你享福!”老李氏笑着道,虽然嗜睡,但也注意到这些日子老伴神神叨叨又忙忙碌碌的样子。虽然不知道咋回事儿,但看着精神头完全不一样的老伴,她相信他说的话,好日子就要来了。
是啊,好日子就要来了,现下家里就有一个走商伙计和木匠的活,等着孩子们去做。但该怎么分配,但还没想好。依他两个儿子恋家又憨实的个性,估计走商这个活谁都不会干,可适合家里哪一个年龄适中的孙子呢,还得征求他们的意见。还有老伴这个身体,既然她不愿意去县城,那就把赵老大夫请到家里给她诊诊脉吧,没事他就安心了,可若真有问题,那还是早早治疗为好。
正想着呢,耳边传来打呼声,这才多大会儿啊,老伴又睡了。林老头笑了笑,把这事儿放在了心里。不多想了,睡吧,明儿早起来找两个儿子好好聊聊。还有大房人读书的问题,也找到解决方法了。现在家里好事连连,真的没什么可愁的了。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