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能给顾客做出补偿的地方,  秋山奏一向秉持着尽心尽力的原则。他为黑泽阵准备的金丝卧室,一应家具器具都是按对方喜好的风格来。黑色的装潢多少显得冷硬死板,而且四四方方中很像是一口棺材,  但是考虑到琴酒没准儿很乐意睡在别人坟头,秋山奏依然拍板定下了这个风格。

    唯有床铺和被子,  他坚持按自己的喜好,用的是柔软如同云朵般的材质。

    银色长发的阴鸷男人慢慢从昏睡中醒来,睁开了那双雨洗云遮的绿眼睛。

    卧室里只开着淡黄的床头灯,秋山奏坐在床边等哥哥醒来的时间,  就像是在等一朵昙花盛开。

    现在,这朵昙花被夜风一吹,轻颤颤地打开了花瓣。

    他看见了自己身上严丝合缝的镣铐,  并用手扯着试了试——根据他脸上并不明显的表情判断,  他的情绪或许不能算十分美妙。

    “十几年前我就该直接杀了你,  黑泽瞬。”琴酒低低冷笑了一声,手上还没有放弃拉扯束缚住自己的锁铐。

    嗯嗯,没错,  就是这种情绪,请务必保持住。

    “你不喜欢这样吗?哥哥。我以为你会喜欢的。”无视了对方阴鸷狠戾的眼神,  秋山奏制止了他继续拉扯的行为,  以免他伤到自己。

    “……你笑什么?”

    啊?难道是开心表现得太明显了吗?

    秋山奏并不介意被琴酒知道,“因为哥哥终于不会再离开我了。哥哥不开心吗?”

    他脸上流露出受伤的表情——对镜演练多次的成果,  连哪个角度看上去更悲伤都是计算好的。

    对琴酒来说,秋山奏也拿捏不准这时候到底是哭还是笑更能刺激到他,  只能随机应变。

    然而对方脸上根本没有任何表情,  只是直勾勾地看着他。半张脸都被幽微的光藏进了黑暗中。

    ……这又是什么意思?

    太难懂了这个家伙,  简直比交个女朋友都累。

    直到帽子来给秋山奏送体检报告,  琴酒都没有再说一句话。看到有新的人进来,他脸上才快速闪过某种情绪,随后他半侧过身,避免和帽子对视。

    这算是在闹别扭吗?

    为了方便看报告,两人挪到房间另一侧的桌子旁,秋山奏在沙发上坐下,帽子帮忙打开了大灯。

    “关上。”

    重新躺回床上,一只手臂贴着眼睛的黑泽阵忽然说。假如能把语言里蕴藏的情绪和能量具象化,他的这句话起码得是个洲际导弹。

    帽子拘谨地在秋山奏和黑泽阵之间看了看。秋山奏只用两秒就扫完了报告,抬眸轻笑,“听哥哥的。”

    黑暗再一次淹没了房间。

    帽子很识趣地先行离开,并体贴地带上了门。秋山奏坐回床侧,趴在黑泽阵旁边托起下巴,“哥哥还是不打算和我说话吗?”

    秋山奏感觉挺奇怪,“哥哥真的不喜欢这样吗?不是哥哥说我们可以回到那时候吗?”

    按照秋山奏贫瘠的知识来理解,普通人确实不喜欢这种怪异的做法,但琴酒不是应该很习惯吗?当初他就是这么对待黑泽瞬的啊?这不是他们黑泽家表达爱的独特方式吗

    他还以为琴酒感觉到弟弟磅礴的爱至少会有点感动的。

    既然这样,那不就是双标吗?

    秋山奏眯了眯眼。

    “我只是……在用哥哥爱我的方式爱哥哥,哥哥一定也很开心吧?”秋山奏强硬地将琴酒挡住眼睛的手臂拽下来,将对方两只手一并捉起来按向上方。铺陈在床上的银色长发因为这番动作像海上波涛似的乱了。

    “……放开!”

    这个时候的语气听起来甚至有些恼羞成怒。

    秋山奏笑着在对方脖颈处拱了拱,黑泽阵忍耐着没有做出更大幅度的挣扎,甚至脸上的表情也逐渐趋于平静。

    是不想示弱吗?

    虽然身手要比他弱的多,黑泽阵却有一种哥哥的矜持——他总是避免承认自己不是弟弟的对手。

    或者说,他是需要弟弟保护的。

    这可能就是所谓的哥哥包袱

    “咕~”

    秋山奏正在胸腔酝酿的草稿被叽叽咕咕的肚子叫打断了,他确信不是自己饿了。

    秋山奏默默地看向身下的哥哥。黑泽阵自暴自弃一般闭了闭眼,这回是真的恼羞成怒了。

    “……滚。”

    “哦。”秋山奏也很给面子地从床上下来,“我去给哥哥拿饭菜。”他扭头走了两步,又扭回头真诚地问“一碗饭能换晚上抱着哥哥睡觉吗?”

    “……滚。”

    好吧。

    养金丝哥哥总是要有些耐心。

    ……

    “晃已经走了吗?”秋山奏没有看到次屋晃的身影,朝帽子问道。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监控室。帽子抬头朝屏幕看了一眼,又垂下眼睛。屏幕最上方挂着一行字未经允许偷看哥哥,就把你的眼睛挖了哦~

    那只是秋山奏挂上去唬人外加立人设用的。

    “次屋先生说有急事要处理就先离开了。”

    真的不是受了太大刺激吗?

    秋山奏放过了可怜的超能管家,看向身后跟着他的帽子。作为下属中年龄最大的帽子性格也最稳重。

    “帽子,我要离开几天,这段时间你来负责监控哥哥的衣食住行。他身上的镣铐长度足够在房间里行动,除了送饭,你不要进去打扰他。哦对了,可以把我积攒的漫画书籍拿去给哥哥打发时间,如果他还有别的要求,能满足的也尽量满足。”

    他想了想,叹着气补充道“哥哥他就是脾气有点差,刀子嘴豆腐心,其实超——可爱的,不是吗?”

    帽子的神色看上去很难对这一观点表达认同,但还是艰难地小幅度点下一厘米的脑袋,然后倔强又迅速地恢复原状。

    ……其实也不用这么勉强自己,他又不是什么魔鬼boss,一有不顺心就要杀人。

    不过——

    被强取豪夺还无法反抗的琴酒确实有点可爱,真的没人这么觉得吗!

    可恶。

    ……

    “柯南,你要去睡觉了。”毛利兰无奈地说。

    怎么回事啊,柯南最近变得好黏人。虽然很开心他这么喜欢自己,但这种程度……还是有些奇怪吧?

    “不要嘛~我要和兰姐姐一起睡!”

    小男孩儿动用可爱的外表发动了可怜攻势,敌方使用了盾牌防御,攻击无效。

    “不行哟。昨天就说好了是最后一天,柯南已经是个大孩子了,要学会坚强。”毛利兰从没想过自己还会有这么劝告柯南的一天。

    这么看上去倒确实是小孩子,平时完全是小大人的模样。

    说到底柯南也还小,长时间不在父母身边,是想妈妈了吧?

    柯南完全不能告诉毛利兰他为什么是这种态度。

    当时在双子塔摩天大楼发现小兰不见了的时候,他几乎是眼前一黑,马上就想到了琴酒的双生子。

    幸好他之前在宴会上抓住时机往对方袖子里塞了窃听器。虽然窃听器回收起来会有些麻烦,但是宴会中这么多人,对方不可能猜到是谁放的窃听器所以还算安全。

    吸取在琴酒那里的经验教训,柯南特意拜托博士看好毛利大叔,不让他靠近黑泽瞬方圆十米。

    通过窃听器,柯南确实得到了小兰的行踪和那句吓得他心脏骤停的“是吧,柯南君?”

    怎么可能!

    他怎么会知道是自己放的窃听器!

    难道说……

    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答了来自灰原哀关切的“工藤,你怎么了?”,满脑子只有小兰被自己连累而惨遭杀害的可怖情景。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考应对方法。

    在他濒临崩溃的边缘,毛利兰居然提着购物袋快快乐乐地回来了。

    她看着散落一地的纸团一脸懵——那些全是柯南短时间想出的、又被否决的方案。

    哪怕是大侦探,在这样的时刻也会因为太过害怕而瞻前顾后。

    毛利兰被突然扑进怀里的柯南冲了个踉跄,笑着跟他解释“抱歉,让柯南担心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居然好好走着路就晕倒了,幸好有一个漂亮的姐姐救了我。”她举着购物袋示意了下,“她还送了我一份蛋糕。说是甜点可以让人心情更好哟。这家蛋糕很有名的,如果去买至少要排队一小时,柯南要不要来试试?”

    柯南被这个事情走向搞懵了。

    虽然当时在窃听器里确实听到黑泽瞬说要把小兰送回来,但那可是琴酒的双生子诶。柯南一开始就没打算相信他,被叫破名字后更是认为这是一种麻痹他的手段。

    所以……是他误会了?

    因为不知道对方到底打算干什么,再加上从窃听器中听到的那句“boss看上的女人”让柯南非常在意,所以接下来几天他都有些紧张兮兮的。

    看到毛利兰有些受到困扰的样子,他才清醒过来。

    小兰怎么可能看上那种人,他完全不用担心啦。

    至于安全问题,柯南根据许多细节和窃听到的内容判断——黑泽瞬似乎对除了他的双生哥哥之外的其他东西都说不上在意。

    不过这样也很危险,如果琴酒向他询问这些事,难保他不会告诉对方。

    所以必须要想到更稳妥的办法。

    柯南忧心忡忡地回到自己房间。屋子里没开灯。

    他的身体僵了一下,对外面担心的小兰笑了笑,然后平静地关上了房门。

    “工藤新一,原来你还没死。”

    黑暗中朝他举起枪的黑衣男人一头银色长发,细瘦颀长的身影随意地倚靠在座椅上。月光映亮了他半张脸庞,凝固出一个幽暗的乖戾笑容。

    他的杀意是真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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