蚕蛹被一分两半,炸透、炸酥,丝毫没有软塌塌的口感,只要克服心理障碍,接受起来毫无问题。
黎可一开始还说怕,转头就真香了,吃得不比谢箐少。
虽说不想聊公事,但案子就摆在那里,不聊也得聊。
傅达道:“黄支队,那案子七年没破,这次恐怕还得铩羽而归吧。”
黄振义道:“怎的,你害怕了?”
傅达嘬了口啤酒,“确实有点怕了。”
黄振义道:“想多了,不是有我担着吗。再说了,七年前没破,现在依然破不了不是很正常吗?”
傅达道:“正常,就是心里憋屈。”
黄振义在他酒杯上碰了一下,“你憋屈,我更憋屈,但我不想知难而退,七条人命悬在那里,不试试我这心里不安宁。”
这话说得极是。
餐桌上顿时为之一肃。
傅达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是啊,回避解决不了问题,这个责任必须有人担起来。”
黄振义给他夹了颗蚕蛹,“我接这个案子是有私心的,连累大家了。来,吃颗蚕蛹补一补。”
傅达夹起来扔进嘴里,“到底是黄支队的蚕蛹,就是比自己夹的香,吃下去就有干劲儿了。”
邓文祥调侃:“傅哥这马屁拍的有水平。”
黄振义道:“都给我滚蛋!”
“哈哈哈……”大家伙儿又都笑了起来。
李骥对谢箐说道:“这个案子很有挑战,但愿咱们能破。”
黎可插了一句,“陈年旧案,谈何容易?但愿贲长富一案能给晁石案带来转机。”
谢箐点点头,“那样再好不过,大家都省心。”
黄振义见他们三个小的窃窃私语,便道:“李骥,你们说什么呢?对了,你们仨都是高材生,谈谈想法吧。”
李骥看一眼附近的服务员,确定他们听不到,这才开了口,“黄支队,我没啥想法,就是想不明白,凶手这么凶残,对被害人有深仇大恨才对,如果不是畏罪潜逃,怎么可能找不到凶手呢?”
黄振义道:“也许就是极度凶残吧,就像阎诺。”
黎可道:“如果有两个阎诺,这七年得死多少人啊,我觉得不像。”
黄振义哈哈一笑,“小黎这话有道理。小谢呢,你怎么想。”
谢箐道:“我还是倾向于凶手和死者有仇,但这个仇恨不为外人所知。”
檀易从厕所回来,正好听到她说这个话,说道:“所以,我们要对所有死者的社会关系重新做一番梳理。”
黄振义道:“梳理是肯定要梳理的,但大家要注意一点,我们当时已经梳理过了,非常非常仔细,无用功的可能性很大。”
“我们要不要……”檀易和谢箐一起开了口。
二人一起停顿,对视一眼,又一起说道,“小谢/檀队,你先说。”
傅达道:“我看呐,你俩应该一起说,没准儿就说一块儿去了。”
“对。”黄振义表示同意,“你俩一起说,看看咱们局的俊男美女是不是有点子默契。”
“您别说,还真是。”
“对啊,男未婚女未嫁,万一有默契,你们就彼此成全了吧。”
“有道理,哈哈哈……”
黄振义抬起右手往下压了压,“打住打住啊,都给我打住,胡说什么,在一个单位搞对象很有风险的,万一不成,不知道多少人背后嚼舌根子呢。别说我不提醒你们啊,处就好好处,千万别让大家伙儿发现。”
檀易蹙了蹙眉头,脸色也难看了。
他硬着头皮说道:“黄支队多虑了,sqn案不破,我没有谈恋爱的打算。”
说完,他看了谢箐一眼,希望她体谅他不想把危险波及到她的苦衷。
人心隔肚皮,谢箐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她心道,小样儿的,你有什么了不起,大家伙儿开个玩笑而已,至于黑着脸吗。
她说:“黄支队放心,我跟您一样,最怕办公室恋情。再说了,我和檀队也不合适,婚前都忙,婚后还忙,婚前同事,婚后还同事,一旦把日子过成刑侦连续剧,这活着还有什么趣味呢?”
黄振义道:“我也是这个意思,所以你看,咱们局的人,一个在本单位找对象的都没有。”
“确实。”
“多方面因素考虑吧。”
“找个政府部门的,或者老师都行。”
“我手头有不少好货,赶明个给你们介绍介绍。”
傅达、邓文祥等人纷纷附和了起来。
檀易烦躁地点了根烟,接连吸了好几口,试图让烟雾埋葬他此时此刻的真实情感。
黄振义见谢箐有些局促,赶紧把话题拉回来,“你俩刚才想说什么,小檀先说。”
谢箐松了口气,感谢黄振义有着不低的情商,感谢适可而止的同事们。
她用余光扫一眼檀易,还要感谢你没说看不上我——不过,她心里很清楚,檀易那么说一点儿毛病没有,而且很委婉很给面子了。
檀易道:“凶手不是惯犯,但凡有一点人性,都很难坦坦荡荡地继续生活在历山,所以我想,我们应该去县局的户籍科查一查,在案发后一两年内,有没有离开历山后,很少回来,或者再也不回来的。”
说完,他用余光看了谢箐一眼。
谢箐也同时看向了他,但眼神中没有惊讶,似乎已经料到了他想说什么。
傅达放下筷子,“那人可多了去了……不过,似乎也是个法子,咱们在历山两眼一抹黑,有了这个东西,两厢对照一下,至少有点儿谱。”
“六七年前的档案,应该还有,这的确是个不错的手段。”黄振义看向谢箐,“小谢是什么意见?”
谢箐尴尬地笑了笑,“我没什么,还是檀队的主意好。”
实际上,她和檀易又撞脑洞了,但为了大家不再开玩笑,只能这么说。
她不觉得他们心有灵犀,书外的时代是互联网时代、大数据时代,一有个什么就立刻上网查,这种建议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逻辑思维。
但檀易能这么快地想到这一点,脑筋转得着实不慢了。
……
烧烤吃到十点半,黄振义要结账的时候被服务员告知,高个子的男客人早就结完了。
檀易的个头是最高的。
黄振义很过意不去,不过他不是固执的人,客气几句也就算了。
大家回招待所洗洗睡了,一夜无话。
早上八点,一行人先去县局,让钱局把工作安排下去——由管理户籍的同事把案发后三年的人口变动做一份细致的梳理。
八点半,两辆车进入一个老小区,在一个略显破败的两层小楼前停了下来。
晁石案没破,晁家亲戚无人敢继承这个房子,时间久了,就成了远近闻名的凶宅。
警车停下时,不少老头老太过来瞧热闹,七嘴八舌地议论着当年的事。
谢箐跟着檀易等人一起,去宅子后面走了一趟。
一楼有防盗护栏,护栏款式简单,有几个蹬踏的地方,这就给存心上二楼的人提供了极大的便利——这种房子就是这样,不装防护栏危险系数极高,装了防护栏就像监狱,体验感很差。
但晁石想差了,体验感再好,也不如一家老小安安全全的好。
谢箐决定了,家里的防盗窗还是得装,大不了多花钱,做个推拉的。
大家伙儿重新回到正面。
李骥去开门,咔嚓咔嚓转动两下,猛地往里推,伴随着刺耳的吱嘎声,一片尘土扑面而来。
他接连退了几步,“这道门有年头没开了吧。”
一个老头儿接茬道:“可不是,头两年还有警察过来看看,最近三四年一个没见着。”
黎可轻哼一声,“难怪连字有多高都忘记了,这也太不负责任了吧。”
谢箐小声道:“一开始没做并案考虑,马虎了也很正常。‘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历山县的同事已经算有良心了。”
黎可用肩膀撞了她一下,“有道理,谢谢提醒,不然我又要钻牛角尖了。”
谢箐跟着众人往里走,“没事,你心大,钻一会儿就忘了,倒也不必谢我。”
黎可想笑,但又觉得不该笑,只好忍下来,和谢箐一起踩着厚厚的灰尘进了客厅。
客厅上的字还在,但在苍蝇的不懈努力下模糊了不少。
谢箐观察一会儿,没能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便去了东边的卧室。
房间当年收拾过,没有照片上的凌乱,但墙上的血迹还在,一道道,一点点,黝黑黝黑的。
谢箐照例在两侧床头站了站,依据血迹的形状、抛甩的路线,简单做了一下现场重现。
“有发现吗?”檀易的声音出现在门口。
谢箐回过头,发现黄振义也在,她莫名地松了口气,说道:“我认为凶手中可能有一个左撇子,但不绝对。”
黄振义大步走了进来,“怎么讲?”
谢箐指着床边,“我看了照片,记得死者是躺在这里的,靠近床的边缘,如果用右手打击,应该是这样……”
她退开几步,大步上前,用手掌模拟钉锤往下砸了几下,“我是右手,钉锤扬起时,血迹应该在这里,但如果是左手。”
谢箐退开来,用左手再做模拟,血迹差不多和墙上相符。
黄振义也模拟了一遍,说道:“有一定的道理,但确实不绝对,可以在排查时作为参考。”
谢箐点点头,这里还有站位的问题,站得远近也能决定用力的方向。
但即便如此,她依然觉得这个猜测有很大的可能性。
檀易站在他身后,默默地点点头,表示支持她的发现。
谢箐知道,他一是想避嫌,二是可能在二楼发现了什么,不当面说出来,只是不想让黄振义难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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