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露面,吟欢就被那些人饿狼似的眼给盯紧。
她不紧不慢地开口:“黑云寨覆灭后,居然还有漏网之鱼,果然是祸害遗千年。不过,敢在风口浪尖上动曲珏的妹妹,我看你们真是活腻了。”
“别说妹妹,就是他曲珏的女人,我们不也照玩不误吗?”
为首的山匪舔了舔嘴唇,“美人,你比以前更漂亮了。曲家主好狠的心,这么个绝世尤物,竟也舍得一巴掌扇得你满脸是血,还把你一个人光溜溜的留在荒郊野岭。要换成咱们哥几个——”
吟欢皮笑肉不笑,径直打断他们:“漂不漂亮,关你什么事。”
“话别说得那么见外啊。你这又软又滑的身子,我们谁没摸过?”
其他几个山匪目光迷离,顺势凑了过来,把吟欢围在正中间,“也不知道当初是哪个骚货,跪在地上爬过来,腆着脸求我们十几个兄弟玩你。现在还装什么贞洁烈女?”
被迫回忆起噩梦,吟欢浑身紧绷,拢在袖子里的手指微微蜷缩。
那失望的眼神,那锥心的话语,都足以让她毕生难忘——
不成器的东西!
什么女人有脸这么做?
我教你礼义廉耻、气节风骨,你就是这么糟蹋我心血的?
……
虽然早就对这种指责麻木了,但旧景再现,吟欢还是忍不住僵住了笑容,强撑着哂道:“少废话,放了她,否则……”
顿了顿,她把玩着缠绕在指间的映雪丝,似笑非笑道:“就送你们去见阎王。”
几人忍不住后退半步,然后又嬉皮笑脸地凑得更前。
一人道:“江湖上谁不知道,映雪姬从不杀人,跟你过夜的姘头那么多,不都活得好好的,凭什么咱哥几个就得受那罪。”
又有一人搭腔:“可不,你糊弄谁呢。今儿我们算走了大运,一口气抓了两个‘肥羊’。”
一听这话,吟欢立即看向躲在树后发抖的曲玲珑,神情晦暗不明。
该死的律痴行,怎么磨蹭了半天还不回来,她真的快拖延不下去了。
半晌,她咯咯笑道:“我的规矩是——要我,就只能有我一个。我和她,你们自己选吧。”
几个山匪对视片刻,面露狐疑。
“许久未曾有过,倒是真有点想。”吟欢暧昧一笑,“把握不住机会,可别怪人家不给你们面子咯~”
几人终于放下了防备。
为首的山匪大胆抚上吟欢的软腰,去解她皓白的系带,还贼兮兮地笑。
吟欢面不改色看自己的外罩罗衫滑落在地,又面不改色看眼前划过一道冰冷的剑光。
他终于回来了。
“啊——”匪首捂着被齐根砍断的手臂,痛苦地吼叫。
其他人纷纷拉着他往后退,满脸惊恐欲绝,说话也磕磕巴巴:“你……你是……”
曲玲珑激动不已:“师叔!”
“非礼良家女子,且屡教不改。”律痴行握着剑,直指断臂之人的咽喉,“当诛。”
那些山匪声泪俱下地哭诉:“真人饶命啊,是那个贱货先勾引我们的,她可不是良家女子!”
走到曲玲珑的身边,吟欢把掉在地上的罗衫递给她,谁知道她居然不接,还说不要脏东西。
这话一语双关让人火大,吟欢直接把衣服糊她脸上,嗤笑道:“你干净,到死都‘干净’。”
一下子就把曲玲珑气得哇哇大哭。
两边都在嚎个没完没了,吵得吟欢头疼。
眼见着律痴行的剑即将穿透匪徒的咽喉,她语调慵懒:“杀他们只会脏你的手。照我看呀,让他们把自己阉了吧,这可是一劳永逸呢~”
闻言,律痴行的动作及时停住了。
几个山匪吓得当场尿裤子:“不要……不要啊!”
曲玲珑跑到律痴行身边哭哭啼啼,不依不饶:“师叔,我差点被他们……你别听那妖女假仁假义的说辞,像他们这种败类就该被千刀万剐,剁碎了喂狗!你要为我做主啊!”
她吵得厉害,律痴行沉默了片刻,突然道:“你尚未入牒,不算正式弟子,如何唤我师叔?”
只这一句,曲玲珑就小脸煞白。
上个月,她跟大哥求了好久才被同意去云隐观假装出家,以为这样就能离心悦的男子更近一些,软磨硬泡,总能把他拿下。
结果律痴行像一块铁板,完全撬不动分毫,每次说话都能把她哽得要死。
“未经师长允准,私自下山闯祸;习武不肯用心,日日偷懒耍滑;入门足一月,背不出《清静诀》初篇,剑也拿不稳,更犯妄言之戒。”
律痴行收剑归鞘,转身向吟欢走去,头也不回,“即刻起,你不必自称云隐观弟子。回家吧。”
没想到他对同门师侄也不留情面,吟欢不由得感慨了一下:
这家伙真是一板一眼得过分。
被心上人驱逐,曲玲珑又分辩不了,只能披着罗衫,失魂落魄地离开。
见状,吟欢松了一口气,又睨向跪在自己脚边瑟瑟发抖,哭着求自己原谅的山匪,似笑非笑道:“还不动手?”
几人目眦欲裂,正要开口叫骂,就见她身旁的律痴行略微抬眸,用拇指轻轻一推,手中的剑露出了几寸锋利的冷刃。
他们不约而同地咽一口唾沫,咬紧牙关,只能狠心下手。
刺耳的嚎叫声回响在耳畔,吟欢冷眼看着这群人像被骟了的猪,在地上滚来滚去,只觉得格外痛快。
杀?太便宜了。
非得让他们体验一下生不如死的滋味,她才能勉强解气。
撵了他们滚蛋,吟欢回头,见律痴行递来了他的外袍,想了想,还是接过,披在身上。
“你……”律痴行兀的开口,又戛然而止。
吟欢回首瞪了他一眼:“干嘛?”
平静地移开目光,律痴行道:“没什么。”
少年薄薄的嘴唇紧抿着,唯恐失言似的。
“接你的衣服,可不等于我待见你。”
吟欢扭过头,“虽说你当年剿灭匪寨是凑巧路过,顺便为之。但是阴差阳错误打误撞,让我最终免遭那些人的毒手,只丢了点脸,没吃大亏。所以呀,如今我不过是赏你个面子而已。”
听到“免遭毒手”之后,律痴行紧握着剑鞘的五指终于缓缓舒展,神色也自然了许多。
“你穴道被封,不复昔日有充足的自保之力,为何仍敢出面救她?”
“救她?”
套着他的外袍,吟欢总觉得自己像是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
下摆长得快到脚踝,衣袖拖得跟唱戏的一样,宽宽大大、怪模怪样的,一点都不好看。
不显腰细不显腿长,还衬得胸前两坨肉更胖了。
作为一个臭美鬼,吟欢极其后悔把自己的漂亮衣服给曲玲珑。
于是,她光顾着生闷气,也懒得再做作地拿乔,就一边把袖子挽起来,一边随口吐真言:
“左右我已经受过罪了,再受一次又没什么,何必要让她也经历这些。”
律痴行突然看向她的眼睛,略一怔神,瞳孔不自觉微缩。
“啊!”一声惨叫打破了沉默。
吟欢立即循声望去,“是那几个人刚才走的方向。”
等两人一齐赶到的时候,几个山匪已经倒在地上,死不瞑目了。
刚要上前查看,吟欢的身前就横了一把剑。
他虽未言语,表现出的意思却十分明白。
危险,让他来。
率先靠近尸体,律痴行拔出了一枚带血的铁刺,左右翻看片刻,神情若有所思。
他动手轻轻一推,铁刺的顶端绽开了一朵瑰丽奇诡的曼陀罗花。
“销魂钉?!”吟欢看到之后脸色大变,喃喃自语:“怎么会……”
“十年前,不死城被正道四大派联合剿灭,彻底销声匿迹。”
律痴行回头看了过来,眼神中尽是警惕和探究,“这魔教的圣物,你竟能一眼辨认。”
后知后觉自己的反应过激了,吟欢笑了笑,懒洋洋地开口:
“凡入不死城者,城主都能保其不死——像我们这样的邪魔外道,谁不想进去呀?每天都做梦见到圣物,求不死城快点东山再起,好让我们有个容身之处。”
“尊驾本性纯良,本不该误入歧途。”
律痴行的脸上虽然还是没什么表情,但语气比之前轻了许多,“若有心向善,云隐观自当欢迎。”
“这么想让我陪你修道呀?”
吟欢暧昧地轻笑一声,故意挑衅他:“律真人,你所谓的克己守礼,就是跟女孩子套近乎吗?”
律痴行的目光一下子就冷了下来,方才的温和荡然无存。
“请尊驾慎言。”
嗯,不错,这样起码像个活物了。
吟欢得意地扬起唇角。
“树上藏了发射暗器的机关,只要他们路过就会中招,真凶连面都不必露,就能将他们灭口。”
律痴行仔细观察着周围的布局,显然是一副不想搭理吟欢的架势,“事关魔教,不容马虎。如今天色已暗,夜间赶路不安全,附近有间客栈,不如先在此歇息一晚。”
“住下也可以,只是……”
吟欢掩唇轻笑,衣袖垂落到肘间,“人家胆子小,这荒郊野岭的客栈实在可怕,你可得片刻不离地陪着人家呢——当然,包括在床上。”
就是要逼他发怒才好。
省得总是见他摆着一张死人似的面瘫脸,多晦气啊。
律痴行偶然一瞥,眼神扫过吟欢那截裸露在外的手腕。
虽然迅速移开了目光,但他的眸中却有异样的情绪涌现,转瞬即逝。
既没恼羞成怒,也没横眉冷对,律痴行仿佛看穿了吟欢的“奸计”,极难察觉地轻抿薄唇。
“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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