吟欢天生一副妖娆的相貌,珠圆玉润,腰细腿长,声音又娇又柔,身子软得像没有骨头。
像极了空有皮囊的菟丝花,只能靠依附男人而生,沦为床榻上的玩物。
她那个当妓女的娘虽然没有文化,却本能地懂得待价而沽,知道怎样才能把女儿卖个好价钱,于是净教她青楼楚馆里的龌龊东西。
不过,即便吟欢什么也不照做,那些心志不坚的男人照样都会败给蚀骨。
“我方才是怎么了?”那个叫白微的道士捡起剑,愕然道:“师叔,你——”
律痴行头也不回地吩咐:“出去。”
目送走了那个道士,吟欢似笑非笑地看着律痴行。
少年的乌发被风吹乱了些许,颊边垂落一缕青丝,眼睛垂着,看不清他眸底的情绪。
浓密的眼睫轻颤,像蝶翼正抖落晨露。
“瞧瞧咱们冰清玉洁的律真人,年岁不大辈分倒高,惯会在晚辈面前装。想必这云隐观里,还没人知道你去秦淮画舫里寻欢快活的事吧?”
等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人,吟欢吐出撒娇似的喉音:“都是图开心的,干嘛粗手粗脚,人家被你压得好痛啊。”
律痴行仍旧不语,只是终于抬眸,投来专注的眼神。
吟欢微微蹙了眉。
这人怎么回事?以往那些男人得了机会就会对自己动手动脚,哪像他这样。
不仅没有想方设法地占便宜,还硬是杵在这不动弹,像一块油盐不进的臭石头,被出言挑衅都没反应。
吟欢正要尖酸刻薄几句,突然感到胸口被剑柄按住的地方,缓缓涌起一股暖流。
然后见律痴行拿开了长剑,把他的手负在背后。
吟欢微微一怔:“你……做了什么?”
“我封住了你的大穴,阻塞内息的顺畅流动,减轻你所中之蛊对外界的影响。”
律痴行的神情毫无波澜,又补充道:“若强行冲穴,将气血大损,恐有性命之忧。”
难怪方才那个叫白微的道士离开时,虽然还色迷迷地往自己这边看,但终究没有理智全失。
她竟是误会律痴行了。
吟欢有些赧然,不太愿意直视他,冷哼道:“谁要你多管闲事,我才不稀罕呢。”
律痴行出言提醒:“此穴一生最多只能封一次,超过半月将有性命之忧。”
“用不着你,我自己会解。”
吟欢屈起手指点了两下,发现内息还是运行不畅,又试着催动映雪丝,结果眼睁睁地看着锋利的杀器沦为软绵绵的丝线,“我的内力怎么运气不了?!”
律痴行不为所动,仍旧冷漠地公事公办,道:
“师父已知晓一切,嘱我去临安的百兵山庄,借《神炼图谱》一观,处理因惊鸿引起的祸事。你与我一起便无危险,亦能及时解穴。”
“我凭什么跟你一起去呀?”
吟欢下了床,作势要走,“惊鸿断与不断,跟我有什么关系,你师父交给你的任务,我干嘛要管?”
身后传来一道不冷不热的男声:“你不想找出杀死曲琳琅的真凶,自证清白?”
脚步瞬间停了下来。
吟欢回头看他,微眯一双狐狸眼:“百兵山庄……就是那个能锻造各种神兵利器的地方吧?”
得到了律痴行的肯定,吟欢不免沉思片刻。
映雪丝极度难求,还是当年曲家主以万金相托,百兵山庄的庄主才肯给她做出一丁点。
真凶既然能用映雪丝杀人,就证明财力可堪与天下首富的曲家相较、甚至更强,才能造出来新的。
到底能是谁?费这么大功夫,还做得一点痕迹都没有。
如果她跟着律痴行一起去百兵山庄,既能查探此事,还能在庄主面前“狐假虎威”,也不用害怕危险。
而且……城主交代的新任务,就是让她埋伏在律痴行的身边,努力挖出他的过去。
想把一个正常人炼成“鬼奴”,只有两种方法。
要么,找到他记忆中最痛苦不堪的地方,凭此给予折磨,彻底击溃他的心智承受底线,炼成后变作神智全失的疯奴。
要么,就是他主动卸下心防,心甘情愿地进入毒鼎,挺过七天七夜的折磨摧残,最终活下来,成为半尸半人的活鬼。
两种方法相较之下,当然是后者炼出的药人更厉害。
但恐怕谁都没那个本事。
考虑到这些,吟欢便若有所思地打量着眼前的律痴行。
他不哭不笑,不喜不怒,像一具没有生命的傀儡,真会有痛苦崩溃的情绪吗?
……
算了,将计就计吧。
“那就赏你一个跟我同行的机会。”
吟欢得踮着脚,头顶才能和律痴行的下颌齐平,“事先说好,我只是答应和你一起走,不代表跟你互相照应。我有危险,你得护着我,你有危险,我拔腿就跑,不管你死活。”
说完,便见律痴行面无表情地点头,“哦”了一声。
哦你个大头鬼!
死木头,都不知道配合一下生生气,或者惊讶或者失落都行啊!
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实在是太不爽了!
她这么漂亮的一个大美人,居然完全不被人家放在眼里!
被恼得不行,吟欢随口骂道:“你的名字真是没叫错。痴行,可不就是呆子嘛!”
然后哼了一下,出门迎面撞上了一个气势汹汹的女冠。
那女冠长得十分秀净,鹅蛋脸杏仁眼,本是个清丽的美人。
可惜板着脸,杀气忒重,就显得有点苦相。
她一看见吟欢就柳眉倒竖,拔剑怒喝:“妖女,我可找到你了!”
“哎哟~人家的这颗小心脏,可受不住您的大嗓门。”
吟欢把玩着垂落在锁骨上的栗色长发,表情似笑非笑,“找我?我不记得自己见过你呀。还是说,你的相好、兄弟或者叔伯跟我睡过?”
“你……你……你简直不知廉耻!”
那女冠哪里禁得住这样赤裸裸的挑衅,又急又气,“先是□□我大哥,再勾引我姐夫,还杀了我姐姐,连我们家的传家宝都要抢。刚才又祸害白师兄,让他差点走火入魔,我今天非得为民除害不可!”
闻言,吟欢饶有兴致地笑了笑。
这是曲家那位被宠得上了天的三小姐,曲玲珑?
许久不见,都快认不出她了。
“曲琳琅之死尚有疑点,”律痴行出了门,“不可妄自断言。”
曲玲珑方才还咄咄逼人,一看见律痴行便温柔了许多,眸含泪光:“师叔,你怎能帮着她说话?全天下都知道她恨我曲家入骨,这事绝对是她做的!”
律痴行不为所动:“世人如何评判,与真相无关。”
像一颗石子落入平静的湖泊,吟欢的眼睫微微一抖。
只一瞬间,她就恢复了以往的作态,挪谕道:“听见了嘛,你师叔可是护我得很,你再哭也没用,越哭越丑,更别打算让他喜欢你了。”
被戳中了小心思,曲玲珑的脸涨得通红。
“映雪姬!”
吟欢掩唇忍笑,肩膀微微耸动,让本就松垮的衣襟又往下掉,露出肤如凝脂的雪脯和后背。
然后,她根本不管曲玲珑在后头咬牙切齿地怒骂,咯咯娇笑着径直离开。
律痴行跟在后头,从始至终目不斜视,但是握着剑的五指微微收紧。
直到下了山,即将离开树林走到镇上,他再也忍不住了,冷声道:“衣衫不整,成何体统。”
“莫非像你们这些臭道士一样,把全身上下都包成粽子,一点美感都没有,这就叫体统了?”
吟欢笑得十分张扬,转身道:“我美,我瘦,我就想露,要你管~”
说完,她故意又扯了扯衣襟。
只要再拉下去一点,上半身就要彻底春光乍泄。
全身突然被阴影笼罩在内,吟欢来不及反应,就被一件温热的袍子盖住了。
耳畔响起律痴行生硬的回答:“克己守礼,教化世人,此乃修行所在。”
这话听着满是冠冕堂皇的虚伪,太让人倒胃口。
把他的袍子丢了回去,吟欢自顾自地整理衣襟,笑着调侃他:“律真人,既是修行,不远处有恶霸闹事,你是不是得见义勇为呀?”
细细一听,果真有叫骂殴打和砸东西的声音传来,律痴行道:“我若离开,你——”
“就一会的功夫,能出什么事?以前那么多年,我身边都没人保护,不照样活得好好的。”
吟欢不耐烦地下逐客令,“要走就走,别耽误姑奶奶时间。”
思忖片刻,律痴行略一颔首,“我去去就回。”
紧接着就没了踪迹。
吟欢等得百无聊赖,就伸出手来,赏玩自己腕上的白玉手串。
六颗白玉珠小巧玲珑,约莫只有黄豆大小,在夕阳的照射下波光粼粼,清透澄亮,煞是好看,所以叫做“无秽”。
本该是七颗珠子,六颗白玉,一颗黑玉。
但唯一的那颗黑玉被吟欢拿去送人,就只剩下了白,更是名副其实的“无秽”了。
不经意间,吟欢听到了不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像是一群人在追赶什么。
她立即藏了起来,暗中观察。
“你们别过来!”
少女的声音带着颤,“我师叔是律痴行,当初就是他荡平了你们的寨子,你们要是敢动我,我师叔一定不会放过你们的!”
曲玲珑?
她怎么下山了?
吟欢忍不住眉心微蹙。
哪壶不开提哪壶,死丫头这么说不是找死吗?
“那感情好,哥几个还从来没尝过小道姑的滋味。”为首的山匪□□。
剩下的几个纷纷附和:“放心,我们玩完就送你上路,保证让那牛鼻子连尸体都找不到!”
听着那边哭声越来越大,吟欢的思绪有点乱。
救?
她如今使不出内力,防身的兵刃和暗器都没准备好,而外面是五个身强力壮的色鬼,轻易露面实在太危险了。
可是不救怎么行。
她实在狠不下那个心,放任故人之妹被畜生糟蹋。
“三年不见,你们的品味真是越来越差了。”
眼见着曲玲珑的亵衣即将被撕碎,吟欢笑吟吟地走了出来,“连这种烂货都能看上眼。”
几张熟悉的面容映入眼帘。
吟欢笑容不改,眼底尽是哂意,“享受过我的伺候,还能睡得下其他女人?”
畏惧和惊恐都烙印在骨血中,如同磨灭不去的梦魇,却又不得不逼着自己直面现实。
吟欢本能地攥紧了衣袖。
律痴行。
快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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