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黔浅浅一笑，只是那笑意并未达眼底。
他望向半开的窗棱，一手微微支起下巴，声音平淡，“太久了，本督都忘的差不多。”
有些时候，不是忘记，而是不愿想起，那段记忆太苦，太黑暗。
每一次想起来，走出来都太难，即使他后面经历过那么多事情，他依旧难以忘怀。
傅缳轻轻点头，唇角勾起笑意，“督主放心，一切都会好的。”
回忆过往是这个世家最痛苦的事，她不愿记起的前世，却又没办法不记起的前世。
好像她这重活的一辈子，就像是活在前世的阴影之下，若没有那些，她应该过的很潇洒吧。
沈黔收回胳膊站起身，“夫人这些日子没事不要出府了，如今皇后被废，朝中肯定要闹上一闹。”
“京城里最近也不太平，夫人即使出门，也要万分小心。”
他终止掉刚才的话题，冷冷的吩咐。
傅缳也跟着起身，“督主放心，傅缳不是蠢人，不会给督主添麻烦。”
“只是督主，我名下京郊有一处山庄，我准备这几日去看一看。”
沈黔眸色幽深，静静的盯着傅缳看，良久，薄唇轻启，“让严途跟你一起。”
说完，不再做任何停留，径直离开。
傅缳盯着沈黔离去的方向看了一会，一手撑着桌案，又坐了回去。
沈黔所有的目的如今已经告诉她，其实也是给她一个做抉择的机会，是否选择适可而止，抽身出去。
或者，以此作为获得永隆帝信任的机会。
赢，那自然是皆大欢喜，但是输，便是罪责满身，家破人亡。
但其实她似乎也没有其他的选择，与贺兰渊为敌，其实就是与永隆帝为敌。
她不会认为，若是有朝一日她害死贺兰渊，永隆帝会放过她。
不论永隆帝如何的不喜欢贺兰渊，那都是他儿子。
他只会允许贺兰渊死在他手上，是绝对不允许贺兰渊死在他人手上。
好像从始至终开始，沈黔都是他唯一的能选择的机会。
想清楚这些，傅缳的心境又豁然开朗起来。
上辈子沈黔到她死的时候，都还权力在握，活的好好的。
而当时，贺兰渊的皇位做的却不是那么稳。
人人都知道他后来登上皇位少不了傅穆两家的支撑。
但后来傅穆两家接连因罪家破人亡，有清醒的人明白贺兰渊绝对不是明君。
再加后来的灾害，更是让大周民间怨声载道。
她依稀的记得，她临死之前，曾听宫中的人讨论，川蜀一代有人起兵反了。
所以，若是沈黔真而是那个身份，上辈子，他很有可能达成所愿了。
也就是说，或许这辈子沈黔依旧会达成所愿。
所以，老天爷或许开眼，给了她一个机会，让她可以抱对大腿。
傅缳越想越觉得前路有了希望，以她现在和沈黔的关系，到时候他大业的成，她为傅家和穆家讨点东西也不算过分。
到时候，她在给自己讨一封和离书，出去潇洒要多美好有多好。
傅缳想的如此美妙，结果也确实很美妙，只是和离书潇洒，那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傅缳越想越觉得愉悦，语调微微上扬道，“阿兰，绿枝，去把我珍藏的那一壶酒拿来，我要喝上一喝。”
两个丫鬟，从沈黔进去开始，就一直紧张的守在门口，生怕出了什么问题，她们能进去挡一挡。
可是等啊等啊，屋内仿佛一片平和，沈黔还是带笑离开，简直是吓到她们。
如今傅缳喊她们的声音更是带了几份愉悦，来人呆愣愣的看了对方一眼，一脸迷茫的进去。
“小姐。”两人同时打了招呼。
傅缳面色红润，眼低笑意化开，“不是让你俩去把我珍藏的酒拿来，你俩这是干嘛。”
阿兰挠了挠头，她总不能把刚才的想法说出来。
反倒是绿意反应过来，侧眸看了眼天色，“小姐大白天的要喝酒？”
傅缳轻挑下巴，“白天喝酒怎么了，小姐我今日高兴，喝点。”
一想到她或许抱上了一个金大腿，未来满是光明，她心底就开心。
俩人站着对视一眼，没有动的打算。
傅缳扬声呵斥，“你俩还站着干嘛，还不快去，等我亲自动手啊。”
“啊！”阿兰无奈朝着绿枝摇摇头，转身跑出去。
片刻之后，阿兰抱着一壶酒，跑回来，气喘吁吁地放到傅缳面前。
“小姐，这酒的度数高，您可少喝点。”
这大周的风俗开放，女子喝酒很是普遍，只是这一般的士族贵女，都爱喝一些度数低的果酒。
而傅缳，大概是从小跟在穆青身边长大的原因，却是更偏爱一些高度的烈酒。
他们面前的这壶酒，还是上次穆青离京之前送给傅缳的。
边疆的酒有这京城酒达不到的烈度，傅缳珍藏了好久。
傅缳鄙夷的瞪了阿兰一眼，“小姐我是个什么酒量，他人不知，你俩还不知道吗。”
她骄傲的微扬起脑袋，“小姐我可是千杯不醉，这点酒不要担心。”
喝酒是她前世今生都有爱好，只是上辈子贺兰渊酷爱温婉娴淑的女子，她为了得到他的喜爱，便把自己的这一爱好给克制下来。
如今这一辈子，她不爱任何人，只爱自己，所以她才更要好好的做自己。
傅缳朝阿兰幽幽的递了个眼神，阿兰哼哼的走到一旁的桌子上拿了个茶盏送到她跟前。
没好气的开口，“小姐哪一次不说自己是千杯不倒，可是哪一次不喝的东倒西歪。”
“哦对，上一次，上上一次，还差点被大人发现，要不是奴婢我聪慧，小姐一定被大人打断腿。”
傅正怀不是不喜欢傅缳喝酒，而是亲眼见过几次傅缳喝醉酒的模样，明令禁止她在喝酒。
因为她酒醉的模样实在是有辱斯文。
傅缳满不在意的白了阿兰一眼，执起酒杯，掀掉酒上封层。
在开封的那一瞬间，烈酒的香味瞬间弥漫开来。
傅缳轻轻的吸了吸鼻子，微阖着双眼，一副享受的模样。
她握着酒坛，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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